《花开流年》 第一章 凤凰蛋(1-1) 第一章凤凰蛋 1-1 春风微拂,万物初醒,天地间生机盎然,姝楹与同袍在百年内先后幻成人,她正倚着自身的凤凰树上闭眼休憩。这歷经百年的修行不容易,化人更是艰难。 每过一百年,木林里的长老都会在凤凰树上掛着锦囊,从锦囊的数量上看,就知道此树几岁了。 仰躺在树根上摇手盈指,树枝垂掛的五色包锦囊全落在她浅黄色的裙摆上,她看也没看的收进荷包内,非到紧急时刻不得打开,这是长老们耳提面命的话语。 片刻过去,她才缓缓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朝自个儿的凤凰树轻抚,随后拍了拍。 「照理说我附近应该还有几棵百年树,我先去探探他们都上哪去了,再回来结印解灵。」 锦囊是同为凤凰树者才能看到,只是姝楹跃过一根又一根的树板根,却零星见到附近不到百年的新木。 正当姝楹还在寻找伙伴之际,天际落下团团业火,还在寻思发生何事的时候,眼前一对火凤凰突然映入眼帘,她只得藏身在凤凰树后。 「青儿你还好吗?业火已降,咱们是躲不过的。」 姝楹感叹自己应该是前世烧好香,才能看到百年才有的火凤凰佳偶啊,通常都是冰凤火凰,这令人费解的组合。 「再等等就……好了……」名为青儿的火凤一脸狰狞,转眼间飞升上空盘旋,胡乱喷着三味真火,似乎在找寻什么,不一会儿,她痛苦的栖身在姝楹的凤凰树枝上头。 身为本树的姝楹简直傻了眼,凤凰凤凰不都在梧桐林里的吗?梧桐林在隔壁城镇,不在这啊?敢情这对火凤凰是走错地方来着? 不对,梧桐正面临百年业火包围。 姝楹抱头,天哪,她的枝头上有隻即将临盆的火凰,这时候是不是应该拆个锦囊问问该怎么办? 说时迟那时快,此时突然传来了一声鸣叫,鸣叫声传遍了整片林域。她捂着嘴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即便火凰是虚弱之躯,但还有隻火凤在旁守候,一个三味真火就可以把她的本命树烧的焦黑。 「青儿青儿,你生了两个蛋,你看……」火凤把蛋捧在怀里让火凰看,无奈產蛋耗费过多灵力,火凰青几乎晕了过去。 能够亲眼目睹凤凰產蛋,姝楹是死也值得了。 业火又是团团炸开,轰轰烧的附近梧桐林喀喀作响,大火肆虐必有天道使然,姝楹彷彿好像懂了些什么。 凤凰本为神鸟,翱翔空中尽吸人世里的怨气、戾气、贪婪所有不详之气,百年后进行一次的涅槃重生。 火凰青的身体似乎若隐即逝,脸庞苍白无血,她含泪望着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所產下的凤凰蛋,只是她没把握自己能否安然的伴牠们成长。 「青儿……」火凤只能在旁乾煎熬,他把火凰青拥入怀,「不如我去吧?」 火凰青笑的凄凉,伸手抚上他的颊,「夫君你在说什么傻话呢?百年业火是轮回注定,此百年我已是逃不过的,况且这么不信我不能衝破涅槃吗?」 她自己都不信了。 「我信怎么不信,青儿最棒了,只是……」火凤话还没说完,怀里的人儿转瞬就再次成了凤凰的型态,全身金光闪闪,铁喙如勾,二尾凰羽,极速如一道金光窜入云际,然后旋飞一入业火梧桐林,长啸一声,连带着人世所有的负能量,彷彿能在这烈火之中焚尽,再次从涅槃里重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业火焚烧殆尽,火凤始终没有等到火凰的重生,怀里的两枚凤凰蛋,似乎也感应到母亲的噩耗,其中一枚竟外壳浮斑,吓的初为父亲的火凤一个没拿稳,蛋从怀里坠落而下。 顿时一抹人影即时衝出,躲在本命树下的姝楹俐落的身手,迅速在蛋落地的那瞬间接住,随后撞上自己的树干,差点没一命呜呼。 火凤巴噳幻成人型,一袭金红色如火般的凤袍映在姝楹眼帘,长身而立的站在树枝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只是此时此刻他非但没有抢走凤凰蛋,反而是瞇着眼睛,直看着她。 「凤凰树妖?」 「呃……」姝楹一手拿蛋,一手尷尬搔头,她自己千个没想到三生有幸见到凤凰成对,更是万个想不到自己的凤凰树成了凤凰的產蛋树,再亿个压根里还接过、摸过手上的这颗难得凤凰蛋啊!触感有够好。 可是这些都抵不过长老们没教见到凤凰一族该怎么说话啊…… 这十成的好运全在今天给碰上了。 「呃呃呃,参见火凤。」她双手捧蛋的低头行礼,这隻火凤应该不会对救蛋恩人怎么样吧? 「你叫什么名字?」火凤巴噳只是询问,貌似也没想接过她手上长斑的蛋。 「我叫姝楹。」姝楹看了眼自己冒死救的蛋,壳上点点粒斑的让她毛骨悚然,蛋不是她杀的,与她无关啊…… 「手上那颗帮我处理掉,饶你不死。」 「这处理的是什么……唔?」正当姝楹还在咀嚼这句话的意思时,火凤巴噳已经展翅向天翱翔,留下她一人与蛋相望。 「欸……」她有些无言,这处理的含义有很多耶! 而且照着情势看来摆明就是不要这颗蛋有斑的是吧?这样挥羽只带走一颗,也真是够狠心的啊,搞不好还有一线生机的嘛…… 姝楹拿起蛋,朝耳边上下晃了晃,试图想从中听听有没有声响。她摊坐在自个儿的板根上,把蛋小心轻摆在地,双手支颊望蛋思考。 「你说我是吃你好,还是孵化你好啊?可我又不是鸟,我是树妖啊,我怎么孵化你啊?」 凤凰树绝大多数都是以妖为主,树仙是少有的机率,也不知道怎样去分化,兴许全在个人的一念之间吧?不重要,反正她就是妖了。 「姑且不说这个吧,有点羡慕你,还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虽然他们不得已丢下了你……」 还在忧虑碎念的时候,天空下起雨,随风夹着业火烧尽的黑烟瘴气,着实闻着不舒服,姝楹赶紧抱着蛋跑离这片林域,找地方躲雨。 幸好姝楹脚程算快,对整个凤凰林域还算熟悉,直接选了个偏郊道边上的破寺庙迈入。 寺庙里貌似人烟刚散,小团聚火还隐约飘着烟不算灭尽,上头还吊掛着小盆,里头有水。姝楹把蛋搁在一边,尊敬的朝供奉的神明双手合十虔诚祭拜,随后赶紧用手搧些风来着。 果真被她料想,火慢慢燃了起来,还好寺庙内有乾燥的废材,抓了几枝扔进小火堆里。 火点着之后,姝楹便拥着这颗凤凰蛋坐在一旁,她仔细瞧着这颗蛋壳上的斑似乎又深了些。 「你真的死掉了吗?」姝楹呢喃,觉得可惜,学着林里母亲哄孩子那般,轻轻抚着。 虽然依稀记得在凤凰册典籍记载中看过,凤凰是百鸟之王,光养育一隻小凤凰成长就已经耗费很大的精力,根本无暇顾及第二隻,所以当產下的蛋一有异常会毫不犹豫拋弃。 她想起自己也是差不多,不是死亡就是在死亡的路上。 凤凰树主要是採用播种繁殖,每到冬季种子成熟,採集荚果取出种子乾藏,来年春季播种。 只是种子上的种皮吸水困难,在播种前需要用温水烫种催芽,冷却后浸泡,在沥乾备用。 却不知道那个环节出了错,属于她的种子迟迟不冒芽,索性长老们没有放弃才得以再几次烫种之后发芽,终于有了百年后的她。 姝楹抱着凤凰蛋望向寺庙外的大雨,看来短时间是不会停止,此时业火过后降下的雨呈酸性,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的元灵还没有完全与主树分离,时刻可以感受到酸雨落下微微侵蚀作用,但还好已有百年根基,虽不至于死去,但她反而更显得疲惫,和着凤凰蛋蜷缩在角落里沉沉睡去。 第一章 凤凰蛋(1-2) 第一章凤凰蛋 1-2 凤凰蛋在母体之时便有了几十年的灵识,只是他自己也不懂为何自身的蛋壳会突发间的长斑,蛋里的能量不能够让他发出声响,更不足够让他衝破蛋壳,可是却能清楚的听见外头的声音来源。 他知道父亲这是要将他弃下了,把他的生死交给一棵凤凰树妖处理。 也罢,受限在这个空间里,不代表什么事也不能做。既然已经有了灵识,就只能用这仅存的希望来为自己的馀生做打算了。 说来也奇怪,祂的父母皆为火凤凰,偏偏他生来的属性就是隻冰凤,在姝楹怀里竟也不觉得不舒服,反而更有助于修炼。 虽然现阶段还不能突破蛋围,但他仍可以使用自身的微弱灵力来当助力,散出水蓝色的冰霰包围姝楹,汲汲溋取她身上百年的灵力,虽然不告而取为之偷是不对的行为,待他破壳而出一定双倍奉还。 一夜过去,附近鸡鸣,叫的是姝楹难睡,她朦胧间醒了过来,坐起身不悦的挠挠耳,「真吵,还让不让人睡了啊……」 凤凰蛋从怀里滚落,吓的姝楹清醒不少,她瞪大双眼看着眼前光滑表面的蛋,用力眨了几次眼,左摇右晃、上瞧下看,几番确认过后还是觉得自己还在梦里,「咦,斑呢?怎不见了?」 凤凰蛋被和煦暖的昏睡过去,灵力初涨,压根来不及将壳斑淡化,就被转移到姝楹身上。 要是她没摸就好了,蒔粮在心里腹诽。 「所以你没死对吧?嘿嘿,这下真棒我可是捡到宝了。」姝楹万分欣喜的在蛋壳上亲了一下。 「……」凤凰蛋无语。 经过一夜,的确感谢这偽娘亲修炼的刚好是他所需的木属性,或许跟她本身就是凤凰树有关。 虽然并未真的从鬼门遭走一回,确切的生命能量也在上涨,他有了新名字。除非真的死胎,否则不管在哪的凤凰初生,族谱上命定的名字都会随之而来。 冰凤蒔粮。 姝楹捧着凤凰蛋又走回本树下,还好这场酸雨并未让她负伤太重,几天日照就回来了。 她正式结了手印盖在树干上,一条条浅淡莹丝慢慢从里头流入体内,同时还在偷灵力的蒔粮也收穫不少。 顷刻,凤凰树丹凝聚成珠,投印在姝楹额间隐没,告别母树,她便踏上旅程。 蒔粮感叹姝楹地理位置的方向感极佳,都说东荒城、西阳宫、南方蛮夷石刃山、北方鮫族鯤海,按照这个方向行进,就是全天日照最长的西阳宫,最适合他俩。 只是她唯一的缺点就是走的特别慢,昨天的脚程呢?双手还不停的摘採路边野果生草,然后又回到了那间破寺庙。 身在蛋壳内的蒔粮真想衝壳而出的掐死她,照这样下去,多久才能走到西阳宫?姝楹只有五百年的灵力可以供养他而已啊! 正所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就是这般模样。 第一章 凤凰蛋(1-3) 第一章凤凰蛋 1-3 「饿了吗?小凤凰蛋,一天没进食,我有些饿了,反正西阳宫虽然远在天边,但近在咫尺嘛,很快就到了。」姝楹随手拿了根废树枝晃啊晃,她偏头悄声,「偷偷跟你说,我有修火灵哦,不过很差,只会生火而已,但也足够了对吧?」 话才一说完,姝楹朝小木堆一弹指,不一会儿,文火慢慢从木堆窜起,她从腰带取下水囊壶往陶盆倒了些水。 蒔粮怔住,照理说如果她有火的灵力,应该会与他体内的凤丹相剋,偏偏吸收这一夜里,除了木灵以外,什么也没感应到,但瞧了只有弹指火源这项功能,是有什么好说出来的啦! 这到底是不是棵傻树啊? 文火上陶盆里的水已经煮滚,姝楹把一路上採的生草全数丢进去和着煮软,野果粒粒丢进荷包袋里,然后享用起来。 顿时间,蒔粮一阵阵暖意的昏昏欲睡,反正他现在是蛋,也只能是颗蛋,睡觉才会长大。 「姝楹。」一道拉大嗓门似的叫唤,吓到人、吓醒蛋,对方上前就给了个大拥抱,「我可终于找到你了,不是让你等我的吗?你怎么就自己解灵先跑了呢?」 「榆姮,你终于来了,我等不到你啊,我还以为是你丢下我跑了。」姝楹往旁边挪了位置,脚边一个不小心踢到凤凰蛋。 「唔,我的蛋!」她迈起小碎步捡起蛋抱在怀里。 「你、你怎么会有蛋?你又不是鸟,你不会孵蛋啊!我的小姝楹,你没傻成这副德性吧?」榆姮张大眼睛,这才一天的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啊都? 被雷打到这么个万分机率都能被她碰上,估计眼前这个傻瓜也没遇上什么好事。 姝楹瞪了她一眼,把蛋抱的更紧了。她当然知道自己不是鸟妈妈,鸟妈妈在业火涅槃失败了,鸟爸爸不要牠,她现在可是这颗凤凰蛋唯一的亲人了。 她不需要孵,暖着蛋就行,蒔粮在蛋里吶喊。 「哎呀,这说来话长,反正这颗蛋很重要。」姝楹不想去回想火凰青衝进业火梧桐林的那个瞬间。 榆姮瞇着眼,仔细盯着她揣在怀里的蛋,她的修为在姝楹之上,长老们特地在要出关前嘱咐她好生照顾她,只是没想到出了差错,一幻成人形,就被雷劈个正着,这才让她离开视线。 「我知道了,是不是梧桐林的凤凰涅槃失败,你就去偷她的蛋,难道你不怕惹事吗?凤凰蛋岂是我们凤凰树能肖想的。」 姝楹简直对榆姮异想天开感到哑口无言,百年业火、凤凰涅槃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谁会想到去偷蛋啊! 她这番没有经过验证的言论,顿时就让姝楹炸毛,她从来就没有肖想过凤凰蛋。 「你才去偷!」懒得跟她多说,也不认为自己需要跟她解释,当下没了想要与她同行的心思。 反正每个树妖最初的修炼地点都是西阳宫,她只要在明天日落前到达就好。 「把凤凰蛋给我,我差遣长老们赶紧把蛋还回去。」榆姮伸手讨要,难怪接连发生许多压根不会发生在凤凰林域的事,全在一夕间突发。 原来就是这崽偷了蛋所致。 姝楹冷哼一声,凤凰蛋是何其珍贵她岂会不知。说好听点是差遣派人送回,可谁知道呢…… 榆姮见她迟迟不将凤凰蛋递出,催动体内灵力,手上结印,以身周围散出根根树枝朝姝楹袭来。 她名字姝楹输赢,也不是喊假的。 「有本事你来抢!」烙了一句狠话,姝楹运气以圆为盾,抵挡榆姮的进攻。 蛋壳内的蒔粮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逞什么英雄,搞不好把他交出去,他反而修炼的更快。 对方不管怎样,灵力都高出她一截,还打什么,真傻。 榆姮的树枝慢慢缠绕住姝楹的圆盾,只见她反而不慌不忙,似乎是有意而为,待到自己的圆盾全盘被缠的没有一丝缝隙,剎那,她松手借物使力盾牌回弹,对方无法即时全数散枝,被弹的趴地,然又见一个弹指,文火燃起树枝烧了起来。 两个人修的都是木灵,榆姮会的,她姝楹怎么可能不会,功法最多的看得就是熟不熟练、纯不纯熟罢了。 榆姮没想到她竟然还会用火灵,而那火灵竟然被她藏的如此之深。 蒔粮更是傻了眼,刚刚那一弹指的火源,竟反噬他的凤丹,姝楹是真的有双灵在体内蕴含。 他更没想到的是,这傻妞看起来傻,实际上比谁都清楚局势啊。 「你卑鄙,竟然偷偷修火灵。」榆姮一双手被灼伤通红,长老们还期望她关照她些,现下她不但不需要她关照,反而视她为敌,残害同僚。 「我没有。」火灵是自幼芽时就有的,长老群中也只有里厄长老发现,并且让她不许多言。 「骗人,我要告发你违令!」 「随便你。」这辈子她最讨厌受人威胁,耸肩迈出寺庙门槛,回头朝她吐舌:「难怪凤凰林域里的人都说打小报告就属榆姮最顶尖,如今我不过也是顺道验证。你!的确如此。」 一颗凤凰蛋看清一个人,也算不亏。反正除非里头凤凰破蛋而出,否则谁也别想从她手中夺走。 第一章 凤凰蛋(1-4) 第一章凤凰蛋 1-4 果然人不可貌相,蒔粮太小看了姝楹了,现在见她就像拆礼物一样,每次都有不同惊喜。原以为她脚程慢是因本命为树,殊不知是她不想走太快。 瞧,被榆姮那么一激,带着凤凰蛋她就已经疾步走到西阳宫的山脚下,找了一个较偏僻的位置席地而坐,她单手支颊,食指触着蛋尖轻晃。 「小凤凰蛋,我的小荷包装不下你,我这样抱着你进城,肯定会引人侧目,对付一个榆楹可能还有办法,很多个的话就很吃紧,而且长老们说了,不得轻易使用灵力伤人。」 她双手环抱双膝,将脸埋入沉思。 蒔粮发现她右耳后方闪烁着赤光,原来火灵在这个地方,她自己的木灵正死死缠着。 这种现象挺奇怪的,按五行来说,木火相生,修双属性的妖也见怪不怪,偏偏她的火灵显得特别虚空。 「唔冷……」姝楹此刻身体莫名发冷颤抖,面色苍白无血。蒔粮被她这突发冷的无缘无故,今日汲取的能量还不到五十年啊,不可能是这原因吧? 再说了,体内有火,怎么可能觉得冷? 倏地,姝楹抱起凤凰蛋,嘴里仍是呢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小凤凰蛋。」 蒔粮眼白都不知道往哪翻了,这时候有心情担忧他是很好没错,但自己先顾好比较实际吧? 身为母体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他怎么吸收营养来成长茁壮啊! 结果说时迟那时快,吸着吸着竟吸出寄情根,蒔粮有意识到的时候,这株寄情根已经随着脉络偷偷盘缠着他。 姝楹什么时候有寄情根这玩意在身上的?是他忽略什么地方没瞧见吗? 寄情根寄情根,情根要寄在有情人身上才有作用,她与他又无情,说穿了就是株无用的杂根罢了,待他出壳便拔去即可。 只是难怪她会冷,这株属冰为水,越往身体里生根,越是需要水或者相生的灵力去滋润。 蒔粮停止採集她身上的灵力,有些不愿的回渡,无奈现在连株草都可以欺负她。 仰壳叹气,破壳最起码低灵也要有三百年的灵力耗损,他现在连一百五都不到,除了西阳宫,他还是得想法子让她提昇自我修练才行。 只要突破了这壳的枷锁,他就可以飞回去梧桐林了。 待身子和煦,姝楹往旁一偏,又沉沉闭眼睡去。他对现况感到无望,只要她一暖,他也便会跟着睡着。 等蒔粮再次醒过来,姝楹已经醒着,正慵懒的倚在树旁,微瞇着眼翻阅妖物志,每页闪着金光映在眼帘,她却不为所动,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一直到书页停留在火蛮蝰,蒔粮才觉得不妙,有股寒意打从心底起,莫不是她想重修火灵吧? 于她是好,但于他是相剋啊!咋地他出生就不是火凤了呢? 书正看到兴头上,头顶传来稀疏声响,榆姮却从树上跳了下来,只见她美目轻凛,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再跳下的那瞬间,结印出剑朝她袭来,直接划伤姝楹肩膀,些微渗出血来。 「下次可就不是那个地方了。」榆姮站在她眼前。 第一章 凤凰蛋(1-5) 第一章凤凰蛋 1-5 姝楹冷哼,不想与她对峙。恰好也因为她,让她有了要认真修炼的动力,自知自己不如她,所以更不想浪费灵力在这节骨眼上。 「把凤凰蛋给我,然后跟我去请罪。」她依旧不依不饶。 不过仅仅一夜,榆姮的想法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她想要把凤凰蛋纳为己有,如果成功孵化,就有机会让凤凰一族效忠于她,想着姝楹势必也是知道,才会如此不放手。 「你以为你是谁?」姝楹仰着巴掌大的小脸,一双深褐色的眸子盯着她,一手捧蛋,一手抓着荷包绳,心想着现在有榆姮阻挠,西阳宫里的修鍊肯定去不得,只得往附近的地方,届时再找机会进宫门,反正一时半刻她也对加入哪个派系也没个主意。 思索着脑海里的地图,还好平时在凤凰林域内就有在研究,而现在距离西阳宫最近又可以及时修鍊的场所,无非就是岳地森林。 岳地森林位于西阳宫西区约七十里开外,而别名又称月地,与日照最长的时程恰好相反,是一座月遮森林,日光能照射穿透的地方少之又少。 森林极其浩大,群山连绵,古木参天,除了各种奇珍异兽出没外,还有着数不胜数的珍贵药草。 榆姮几乎不给她思考的时间,下一波剑印又袭向她,姝楹只得抱蛋就跑。 蛋里的蒔粮又碎念了:「你就把我给她就行了啊,她道行比你高啊妹子,虽然行为是有些令人不齿啦……」他拼命摇头,都快要把头给摇断了,唉,破壳之路真是漫长啊! 每个人修炼的武器不同,姝楹练的是弓,在这紧急时刻,她从荷包里捞出以前跟着里厄长老学的木籐绳,缠着凤凰蛋朝自个儿胸前绑着。 曲肘将拳心朝向自己,一道金光弓显影,她拉弦,平时不用木灵也能自成一隻箭矢,只是此危难时刻,不得不凝聚木灵匯聚成强而有力的箭矢之形,一个转身,往榆姮的方向射去。 姝楹花了许多时间在练习射击上,还没出关时,固定靶的准确率就已是每发必中;移动靶的准确率,在林域内已经是数一数二。 因箭矢是全数凝形,射击之时的力道加速度,精准无误的射中榆姮小腿骨。 她并没有想真的伤害她,仍是想着只要拉开距离,榆姮就追不上来,这伤足够让她回去躺几天甚至几个月。 姝楹缓步靠近,榆姮因腿伤面额沁出汗,只能用手撑着往后挪,她就站在她眼前,淡淡道:「你就好好回去休养吧!凤凰蛋的事情随便你怎么说,但估计你的个性,这等好康的事情,嘴上说说要告诉长老们,但我想你根本不想说吧?」 榆姮咬着牙撇头,不愿承认。 「算了。」姝楹无所谓耸肩,转身朝岳地森林方向而去,背影向她高举手挥挥,「我走啦。」 蒔粮被绑在胸前时候就闭上嘴,隔着轻薄的雪纱让他潮红脸,如此近身闻着从她身上飘来的清香,他更是有些醉了。 自以为只要灵力高就可以略胜一筹的他错估,儘管对方看起来所有都在她之上,但节节败退的人竟然不是她…… 他还是决定乖乖待在这偽娘亲身边修身养性,而就在此时盘在蒔粮凤丹上的寄情根,已经偷偷生根落芽了。 第二章 火蛮蝰(2-1) 第二章火蛮蝰 2-1 姝楹在靠近岳地森林的第一步就后悔了,她不知道此山竟然有屏障,更诡异的是她被吸了进去,防不胜防的往前滚,要不是她蜷缩成球状,估计胸前这颗凤凰蛋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疼……」最后还是一棵古木的板根让她停了下来。 姝楹浑身伤的靠在那棵救命树上,解下长绳小兜,小心翼翼地把凤凰蛋拿起来查看,拍拍胸口松口气道:「呼,还好没事,小凤凰蛋,我命很大,不怕昂。」 实际上检查的时候,她大气都不敢喘,深怕看到哪里露出蛋液。 蒔粮倒真的被这突然的天旋地转,体内的五脏六腑彷彿都被乾坤大挪移了翻,疼的说不出话来,才一开始就跟岳地森林犯冲,看来后边路上会很辛苦了。 姝楹揉着太阳穴,捧着蛋,她被滚的迷失方向,抬头看了自己上头的参天古树,枝繁叶貌,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棵是雪松,她温柔的摸了摸树干呢喃:「谢谢救命啊。」 勉强起身却发现脚崴着了,她自嘲:「这就是所谓的现世报吗?我这么大张旗鼓地伤了同僚,果然下一秒我也不好过。」 后来想想,榆姮是红瑶长老最得意的弟子,她跟里厄长老不对盘,偏偏她又是里厄长老学徒里的其中之一。 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哪!唉,这大人们的恩怨情仇,本就不该由弟子们跟着承担的啊。 「老是比较比较,自信心都被你们给比小了说。」姝楹崴着脚碎念,步伐极为缓慢的朝附近走去,她得先找个地方安置休息一下。 还好只是稍为拐了,索性还有这些高耸入云的古树群林相伴,多少能跟着吸收日月精华来替自己疗伤。 虽然迷失方位,但姝楹的地理概念算是上乘。 凤凰林域的每个长老各有所长,其中她最感兴趣的无非就是地理环境与箭术课程,这两者她在修炼期间就已经是极佳状态,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妖物志里提到妖类都有佔地为王的区域或地域意识,通常越是实力强大的妖,就越能佔领森林中央位置,大概就是擒贼先擒王的概念,所以她想也没想的朝中心而去。 越往深处去,云雾繚绕之下,姝楹就越篤定自己心里的地理位置是正确的,岳地森林偏东北有一座堰塞湖。 这座堰塞湖经长年累月,形成如碧玉翡翠般没有杂质的绿衣,围着岸边的绿草如茵。 姝楹艰辛的捧蛋,外加边走边捡起几根乾燥的树枝,算算时辰,现在应该已近傍晚时分,林荫的树林里,本来日光就少的可怜,现在开始不见天日,她肚子飢饿的前胸贴后背。 顺道拿起一根树枝当火柴,弹指间,霹靂啪啦的火燃起,姝楹感激还好自己有这份火灵,能够在昏暗里给了她些许的微光前进。 皇天不负,当缕缕轻风吹拂迎上姝楹的脸庞,庆幸自己安然的找到堰塞湖,只是周边氛围怪异的很,她赶紧在湖边升起篝火争些光亮。 从荷包袋里取出先前採摘的野果,十分谨慎的走到湖岸旁清洗,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在这样的光景里,一切小心为上策,谁知道入夜之时会有什么东西跑出来。 仓促的吃完酸到不行的野生果,姝楹差点没把胃酸给吐出来。 蒔粮也被这酸度给频频作呕,「你就不能吃些有营养的东西吗?食补也是能精进灵力啊天!」 选了离篝火最近的树木倚靠,试图扭了扭脚,确定没在那么生疼时,她再次拿出妖物志翻看。 火蛮蝰,火属性,全身为赤色,体上偶有一些白点纹路。具有攻击性,遇敌时前身昂起,扩张颈部并低吼,其尖牙可以喷射毒液2米远,毒液中主要含有从被咬处开始向外腐烂毒素,平均身长1.5米,可超过2米。 是夜,犹如笼罩一片黑色面纱,在破晓黎明前最为漆黑恐怖。 她打了个呵欠,抱着凤凰蛋入眠。 第二章 火蛮蝰(2-2) 第二章火蛮蝰 2-2 晨光初醒,姝楹还在睡眼惺忪时,恍然间一隻兔子气喘吁吁朝她旁边摆着的荷包里鑽,还没来得及阻止之时,却被牠整隻完好鑽入给吓个清醒。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简直跳了起来,抓起荷包反倒了出来,只能倒出一堆无关紧要的东西。 「兔子、兔子呢?」莫非她的荷包是一个空间袋,能装所有物品?那兔子去哪儿了? 单眼朝着荷包袋探去,没想到真让姝楹看出什么东西,小兔子正瑟瑟地缩在一小边,她转头看了一眼凤凰蛋,乐呵呵笑了起来。 想起临行前,里厄长老特别跑来找到她的本树塞了个荷包给她,嘴里还喃喃着:「这可是件百宝空间袋,就给你当饯别礼了啊!」 「行呀,原来百宝空间袋是这意思啊,直说不就行了咩,害我还抱着这颗凤凰蛋担忧,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用跑进岳地森林了啊真是。」 姝楹把荷包袋口撑到最大,抱起凤凰蛋,总觉得今日这蛋特别沉甸甸,估计是成长了不少唄。 「欸欸欸,你干嘛你干嘛,我不要进你那什么空间袋啊……」蒔粮挣扎,在蛋里跳着,但他的一切行动皆是枉然。 「呀,还真的可以装啊?」姝楹先喜后惊,只是这喜上眉稍不久,惊就来了。 一条赤红色的蝰蛇,足足有十几米长,蛇身如水桶般粗,外皮如火般的呈现赤红,看起来兇狠恶毒,张口吐着蛇舌,一个甩尾就朝姝楹袭来,她身手矫健的躲过这一击,终于知道为什么牠叫火蛮蝰了,蛇如其名,野蛮粗鲁。 「嘶嘶──」火蛮蝰腥红的眼珠子盯着她、朝她吐着蛇舌,缓缓趋近。 此时,不知道到底是不长眼,还是往死里奔的一隻小兔子与火蛮蝰蛇身撞个满怀,牠展露上顎尖牙喷出毒液,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兔子的身子就如同被腐蚀那般,迅速糜烂,被沾染的板根冒着白色泡泡,空气飘着一股噁心的腥臭味。 姝楹完全傻在那,她到底哪条神经不对想要来取火蛮蝰的内丹作为火灵的修炼? 「火蛮蝰、攻击强、含剧毒。」上方树枝上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姝楹抬头顺声而望。 「牠在猎食,不想成为第二个就上来。」男子慵懒的斜倚在古树上,单脚垂掛。 「……」姝楹无言,她是看起来会爬树,还是轻功很好? 火蛮蝰在她还在分神之际,一个尾巴又甩了过来,男子见状,倏地朝火蛮蛇尾腹射出一根霜钉,穿透之时蝰蛇痛的蜷缩挣扎。 「还杵着做什么?这么想死?」男子凤眼微瞇,趴着向她伸出手,此时姝楹才发现他的手背上有着云霜花的印记。 姝楹翻阅脑海里的门派,红唇扬笑,老天也在帮她,只有天机派才有的云霜花徽印。 听说云霜花生长在云纱荒里头,花朵像云且在沙漠里竟然会成霜,试炼成功的人才有机会烙印上派徽。 「我要牠的内丹。」姝楹回伸出手,出其不意的连手带人的拽下来。 男子根本没料到会是如此,他一个旋身漂亮落地,还来不及多说什么,火蛮蝰挣脱霜钉,带血的尾巴朝他俩袭来。 姝楹结弓凝箭,再一个往后跳跃之馀,将箭故意射在伤口上,不偏不倚。 第二章 火蛮蝰(2-3) 第二章火蛮蝰 2-3 一旁的男子不可置信,这样的高准确命中率,连派内的人都寥寥无几。 火蛮蝰整个前身昂起,颈部扩张,似乎比刚刚大了一倍,疯狂吐着蛇舌,喷着毒液,所喷之处皆腐蚀,阵阵腥臭的气味蔓延在这方区域。 「我要牠的内丹。」彷彿以为对方没有听见,姝楹又在重复一次。 「凭什么要帮你?」他在躲避火蛮蝰的时候,还得抽时间回答她的问题。 姝楹不怒反笑,「因为长老说是男人都会保护女人的。」语毕,顺势在结出一个圆盾的手印,护着二人。 同时间男子与凤凰蛋里的蒔粮被这句堵得说不出话来反驳,很懂得利用自身优势啊? 只是稍微发愣的瞬间,火蛮蝰又发动攻势,甩尾捲着细沙,空气混浊看不清前方,骤然那刻,蛇尾二次偷袭。 姝楹眼尖先推开男子,闪避不及自己的背部就遭受袭击,疼痛感如鞭抽般,立刻就吐了一口鲜血在他身上。 眼前一花,身体一动,顷刻她就已经瘫在树枝上,一头乌黑的青丝因发簪松脱倾泻而下。 「原来圆盾没用吗?咳咳咳……」她脸色惨白。 男子只是瞥了她一眼,淡漠道:「不是没用,而是你推开我之后就失效了。」 站在树上的他,右手出剑,手背上的云霜花显而易见,从手掌漫出一道浅蓝色的光芒,延伸到剑心,整把剑充满霜晶。 咻地一声,夹带霜晶的剑狠狠刺向火蛮蝰的首要之处,直接穿破而亡。 火蛮蝰全身结霜,朝天吼叫,偌大的身体往旁重摔,被自个儿身上漫出来的毒液腐蚀到无骨。 男子一个抽手回剑时,剑尖还带着纯粹如燄般的赤丹。 「……」姝楹自知自己打不过他,此人从服饰上,还有那剑上的剑穗,看起来在天机派阶级就不低,而且能一招让火蛮蝰毙命的肯定修为很高。 如果是她,早就如同那隻不知死活的兔子了。 「内丹换你的兔子。」他的目标本来就不是火蛮蝰,这隻还算小,刚刚要不是她莫名奇妙挡了一击,估计牠那时就已经死了。 算了反正火蛮蝰肯定不只这一隻,内丹再取便有。只是那隻兔子是他花时间等来的,却无端进了她的荷包袋。 姝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一颗内丹换一隻兔子?这交易怎么想都划算啊! 「这、这么简单?」她却生生的问了句。 「不然我用抢的也行?量你现在也打不过我,火蛮蝰那一尾大概也用了超过一半的力量回击。」 第二章 火蛮蝰(2-4) 第二章火蛮蝰 2-4 男子身形俊俏、一袭淡蓝衣袍如风翩翩飞舞,腰上玉石串流苏依风飞散,简直像天上的仙人入世。 「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啊,简直黑心肝。」她瞪了他一眼,讨厌别人总是说她打不过,啊不就修为高一点而已吗?有什么好为傲的啊! 嘖,不可取。 蒔粮在姝楹被打中之际,眩晕了过去,这几日的灵力,在这一击全然消散,此刻他真的就是隻名符其实的病怏凤凰。 她勉强的支身起来后躺,娇小身躯因伤面容苍白,微喘着气开口:「要拿可以啊,放我下去我……」 捞给你的话语还未说完,男子拽着她的手臂,倏地眼前又是天旋地转,瘫坐在地。 二次恶狠狠的瞪着他,再心中暗暗腹诽,搞不好他压根不懂什么是怜香惜玉。 姝楹把手探进自个儿的荷包内,从中捞出了那隻兔子。 刚刚见牠鑽进袋里的时候还没这么大,怎地才那么一瞬的事情,彷彿又大了一倍?是一隻红眼纯白色泽的长毛兔,被姝楹抓了出来又直接扑进她怀里躲着,皱起眉心纳闷问道:「你是不是对牠做了什么,为何牠如此害怕?」 她知道岳地森林里头有很多稀有种的动物,但这隻兔子看起来只是隻平凡不过的兔子,就是嘛……长得有些不好看。 男子只是瞇着眼直盯着她怀里的猎物,没有回应,他没有特别做什么,只是在吃食下做了些手段─霜粉。 吃下去其实不会怎么样,就是冷而已,但她要觉着是恐惧也无所谓,没必要特别解释。 都说好奇心杀死一隻猫,姝楹惻隐之心泛起,见他不说话,她就犹豫着,内丹要不要也就不那么重要,「你这是要……吃了牠?」 「哪有你这么嗜吃?」白了她一眼,他蹲下从袖口里滚出一颗草饲料,兔子似乎是闻到那饲料味,转眼间就从姝楹的怀里攒出来。 她终于从男子脸上看出一点柔和之气,「那个我叫姝楹,你叫什么?」 「施于生。」他把长耳兔揽在怀里替用指腹稍为梳理顺毛,不枉近一个月的守株待兔,如丝质般柔软的兔毛,细腻和触感与羊毛相似,品质优等。 施于生、施于生,这名字好像那里听过……姝楹食指点着下巴思索着,「啊……」 突然她尖叫一声,指着施于生,「你你你是今科水灵的优等生,天机派第一个拥有属于自己佩剑的大师兄?」 之所以能够这么知根知底,说到底凤凰林域在中央树示上,还是会不定时更新外界资讯。 「嗯。」 太好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有了火蛮蝰的内丹,又认识了天机派大师兄,上天是眷顾她姝楹的。 「大师……」 「你打住,大师兄不是你可以叫的,你并非天机派的人。」温柔的把长耳兔收进属于自己的荷包里。 「咦?你也有空间袋吗?」姝楹提问。 施于生看了自己的荷包,又望向她,嗤之以鼻回覆:「市集上到处可见,早已不是什么稀罕物。」 不过就是偽牛肺製作而成的,骗你这个傻瓜。 随后从掌心里浮出内丹,装进木盒里递给她,「给。」 第二章 火蛮蝰(2-5) 第二章火蛮蝰 2-5 姝楹鼓着腮帮子,原来只有她一个人觉得是稀罕物吗?算了,反正里厄长老给的都是宝贝。 她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打开木盒,那颗灼热如火的内丹真的在她手里了,只不过她却不知怎么使用,尷尬的搔搔脸颊:「大……唔……」 被施于生那眼神一瞪,硬生生的把师兄二字吞回,小声嘀咕:「不喊就不喊嘛,我只是比别人晚拜入门下而已的啊。」 施于生有两个优势,其一,放眼望去同届的修仙者,他是水灵优等生,他说二没人敢称一;其二,论听力不差。 「少打同情牌,你不是就不是。」其实最主要施于生也不喜欢别人这么喊他,除了掌门,他似乎都快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 如今掌门已经闭关几年的时间,一年一度的新生选拔也是由他全权主导,让他压力大的不知往哪发洩,才来岳地森林晃晃。 「好啦,不是不是我不是,施于生你满意没有?」姝楹没好气,反正她对这个头衔也不在意,还不是就怕没有个尊称会让人说一点教养都没有。 「嗯,没事的话,告辞。」施于生并不想久留。 姝楹向前瘫,抱住施于生的脚,「施于生施于生别丢下我,这内丹我有但不会用,能吃吗?吃了我是不是就会灵力大涨了?你别丢下我好不好,我可是为了你而伤的耶。」 里厄长老除了是她的授业师长,更多时候是亲人、是朋友。 记得他说过: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时候就是要皮不要脸了。 「……」施于生青筋爆起,「那是你自找的。」 「才不是,我是为了救你。你要是丢下我,我若有命活着,肯定出去大肆宣扬天机派大师兄弃救命恩人不顾。」 里厄长老还说了,威胁也是很重要的一环,要说的理直气壮。 「你……不可理喻。」施于生本就不擅长辩驳,气的只能说出这么四个字。 姝楹巧笑,知道自己成功唬的他一愣一愣。 「好嘛,本来我对西阳宫里的修仙门派还没个准,现在遇上你,不如我就拜入天机派下吧。」她拽了拽施于生的裤角,歪头等他回应。 施于生一脸鬱闷,说的好像是天机派求她似的,再说,他现在就是为了入派出题而恼,她又来雪上加霜,烙了句:「随便你要去哪里。」 哟,大师兄挺有性格的嘛。 「好好好,随便我去哪,但我的好于生,求你了吧,告诉我这颗内丹怎么用?直接吃行不?」 「你你你不要乱喊,我才不是你的。」施于生被姝楹那句我的话给染的生緋。 别老是转移话题行不,她不就是随便喊的而已啊!这么计较到底。 「内丹……」 正当施于生还想解释之时,森林周遭突生变故,风起云涌,鸟群袭捲飞舞,一声声尖锐刺耳的声音传来。 姝楹立刻忍痛起身抱着施于生的腰际,她就怕他真扔下她跑了。 第二章 火蛮蝰(2-6) 第二章火蛮蝰 2-6 「我、我怕,你别丢下我,大不了内丹在还你就是。」她再次递出木盒。 施于生想着,火蛮蝰如果知道自己的内丹被推来送去,不知道作何感想。 旁边堰塞湖被鸣声的震盪激起回波,那声听得让人耳膜生疼。 狂风袭捲,本来还亮着的天,突然黑压压的一片,朵朵雷雨云夹着朝堰塞湖而来。 「你你你说,现在是怎么回事的啊?有什么大妖兽要来了吗?你打不打的过啊?」姝楹把施于生抱的死紧。 「嘘,闭嘴。」施于生叱喝,双眼微瞇,会带着雷雨云一起出现的大概就只有牠了。 果不其然雷角蝠庞大的身影远远展翅飞来,嘴里边不但已经啃咬着一隻,还在用声波搜寻猎物。 越靠近堰塞湖,风速与震鸣声越大,施于生按住姝楹的耳蹲下,将食指置于唇中央:「嘘,别嚷嚷。」 雷角蝠在附近空中盘旋,雷雨云一道一道的雷打下。单角雄蝠就已经很少见了,来的还是个双角雌蝠。 落雷有时击在那些古树上,姝楹会心疼的默哀,同为树妖,可惜了;有时会打在雷角蝠的角上,此时牠全身有如金色光芒笼罩,凡牠的角指到之处,就会下起一道雷。 姝楹不知道是太害怕,还是背脊上的伤太疼,她伸手抓着施于生的前衣。 「你干什么?」施于生闷吼,以为她在玩,转头一看才发现姝楹竟面容乎没了血色而晕眩过去。 雷角蝠发现二人所在之处,牠还没攻击,光是那大双翼前后煽个几下,姝楹就支撑不住的被风刮起往湖心去,施于生为了救她,也跟着被捲入。 就那么恰好,一道雷先劈中了姝楹,那个瞬间施于生瞪大双眼,心脏剧烈跳动,风速快的让他压根抓不到她。 等终于抓到姝楹时,他才明白为什么,她才刚刚受过火蛮蝰那一击,身上血跡还未乾透,而雷角蝠嗜血。 第二波雷击再来时,二人已经坠入湖中央,正个湖面闪过一个金圈。 蒔粮好不容易从晕厥中醒来,迎接他的又是另一次的袭击,整颗凤凰蛋被硬生的打出一道裂痕,而蛋壳又再次浮现黑斑。 木盒和着姝楹一同落水之际,落了出来,施于生想也没想的伸手握住那颗内丹,往自个儿嘴里塞,一把揪住姝楹的后颈,吻着她的唇瓣,将内丹送入她口中。 照理说,内丹要入在灵神之处就会被吸收,但他根本找不出来姝楹火灵的位置,只得用这种方式。 不一会儿,姝楹右耳后方释出赤光,本来被木灵束缚的禁制,突然衝破,火灵的印记顿时从一纹增生三纹。 施于生诧异到无法言语,没想到竟然被隐匿到这个地方,而且几乎快要被木灵给吞噬。 修双灵的人,他并不是没有见过,天机派几位过往的师尊,就连现在闭关的师父仍也是水木双灵,所以天机派才会选在大部分岳地森林的位置。 可他并未看过双灵会互相吞噬,莫非姝楹在修炼什么祕术? 火蛮蝰的内丹主要就是以修復居首,其次为避毒,此时,姝楹全身如着火般的燄,背脊上的伤口也逐渐消失,更遑论如果她身上若还有毒,也会被净化。 一股漩涡被雷击激起,从湖中央开始回旋转动,施于生之所以跟着姝楹没入湖中,是因为他本就知道湖心深处是通往自家的云纱荒。 第三章 水晶洞(3-1) 第三章水晶洞 3-1 西阳宫内有三大修仙之地,分别为逍遥道、天机派以及玄京门,其中又以天机派为首。 天机派以天机不可言喻、先机不可不佔,因果循环,为掌乾坤,独由天机掌时机为宗旨,派徽为云霜花。每个入派弟子从中阶起,每升一阶都需入云纱荒歷练,一但被云纱荒所接受,便是试炼成功。 二人从漩涡湖心深处坠入云纱荒不到一刻时间,施于生不敢保证自己会落到荒漠的哪一处,只能猜测这两个连接似乎是倚靠云纱荒的霜树来支撑的。 他把还没清醒的姝楹护在怀里,再垂落那一刻,硬是让自己当了垫背。 「……」施于生感觉胸腔被重击,疼的说不出话来。 躺在原地张望,这是一处他从未看过的地方,像是一个水晶秘洞,上方湖水潺潺流动,地面冰烟薄薄,正中央是一支透明晶柱,柱里边透过湖水却能折射散出七彩的光芒。 施于生小心翼翼把姝楹移到一旁,脱下外罩盖着她,本怕她冷着,但后来想想,赤丹为火,她现在没烧了这冰地就不错了。 姝楹忽然转醒,恰好与他四目相对,下意识就喊了声:「大师兄。」 「我……」 「我没死?我竟然没死?就说我命很大的,天都不收我。」姝楹的一番话让施于生无言以对。 突然她抓住他的手激动地问:「那隻妖怪被你杀死了吗?是什么?等等昂,让我翻翻妖物志……」压根没给他答话的机会,他也懒的回,随便。 才起身,姝楹又是一阵尖叫,水晶柱体因声音波动而有了裂缝。 「你闭嘴!」吓的施于生赶紧画了符印加压。 回头就见姝楹从荷包内拿出已经发黑一半的凤凰蛋,抱在怀里嚎啕大哭着:「小凤凰蛋你不要死啊,你不是活着的吗?对不起对不起……」 水晶柱无法一直承受声波,刚刚的符印根本没有效果,施于生对于姝楹这大起大落的情绪没法,他连忙走到身边哄着:「你别哭别哭啊!」 姝楹梨花带泪的看着施于生,鼻音之重的询问:「火蛮蝰的内丹呢?我要给小凤凰吃……」 「……」如果说她没死的原因是体内有赤丹,再如果说他愿意在帮她杀一隻火蛮蝰,这什么的凤凰蛋有救吗?而且重点是给一颗蛋吃是什么概念? 施于生对姝楹怀里的凤凰蛋没有歹念,因为其实不信这是颗真的蛋,而且就落在她手上。 即便为真,她是树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成功孵化一颗蛋,还是她直嚷嚷的凤凰蛋。 「在……你体内。」儘管于心不忍,纸包不住火,该说还是得说。 「什么意思?所以我可以渡给他灵力吗?」姝楹面向水晶柱盘腿正坐,把凤凰蛋放在自己腿边上,双手掌心朝蛋施放灵力,整颗凤凰蛋被赤色之气包围。 蛋内蒔粮只觉得一阵阵灼烧,已经很虚弱的他,再强行使用与他相剋的灵力补给,她是真的要置他于死地吗? 「别、别在给……了啊……」蒔粮的求救呼喊根本就无用。 施于生只觉得她在浪费时间与灵力。 顿时间超量又不符合的灵力强灌,蒔粮非但吸收不了,只能任凭被将其吞噬,他只觉得凤丹一阵一阵的被炙热的火点燃。 而就此时,水晶柱体的一道折光,打在凤凰蛋身上,姝楹被一个陌生力量回弹,向后滚了几圈,要不是施于生及时护住停下,但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似闪电光速划破整个水晶秘洞的空间,他用袖口遮挡强光,碰地一声,空间里又回到刚刚的幽静。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趴着一个人,姝楹想也没想的拔腿飞奔到蒔粮面前,虽然早有耳闻凤凰一族美貌异常,当她看到小凤凰蛋幻成人形的时候,还是不由得惊艳了一下。 眼前蒔粮高大俊朗,闭眼的睫毛纤长,双唇红润,身形极为欣长,冰蓝色的及腰长发,一袭深蓝直襟长袍,袖口用金丝线绣着流云滚边,腰间系着云纹腰带,坠着一只冰种凤形玉佩,彷彿就像坠落的神仙。 不,他真的就是坠落的神仙。 姝楹趴在地面,平看着蒔粮的胸膛,隐约还有些起伏,松口气的拍拍胸脯,「还有呼吸有呼吸……」 不知何时双眼濛上一层水雾,她好怕他就这样死了,一旁的施于生无语,只觉今天大概什么奇事都见遍了都。 水晶柱又发出一道水蓝色的光芒,这次是直接罩在蒔粮身上,晶莹纯透的光线就这样洒在他的身上。 「也难怪他要破壳而出了。」 姝楹一脸纳闷,偏头看向他,「什么意思?」她做错了吗?她看长老们渡灵都是这样的啊,全身笼罩那一色的光芒。 「他是冰凤,你这样强灌火灵给他,不死都被你的火烧亡。」 冰凤?姝楹懵了,她遇到的可是一对火凤凰啊,难道火凤凰也会生出不属于火的吗? 「可是我……」 「你不必跟我解释,我不想知道。」施于生的拒绝,让姝楹觉得更委屈了,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孵化的是一隻冰凤啊!况且自己也不属水,再怎么着也应该孵出一隻木凤凰吧! 一时间,水晶祕洞的出口被人从外部打开,了了一桩施于生烦恼的事情。 「大师兄!」 最先闯入祕洞的是一名女子,与他同色衣裳,裙裾翩然,她挽住施于生的手臂,语气娇嗔:「大师兄你没事吧?担心死我了。」 施于生摇头。 随后进来的也是一名女子,美眸清澈,神情却显得高傲,嘴角勾成一抹清冷的弧度,发出来的气度,让人窒息,施于生恭敬的向着女子弯身作揖:「掌门。」 姝楹慌忙爬起身也跟着行礼,她有前车之鑑,不敢轻易乱喊。除了长老外,她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气势震慑的人,也难怪是天机派为西阳宫之首了,那另一个无非就是传说中收养的养女流荧。 第三章 水晶洞(3-2) 第三章水晶洞 3-2 流慬掌门只是点点头,缓步走向水蓝光照的地方,姝楹心里的警铃大起,才一步上前,却被流荧偷使的水缚绳给捆束起来,「你你你要做什么……」 「你就是偷凤凰蛋的姝楹?」问的人是挽着施于生手臂的流荧。 「我没有。」姝楹否认,她挣扎着想要到冰凤身边。 「流荧,别胡说。」施于生讶然,这颗凤凰蛋居然是偷来的吗? 「师兄,我没胡说。西阳宫里的所有大小门派都知道了,连凤凰林域都发了通缉文通缉她,还说她伤了自己的师姐榆姮。」 姝楹觉得好笑极了,自家师姐?何时榆姮是她师姐了?她是伤了她没错,但那也是她先动手的。 「你笑什么?死到临头还不知道自己闯下大祸吗?神蛋你都敢偷,同门之人也敢伤,真是不要脸!」流荧的语气里尽是满满的幸灾乐祸和讥讽。 「笑你愚痴。」姝楹才呛了句,流慬掌门倏地一个霜掌,立刻红了颊,嘴角渗出血。 「里厄长老是这样教你的?」流慬掌门看了她,一双美眸如寒冰,敛下眼,她站在蒔粮的前面,不过水晶柱依然没有消逝那道水蓝色的光罩,她伸手轻轻触碰被弹了回来。 「姝楹不敢说谎,也不想得罪,只是被颠倒黑白的罪名不愿担。」她向来敢做敢当,即便知道是非界线之间,总有那灰色地带,她也希望不违心。 「说谎。」流慬掌门没有望向姝楹,只是试图换种方式突破水晶光罩。 施于生走向姝楹,虽不及大伤初癒,但这样伤下去不是办法,连忙急问:「你若没偷,这蛋你从何而得?总不可能是神鸟给你的吧?」 「就是火凤给我的……」 突然一根霜钉穿过姝楹的肩,如同那条火蛮蝰的下场,姝楹疼到说不出话,鲜血直流,染红她前身衣裳,施于生更不能理解掌门在什么时候变得不听解释。 姝楹体内的寄情根颤了下,接连蒔粮的心脏便抽动些。 流慬掌门又因为收不了光罩被反弹向撞上水晶柱,柱面上的裂痕又大了点。 「师父!」流荧奔上前,扶起她,一脸忧心忡忡,「还好吗?师父?」 流慬掌门推开她,面目阴冷,打从知道凤凰蛋落到一个区区百年的树妖手里,她就起了抢夺之心。 姝楹一个心慌,使力解开身上束缚,跑到蒔粮的地方紧紧抱着他,她答应过凤凰蛋不许有人伤他分毫。 流慬掌门双手指缝间释出四支寒钉,已迅雷不及掩耳之态射向姝楹。 施于生旋身一个飞扇,将其中双针打偏,另外两根还好也偏的,分别划中了姝楹的的右耳际及右掌心。 「掌门不可。」 但也就那一剎那,姝楹撞破水晶光罩扑上蒔粮,她第一次这么害怕失去一个东西,不,现在是怕失去一个人,不管怎样她都相信这颗蛋会破壳而出。 她身上的血液沾上蒔粮的衣襟,他体内的寄情根紥的他生疼。 「你滚开,没有什么可不可,你要知道,传言得凤凰就足以得天下。」 流慬掌门发红眼要先比任何人夺得先机,她召出透霜剑,平时透霜剑就是一把毫无作用的玩具,需要灌注灵力才显其攻击性,只见剑内慢慢注满霜钉。 「师父,徒儿助您。」流荧跑到流慬掌门身边,依她现在功力还没有佩剑,最多就是拿水缚绳当武器了。 「大师兄,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呀!」流荧大喊,一条水缚绳朝姝楹袭去。 施于生挡在二人面前,优雅地挥扇断了水缚绳,没想到自己的掌门是如此之人,仅仅一颗凤凰蛋,为的只是那没有根据的传言。 原来她这些年的忍辱负重全是假象,对一个压根没有修练过的树妖用这么高的灵惩,透霜剑一出,即使不是一剑毙命,也足以万针穿心。 就在透霜剑要灌满之时,水晶秘洞被打开,一隻八爪章鱼的其中一爪伸了进来,直接掳走流慬掌门。 「师父!」流荧本想跟着追出去,但突发控制不住的透霜剑在水晶秘洞里飞窜,根根霜钉乱射,施于生以袖为盾的护住了流荧,其身后的姝楹就没那么幸运,几乎是以全身替蒔粮挨了不少钉子,那些没穿透的针如霜留在体内,顿时间她觉得冷又觉得热。 鲜红的血如地狱里的曼珠沙华般绽放在她身上,一滴一滴地染上身下人的衣饰、渗进肌肤,寄住在体内的寄情根吸收成长。 突然一道水蓝色的光束,冰凤展翅,双翼如天际般天蓝,蒔粮化成冰凤抓着几乎晕厥的姝楹,直接衝破水晶秘洞,飞往天际,长啸声鸣起,响彻云霄。 他幻成人拥着姝楹缓缓从天而降,隐隐约约她微微睁眼,朦胧地好像真的看见神仙入凡,凌风出尘,全身似乎不沾染一点尘世,发白的小脸,眸中透着深深的关切:「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蒔粮如醇酒般温润好听的声音传进姝楹耳里,在落地之前她心满意足的闔上眼。 第三章 水晶洞(3-3) 第三章水晶洞 3-3 另一边,流慬掌门被八珠海妖给抓走至云纱荒漠,她的脖颈被勒着,双手被束缚在背上,唯一能动的就是双脚,但几乎是被拖着走。 她在水晶洞外边看见那一水蓝光束,听着冰凤长鸣声响,简直心如死灰,是水晶柱给他重生的能量。 「咳咳,你放开我,要勒死我了……」流慬掌门假装喘不过气,她还不能放弃,当初就不该心软留下这隻八珠海妖。 八珠海妖从沙地转出一个身影,下身仍是八爪在舞动,赤裸着上半身,在黝黑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一双如黑曜石般眼眸,深邃的看不见底。 「你以为同一招骗的了我?流慬。」八珠海妖红耽捉着她脖颈的爪子高举,流慬掌门这次是真的被勒着涨红脸。 「放、放开,红耽……」流慬掌门紧闭双眼,面露难色,单手捶打红耽捆着自己脖颈的触角。 红耽没有半刻想放开之意,他潜伏等待这个时机很久了。 每个人都看不出这个虚偽女人的面貌,仗着天机派为西阳宫之首,趁着他在北方鯤海疗伤之际,说好听点是用水晶柱里的七彩萤石,可以汲取大量能量,好的快;说的难听点,也就是为了他体内拥有的八颗章珠。 章珠到手之后,就把他扔到这个破荒漠中混吃等死,随后进来修练升阶的弟子没几个成大器,简直废物不堪。 「放开我师父!」 施于生和流荧从水晶秘洞跑出来,在浅洲附近就看到这一幕,流荧先是施展了一个水缚绳,趁机截住了其中一爪,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师妹的衝动,就见八珠海妖被截住的那一爪将她甩向浅洲去。 「不自量力!」红耽阴鷙的目光,森冷地盯着躺在浅洲昏厥的流荧。 「别、别伤她……」流慬双颊已涨成红色,使用透霜剑的缺点就是在大量灵力输出之时不能有一丝的中断,否则反噬会伤了自己。 八珠海妖的八爪分别皆有一珠,与九命猫有异曲同工之处,传说一条尾巴就是一条命,虽说八珠不成命,而是将自身灵力分为八等分,每击溃一次就损失一次。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红耽伸掌化风,匯聚所有之力要将她体内仅剩的章珠取出。 只见流慬掌门体内纯白的五粒章珠碰撞,缓缓的上移,从胸腔内吸出附在红耽手上,一颗、两颗…… 施于生在是非对错里头挣扎,晋升高阶时的修练就看过红耽,牠搁浅在浅洲旁。牠对他使用的海市蜃楼幻影几乎对他无用,轻而易举就突破牠的镜花水月。 在那时候他就已知晓掌门对牠的一切所作所为,虽说答应要帮牠,可他迟迟找不到机会询问掌门,事情也就这么个一直耽搁……所以现在牠要取珠也是天经地义。 「红耽……」 冰凤缓缓天降,落地时四周掀起一阵风沙。深黑色瞳孔宛若一片寂静深不可测海,他背上背着气若游丝的姝楹。 红耽因风沙中断吸取,手里两颗混元章珠里透着饱满的水灵之气。照理说他可以直接衝出这个鬼地方,偏偏他就想看看伤她者何人。 最先求救的是爪下的流慬掌门,如果所有的章珠被取走,她所灌注的灵力就会被红耽平白无故捡了去,而她就会从掌门瞬间变成比低阶还不如的人,她不想再慢慢修炼,那些时光太漫长。 施于生愕然的说不出话。 红耽森冷的眼眸注视着来人,牠没想过要与他争斗,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背上的人儿有了些微反应,她冰凉的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肩,意识不清的呢喃:「疼……」 儘管疼,苍白虚弱的她,力气也没白使,指节用力的掐着蒔粮的肩,手指几乎要掐近他的肉里去。 施于生迅速跑到蒔粮身旁,一脸担忧的看着他背上的姝楹,面上冷汗淋漓,火蛮蝰的内丹才刚刚被吸收,就又被霜钉伤害,水火本就不容,也难怪她那么疼。 水晶柱只给他重生的百年力量,加上他体内还被这一无所知的笨蛋给强灌了火灵,他又何尝不是两种相剋灵力对抗。 「我可以帮她取出,但是会很疼,她……」他又犹豫了,已经千疮百孔的她,实在受不得二次重伤。 「疼……凤凰……」姝楹低鸣。 自己都要半死不活了,还得拖着他,蒔粮一双美眸透着寒冰,邪魅低沉的嗓音命令:「取。」 得到冰凤的许可,施于生退后几步,一个剑指手势,对着姝楹凝气,一瞬间上指,她身上数十支的霜钉从身体穿出。 姝楹虚脱地近乎窒息,只能鲜血淋淋的瘫在蒔粮身上,连撑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蒔粮因为背着姝楹,他已有准备好承受她三分之一的苦痛,但瞬间那么疼的当下,到底她怎么撑过的?腥红色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染到他身上,沾到腰间上的冰种凤形玉佩,顿时间,她的血液凝成了另一块凰形血珀,与他相印。 这下好了,蒔粮没想到为了救她,把自己往后馀生给赔了进去。他一口气憋在喉上,玉佩啊玉佩,不会结合的有点随便吗?凤后是这样选的? 第四章 云纱荒(4-1) 第四章云纱荒 4-1 流慬掌门在施于生从姝楹身体取出霜钉之际,本囚禁在后方的手结了个印,朝八珠海妖射了过去,她及时逃了,带着流荧。 红耽疼的看着其它三人,牠本就与凤凰一族没有过节,没必要增加自己的敌人,冰凤虽然才重生,但匯聚天地间的灵力不可小覷,一开始就打不过,现在他只拿回两颗章珠更别说了,一旁施于生虽没交手,本性也不坏,当初没伤他,这次若伤也太小人,鑽进沙坑里丢了句:「除非找到空间回去,否则这辈子都要被困在这。」 施于生也明白,只有妖类才有空间穿梭,如同他和姝楹当初闯进水晶祕洞那空间般,每次穿梭点不同。 只有修仙者是走的进去,兴许结局会是走的出来、躺着出来、或死的出来。他身为天机派大师兄,怎么来怎么回的方式他还是知晓。 蒔粮看着这浩瀚无垠的荒沙无语,虽身为凤凰之子,但在这个形势之下,他跟隻废凤凰没两样,如黑曜石般的眼眸看着施于生,古井无波,声音清冷:「带路。」 「啊……是。」施于生有些愣神,对于今天所有、所有的事物。 他所知道的天机派,千百年来,光阴流转,都说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数,可看破天命者无一可逃生死之劫。以为只要一心修炼,有朝一日定可飞升成仙,无奈俗世总有一些扰人心神。 「还愣着?」蒔粮冷声,拉回施于生思绪。 他望了望四处,与姝楹一样,地理位置概念也是上乘,他指了指他俩身后:「……这里。」 他的袋里突然有动静,施于生一打开,一条带着漂亮的翠绿色光影旋身出现,头上还有两隻耳朵晃晃,蹲在他脚旁惊魂未定的拍着胸脯喃喃:「真是吓人。」 「你……」 「啊,我叫渊华,是隻兔子啊!你不记得了吗?」牠站起来只有到施于生的腰际,十足的孩子脸模样,指着自己头上的耳朵抖了抖。 蒔粮眼若寒星,淡淡瞥了一眼,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渊华倒是先问了:「主人,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呃……天机派。」施于生悄悄的站在蒔粮眼前,就怕这隻冰凤一个不顺眼就灭了他的灵宠。 小傢伙抓抓耳,四处张望,傻呼呼的分析:「我认为我们应该往上走,去逍遥道。」 蒔粮冰冷眼眸睨向牠,「说下去。」 「啊等等……」长耳兔掌心朝上,手上立刻就有了一件兔毛披风,牠跑向姝楹身边给她盖上。 「虽然她体内有火蛮蝰的内丹没错,但刚刚那样子重伤的情况下,失血过多很容易冷的,还好我的兔毛可以保暖,不怕。」渊华笑了起来,嘴角露出浅浅酒窝,不知怎地也让施于生放松一些些,没想到他本来想要贡献给掌门的,现在被姝楹捡了便宜。 「云纱荒很大,我觉得它涵盖了整个西阳宫,而且荒漠日夜温差大,还缺水,没有走上几天几夜大概是出不去的。」 渊华说的是,想当初他施于生也是走上十天半个月才完成歷练,差点以为自己要困死在这荒漠里。 「虽然回天机派不是不可以,只是云纱荒通往逍遥道的原石山,这样既不用两派对峙,又可以偷採些原石,对增长灵力是最有效且快速的。」 渊华在分析解释的同时,两边耳朵会不时的抖会儿,聆听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 「再说了,逍遥道离梧桐林很近呀。」最后,渊华一语道破。 蒔粮顺着逍遥道方向而望,心里五味杂陈,他握紧拳心,早已不知自己属于何方。 「凤、凤凰……别、别怕……」姝楹不自觉揽紧蒔粮的脖子,声音轻的只有他听得见。 算了,他的重生总归皆因于她,现为神为妖都不重要,兴许日后自见分晓。 「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歇着吧?她需要好好休息,你们也需要的。」渊华提议,右耳抖了抖,手指往左,「这儿。」 施于生与蒔粮面面相覷,二人一前一后的慢步而往。 阵阵强风吹得能见度开始降低,所幸是渊华呱呱不停,才不至于让二人迷了路,只是这一路上嘰哩呱啦,惹得他肩上的人儿频频低吟喊吵。 「忍着,乖。」蒔粮轻哄。 「要不换我背吧?你也背的挺久的……」见姝楹这么虚弱,他有一半责任要承担。 「不必,我是废鸟,她是废妖,只能靠你。」蒔粮自嘲,说的不假,要不是还有这冰凤之身,估计人人喊打,他都回不了手,况且她出乎意料的身轻如燕。 「定会尽所能的,我叫施于生,还不知该如何称呼……」 「蒔粮。」 第四章 云纱荒(4-2) 第四章云纱荒 4-2 很快渊华领着几人就找到位于沙丘下方不远的简陋帐棚,经过长期的风吹日晒雨淋,有些地方已经脆化不堪,勉强还可以拚拾一小部分遮风避雨,而一片漫漫黄沙之中,只有水可以充飢。 蒔粮将姝楹安置在棚内,渊华自告奋勇要接手照顾,牠弯弯耳朵老实表明自己累了,可以陪睡在身边。 「蒔粮先生可以放心,除非火蛮蝰的内丹被毁或取出,不然不会轻易死的,姝楹姐姐醒的慢主要是伤的实在太重,内丹负荷不了,所以才需要原晶石,但只要熬过这个晚上就好了……」 似乎听出奇怪的弦外之音,蒔粮凤眼微瞇,寒光从他眼底闪过,食指剑就已横在牠的脖颈,门外施于生听到声响,闯了进来。 「蒔、不不,冰凤殿下,您别衝动……」 渊华被吓得倏地刷白脸,蜷缩身子吶吶道:「有、有沙尘暴……」 转瞬之际,狂风捲时,立刻就把唯一可屏蔽的物件吹向一片黑的天际,人就怕这种说什么来什么的事情。 漫天昏黑,飞沙走石,强风将地面大量的沙和尘土粒捲扬起来,形成无数大小不一的沙尘团,在空中交匯衝腾,空气变得混浊,施于生瞇着眼几乎看不清楚前方,只能感觉渊华似乎鑽进他的空间袋里,那蒔粮和姝楹呢? 「冰凤殿下?」 「别说话,趴下,护眼。」骤风起,蒔粮就把姝楹护在身下,二人裹着兔毛披风,神色淡定。 是他疏忽沙尘暴,现在哪里也去不得,最明智的选择就是等,等待沙尘暴过去后再决定。身下人动了动,蒔粮没想到都把她压着了,她还能转身过来抱着他。 还好兔毛披风够扎实不透风,二人至小的世界,他还能定睛的看着她。 姝楹有着巴掌大的娇小脸蛋,精緻的五官,简单的发髻上挽着一根木簪,几缕瀏海添得娇俏,骨子里有着坚毅不服输的性子。 「凤凰……」姝楹总是觉得恍然间身边都有似琼花的清新香味,闻着舒服,她不经意想要寻香靠近,她的脑海就只有浮现那一眼的凤凰。 一声微弱的呻吟把他拉回思绪,他情不自禁低头吻她额间,「别怕,我在。」 姝楹环抱着蒔粮,将脸埋在他怀里,一切自然的不像话,她蹭了蹭,满意的神情全写在脸上,「没怕凤凰……」 不知是想到什么,蒔粮笑了出来,「别老喊凤凰,我有名字,蒔粮。」 「……唔……」所谓时运不济是不是像她这般?她都还没喊他的名字,身下一阵晃动,一面如黑墨般的背脊从底下黄沙升起,甩抖后开始移动。 「是沙蝎,尾巴有毒,剧毒!」施于生就在附近,抓蝎背大喊,迎风面上是沙尘暴,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这是一隻巨大的沙蝎,而他们正乘坐在牠一节一节光滑的皮壳上,估计这隻蝎子是因为沙尘暴的关係才移动。 蒔粮只想着那这些帐篷怎么一回事?是扎在沙蝎身上的吗?那那些人呢? 姝楹听到自己正在蝎背上,整个人都醒了过来。 第四章 云纱荒(4-3) 第四章云纱荒 4-3 回想凤凰林域里被成千上万的蝎群狂咬着她的根部,有些甚至爬上了树干,用那尾巴钩状直接螫了进去的景象,彷彿疼痛感歷歷在目,惧怕让她身体灼热发汗。 「……不要、不要让牠们来……」姝楹不敢再回想那时候,一整个鸡皮疙瘩狂起,打从心里涌出恐惧,向无尾熊扒着蒔粮不放,紧贴着他的胸膛,她把自己几乎与沙蝎的背脊空出一点缝隙,连一丝触碰都不敢。 「没事,别怕,不惊扰牠就不会伤害我们,抱好,别睁眼。」蒔粮揽着她的腰际,轻语哄着。 她的胆寒明显的传染到他的身上,那么惊恐,他只得散发冰霰来舒缓她惶惶不安的心绪,还好有兔毛披风遮着。 这兔毛真是好物,回头让渊华再薅一件不同的衣物来抵债。 他趴低姿势露出小缝,瞇眼望着沙蝎的去向,蝎子是群居性,有一隻就有第二隻。 施于生迂缓,终于爬到俩人身边,只能半身躲进兔毛披风里头,哑着嗓音出声:「冰、冰凤殿下……」 「嘘,看牠朝的方向是哪里。」 敢情这冰凤大人在说笑吗?在能见度近乎只有不到一米的沙尘暴中,要看沙蝎爬的地方是往哪里? 为了靠近他们,他半矇半睁眼的爬行,现在眼被磨疼到睁不开。 沙蝎虽在沙尘暴里移动,但抓准喜暗怕光,不要过度气味刺激的习性,他们兴许还有活命的可能性。 前方不远有道萤光发亮,施于生手背上的云霜印闪烁着,他感受霜树就在眼前,这下好了,不用看方向也知道沙蝎竟然带他们往回走。 蒔粮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沙尘暴似乎缓了下来,又或者说卷动的风向慢慢的从狂暴变成平和趋缓,兀的一散便化作虚无。 原以为这一危机化解,收起兔毛披风,没想到又来另一场危机。 猛然,从沙地涌出一隻隻不分大小的沙蝎齐聚,昂着尾巴纷纷往霜树移动,施于生放眼望去,差点没噎着,霜树上站着的正是自家掌门─流慬。 她正执着掌印操控着沙蝎,神色扭曲。 姝楹才一睁眼,就看见不计其数的沙蝎,唇色瞬间苍白如纸,情急之下她体内的火源急速增生,身下的沙蝎因受热挣扎,蒔粮还来不及应对,所有在背上的人都被甩了出去。 沙蝎尾尖端上的鉤状朝天,流慬掌门眼底闪过一丝诡譎寒意,一个施手,所有的沙蝎的尾端全齐向同一个方位。 「不、不要--」姝楹双眼瞪大的近乎尖叫。 红耽即时伸爪捲过施于生及蒔粮,却没来得及抓住被高拋的姝楹,流慬有机可趁,便使了一道水帘屏障,瞬间就隔离了两个地方。 施于生本想阻止流慬掌门,却被屏障一个弹开,扑的吃了一嘴沙,红耽用着自己的八爪章鱼触角疯狂袭击障面都未损分毫。 蒔粮的心脏都要停了,俊美的脸色极为难看,掌心稳稳攥成一拳,整个人散出冰冷的气息,化成冰凤,一瞬间就已经佇立在流慬面前,修长的手指掐着她的脖子,怒气腾腾:「谁给你的胆,让你欺负我的人!」 流慬被掐的说不出话来,蒔粮阴沉着脸,结合霜树和周身亮起一道水蓝色光芒,附近方圆百里的水气凝成珠,纷踏杳来,就连她体内的章珠再次蠢蠢欲动。 下一秒蒔粮的冰种凤形玉佩衝进屏障,与姝楹颈上的凰型血珀鍊结合,化成琉璃镜,照映着姝楹身影。 姝楹闪避不及的被底下蓄势待发的沙蝎尾巴直接穿心,像是玻璃被摔破般,碎片犹如天女散花,四散一片。 「姝楹!」蒔粮大吼。 只见姝楹被包覆在琉璃镜里,安然的躺在沙子上。本来鹅黄色的衣裳、脸颊、脖颈上染着已经不知印上多久的斑驳血渍,静静的沉睡在那面镜子里,像他当初睡在凤凰蛋里那般。 流慬掌门眼底尽是满满的愤恨:「冰凤蒔粮你跟那隻树妖是没有结果的……」 蒔粮一双纯黑冰眸深邃不见底,眼里透着森寒的冷意,忽然粉色唇畔勾起一抹弧度:「本殿和她有没有结果,与你这蠢人何干?」 等不及章珠缓慢的从流慬的水灵印记上出现,掌心在她腹上催动灵力,硬生生地从腹上取出剩下三颗混元章珠,流慬吐出一口鲜血,没有章珠的护佑,她顿时身形如老嫗,头发花白。 「八颗你都可以碎了三颗,也不过尔尔的资质都能当掌门,真是可笑。」蒔粮眼底寒光,神情不屑,她的这种痛,不过是姝楹万分之一,将剩下的混元章珠丢还给红耽,算是谢牠刚的救命之恩,从此两清。 「你!」流慬掌门目光饱含毒辣,恶狠狠地瞪着他:「我告诉你,你毁不死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语一落,唤出手心里仅剩的水灵丹自毁,化成轻烟随风而逝。 第四章 云纱荒(4-4) 第四章云纱荒 4-4 施于生不敢相信掌门就这样去了,那她的养女流荧呢?被她带到哪里去了? 「大师兄!」 「大师兄!」 进入云纱荒的结界突然被打开,天机派一票人闯了进来,一路上顺利的找到中心点的霜树,并且毫发无伤。 顿时,施于生好像了然什么,原来一切所有的变化都是取决于掌门的一念之间。 蒔粮纵身一跃就到了姝楹身边,凰型血珀鍊似乎感应到冰凤蒔粮的靠近,琉璃镜体消失,又变成一条坠鍊,原以为它会与冰种凤型玉佩相印着,却没想到它就这样回掛在姝楹的颈上,融进她的体内。 他小心翼翼的抱起姝楹,红耽因有了五颗混元章珠而终于可以完整的化身成人,一袭红衣,妖嬈似火,有如一轮红日的短发,只是那双眼底尽是冷漠。 他转身看向蒔粮,取出自己一滴心头血奉献,知道收妖为侍都要以性命为代码,双手作揖,「红耽愿誓死追随冰凤大人。」 「可以逃出去,又要把自己性命交给别人,值吗?」蒔粮冷睨一眼,以一个挥手心头血又回到他身上作为回应。 红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蒔粮有他跟在身边,不是多一重保护吗? 况且姝楹现在是急需好好休养的时候,不适合再一直移动了。 施于生见蒔粮抱着姝楹,率先出声,他知道此次是天机派做的太过,「冰凤大人,既然云纱荒的结界已经无条件开了,那就……」 没等他说完,蒔粮抱着姝楹成一道风飞出了云纱荒,红耽立刻紧跟在后,反正不管怎样,他都跟定他了。 施于生有些落寞,看着消失在眼前的三人,他也想跟着去闯荡,可天机派已经去了掌门,不能在无人坐镇。 霜树似乎读出施于生的内心所想,自体发出光,树干上映出施于生的名字,同时生出唯他之名的掌门令牌。 「大师兄你看!」 旁人打了他的头纠正,「什么大师兄,能映在霜树上的非掌门之名。」 施于生知道,掌门令牌这一接,日后定与天机派荣辱与共,再也不能我行我素了。还在犹豫之时,他终究在眾人的声声期盼下,接过那写着自己之名的令牌。 接过令牌的那一瞬间,他感觉体内涌入更多的水灵,功力大增直接突破四波水纹。 眾人弯身齐手作揖,齐声道:「参见掌门。」 「你们都见到刚刚那三个人了,以后没我的命令,只准以礼相待,尤其为刚刚那名晕倒的女子,谁若胆敢伤她,拿命换。」 姝楹,是天机派对不住你,伤你至深,我只能这样护你了。 第五章 寤之梦(5-1) 第五章寤之梦 5-1 「冰凤殿下,我们要不先在附近客栈休息几日,姝楹姑娘的身子经不起这样长途跋涉折腾。我知道石刃山山脚下有客栈……」红耽尾随在后头大喊。 他说的没错,姝楹比那会儿在云纱荒里更加虚弱,他可以感受到她身子的颤抖,似乎深陷恶梦还没有清醒,嘴里呢喃的话语他一个字也没听清。 停在逍遥客栈外,红耽已经先从里头走出,「冰……」 「喊蒔粮就行,这么喊,不又一次的惊天动地。」 蒔粮打断,有了前车之鑑,不想再歷经一次。再说,他已经破蛋而出,没有什么拥凤凰就得天下这蠢事。 「是。刚刚已经向客栈要了一间上等房,还特别安排在边间,比较不引人注目。若不想从正门进,房间就落在后边的角落,窗户已藉由通风先请小二打开了。」 红耽的安排让蒔粮很满意,自己都不如他的心思细密,道了声谢,便按照他说的话,带着姝楹跃上了屋顶,往客栈后边而去。 将姝楹安置在床榻上后,蒔粮坐在床沿边上,静静地凝视着她,这一切都注定好了吧? 他俩体内的寄情根,又是冰种凤形玉佩选择的凰后。 店小二打了盆水,放在床边的水架上,虽一言不发,但上下打量的神情,让蒔粮又是食指为剑的抵着他的下顎,与他相视,眸色变冷,声音沉了几分:「何事?」 「无、无事,就是确认榻……」他畏缩的伸出手指着床榻上姝楹。 蒔粮深邃的眼眸微瞇,「与你何干?」 「是是、是与我无干,可是受、受人之托……」店小二额上的汗顺颊而下,吞了吞口水,眼前这五官如雕刻般俊美,整个人散出一种足以威震八方的霸王之气,无非就是刚破壳而出的凤凰。 只是自古以来一山不容二虎,一林不可二凤。而且看其样貌服装,应不属于火凤。 「何人?」蒔粮声音如若寒霜,食指剑直抵着他的咽喉,为了护她,他并不介意寧可错杀,不愿错放。 「姝、姝楹姑娘的恩、恩师,里厄长、长老。」佯装店小二的琴无晓瞄了眼对方,将身子稍微后倾,先拿起肩上的毛巾擦拭额上狂沁出的汗,再从怀里掏出一张被封印的书札。 那张书札一出怀就飘呀飘的没入姝楹的掌心里。 「凤凰林、林域的里厄、长老与我算是故、故交,我知道他、他有一爱徒,天资聪颖,只是没、没想出了凤、凰林……」他故意表现说话不轮转的样子解释。 「行了行了,书札已送,可以退下了。」店小二结巴的让蒔粮听得头疼,反正出了凤凰林域就遇上一对火凤凰,引发的后续事情他俩都一起经歷了,不必多言。 望着榻上的人儿,都躺了这么一段时间,还是睡得这么不安。 「那客、客倌有事在唤,记得、要唤我琴、琴无晓,至少、至少我还能护着。」 待无晓关上门后,他起身至水盆拧了帕子,坐回床沿,白皙骨节的手指,挑开姝楹额前的几缕轻丝,轻轻细细擦拭被汚血沾染的脸庞,右耳际因霜钉划过,儼然成了一条深疤。 「那时候父亲、母亲都不要我了,你为什么还要呢?」蒔粮深邃眼眸直灼灼地看着她,掌心触着姝楹粉嫩无瑕的脸颊上。 第五章 寤之梦(5-2) 第五章寤之梦 5-2 姝楹昏迷入了梦里,她梦见最疼的时刻,就是被蝎子螫的那个时候。蝎子把毒液注射在体内的木质部,整整的运输水分系统几乎瘫痪。 整个凤凰林域都遭受不明蝎子的侵袭,承受不住的树妖当场死亡,可以即时幻成人形的,受的毒液就少些,受的苦难也就轻点。 属于姝楹的四百年凤凰树,虽然发现的时间不算太晚,但恰好已经在幻型人样阶段,不得容忍一丝变幻的错误,所以她只能忍受。 不过她打自小种子发芽就实属不易,本树还体弱多病,这一次莫名的蝎子大队侵袭,所有中毒的跡象全受过几轮,即便好全,也落下偶发短暂痉挛的毛病。 「别、别来……」姝楹才一个翻身,就被蒔粮一个长臂拥进怀里,刚擦拭完的小脸,不一会又佈满冷汗,孱弱而苍白。 姝楹似是感觉抓到浮木那般,双手紧紧环抱着蒔粮的腰际。 「没事,别怕。」蒔粮柔声哄着,瞥见她肌肤上的伤,既心疼又不捨。 又是一阵呜噎后无声,再次将姝楹安置在床上。 做完了蝎子之梦,梦境一转,她看见自己回到凤凰林域,里厄长老在她的树下等她,温煦的笑容朝她招手:「快来,傻孩子,还愣着做甚?给你做了爱吃的糕点,快来吃。」 双眸有水雾溢在眼眶,姝楹快步上前,跑向里厄长老身边大喊:「长老……」 仅是短短几步的路程,心心念念的亲人近在眼前她却怎样也摸不着,眼底闪过前所未有的慌乱,里厄长老仍是在原地向她招手。 「我、我我去不了你那里啊里厄长老,为什么……为什么?」姝楹又急又恼,逼出晶莹的泪珠,一时风起,泪滴随着风飘向她触不可及的那处,啵地一声,破碎。 「不--」姝楹被吓醒,胸前的书札浮了出来,里厄长老的模样在二人眼前浮现。 「里、里厄长老,你怎么了……」 一见到形影,姝楹不顾自身虚弱的爬起身,丝毫没有任何力气的就摔下床,双脚率先嗑碰,硬是撞出两个肿处,一旁还在拧帕子的蒔粮,顾不上晒就奔上前抱起。 「疼不疼?」 姝楹推开他,试图往书札那边去,双眼含泪,在凤凰林域会用书札这种方式出现,无非就是用最后一丝信念累积而成,难怪她回不去他身边,那是因为他早已不在了。 「傻孩子,哭什么呢?」里厄长老温声的话语让她哭的更兇。 「不要,长老不要离开姝楹,不要、好不好?姝楹这就回去,不出林了,您别走、别丢下我……」姝楹好不容易爬到形影的面前,穿透的现实,让她摸不着、抱不了。 「孩子啊,这样的结果迟早会来的,你要习惯……」 「你骗人,林里谁不知道她多想取代你,呜呜呜……」姝楹朝形影吼了声,低头趴在地板上无声啜泣,双手握拳紧紧攥着。 「以后你就会懂了,我的好孩子,为师给你的锦囊都是宝贝,记得打开。到目前为止你所经歷的为师都看在眼里,真切难为你了。记住为师的话:命运,就是从应该做的那件事开始,保持初心,初心向光,会带你找到出路,我永远都在你心里。」 里厄长老伸出手,轻轻抚着跪在眼前人儿的头顶,散发出阵阵金色光芒,顿时间姝楹的全身被金光包围,额间上木灵的木之纹突发增生了四叶,蒔粮明白,这是他把毕生的灵力都渡给了她。 姝楹早已泣不成声,直到书札消失她都趴在原地不动。 「姝楹……」蒔粮把她拥在怀里,他没有经歷过失去的痛,可是见她哭的那样痛不欲生,自己竟也跟着心如刀绞。 第五章 寤之梦(5-3) 第五章寤之梦 5-3 入夜,万赖俱寂。 红耽悄声进了房门,带着一套浅紫、一套深蓝的服饰搁在桌上,蒔粮就静静的坐在床沿边上,手掌还按在姝楹额上,拇指轻抚着。 他知晓冰凤虽然没有接受他的心头血让他为随身侍从,但他既已认定就不会更改,弯身拱手恭敬的稟报:「殿下,白日里打听到许多人都在追查姝楹姑娘的下落,尤为凤凰林域,说是此妖……」 「说是此妖偷了凤凰蛋,就得死。」蒔粮话语轻描淡写的替他接下了后续故事。 他起身,拉起被子替姝楹盖上,顺道双手对着她的双耳浅浅顺过,一片如掌心大小的薄膜盖在耳上。 「……」红耽没有回答。 只是自己并不是当事者,也不知道事情来龙去脉,轻易评断更容易让人误解。 如果真问起来,就是挺不太相信。要是仅凭一个百年树妖,就能偷得凤凰蛋这事如此容易,估计每个修得百年的妖都能做得来这事。 「打听到怎么上山没有?」 红耽搔搔头,没想到逍遥道的结界那么强,他用尽触角的灵力都撼动不了一丝隙缝。 梧桐林的凤凰一出生,所有归属于他的从一烙印名字那刻就注定,蒔粮掌心朝上,不一会一条墨蓝色的鞭子呈现眼前,在握柄处淡淡的印上他的名字,他单手一抹名字就被画去。 只有原主人可以进行第一次的武器转让,第二次认主之后,武器除非损毁,否则人在器在、人亡器亡。 「滴上你的血。」蒔粮的声音幽幽冷冷,语气不重。 「殿下,万万不可!红耽不能收。」红耽心头一紧,褐色瞳孔一缩,有些慌了手脚,这可是凤凰族的武器。 蒔粮懒的废话,一个食指成剑就划破红耽的手指头,鲜红的血液滴在漂亮的墨蓝色鞭子上,倏地它就印上了红耽的名字。 顺道在红耽心头处刺上一剑,不轻不重,收下心头血,笑的妖嬈,「我的人没有一样上等武器傍身,还想当我随侍?」 红耽简直受宠若惊,颤巍巍的双手接过:「红耽一定不负殿下所望。」 「其实、其实上山也有不用破坏结界的方法嘛……」琴无晓闯了进来,其模样与声音已不同先前,易容变声之术是他的最大的本领。 第六章 逍遥道(6-1) 第六章逍遥道 6-1 「我跟你们说啊,进入逍遥道的路口结界在子时是最弱的,根据我多年在这观察的结果……」 姝楹耳旁的薄膜不知何时消逝,在琴无晓进门的时候就醒着了。 里厄长老之死给她极大的打击,他说她所经歷的事情都看在眼里,所以肯定是受到其他长老的胁迫才会促使最后这样的结局。 想到这里,姝楹忍着眼泪,攥紧拳心,不愿在做低人一等的阶下囚,以前只知道玩,对于练功根本不上心,现在才知道修炼的重要。 待人都离去之后,姝楹轻手轻脚的下床,从自个儿荷包袋内拿出全部的锦囊,都说紧要关头才用,偏偏是里厄长老过身,她才记得还有它们。 她的锦囊分别为红、黄、蓝、碧、紫,明白这些林中奶奶们一针一线亲手缝纫的,都是使用非常别緻的布料以及针线,兴许是赌物思人,看着看着,姝楹的双眼又溋满泪。 首先选了最靠近自己的红锦囊,里头装着的是颗顶好的赤红晶石,如鸡蛋般大,属性火,只要加以利用,对于她的火灵会有更上一阶的突破。 五行相生相剋,每个属性灵力都有其最高七阶,纹路不相同,印记位置也不同。 她现在的火是三阶,木为四阶。奇怪的是,明明两者为相生,却在她体内是相剋,她时不时就会感受两股力量在拉扯,所幸还在能忍受的极限内。 分别拆着其馀顏色锦囊,除了赤红晶石以外,还有碧晶石、宝蓝晶石,这些都是她在里厄长老屋内看过的原晶石,想着长老总说是要给考试最高的礼物,没想到全都给了她。 姝楹忍着眼泪拆了剩下两个,其中为里厄长老不离身的离火短匕,她的泪落的更兇了。 「您都说不离身了,您还给我,是不是早就预料有这样的结果了……呜呜……」她把离火短匕拥在怀里慟哭,万分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实。 深夜无声,当她默默拆完了最后一个锦囊,是为一张大陆悬浮地图,随着天气气候、地理位置随时变化。 就拿逍遥道来说,上山需走千阶不等的长石梯,而据说石梯变幻莫测,真正能上到山头的人少之又少,故逍遥道同时也是人烟最稀少的一个门派。 姝楹换上摆在床边的乾净衣物,一袭透着烟紫的云绣衫,裙子边上袖着几羽凤尾,腰间盈盈一束,坐在镜前重新梳整简单俐落的发髻,额间的落下的几缕瀏海,有一种淡雅的自然之美。 接着她开始研究逍遥山地势,就刚刚偷听来的资讯,琴无晓说子时是结线最弱的时候,蒔粮与红耽会趁此前去埋伏查看进入石刃山地形。 听说逍遥弟子被野兽袭击的地方位于石刃山附近林域,而现在临近子时,虽然地图上显示一片云海,看不清样貌,不想自己也沦为负累,决定自己去会会那个伤人的兽类。 子夜的客栈寂静无声,令姝楹不解的是琴无晓竟然就这样睡在店门外,这天应该还挺冻的吧?算了,他是里厄长老的旧识,为了他又潜回一楼找了间没有人住的厢房,偷了一条被褥替他盖上,趴着也能睡到打鼾也是实属不易。 第六章 逍遥道(6-2) 第六章逍遥道 6-2 逍遥客栈位于逍遥道的山脚下,姝楹看着几乎蔓延天际的长阶望尘莫及,这爬到逍遥道要多久时间啊?她慢慢靠近那看似没有的结界的阶梯,才准备伸手一触,就被吸了进去,直接硬生的撞在那梯口上,疼的她倒抽口气。 怎么结界都与她有仇似的,让人好好进入这么难吗? 逍遥弟子似乎听到有动静,结队成群的赶往结界入口,姝楹等不了痛的舒缓,跛着脚就往一旁林里鑽去。 姝楹还在观察地形,突然从树林的侧边跳出一隻黑豹,骤然而至的到她面前,高昂着那条蝎尾,顿时间就让她冷汗直冒,恶梦还没有真的过去,面对牠,还是稍微胆怯了些。 她没有想到整个石刃山的结界是靠外人供养的,吸收那么大量的灵力,难怪这么固若金汤,但光是这样有个屁用啊,没有灵力加持,武器又不够力,打个鬼吗? 恰好她就有个宝贝不需要用灵力就可以用的上好武器,正需要练练手。 姝楹微瞇着眼,手肘朝自己弓起,一道金色的弓身浮现,弓梢之处是漂亮的凤羽纹,弓弦为牛脊梁上的生筋製成,箭已上弦。 倏地,雷雨云过来搅局,下起倾盆大雨,除了眼前黑豹的低吼声,姝楹隐约还听见其他未知百兽的鸣叫声。 但就在那么瞬间,一道雷劈在眼前,姝楹一个措手不及,拉弓就把箭矢射偏,黑豹一个扑上前,闪躲不及的她,手臂被划了爪痕,血水立刻就将布料染成鲜红一片。 ……姝楹心有馀悸,还好闪过黑豹尾巴上的那隻毒鉤。 暴雨丝毫没有减缓的趋势,周围漆黑,不知道为何雷雨云会恰好逢迎在这个时刻赶来,她心想附近肯定还有其他兽类螫伏,果不其然,另一隻全身花白如火纹的老虎,从另一边林荫中缓缓爬出伺机而动,姝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隻可是赤雷虎,会召雷的啊! 姝楹额上的汗,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早知道入这怪林灵力会被限制近八成,再怎样她都不应该这么衝动。 蝎尾豹又再次朝她扑了过来,她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骑上蝎尾豹的背脊,迅速从腰间抽出离火短匕,眼底闪过的一抹诡譎的光芒。 儘管害怕,但她有不能输的理由,先是转身一把划过那碍眼的尾巴,离火短匕最大特色就是匕首上随时保持炙热温度,黑豹吃痛的甩着身体,姝楹没有地方可以抓,只得像骑马那样,用双腿紧夹牠的腹部,揽着牠的脖子,转手把短匕用力划上一刀,鲜血直流,最后她被黑豹使劲甩了出去,撞上一旁的树干后滚落地,整个脸蛋和着雨水、血水,痛得差点晕过去,可她没有时间思考,赶紧倚着树壁爬起身,对上赤雷虎的眼,不敢懈怠。 头上雷声轰轰,再姝楹被甩出去的同时劈上蝎尾豹,顿时倒地不起。 赤雷虎兇相毕露的盯着她,姝楹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心脏处一丝丝抽痛,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寒风,她不敢太大意,落雷时不时的击中附近的树木,下一刻在哪她都算不准。 「姝楹……」蒔粮从天际而降,彷彿回到破蛋而出的那个时候,那么翩然。 借着闪雷之光,她有一种见到蒔粮就一眼万年的感觉,黑眸深邃,锐利如鹰隼,在这阴雨寒冷的天气里,更加森寒。 红耽不知道从哪里鑽出来,拿出蒔粮给的金菡鞭对着赤雷虎就是一顿猛抽,适逢遇上下雨,本就是水灵的他,下半身顿时化为八爪型态,对前方赤雷虎又是鞭又是打的。 赤雷虎被打的东奔西窜,近乎狂魔,逍遥弟子还没靠近皆被落雷击中挨个伤,蒔粮揽着姝楹的腰际,身形一闪,躲过一次雷劈。 「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突然间他的眼眸凌厉,回到房内没看到她的身影,都急快要疯了,要不是看到天气骤变,顺着天气而往,否则还真不知道要上哪寻她。 「我……」姝楹一脸委屈,她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打怪啊! 虽然蝎尾豹的最后一击战胜不是她,但好歹她也有百分之九十的功劳吧?要是把妖丹拿去贡献给逍遥道掌门人,肯定会让他们进入石刃山採矿晶石的。 「小心!」红耽朝二人一吼,但仍快不及眼的落雷,蒔粮护着姝楹的头,闪雷硬是打在他的手上,闷哼一声。 「疯了吗?」姝楹失声大叫,他的袖口瞬间黑了一片,三两成丝的弱雷隐约可见。 红耽将金菡鞭旋风成剑,笔直的朝遍体鳞伤的赤雷虎刺去,牠嚎吼一声,周围的雷雨云被召唤过来,夹着风雷火炮的朝他们而来。 「你自己来这,也没想过疯了吗?」蒔粮黑眸里柔情似水看着她焦急的样子。 而这一记落雷,像是某种融合剂一般,把他体内三种相互牵制的灵力全和在一起,他反而觉得通体舒畅,使劲起来也没那么费力。 「殿下!」红耽收起八爪触角,快速跑向二人身边。 「我没事,去把那两隻妖物的内丹取出,恐怕这一吼,除了雷雨云,暗藏在深处的野兽都要出来了。」 蒔粮的那句我没事,让姝楹愣了愣,黑暗之中她的确是不太能肯定他是否在逞强,可听这声音,也不像是硬撑之态,但那是稳噹噹的一记落雷啊! 「你……」她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这就是神鸟的能力吗? 就在一行人要离去之时,一群逍遥道弟子围了上来。 「不许离开。」一名逍遥弟子剑指着三人,立马就被红耽的的金菡鞭击落。 红耽冷着脸吼道:「你剑都拿不稳,还想打!」 「退下退下!谁让你们这么粗鲁留客的,真是!」从弟子群身后鑽出一名老者,拿着折扇打了每个弟子的额头。 「真是对不住对不住啊,冰凤殿下,您大驾光临,本道有失远迎,还让你动手杀了这两隻畜生,真是待客不周啊!」 只见老者打开折扇朝天那么搧搧两下,雷雨云马上就烟消云散,回到一片寂静的林域,此时,天已渐白。 「不是我动的手,您该谢的是她与他。」二人怔住,面面相覷,这突然被卖出去的感觉不是很好啊,要是对方不买帐怎办? 老者似乎看出什么端倪,笑笑道:「都是正气凛然之辈啊!二位别怕,冰凤殿下只是不居功而已,再说这两隻畜生的确伤了我道许多弟子,如今被杀也是应当的。」 姝楹心里腹诽,不管居不居功,这帐都要赖他的啊,管他谁杀的。 第六章 逍遥道(6-3) 第六章逍遥道 6-3 一行人跟着老者走上隐密的小径,是条依山傍水的古道,途中他们走过石头阶梯、小碎石路以及现在正走上泥泞的小道。 姝楹刚醒就跑来打蝎尾豹,加上淋雨还受伤,体力有些吃不消。走上几段之后,开始微喘,面色初显苍白。 走在后端的蒔粮快步绕过她停下,温语款声:「上来。」 姝楹疼的无法思考,直接摊上他的背脊,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云雾繚绕迟迟不见尽头,而后方的人却越发减少,红耽也开始筋疲力尽,气喘吁吁,只有蒔粮还挺着,他想看看眼前老者想玩什么把戏,悄声靠近红耽耳边,「忍着点,小心有异。」 红耽点头,低头确认自己囊袋里的妖丹是否还在。 「敢问长老想要带我等去何方?迷宫绕来绕去三回也该差不多结束了吧?逍遥道弟子恐怕都走回自家门口了。」 蒔粮终于在最后一个石阶停住,来着不善、善者不来他还是知晓的。这个人能一眼就知道他是谁,表示在逍遥道的地位不小。 长老这个称谓,是蒔粮思索许久才决定喊的,毕竟他对于这片新大陆还不全然理解,他的一切都源于在母亲的腹中。 「啊哈哈哈,果然还是冰凤殿下慧眼。」长者夸讚完,主僕二人眼前的云雾飘散,看样子已经进入到石刃山。 「放心,老夫并无攻击之意,能够进入逍遥道的人,一切皆是缘。掌门倒是很看重这份得来不易的缘。」 知道长老话中有话,蒔粮只是想着石刃山的原晶石有助修炼,要不是那日云纱荒的种种意外事件,估摸着也不想这么大费周章的闯入。 再往前没走几步路,便见到了一处依山而建都修仙道馆,院落幽静,零星几位弟子在打扫,一见到老者就停下手边工作,拱手行礼:「戚长老晨安。」 「安安,都安,都是好孩子。」 这时候蒔粮才可以好好看清来者,年约白发苍苍的老人,身形清瘦,头发眉毛鬍子乱糟糟,不修边幅。一身素衣被刚刚泥泞沾到东一块西一块,看起来狼狈不堪,却也未见他脸上一丝不慍。 「戚长老,您跑哪去了,让昕木好找,是不是想输了耍赖,我可告诉您了,不许赖皮啊!」从正门内跑出一名眉眼清秀的女子,一上前就挽着戚十三的手臂。 「唉唷,老夫哪敢,这不是急着带我们的客人嘛……」戚十三指着一旁蒔粮等人。 昕木顺着手势才见来人,赶忙联手作揖:「啊,不知道有客人,真是对不住。」 「昕木姑娘有礼了。」蒔粮微微弯身,顺道将背上快滑落的姝楹上抖了一下,红耽则在一旁跟着躬身。 「背上姑娘受伤了吗?要不去偏房休息一下吧?也快到饭点了,一起用膳吧?」昕木提议,白净的脸上有着好看的笑容。 这一路上折腾,的确大家都没好好歇息过,尤其是姝楹,这身子背着一次比一次轻。 「冰凤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戚十三突然语气不同之前,蒔粮嗯了声,将姝楹转给红耽,并眼神示意要他好好顾她,等他回来。 第六章 逍遥道(6-4) 第六章逍遥道 6-4 昕木先走在前头,几个女弟子见状本想一块前行,都被她挥手打发走了。 她放慢步伐,与红耽并行,平日一向话多也不怕生,开始自我介绍:「我叫昕木,日斤昕,木材的木,你呢?」 「红耽。」没有背着不知道,昏迷的姝楹身上像着火般炙热,没几步路他就觉得难耐,冰凤殿下是怎么撑过去的? 「你还好吗?」昕木挡在红耽眼前,瞧他满头大汗,从袖口中拿了帕子替他擦汗,却被他闪身而过,语气寒凉,「不必。」 之前已经吃过一次女人亏,他红耽这辈子不会再轻信任何一个女人。 昕木有些错愕,至今还没人这样对她,他倒是头一个,可她也不恼,反正有的是机会。 二人才一步入偏房,榆姮就气急败坏的闯了进来,她拉着昕木站在一旁,一脸愤恨道:「师姐,逍遥道不能收下这人,你不知道她是谁吗?」 「谁?」昕木装傻,她对眼前人的印象,说实在的不是很好。 「我师妹姝楹啊,凤凰林域的通缉犯,你赶快把她架回去给凤凰林域长老们审了,长老们肯定会对你感激涕零的。」榆姮双目赤红,气愤到声音都变了。 「这……」也太容易感激涕零了吧?昕木有些啼笑。 姝楹虽是通缉犯,可一直没见来人追捕,再说,她现下可是逍遥道贵客。 「说话最好客气些。」红耽安顿好姝楹后,从里头走了出来,殿下交代好生护她,即便来人与凤凰林域有关都无权带走。 榆姮是昕木上市集採买东西碰上的,那时候她虚弱的很,见她伤的重,合着其他弟子费尽千辛万苦把她带上山。 休养几天,她便入了逍遥道修炼,资质中等,喜欢好高騖远,总是跟道中弟子嚷嚷说自个儿被自己的师妹追杀,身上的伤就是她所为,但她这样看下来,也不知是谁追杀谁。 「怎么,她做了还怕人说吗?」榆姮躲在昕木身后呛声。 蒔粮远处就听见她的声音,一身黛蓝衣袂缓步而进,走到红耽身边,倏地就抽出他系在腰上的金菡鞭,一挥鞭把躲在昕木身后的榆姮给吓了出来,精准无误的鞭在她的小腿上,她疼的跪地。 昕木被这眼前突然的一抽,僵直了身子。 「这鞭是本殿打的,给你个警告。姝楹是不是偷蛋与你何干?你是那隻眼看到了?再说先伤人者后被伤,只能怪你技不如人。」蒔粮语气清清淡淡,却自有一股居高临下的孤傲。 蒔粮的这一席话,完美的替姝楹讨回一个公道回来。 昕木也算是简单了解事情的经过,但榆姮现已身为逍遥道弟子,虽然挺不齿,但她还是勉为其难的拱手替她求情:「还请冰凤殿下大人不计小人过,昕木定把事情缘由如实稟告掌门,由掌门决断可好?」 「不必,刚刚已经解释过,不送。」挺懒的废话,蒔粮一个挥手,两人就已经身在门外。 榆姮被这一轰,二次跪地,膝盖更疼了,几乎要把昕木的衣裳给拽了下来,娇气地喊:「师姐,我好疼。」 「你疼是应该的,不疼怎能记的起教训。」这下好了,昕木受她牵连,一样被赶了出来,扯开被她拽住的衣裳,甩袖而去。 第七章 梧桐林(7-1) 第七章梧桐林 7-1 在冰凤蒔粮破壳而出,跃升天际之时的那一声凤鸣,远在梧桐林里边所有的人都惊了。 尤其身为蒔粮的父亲火凤巴噳,简直激动的喜极而泣,冰凤这一出生,无疑给了长期卧病在床的他强心针。 他对当年思虑不周扔下那颗凤凰蛋的事情耿耿于怀,更是感谢将他孵化的那隻树妖,是她没有放弃他。 儘管蒔粮的属性压根儿与火凤巴噳和他已逝的母亲不同,但他仍确信那是他儿子。 「快,去喊祇頊,他一定也听见了,蒔粮还活着,去、让他去把弟弟找回来!」火凤巴噳连忙撑着身子下床。 恰好祇頊从外头走了进来,赶紧上前搀扶,从僕人手中拿起拐杖递给父亲。 「父亲,您病还没好全,不应该下床的。」 「祇頊你也听到凤鸣了对吧?你弟弟,对,他出生比你晚,肯定是弟弟,你弟弟还活着啊!」火凤巴噳握着祇頊的手,牵的死紧。 祇頊并不想承认这个弟弟,有了他,表示他现在的所拥有的都将与他分享,甚至一分为二,凭什么! 蒔粮甚至不属火,祇頊查过凤凰歷记,近千年梧桐林没有產出过冰凤,歷代出生的都是实实的火凤火凰,他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杂种,只是恰好有着凤凰的体质罢了,不配当他弟弟。 「你还愣着做什么,为父很好,无需操心,你赶紧把弟弟找回来才是。」火凤巴噳催促,他一心只记掛无缘的老二蒔粮,却没关注到老大祇頊受伤的神情。 祇頊只是应了声,便离去。守在门外的两名随侍,其中一名阜隐靠上前,在耳边低语:「殿下,长老们已经在戍慕厅等您了。」 「知道了。」主僕一前二后的前往大厅,路上他们的主子安静的可怕,邑郬就怕这种气氛,刚刚站在门外他也听得一清二楚,揪着旁边阜隐的袖子,压低声线问道:「既然那个叫什么冰凤蒔粮的这么惹殿下厌烦,不如我去这样?」她朝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走在前头的祇頊反倒笑了出来,戏謔着她:「这么有本事,你连你哥都打不过,还想杀一隻凤凰?我准你去怎么样,邑郬,杀死有赏。」 「你闭嘴,少给殿下添事!」身为兄长的阜隐立刻瞪着眼前不会说话的妹妹,平日鲁莽浮躁就算了,今日还胆敢说出这样的胡话,真是不知好歹! 邑郬噘着嘴,觉得委屈。她的确打不过哥哥,但不代表打不死一隻刚出生的凤凰啊!而且她这不也是想要帮殿下分担的嘛…… 走到戍慕厅外,此处是梧桐林中装饰最为堂皇富丽、气派非凡的一座殿宇,林立的梧桐树此刻正盎然,微风起时,无数金黄的梧桐树叶随风飘扬,故也有金慕殿之称。 殿内已经有几位长老正在交谈,中间桌子则是一张平铺的地图,上头已有几处立着梧桐叶做为旗帜。 长老们见祇頊入内,纷纷上前,最先开口的为长老们之首,一红长老作揖微躬:「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早先您父亲火凤巴噳回来的时候,还为此事鬱鬱寡欢许久导致长期在卧,如今那一声凤鸣,无疑是给了他希望,也是恭喜您有兄弟啊!」 二橙长老跟随道:「是啊,这样族中大小事务就不用殿下您一人操心,有个兄弟也好分担。」 「是啊是啊!」 「殿下以后就有伴了,多好。」 「这样也多一人商量事情,也是挺不错的啊!」 看着长老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期盼,祇頊却浇了他们一头热,一双冰冷的清眸看着眾人:「长老们是觉得祇頊把族中事务处理的不够好吗?」 一听声音有异,全体便低头躬身齐道:「不敢。」 梧桐林一共分成七大部落,分别使用彩虹七色为名,由每部落推选一位长老。火凤巴噳为蓝,居住人口是全部落居首。 而现下梧桐林里没有比蓝部落火凤巴噳之子祇頊更适合主位,他的确把族里大小事务处理的井然有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外交这方面,始终不尽人意。 东边雷池正遇上三月一次的迅雷,大面积的积雨云会遍布在梧桐林上方,年纪较年长以及年龄稍为幼小者,熬不过的通常会在此时死的死、伤的伤。 偏偏迅雷属雷系木灵,以往与边界凤凰林域交好之时,还可以请求协助。如今凤凰林被栽赃偷取凤凰蛋,两林交恶,不再友好。 西边虽能通往石刃山,但进入者自身灵力都会都消去八成,无人可以倖免。 石刃山原晶石丰沛,除了採集不易以外,相对的飞禽走兽也多,有的野兽甚至开始佔地为王,攻击修仙者。 偏偏东西外患两者都不是祇頊所擅长之事,儘管族内事务无需操心,那是因为所有长老们都心知肚明,只要一不顺从,就会被以凤凰族论罚,事情可大可小,全凭他心意。 祇頊的暴戾之气,让族里的人都唯恐不及,为父的火凤巴噳全被矇在鼓里,让其馀长老们想见,见不得。 见长老们这么说,祇頊多少也是心里有数,知道不是全部的族人都臣服于他,只是他此刻也并不想赶尽杀绝。 祇頊一袭玄色悠间的往身后的凤尾位上坐,稜角分明的俊脸,微微勾起一抹笑,俊眸里闪着兴致勃勃,饶富趣味道:「各位长老也不必慌,祇頊就是说说而已,父亲的话,祇頊不敢不从。」 即便话说的如此,长老们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你看我,我看你,没个人敢回话。 「既然父亲都开口要找弟弟冰凤蒔粮了,我知道,当那一声凤鸣天际,定有不少长老们派出的暗探去寻他的下落吧?」 他说的漫不经心,慵懒的看着底下的长老,随便就叫着:「七紫长老您说呢?您可别这时候跟祇頊说没派人出去寻昂,刚刚不您还说这样祇頊就有伴了吗?」 七紫长老那是一个汗顏,他不过也是顺着话说,这时候谁敢承认自己派出暗探寻,又再者要是说没,岂不是也会被他冠上不关心族中事而罚,前后都是坑啊! 「也罢。」祇頊也没什么意思,闭眼揉了揉眉心,他向来就不避讳展露野心,此次也不例外,也没打算有例外,「寻是一定要寻的,但回不回的来可就不一定了,对吗?长老们。」 ……一片鸦雀无声。 「阜隐、邑郬。」他喊了声门外的随侍。 二人进门,走到他眼前,拱手作揖并且齐声道:「在!」 祇頊脸上浮起一丝危险至极的笑,笑的让人发毛:「反正话都说的这么明了,劝各位长老要嘛现在就先说了派哪些人去寻了,否则隐匿不报,最后自己人伤自己人,祇頊就先抱歉了……」 「我我我……」一红长老最怕死,主动举了手,诚实告知:「我只有派一名暗探,是是啊耑,但我还未收到啊耑的信息,真的!祇頊你信一红长老的吧?」 祇頊兴起玩味的笑,「当然信,族里就属一红长老最挺頊儿的啊!」 此话倒是不假,七位长老撇除自身蓝部落,在没有第二人选时,倒是一红长老一直力挺他。 自从长老们得知当时母亲產下的第二颗蛋平安降生,冰凤蒔粮的出现,似乎风向开始变了。有些长老不再完全支持,而是开始偏向他那尚未谋面的弟弟。 三黄长老紧咬下唇,犹豫了半晌才娓娓道:「我派出的是琅儿。」 「哦?」祇頊挑挑眉,觉得挺有意思,三黄长老竟然派出自唯一己的儿子做暗探,在这敌友未明的阶段,真有趣。 「琅儿已经打探到蒔……」那一蒔字才说出口时,就遭受祇頊射来严厉冰冷的目光,他赶紧改口:「冰、冰凤的踪跡。」 「在哪?」邑郬抢先一步问了句。 第八章 石刃山(1) (8-1) 第八章石刃山(1) 8-1 逍遥道馆的深夜,姝楹辗转从床上醒过来,就瞧见床边上的蒔粮单手支额小憩。 从他破壳而出时,她好像都因伤晕厥,而没有像现在可以这样静静地凝视着他。 蒔粮的有张清秀的的容貌,长而微卷的睫毛,闭眼时有着厚厚的阴影,英挺鼻樑,粉嫩欲滴的双脣,姝楹有些看着迷,她微支撑着半身靠近,不料她突然滑了手,直接往他唇上亲去。 「唔!」姝楹睁大双眼,脑袋空白一片,她没想要这样子的啊!急着一把想要推开蒔粮,却被他强而有力的长臂禁錮,跌近他怀里,而姝楹被这一吻,白嫩的小脸倏地刷红了。 殊不知寄住在二人体内的寄情根,节节发芽。 许久,蒔粮才缓缓离开那唇瓣,哑着嗓音勾起一抹笑意:「本殿好看吗?」 姝楹初嚐禁果,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吓到,一时之间只能顺着他的话回应:「好、好看。」 她伸手摸着自己似乎还留有馀温的唇。 「喜欢吗?」蒔粮眼里带笑,循循善诱,细细端详她緋红的脸庞。 兴许是理智逐渐清明,姝楹推开他,连忙从他身上下来,下意识捂着红唇,「没、没有的事情,你别胡说。」另一手紧抓着裙摆不放。 他眼眸带着妖嬈轻狂,凤眼微瞇,细语出声:「过来我瞧瞧。」 姝楹才不傻,她不理会他这个登徒子,直接走往前桌在椅上坐着,桌上摆着两个木盒,她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回头佩服自己单枪匹马的勇气,也幸好体内有火蛮蝰的内丹,只要不是瞬间重伤,休息几个时辰便可恢復八成。 红耽恰好从外边开门进房,与姝楹四目相对,「姝楹姑娘,身子可好些?」 虽然对女子敬谢不敏,但碍于眼前人儿是自家主子的心头肉,既然伤不得,最好的办法也是跟着宠,肯定不会有误。 「可打探到什么消息?」蒔粮从后边走出,坐在姝楹一旁,倒了杯茶递给她,「还生气呢?」 「才没那么无聊。」接过茶一饮而尽,她个性向来直爽,不拘小节。 「明日一早会偕同逍遥道大师姐昕木、大师兄解念,还有……」红耽欲言又止。 「还有谁?」没感受出其中气氛,姝楹问,顺道给蒔粮也倒了杯茶,在另一边红耽所站之处,也添了杯。 蒔粮挑眉耸肩,示意他就说吧。 「榆姮。」 主僕二人看着姝楹的表情,她本来第二杯的茶品才到嘴边,突然就定格一会。 姝楹放下杯子,尷尬的抓了抓后脑勺,自从那一次伤她,她都忘了有这号人物了。 「她投靠逍遥道了喔?」她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还以为她会去天机派学个卜卦掌天机之类,回来骗骗凤凰林域的人,没想到是逍遥道。 真是冤家路窄。 「有她就有她唄,反正出来本来就是要歷练的,她修她的,我歷我的,八竿子打不着,你们说对吧?」姝楹耸肩,朝二人投以一抹天真的笑。 红耽偷看了一眼蒔粮,答案无果,他只好諂媚的回应:「姝楹姑娘怎么说都是。」 这答案还算中听,姝楹转头看了看蒔粮,朝他就是一脸巧笑倩兮,「你呢?」 蒔粮优雅地给自己到了杯茶,一双深邃的眼睛凝望着姝楹,才欲开口之时…… 「你别说,我懂。」姝楹赫然打断,主要是她恰好想起两人刚刚相吻之事,又望进蒔粮的眼底,顿时害羞起来。 第八章 石刃山(1) (8-2) 第八章石刃山(1) 8-2 天色微亮,姝楹睡不着,打开房门就看到有个人坐在阶梯上打盹,她眼白都不知道要往哪翻了,这年头怎么有人这么爱睡外头啊?眼看对方就要往一旁而倾,她赶紧上前单手扶着对方的侧脸,兴许是她过于暖的气息,让对方迷迷糊糊的拽住她的手做枕。 姝楹无奈之下只好乖顺的坐在一旁给她靠着,悄悄叹口气,还好不是榆姮。虽然嘴上说的好像很不在乎,但她着实心里还是很在意。随意用另外一隻手玩着弹指火,火焰即闪又灭的,让周围忽光又暗。 「哗,你好厉害呀!」昕木惊呼,小脸还呈现睡眼惺忪的样子。 「唔!」姝楹尷尬地收起弹指火,没想到对方醒的这么快。 「你就是姝楹对不对?我叫昕木。」以为她把话说完,却没想昕木突然靠近悄声,「我姓琴哦。」说完还对她眨眨眼。 秦?这有什么特别含义吗?正当脑袋思索着自己有无在哪认识姓秦的人,身后轻唤出:「琴无晓」之名,她便一目了然,原来是琴不是秦啊! 这也难怪父女一个样,都喜欢睡门外的啊,肯定是亲生的。 红耽燃起桌上的烛台,屋内便瞬间亮起,门外的昕木倒是起身得很快,立刻就拉着姝楹跑进屋,在桌上伸手画一个半圈,几件工具就整齐摆出。 「一会儿我们就要进入石刃山採原晶石了,想必你们已经知道,打从一进入石刃山的区域,灵力就会被减弱八成,全靠拳头做事。」随着话语一落,昕木就将拳头上扬,作势差点挥到眼前的红耽,更是惹得他不悦。 昕木缩肩吐舌,活泼的样子,反倒让姝楹讨厌不起来,她随意拿起桌上一件物品好奇问着:「这是什么?」 「哦,这个呀,这个叫掘仔,好像山下的人叫锄头,作用是来挖土或松土的工具。」 「那这个呢?」红耽指着掘仔旁边的两端皆为尖型,中凹成圆箍以置木柄的器具。 「这个是镐子,用来敲凿岩石或者晶石、反正是掘开硬土的工具。」她认真解释,笑靨如花的看着他。 蒔粮依旧儒雅的添茶入口,兴味十足的看着红耽对于昕木的态度。 红耽拿起镐子仔细端看,不一会就被昕木抽走,「反正我也会帮你们的。」 「帮我不必,帮姝楹姑娘就行。」红耽无情的直接拒绝,回到自家主子身后静静站着等候命令。 「师妹。」门外传来一声温和的嗓音。 「师姐,我跟大师兄来找你了,师父只给两天的时间而已。」榆姮也跟着在门外喊。 今天的机会,是她昨日晚上送膳食的时候听到所争取的。能够进入石刃山逍遥道全是偶然,每天规律早六晚七的日子她压根儿就过不惯,但想着只要挖到一颗纯木晶石,她就可以夹石偷跑了。 突然听到榆姮的声音,姝楹一怔,还没做好面对她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胆子不见?」蒔粮伸手揉揉她的脑袋,一双明亮的深眸凝视着她。 姝楹经不起激将法,没好气白他一眼,立刻回嘴:「我、我才没有。工具都准备好的话就走吧!」语气顿了顿,她又说:「你们……先走。」 蒔粮有些乐,摆下茶杯,迈步走了出去。 天已经鱼肚白,一袭湖绿色的锦袍,加上他那张会吸人魂魄的脸,映在白日里,显得格外妖冶。 昕木跟在红耽身后,作揖恭敬喊了声:「大师兄。」 「大师姐。」榆姮娇声,喊起的是眾人的一身鸡皮疙瘩。 她跑上前,揽着她的手臂,诚意邀请:「师姐等等跟我们一块吧?他们三个,我们也三个,刚好。」 红耽无言的白了她一眼。 「今日就由我解念,带领各位进入石刃山里头採晶石,以下几点还请各位遵守。第一,儘管各位身上都还有二成灵力,都不允准许使用在石山上,採石用具想必师妹已经给各位展示过了;第二,石刃山里孕育许多小动物,遇上除非是牠们先攻击,否则还希望各位有惻隐之心,不要赶尽杀绝。」解念温润的嗓音听上去着实舒服,站在眾人身后的姝楹只觉得他的双眸像海水般清润、平静。 「是,知道了,我最喜欢小动物,肯定小心爱护,不伤的。」榆姮抢先发话。 红耽与昕木同时冷哼了声,对于这一席话,不予置评。 第八章 石刃山(1) (8-3) 第八章石刃山(1) 8-3 石刃山脉位于岳地森林的南方,往东连结则是东荒城,西为西阳宫,又因逍遥道佔据大部分原石山,从中建立修仙处。 为原石充沛的山脉,是许多修仙者嚮往的地方。只是此山的特殊之处,就是入山者即可失去八成灵力,晶石必须使用工具或是徒手採集。 虽说此山脉归属逍遥道,但只要被入口结界认可的人,皆可上山採集。 一行人随解念通往逍遥道馆附近小径,两旁种满青树,鬱鬱苍苍,空气清新舒爽。 不一会,中央湖畔临水而建的一座阁楼,佇立在眾人眼前,云雾飘渺,犹如仙境。 「我们要从暖阁的空间到石刃山?不走云石道吗?」昕木有些讶然,暖阁平日就连她未经允许都不能进入的地方,今日竟然为了非逍遥道弟子而开放。 姝楹走在最后头,总觉得有些忐忑,一切顺利的诡异,行走的一路上也不见其他弟子,虽然听闻逍遥道弟子不多,但没这么少吧? 「是。师父说冰凤殿下是为贵客,走云石道有失礼仪。」语落,解念走在前头,准备踏上暖阁前的湖道,湖面上的木质小径蜿蜒些,不能并行,只能一人接着一人。 蒔粮让红耽、昕木先走,自己则退到后边,等待着姝楹,他轻轻握着她的手,「没事,我在。」 姝楹偏首看着他,回以一抹微笑,与他相握,「知道了。」 是啊,都忘了她身边还有一隻冰凤呢,怕什么! 她与蒔粮一前一后的接续走在最后,遽然之间,原本平静的湖泊,莫名的狂风刮起,湖面上形成一个漩涡,姝楹暗叫不妙,挣脱蒔粮握住的手,把他推往后退,自己则跌近漩涡里头。 「姝楹!」一伙人朝湖面大吼,蒔粮更是不管不顾的跳进湖里。 「冰凤殿下!」红耽也跟着一跃。 昕木狠盯着榆姮,她无辜的举起双手左右摇晃,「师姐莫要误会,可不是我。」 「师兄怎办怎办?」昕木抓着一旁解念询问,平日里就无风无雨的,为何偏偏在此时刮起一阵大风,还把姝楹捲进湖里去,而且也就那个瞬间后,风就散了,湖面又恢復一片平静。 趁昕木把重心转移,榆姮狡黠一笑,她没说的是,虽然不是她,但不代表没有别人。 解念只是眉头紧蹙不语,这风的确捲的突然,漩涡也起的异常,昨晚师父什么都没说,难道会私自动手,也只是因为传言吗? 当蒔粮跳进湖里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那本就是用来囚住姝楹的漩涡,他入的只是一般的湖泊而已。 「姝楹呢?找到没有!」蒔粮与红耽先后浮出湖面,他邪魅的俊顏焦急的问。 他跃出水面,就到了暖阁,一把掐住解念喉咙,大声怒吼:「说!姝楹去哪里了?你们胆敢动我的人?快说!」 「冰、冰凤殿下您先、您先冷静……」昕木被眼前一幕惊呆了,面对近乎要狂暴的冰凤,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应啊! 「我不知道,兴许姑娘走的是一般无人能走的途径而已。」解念也不挣扎,儘管两人都仅存二成灵力,他也打不过一隻神鸟。 愤恨的抽手甩袖,蒔粮自责极了,若说姝楹的是弹指火,他的便是指腹球,此刻指腹凝聚出小火球,朝水面横扫过去,如打水漂般只是激起的大片水花。 解念有些站不稳,榆姮上前搀扶,没好气道:「冰凤殿下也太慌了吧?不过就是一树妖而已,有那么宝贝吗?石刃山涵盖整个逍遥道,或许她压根不想跟我们走在一起,自己找别的方法先走罢了。」 蒔粮一脸冷若冰霜,如寒潭般深邃的冷眸,透着冷冽寒意怒视着她,声音隐隐中透出一丝杀意:「你信不信本殿让你死在这?反正你同样也是一隻树妖而已。」 「你敢!」说实在的,榆姮也不是被吓大的。再说了,她身边还有一个大师兄在,相信他不会见死不救。 解念瞥了她一眼,冷漠出声:「你是觉得你惹得事情不够多吗?」 自从她的出现,仗着自己是昕木带进来疗伤,应该多礼遇她,没大没小也就算了,狗眼看人低,语气里尽是嘲讽,许多弟子都因此受不了前来向他抱怨。 「我……」 不等榆姮解释,解念用法术凝出一道空间漩涡,将其馀眾人带了进去。 第九章 无极殿(9-2) 第九章无极殿 9-2 另一边,当解念从暖阁开起结界,领着其馀人等消失在逍遥道之时,从附近假山处就出现两道黑影。 「看见冰凤近乎疯狂的那个样子,果然先囚住姝楹最是能让他自乱阵脚的办法。」云雾散去,邑郬脸上掛着骄傲的笑。 一旁阜隐却沉默不语,榆姮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跟邑郬打上交道,按理现在两林井水不犯河水,她却在这个时候自个儿把自己搭了进来,说到底,她才是最大的叛徒。 「石刃山这破结界到底是谁设的啊,进来就自损八成的灵力很伤耶!」邑郬抱头埋怨,走进来差点没被那千阶长梯给搞死。 「继续下一个任务吧。」阜隐懒的搭理那些无意义的话,蒙上黑面罩,朝着榆姮先前给的地图,顺着云石道随后进入石刃山区。 进入结界时,一伙人被打散,要不是蒔粮即时抽出红耽上金菡鞭捆住昕木,否则他们又不知会散到哪里去,总得抓一个熟识地理的人,琴昕木是最好人选。 衝出时,只有蒔粮依旧优雅,红耽成了昕木的垫背。 「呃……疼!」昕木挨了声。 「我才疼吧?起开!」红耽瞪了身上人一眼,他被压在下面都没挨,她在那挨什么劲?矫情。 「我、我以为会疼的嘛,先喊喊也不行吗?」昕木一脸无辜,要不是知道除非固定结界,不然其他出入口都是很随意,几乎不善待闯入者。 爹说了,有时候明知疼,先喊就不疼了,这叫转移焦点嘛! 她连忙起身,朝红耽伸出友谊的手,却被拒绝,只好拍拍自己的衣裳。 果然结界都是调皮的,昕木望望周围,将手上的细屑怕掉,「还好,这附近晶石也是挺丰沛的。」 「你们俩个挖吧,我去前面看看。」蒔粮一心只想找到姝楹,他惶恐不安的感觉一直扩大,散出去的冰霰,几乎感应不到她的气息,甚至身上的寄情根刚刚剧烈颤抖着,那是他跟她唯一还能相应的连结。 另外由于榆姮一直紧紧的抱着解念,在落地也算顺利。 「你抱够没有?」解念的声音没有温度。 「啊,大师兄真是抱歉,我太害怕了……」榆姮松手,从旁跨出一步。 解念一双如墨般的剑眉下,清澈眼里闪着光芒凝视着她。如果只是轻微碰触他还无能特别感应,可偏偏她就抱的死紧,已经要进入四阶金灵的他,隐约可以从人身上读出一些心绪,恰好就读出榆姮的一点小心思。 「劝你别动什么歪心思。」解念对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为不齿。 榆姮以为他说的是,对他有着不该有的心思,便赶紧否认,「不敢,榆姮不敢的,大师兄。」 「你懂我在说什么。」 榆姮懵了,她懂呀,朝他眨眨眼,逍遥道解念不近女色,所以她失态嘛,怎么不懂呢? 採集原晶石本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红耽和昕木各自拿起工具,分头两边敲打挖坑。 「红耽,你……」昕木才一开口,就被红耽一声闭嘴给安静下来,然后眼睁睁的看他将如卵般的赤石一分为二。 「唔……」她与红耽对视,用极为小声的声量说话,「我刚刚只是想提醒你,已经敲到赤晶石了说……」 ……红耽整个就是宝宝心里哭,但宝宝不说。 「虽然被打成两半,但还是可以用的哦。」昕木捡起地上被剖半的赤晶石,放在他的手上,「你知道它们还可以镶在武器上吗?晶石它也是提升武器属性的好伙伴。」 「吶,这一颗给你吧,我刚刚敲到的,当作我应该怎样都要把话说完的赔偿吧,反正我用不上的。」昕木又给了他另一颗赤晶石。 「我可没逼你。」 「是,你没逼我,我硬塞给你的,满意了吧?」见他收至袋里,昕木笑了,这应该算是达成友好的第一步了吧? 对他的好感大概是打从一开始,红耽一身的赤红映入眼帘,她的视线就移不开了。 「看起来这块大石几乎都是赤石,我去另一边看看有没有可以给姝楹姑娘用的晶石。」她起身,想也没想的往另一边而去,红耽以为她兴许会回头看他是否会跟上,没想到真的只是一个起身,其馀什么都没有。 他以为每个女子都是故意的欲情故纵,却发现她好像不是。 第九章 无极殿(9-3) 第九章无极殿 9-3 姝楹已经在无极殿里头待上一段时间,百无聊赖之下,她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额上的羽毛一闪一闪着,恍然之间又做了个梦。 梦里她竟然与那模糊不清的女子的身影重叠,有着凤凰的羽翅,不同的是,这次是一把剑从背后偷袭,直接刺穿她的心脏处,剑脊消失,她从高处坠落,底下正是再次经歷百年业火的梧桐林。 姝楹整个被吓醒,业火的炙热感有如火烧身,本来因为火蛮蝰的内丹体温就高,现在更是急速攀升,热度几乎把她体内原有的水分给炸乾,她只觉得口渴难耐。 「疼……」姝楹面色涨红,双眸转赤如两颗红珠,肌肤开始灼热,一瞬间脑海闪过里厄长老说过的一段话,「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光? 她闭眼回想从刚刚水流开始灌注这殿内的每一处地方,原以为会跟外边水晶祕洞一样,等待水流如浪花般,捲进流出,可是,无极殿没有,灌满就是灌满,桌上点的红火也不知何时被上缘的光线所取代。 「我就知道里厄长老您疼我。」姝楹似乎是找到什么线索,弓起手肘,说了声三,便看到弦上有着三枚箭矢,她瞄准烛台上方光源。 「我的好武器,咱们赌一赌,能不能出去就看你给不给力了。」语罢,她便将三枚箭矢齐发出去。 果然,烛台是一切光线的来源。 她懂了,是先用火触动机关,然后水流才开始灌入,因为水一直满着,所以光也就一直亮着。 箭矢连连齐射同一个点,光点破裂,变成无数的零散光线。 可姝楹不知道外头情况,她这一三连震,震的是石刃山的走兽飞禽,跑的跑、飞的飞。 她跳跃到桌面上,就站在裂痕下,准备来个最后一击,虽然不知道上头等她的是什么,但总比一直困在这里好。 「好翅天弓,再来最后一次咱们就可以出去了,出去就给你提升属性,让你变成致命神器。」 翅天弓是具有灵性的一把弓箭,认主过后就会惧无所惧。 当姝楹从无极殿射出最后一枚箭矢之时,脑海又闪过里厄长老曾经说的这句话。她奋而一跃,抓住箭矢的尾部,随之撞破那裂痕,让她惊艳的是,裂痕的那一处,竟然是空荡荡的水晶隧道,那水声和水流究竟从哪发出的? 答案还没找到,姝楹就跟着箭矢衝出天际。只是她的瞳孔瞬间发颤,又是那一幕……顿时她失去所有的灵力,往下坠落。 蒔粮才依序微量的冰霰感应找到飞鸟受惊齐飞之处,抬头就望见那一束光影,后迅速下降,他眼底闪着惊慌失措,化成冰凤的样子稳稳接着姝楹,大量的冰霰包围着她。 「蒔粮真好。」这冰霰来的正是时候,缓和她体内躁动的火因子。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待二人站稳平地,蒔粮着急的检查她身上有无任何伤痕,「你去哪了?又是从哪里出来?伤到哪了?」 姝楹听他一连的问句,和焦心的脸庞,觉得窝心温暖,她在蒔粮面前张手转了一圈,巧笑:「我又去到水晶祕洞了,只是我跑进了无极殿,虽然我不知道那是干嘛的,也是从那里出来的,说到伤……」 她自己也看了一下身上,左右舒展,耸肩回覆:「好像没有吧,反正没觉着特别不舒服。」 只要离开那些光折射,怎样都是舒爽的。 蒔粮特别留心无极殿三个字,为什么他们第一次去的时候没遇上,反倒被姝楹遇上了?里头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吗?但看着姝楹不像隐瞒事情的样子,也好似真没什么事,他只得把这个问题压在心里。 第十章 石刃山(2) (10-1) 第十章石刃山(2) 10-1 「啊--」 「昕木!」红耽丢下工具跑了过去,只见一隻小兔子正咬着她的镐子,而且长得比她还兇。 ……只是一隻兔子没必要尖叫吧?他走过去,兔子还转身瞪着他。 哟,不怕人的兔子呀,红耽慢慢靠近,蹲在牠眼前都不见牠松口。 「你小心点,这是石兔,牙齿可以咬碎石头的。」昕木提醒,抖抖手上的工具,牠仍咬的死紧。 「小傢伙,快点放口,保证不伤你。」他用手食指敲敲牠的兔唇,石兔似懂非懂,但还真的松了口。 「好孩子。」他拍拍兔子屁股,让牠往身后跳开。 牠还没跳远,昕木耳边咻一声的木金镖,直接射伤石兔的后腿。 昕木转身挡在石兔面前,对榆姮的做法不解,「你在干什么?你没听解念说不得伤害小动物吗?你的惻隐之心呢?」 「我没有伤害牠,我打牠是因为牠攻击师姐的镐子啊!」榆姮认为自己没有做错,脸上表情无比坦然,甚至带点无辜。 「刚刚大师兄是说,除非牠攻击我们,不然我们尽可能有惻隐之心,可是牠不是咬了你的镐子吗?如果没有加以惩戒,下次咬的就不是镐子了。」她又重复一次解念所讲之词,况且她不过伤牠后腿而已,又没伤其性命。 「你不可理喻。」昕木抱起受伤石兔愤而转身离去。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救的是这样的一个人,当初就不应该救她。 红耽看着她跑远,并不想插手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只想快点赶紧挖到水晶石来给殿下修炼。 解念走了过来,「别拿我的话当圣旨,让人噁心。」 榆姮嘟嘴,朝解念噙着一双水汪汪的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模样惹得他生厌,顿时出掌吸走榆姮身上所有的木金镖,然后毁尽。 ……榆姮没想到自家师兄竟然这么狠,反正无所谓,刚刚那些也只不过是拿来试水温罢了。材料随手可得,只要加以强化,木金镖就是她的暗器。 解念之所以被掌门派来,主要也是想知道刚出世的凤凰能惹出什么事端。不过接连发生的事情倒与他无干,反倒是他身边的女子。 一切事物的开端。 第十章 石刃山(2) (10-2) 第十章石刃山(2) 10-2 当阜隐及邑郬找到蒔粮的下落时,已经看见突破水晶祕洞的姝楹从天而降。 他俩后悔着千不该万不该听信榆姮的点子,云石道与其他人落地处简直天南地北。 偷鸡不着蚀把米,让姝楹抢先一步回到蒔粮身边。 蒔粮带着姝楹在附近绕了一圈,又回到当初坠落处往下望,只能看见一座座晶石上长着不少的绿草,「咦,水晶祕洞又不见了吗?还是水晶祕洞的上方是晶石?」 正当纳闷之际,一道剑影袭来。 「小心!」姝楹抱着冰凤蒔粮的颈子,在空中翻转,转头看着剑影回旋一圈后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她招惹人厌,还是他太惹人爱? 冰凤向下俯衝之际幻回人形,二人躲在某一处石山后头。 「堂堂冰凤殿下也见不得人吗?」未曾听过的声音传来,翩翩然地站在他俩躲的石山前。 「为兄亲自来寻弟弟也当真不见?」祇頊本来就无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一旁的剑悬浮等着。 姝楹倒是振奋,她拉了拉蒔粮的袖口,「是你兄长耶,我确定,当初火凰真的是生下两颗蛋,那时候你长黑斑……」 「我知道,但他不是来见我的。」最初的记忆他怎么不记得,只是刚刚那个剑气,说是杀人夺命都不为过。 姝楹怔住,转头见他神情淡漠,顺着他方才的话语问道:「莫不是……」 蒔粮回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兴味,他笑语:「要不瞧瞧?」 这怎么瞧? 蒔粮转身从身后分别捡了几颗小石子握在手上,同时递给姝楹,悄声道:「等等我比手势,到三的时候,你往你那边拋,我往这儿拋。」 这是什么尝试法?难道他还会攻击自家兄弟不成?看着如葱指般纤细的手指比着一、二、三时,她跟着将石头往外拋。 瞬间,在祇頊一旁的剑,变成数把朝他俩位置的石子袭来,他拂袖遮挡,姝楹嚥了嚥口水,那剑扬起的砂尘绝不单单只是寻弟般的那样简单。 「嘖,弟弟也不笨嘛,是为兄大意了。」祇頊收起剑,半晌才道:「出来吧,保证不伤你。」 之所以把自身佩剑收的实在,主要是远远的就感应到随侍就在附近,以阜隐的暗器伤他不成问题。 蒔粮依旧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看着他,姝楹心里又是那股不安的心绪,一会儿肯定又是危机重重。 天哪,怎么她一出凤凰林域就这么命运多舛,蒔粮肯定是被她带衰的,不然以他神鸟的命运,跟她这个树妖混在一起能看吗? 「怎么,兄长还请不了你出来了?」如是说请就打的节奏。 祇頊掌心向外,手上就多了根木棍,朝他俩人躲的石头拋去。 「躲开!」蒔粮把姝楹推开,自己向旁跳,晶石炸开,许多零碎的晶块散落一地,远处阜隐眼看时机正好,从袖口射出三枚隐蚓针,只见他身体抖了会,滚向一边,短时间被麻痺神经和肌肉,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蒔粮!」姝楹立刻弯弓射出无数箭矢于后方,乱枪打鸟之下,击中的是压根闪躲不急的邑郬,耳上、肩上都分别掛了彩。 可没想到那把剑又袭向她,剑风直扑,逼的她不得不往后退,她一抬手,剑锋直接划破在手臂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除了鲜血直流,她还隐隐觉得皮肤灼痛。 「哼,小小树妖也敢单手抵挡我的天熔剑,会不会太异想天开?」祇頊负手而立,阴森的神色盯着姝楹。 「一会儿再来解决你。」天熔剑突然变成数把,一夕之间转向手无寸铁的蒔粮。 红耽闻声赶到,一鞭将数把天熔剑束成一捆,回拉送还回去。 祇頊一个收手,天熔剑变回一把,倏地又再一次回旋袭击。 姝楹闭眼瞄准天熔剑疾奔路线,不偏不倚的射在剑脊上,像射靶一样,天熔剑被打到偏了位置,直接刺在晶石上。 祇頊没想到受了伤的她,还能攻击,真是小看了她。 「原来传说中的凤凰也不过用这么卑劣的手段,还真当自己很尊贵?」姝楹就看不惯这么仗势欺人的样子,说是寻弟,寻到这节骨眼上也真是让人醉了。 阜隐从空中一个翻转跃到祇頊身边,杀气凛然的黑眸,死死瞪着姝楹,「你说什么!说话放尊重点!」 「我说话很尊重了吧?我又不像你家大人动手动脚。」姝楹眼神一转,又道:「啊,差点忘了,还有你的暗器呢,是吧?」她朝他挑衅的眨眨眼。 蒔粮几乎重力全靠在红耽身上,只是沉默看着她,姝楹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骄傲,让人无法忽视。 「我要杀了你!」阜隐差点要衝上前,却被祇頊阻止,「好了。」 祇頊红唇勾起,如果现在就让蒔粮死的这么轻易,也太不好玩,留着这一棵凤凰树妖兴许日后还有作用。 姝楹跑到蒔粮身边搀扶,一脸忧虑,用袖口擦拭他额上沁出的冷汗,「疼吗?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你的。」 蒔粮苍白如纸的脸笑了出来,见她将另一受伤的手藏在身后,「我没事,不过就像团烂泥瘫软,一会儿就好了,你的手伤不疼?」 她抿唇摇头,「不疼,我也一会儿就好了。」 他俩自成的氛围,彷彿周遭都没有人,站在一旁的红耽都自叹不如,一个比一个嘴硬。 「总之,父亲说是想见你,要来不来随你。」祇頊也没意思打扰那二人世界,谈情说爱的心思他还没有。 「鞭子给我。」姝楹伸手像红耽讨要,他却欲言又止。 她抖抖手,「我知道,它会认主,试试嘛,快点。」 红耽抽出腰上的金菡鞭递给姝楹,她想也没想的接过,握住鞭头,果然不适感袭来,但她没多想,转向身后把鞭子一个前抽,就把远方倒地的另一人给捲了起来,甩到祇頊二人眼前。 「邑郬!」阜隐纵身上前抱住她,还以为她上哪找掩护还是怎么样,没想到却是受了伤。 将鞭子捲好递还给红耽,强行使用的后果就来了,她的掌心一条明显冻痕。 「你伤我的人,我伤你的人,合理。」 「你简直卑鄙……」阜隐愤恨的瞪着她,他心中怒气高涨,顺手又射出一枚隐蚓针。 姝楹抽出离火匕首,叮的一声,将针打在别处上,如寒冰毫无感情的冷眸回视着他,竟让他心中闪过一丝害怕,一股冷意从脚底上蹿。 「就说你们小人吧。再说,你们伤的是我跟蒔粮,我不过伤了一个草包,怎样都我们亏吧?」无事般收起匕首,刚刚她是怎么抽出的瞬间让眾人傻了眼,那个手速极快。 「当然,你要打也是奉陪的。」她转过身看着蒔粮,朝他露出浅浅一笑,「咱们不会输的,是吧。」 「姝楹姑娘说笑了,是我的人不懂事,反正为兄已将父亲的话传到。」祇頊语毕,就幻成火凤带着其馀二人从天疾速而去。 第十章 石刃山(2) (10-3) 第十章石刃山(2) 10-3 「红耽!」昕木从远处挥手喊着,身后还有解念与榆姮。 都说主角是最慢出现的,但这也太慢了吧,人都走了,戏都散了,还来做甚? 「你们没事吧?」昕木扶着姝楹,这才感受到她全身都在发颤。 「没事,就是又受了伤。」姝楹露出一抹笑。 「没事逞什么英雄,早让你把凤凰蛋送回去,偏偏跟鸟学什么孵蛋。」榆姮躲在解念身后落井下石。 本以为是冰凤会先发制人,却没想到解念倒先一步施法让她闭嘴,「此咒十天内都不会解开,这是你多话的下场。」 「唔唔唔……」榆姮气的直跺脚。 「还是师兄明理,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昕木朝她厌恶的吐舌。 姝楹一个站不稳,只觉得全身热的疼,她以为自己修火可以吸收这样的灼热感,却发现自己太异想天开,那叫什么天熔剑的哪有这么容易善待她…… 蒔粮挣脱红耽的搀扶,休息会后,麻痺的感觉渐退,他弯下身来背起有些神志不清的姝楹,即使她没用半分灵力,但单打独斗也是使了所有气力护他,又伤了手臂,单边袖子都染成鲜红色。 「先回去吧,明天再来。」但其实来不来都无所谓了,他只想她好好的,背着她之时又道:「我们走云石道回去。」 不想她在有任何差错。 解念眼看夕阳馀暉,本想跟着眾人在此出扎营三天,看起来是用不上了,也好顺道回去跟师父说着眼见的来龙去脉。 他冷脸让榆姮走在最前头带路,为防她又出使什么小人招数。 云石道是沿着石刃山最外侧,脚踏踩的石片则是用碎晶石拼成,黏着不全的碎片会随着踩踏而掉落,使石晶小径看起来零碎不堪,且长年云山雾海繚绕,儘管一个不小心踩空、坠落的事件频繁发生,更让小径增添几分危险色彩,却还是不减採石客的人源。 蒔粮背着姝楹拾级而下,从她身上传来的灼热感贴在他背脊,心疼道:「下次别逞强了。」 「才不,我说过不让别人欺负你的。」姝楹仅存的一些理智,让她回应,面额上早已沁满汗,右手臂鲜血沾附在袖上,像染上一抹抹红艷的花。 这是她的执念,她已经失去最想保护的里厄长老,不能再失去他,否则她压根觉得自己毫无用处。 被天熔剑划伤的当下,真的几乎痛的要晕过去,要不是见不得有人伤他,兴许她这下已经到了阴曹地府了。 蒔粮有些哭笑不得,这是第三次听她这么说了,但回想几次下来,还真好像都是她在保护他。 「我看起来这么需要被保护?」 虽然知道问也是白问,但回答他的只剩她闭眼平稳的气息,果然让冰霰包覆在她周围是舒服的疗伤。 走在后头与红耽并行的昕木看着二人,双手合十的偏在左颊,满脸欣羡,「这两人好有爱啊!你说是不是?」 红耽则是静默不语,他紧握着金菡鞭,姝楹还回鞭子的那一手伤痕歷歷在目。 第十一章 三黄琅枂 (11-1) 第十一章三黄琅枂 11-1 回到逍遥道馆几乎已过晚膳时间,馆内盏盏灯光点点,几处蛙鸣声响,温馨而恬淡。 「殿下,明天让我去吧?你跟姝楹姑娘都需要好好疗伤才可以。」红耽作揖,将今日採集的晶石全数倒出,五行大小方圆不一的晶石落在眼前。 妖兽除了自身本源的灵力之外,利用晶石也是提升修炼的一种方式。 「属于你的晶石先拿去修炼吧。」蒔粮并未答应他,拿起一颗水晶石在烛光里细细查看,晶莹剔透。 红耽目光飘向后方正沉睡的姝楹姑娘,有些懂了。即便殿下肯,想必她也不会甘愿在原地等他回来,默默的拿起几颗赤晶石便离去。 都说玉有灵性,晶石压根也不例外,蒔粮手上的水晶石虽然不大,但是当他一触到它时,上头像是开了吸盘般,想要吸附在他指上。 晚风徐徐,夜空几颗星星闪烁,蒔粮站在房外门口,逍遥道馆除了固定时间的诵经外,鲜少有其他声响。 沉浸在夜风里,想起白日里碰到的人事,他又怎么不知道是为什么敌意这么深呢…… 「嘿!」姝楹从后方跳上他的背,蒙上蒔粮的双眼,声音欢快,「猜猜我是谁。」 「我的人。」 「谁谁谁是你的人啊,我才不是。」姝楹跳下背,倏地双颊就红成小苹果。 「伤口我看看。」抓起她手上的手臂,即便包扎着也偶尔几处血渍透上,他蹙眉,「还疼吗?」 姝楹摇头,抽回手,走向门外阶梯上坐,真诚道:「已经没那么疼了,有你们都急于帮我疗伤、敷药,姝楹不敢不好。」 听出话里的含义,蒔粮没有多说什么。和她经歷过许多事,只觉得眼前人,肯定不单单只是凤凰树妖这么简单。 「在想什么呢?」拉着蒔粮坐在石阶上,翻找荷包内的东西,她悄声挨近,「我跟你说,我这荷包可稀奇了,是个空间袋哦,想当初你这么大颗的凤凰蛋都塞的下。」她的手比划着。 蒔粮被她的话逗笑,他怎么会不知道,想当初他还死皮赖脸不想进去呢,只不过他没在告诉她这宝物其实已经不稀奇,红耽都有一个了。 「奇怪,怎么找不到了?」 蒔粮低头倾身凑近,姝楹身上一直有股好闻的木质香气,大概是她身为树妖与生俱来的味道,总是能净化他浮躁的心,「找什么?」 「好东西。」姝楹神气的朝他瞟了一眼,灵动有神的双眸挑挑眉,「找到了。」 那是分别从锦囊内拿出来的上好晶石,虽然这又会让她想起已经逝去的里厄长老,但人死不能復生,她要好好修炼才不往长老渡给她毕生灵力。 「不过你跟红耽都……唔!」才提到红耽,姝楹的嘴就被堵住,她睁大双眼,一口气都不敢喘,心里漾出奇怪的感觉。 「不许你提我以外男人的名字。」蒔粮对自己突发的举动意外,发现自己对她态度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那我以后怎么叫他们?」她傻愣愣的回问,把三颗晶石放在裙摆上滚着,擦磨出不少小小火花。 蒔粮又将脸凑近,玩味的笑:「逗你的,喊几声我的名字听听。」 姝楹看着那张足以颠倒眾生的俊脸,不经意地笑了出来,本来是浑身气势冷冽的神鸟凤凰二殿下,怎么到她这里反倒成了温驯的小绵羊,现在还求着让她叫名字。 「才不……」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二人猛然起身齐道:「谁?」 蒔粮从石阶上捡起一颗碎石朝声音弹去,弹中对方的额间,却只听见闷声,不见人,囁嚅数次,仍不敢出声。 「需要我去揪你不成?」姝楹才迈步,对方立马双手投降地说:「无、无意打搅殿下,别、别杀我。」 「出来。」蒔粮神色微暗,将姝楹护在身后。 姝楹不禁感叹,刚刚的温驯立马变成阴冷。这变脸的速度,可以的啊! 一名男子几乎是使着吃奶的力气爬出,这倒让姝楹有些意外,是谁敢在逍遥道内明目张胆的伤人? 「我是梧、梧桐林里的人,我、我叫三黄琅枂……」对方话说的断断续续,还没说完,三黄琅枂就已经半死不活的倒向一旁。 姝楹焦急上前查看鼻息,暗自庆幸道:「还好还有气息。」回头却发现蒔粮仍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红耽才从琴无晓那儿把金菡鞭镶上水晶石回来,正是兴高采烈之际,却远远瞧见姝楹姑娘正对他招手,「帮我把他扶回房,拜託了昂。」 「可……」还没问清楚这人来歷,姝楹姑娘便跑开,但瞧她跑向是自家殿下的位置,也不好说什么。 回望眼下伤痕累累之人,红耽无奈,只觉这人昏死的时候,最是沉重,好歹能否有个人来帮帮他啊真是。 第十一章 三黄琅枂 (11-2) 第十一章三黄琅枂 11-2 「嘿!要接着我哦。」这次姝楹直接从正面跳抱着他,她揽紧他的颈项,一动不动,心跳的厉害,可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奔向他而跑得快,还是对于这样的姿势感到心跳骤快。 「怎么了。」蒔粮拿她没輒,任由她这样抱着,他也只能抱着她的小腿际。 笑叹姝楹要是生在贵族世家,这样羞愧难当的姿势肯定被抓回去打断腿。 她闷声摇头,就是没来由的觉得心隐隐做疼。 片刻之后,蒔粮终于出声,「我没事。」 「可我有事,我想这样抱着你,你嫌我重吗?」姝楹像孩子般无赖,又往上窜了几分,气息在蒔粮颈项附近吹吐。 「哪敢。」蒔粮抿唇轻笑。 姝楹很想问他刚刚都在想些什么?但又怕惹他难过,毕竟最大的因素是因为她,她是那个罪魁祸首。 「你想回去吗?」最后,她还是问出口了,毕竟梧桐林的确才是适合他的地方。 「没有。」蒔粮回答的很快,放下姝楹的小腿,转而环抱她的腰际,将脸埋进她的颈肩,「我只有你而已。」 ……姝楹忍着想哭的心疼,这句话烙在她的心底,那么沉,她拍拍他的背脊轻轻哄道:「没事,我会保护你的。」 「好,以后我就让你保护了。」蒔粮故作弱不禁风的样子,微蹲依偎在姝楹胸怀。 「你真的好烦喔……」被他的动作惹得发笑娇嗔,但不管怎样,他们也只剩下对方了。 「那我们进去问问那傢伙什么来歷吧?如果是那隻火凤派来的,我就把他燉了给你补身。」姝楹捲起袖子,故作气势之态,牵起他的手走进屋内。 偷偷在远处观望的榆姮本想去求掌门替她解开这闭口咒,没料却看见这一幕,她攥紧拳心发誓,一定要打败姝楹,就算打不赢,赌上命,也寧可两败俱伤。 一进屋内,名为三黄琅枂的人已经坐在床沿边,见到蒔粮就急于起身,但身子虚弱,还没站稳就又跪了下去。 「逞什么能?」红耽朝天翻了个白眼,刚刚费了九牛二马之力才把他扛进来的,也不懂得感恩就算了,还非得这么折腾。 「坐着就行,才没你们那么多礼。」姝楹上下打量后问,「你是你们殿下派来的?」 三黄琅枂苍白着脸摇头,缓缓将自身遇到的事情总述个遍,顺道也将梧桐林现在的状况了然的告知。 原来三黄琅枂依父亲之令找寻蒔粮的踪跡,而自从他把消息传回去之后,就开始有人明里暗里的攻击他,起初他不知道是谁,直到了白日里看到的大殿下,终于明白,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选。 祇頊旁边的两个随侍,阜隐擅长暗器,邑郬则用剑,只是还未找到适合她的剑当武器,而没有剑,她的武力就相对比阜隐来的低。 在梧桐林里,毕竟火凰產蛋本就不是件易事,能够顺利出生的凤凰更是少之又少,大殿下祇頊已是不易,只是没想到,还有一位二殿下存活,更是奇蹟。 「只求二殿下可以回梧桐林,我父亲,不,许多部落已经吃不消大殿下的所订定的那些规矩了。」三黄琅枂突然下跪求情,听着蒔粮内心更是五味杂陈,没想到自己兄长火凤祇頊竟为如此嚣张跋扈,而他又该如何拯救梧桐林的于水火之中? 他不过就是一开始被父亲遗弃的一颗病秧凤凰蛋而已。此刻,他竟然消极的觉得自己的出世是个错误。 「二殿下,就算您现下不愿回去也没关係,那您可以想想办法阻挠东雷池吗?眼下三月一次的迅雷即将袭来,上一回的雷灾都还没缓过来,林边的居民真的在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求您了……」响头一声磕着一声,姝楹再起惻隐之心,把他扶了起来,「别嗑了,都磕出血了。」 姝楹总觉得迅雷好像在哪里听过,一脸纳闷着:「我记得,凤凰林域不是会帮忙引雷吗?」 三黄琅枂看了姝楹一眼,有口难言。 「说啊,你咋不说了?」姝楹催促。 「自从凤凰林域被栽赃偷取凤凰蛋那时起,两林就已经交恶,不再友好了……」三黄琅枂低下头,揣揣不安,他没有想到二殿下不但成功孵化,还跟她在一块。 这下换姝楹整个人僵在原地无言以对,是啊,原来说到底的一切始作俑者是她! 蒔粮看着她,更是缄默不言。 姝楹张嘴好半天才从乾涩的嗓音里说出几个字来,「下一次的迅雷是什么时候?」 不出所料,她如是问了。 只是事情总是发生的太火急火燎,当三黄琅枂说了剩不到三天的日子时,姝楹又怔怔出了神。 每次一觉得委屈,她就想躲回去自己的家乡,可是那里已经没有会期待她回去的人了。 想到自己被凤凰林通缉,就有说不出的苦衷,早知道她就应该听榆姮的话,先回去解释,然后把蛋送回梧桐林,是不是事情就不会横生出这么多枝节,亦或许她此刻早就已经在哪个门派修炼了。 让红耽安顿好三黄琅枂,蒔粮拿出兔毛披风走出外头给姝楹披上,暖语着:「夜里凉。」 姝楹将下顎抵在膝盖上,不发一语。额前的细碎发丝缕缕迎风,她又默默地玩起弹指火。 「谢谢你。」蒔粮坐在她身边,将她拥入怀。 「谢谢你没有在那些危急时刻的丢下我。」他说的颤抖,到底从头到尾都是他拖累她。 姝楹回抱着他,贪恋蒔粮传来好闻的味道,他的嗓音在这万籟俱寂的星空下,温润好听。 「权当命中注定吧。」她想了许久才下了这个结论,依恋不捨的从他怀里抬头,浅浅一笑:「所以你这辈子休想甩掉我。」 第十二章 巨石火鷲 (12-1) 第十二章巨石火鷲 12-1 天色微亮,姝楹就已经换上昕木替她准备的衣裳,一袭浅青色衣裙,纤腰系上翠色的云纹束腰,一本正经地摊开悬浮地图,查看现在的天气状态。 这等好物让红耽也不由自主多看了一眼,「这天气随时会变吗?」 「嗯。」她坐在桌前啃着馒头,本来就属鹅蛋小脸,此时就像仓鼠把食物藏在嘴颊边嚼动,着实可爱。 经过一夜思考以及和蒔粮短暂用晶石修炼,虽然大部分时间只能是修復自身的状态,但于她来说已经是足够了,如果拖着这病躯去迎雷击,不死肯定也会被打成原型。 眼瞧着在梧桐林东边的雷池上,聚集很多云层,开始在蠢蠢欲动。 最快的方式就是从石刃山一直往西走,反正迟早都要让蒔粮回去,通过梧桐林是必然的选择,那么就可以直通雷池了。 只是她现在不确定的是,这个雷池究竟是怎样袭击那些部落,转头望着从昨晚哭完就陷入昏迷的三黄琅枂,似乎是要不到一个说法了。 「解念和昕木呢?怎么还没见到人影?」姝楹无味的馒头都啃了三个了,现在时间对她来说就是金钱,一分一秒都耽误不得。 如果她能替梧桐林挡下这次迅雷,就当是将功折罪了吧。 实在等不了逍遥道的人来带,姝楹一个挥袖就把地图收起,一口饮尽蒔粮替她泡的茗茶,才一踏出门槛,就觉得浑身难受,挨着墙坐地。 蒔粮起身打横抱起她,缓步的走到床榻边,将她放在床上,难怪她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她都这么急呼呼的,就只有他还感觉那么自在悠间,原来他都想好了,也原来心一急就什么也看不清、顾不得。 「蒔粮,你要做什么?你给我喝了什么?不要,你不要自己去面对……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姝楹睁眼错愕,浑身瘫软无力的躺在床上。 蒔粮柔柔的抚着姝楹的额,轻轻的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嘴角浮上一抹在好看不过的弧度,「我知道我们说好了,可是梧桐林的事情,本就不应该由你担,而且我没有办法想像失去你,抱歉……」 姝楹只觉得身体越是挣扎越是笨重的可以,意识开始模糊不清,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药物拉着沉沉睡去。 他站在床前,一个抬手,食指抵额,从自己的额间硬是抽出一抹神识出来,如水蓝色涌动的羽丝就在他指间,随后直接注到姝楹的木灵里。再从她荷包里拿出赤晶石,催动灵力,赤晶石漂浮在她胸前,石中透出如火般的朱色罩在她身上。 蒔粮替她盖好薄被,整齐折好的兔毛披风就放在一旁,语气瞬间冰冷地问道:「都跟昕木说好了吗?让她寸步不离直到姝楹醒过来,不许有人借此伤害她,抑或是杀了她。」 他在距离床榻边上不远的地方设了一道结界,有了自家兄长先前的那一齣,压根儿不信梧桐林的三黄琅枂只有求助那么简单。 打悲情牌谁不会?兴许说难听些,祇頊就是要他丧身在迅雷之下。 「说好了,一会儿她就会来的,解念仍会带着榆姮入山。」红耽只与蒔粮一瞬间的相视,就察觉有股不易靠近的冷峻,这一刻才懂,殿下所有的温柔时光都给了姝楹姑娘。 蒔粮步出房门时回头又望了一眼,这是他临时起意所做的决定,深夜就让红耽去找了软筋散,藉由隔日的逍遥弟子的早膳配着茶品,定不会让她起疑。 三黄琅枂在确定蒔粮与红耽不会再回来的时候从床上坐起,他没有料到事情的演变不在计画范围内,更没想到是二殿下要去挡这个迅雷。 走到结界前,或许同样都是凤凰,所以他轻而易举的就将其解开禁制。 要说他是故意靠近他们的也无错,正是要让他们觉得他可怜,他才让邑郬伤他,也知道如若不这样做,祇頊根本不会轻易相信他,只是她下手根本没个准头,虽不致死,但全是要处…… 再说,人一有了牵绊,就会被牵制,一被牵制,就有要胁。 三黄琅枂没有选择的馀地,他的妻儿又何尝不是命在旦夕。 他走的如履薄冰,从袖口抽出袖里剑,对着姝楹喃喃着:「对不住了,姝楹姑娘,只要你不在,二殿下就没有后顾之忧了,琅枂来生再做牛做马还你……」 正当他高举袖里剑之际,一把长剑直指他的咽喉,昕木的身影显了出来,她双手环胸的倚着床樑,周身散发寒气,望向他冷声:「如果没有她,你谁都别指望了。」 「什、什么意思?」他竟然没发觉有人在这?这人除了会隐身,还将自己的气息藏的真是隐蔽,是他疏忽了。 也是,蒔粮怎么可能轻易地放下她不管。 昕木用剑壁打了他的鼻樑,让他退了几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要打吗?我可不认为你打的过我。」 逍遥道大师姐也不是喊假的,而她望向床上的躺着的姝楹,从第一次见到他们两个,就一直有这种感觉,天生一对。 好似冥冥之中注定般,躺在床上的姝楹额上的羽印又闪着。 三黄琅枂认出那个印记,眼珠瞪大的差点没掉,他内心激盪,食指抖指着姝楹,「她、她怎么会有那个印记?你看到了吗?那是……」 「什么印记?」昕木装傻,她就在一旁,看得比谁都真切。 她在逍遥道的暖阁里,看过有书籍描述水晶祕洞是唯一与无极殿的连结,传说只有命定之人可以找到并打开且随时感应。 他惊愕的指着自己额头,激动不已,「额头啊,她的额头刚刚闪了一下,你没看见吗?」 昕木装做没事的收起剑,剑鞘抵着三黄琅枂的胸膛,推着他退到原先设立的结界处,若无其事道:「没有。总之我在你别想伤她,否则别怪我不留情。」 她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打转,看他这么亢奋,想必也是知道传言中水晶祕洞的事情。 「不会的不会的。」三黄琅枂感到兴奋,曾听父亲提起过那个印记。 那是百年业火的天选者,原以为会是祇頊殿下,或者蒔粮殿下里二选一,没想到竟是平平无奇一隻树妖,这下根本不用他拿命对付她。 姝楹又梦见那个梦了,这次她不再是那个重叠的身影,是她确实有着一双凤凰羽翅,只是这次不走偷袭风,而是四面楚歌,剑从四边直指着她,瞬间把把剑刃齐刺,然后消失、然后向下坠落,而往下又是业火燃烧的梧桐林。 「不!」姝楹在梦境里尖叫,她的身体完全醒不过来,彷彿有千斤顶压着。 大火灼烧着她的每一吋肌肤,全身痛的发抖,燃烧还在继续,眼前视线看到的自己血肉模糊。 不敢相信,究竟有谁可以在业火中涅槃重生。 突然画面一闪,是蒔粮的身影,他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的承受那次次的雷击,她抱头颤慄的撕声惊叫。 「不要!」姝楹满身是汗的衝破药效,从梦中惊醒。 「姝、姝楹……」昕木错愕,照理说软筋散的药效不可能挥发的这么快,而且看她样子,彷彿好像才经歷过什么惶恐的事般…… 姝楹紧紧抓着昕木的手,原本深黑的眼珠子闪闪的泛成赤色,「蒔粮呢?他去哪里了?」她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恐慌,焦躁的犹如一团乱麻,身体所有不舒服的感觉纠结着倾泻而出,感觉自己几乎要被撕裂。 三黄琅枂趁着没人注意,拔腿就跑,却被姝楹一个瞬移给掐住喉,甩出撞上一旁木樑而晕过去。 昕木愣住,压根不敢相信,那一瞬间是怎么办到的? 直到她再次摇晃自己才回神,从未见过这么大气场的树妖,散发的灵力彷彿好像可以与这石刃山的结界媲美。 而眼前的姝楹好像不是姝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短时间就已经红通一片。 昕木支吾着回应着:「石、石刃山,才去……」 「你确定?」姝楹明摆儿不信,把她迷晕只为去石刃山?明明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昕木猛点头,诚实相告:「我只知道红耽说还是会入山,可是后面不知道还会去哪,我可以……」 还没等昕木把话说完,姝楹擅自抽下她腰上系的令牌,转身就跑离她的视线。 第十二章 巨石火鷲 (12-2) 第十二章巨石火鷲 12-2 蒔粮和红耽虽说是与解念说好会入山,可却不是一起行动。二人仍是选择云石道而进,一直往西走。 没有人能真正看清石刃山的样貌,它宛若身在云层里,跟着瞬息万变。 最开始的时候,蒔粮还没注意,一直顺着石径走,两边高矮不平的大小山,逐渐变成很高的石块,就像面面坚不可摧的石墙。 二人弯来绕去才惊觉似乎是走进了天然的迷宫里,一点开凿挖过的痕跡都没有。 忽然一阵地摇,红耽最先上前护着蒔粮,眼前本来有路的小道,反而此时变成了死路,从两旁硬生开了岔路。 「看起来是石阵迷宫。」蒔粮神色淡淡的下出结论。 他走向旁边的石块上,巨石间都存有缝隙,所以这是个会移动的石阵,或许是他们恰好遇上移动的时机。 不过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这里的晶石都是稀有品,因摩擦掉落许多七彩之石,虽不大,但珍稀。 蒔粮没有考虑的往左边迈去,只是顺心而往,反正怎样都是前路茫茫,还好一路上碰巧都是遇上石阵变化而已。 这次是一整个地面剧烈晃动,蒔粮与红耽都站的不稳,尖锐的鷲唳之声划破天际,简直可以用响遏行云来形容,二人抬头一隻巨石火鷲往西边飞了过去。 巨石火鷲的声音如春雷,猛然在天空响起,又霎时销声匿跡。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夹带着无尽强大的罡风狂捲,蒔粮漆黑如墨的发丝被吹得凌乱,腰间上的冰种凤形玉佩也被吹得胡乱拍打。 明明是大白天,却突然整个暗了下来,周围像是被无形的云雾笼罩,云里几道道闪电。 石阵附近不断袭来风沙碎石,意外的是空中飘着几颗褐色、紫色的晶石,红耽欣喜的跑去捡,不料就在这个时候,巨石火鷲冒了出来。 「小心!」蒔粮大吼,拉着红耽回靠紧贴着墙,还好石墙很高,高大勇猛的巨石火鷲无法挤身进来,只能狂拍着翅膀,搧出一阵阵强到不可思议的风。 蒔粮几乎看不清眼前,一不留神红耽又越过他的身子奔了出去,数颗如鹅卵般不可多得的纯黑、纯白晶石就浮在空中,还来不及开口阻止,一抹黑影锋利的爪子从红耽背后划过,伤口皮肉外翻,黏稠浓重鲜血沾染整个背部。 衝过来的姝楹黑眸中一闪即逝的痛色,赶紧一把扶住红耽到蒔粮身边坐下。 「你来做什么?」当一抹娇小的身影映在眼帘,蒔粮不是没想过她一定会衝破软筋散的禁制,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我说过你休想甩掉我。」姝楹朝他盈盈一笑,直直盯着他看。 又是黑影迎来,巨石火鷲身形巨大,在半空中急速飞行,耳边是呼啸凛冽的狂风,姝楹蹲在蒔粮前方上望,古井无波的星眸慢悠悠地扫视四周,一头乌黑的青丝倾泻而下,身上传来的依旧是他孰悉的木质香。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心安。 瞬间一道剑影从上方飞过,夹带金光,划过巨石火鷲的右脚,解念的身影如风驰电掣的来到他们身边,金色的剑还在毫无章法的乱挥。 巨石火鷲疼的发狂,一阵暴吼,朝着他们就是喷出一道道烈焰,但因石墙高而受阻不少。 姝楹并没有想伤牠,反而是想到另一种两全其美的法子,她凑近蒔粮耳边:「抓着红耽,抱着我,我们坐鷲去雷池吧。」 蒔粮对于她这疯狂的做法感到难以想像,但也的确没给他时间多想,只见她再次抽出红耽身上的金菡鞭,瞄准时机的往剑把上抽去,胡乱挥舞的剑立刻就把三人带了上来。 解念似乎料想到这一步,所以没有阻挠。 姝楹这次运气不错,一跃就跳到了巨石火鷲的背上,她将金剑反送回去,扯大嗓子喊着:「谢谢解念师兄的照顾,后会有期啦!噢不,还是无期的好。」 躲在一旁的榆恒气得直跺脚,解念的那一剑是故意偏向的,要是伤及牠的下腹部,他们肯定没这么好运及时躲过这一劫。 巨石火鷲在天空盘旋,高空飞行之下,空气稀薄且温度低,风刃打在身上浑身疼,姝楹坐在背上,从自身裙摆下用力撕扯一块布下来,她把金菡鞭递给蒔粮,解释着:「你用这捆着我,我去帮牠包扎脚伤。」 「说什么疯话,你知道刚刚要是……」 「再疯也不比你疯。」姝楹声音冷然打断他的话,蒔粮回不了嘴,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你是梧桐林的希望,我不过一隻木妖而已,要不是里厄长老,我早就活不下去了。我没有想要寻死,雷系属木,我相信我能承受的。」她语气说的坚决,只担心蒔粮,若是他因为她而出事,这辈子她都会活在自责里。 蒔粮一时之间无法辩驳,呆呆地望着姝楹,脑海中不断循环着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自以为比她勇敢,却没想是她比他坚毅。 「我知道是火鷲伤人在先,不过要是你们没有闯进牠的地盘里,我想牠也不会这样。」 「你们都别说了,看那里!」红耽趴在巨石火鷲背上向下指,背后的血色伤口深可见骨,在风刃中大喊:「巨石火鷲是怕我们伤害牠的宝宝。」 只见石阵的缝间有鸟窝,窝里有几颗蛋,几隻小火鷲已经破壳而出,吱吱喳喳叫个不停,姝楹转身拍拍牠的脖子轻轻哄道:「不怕不怕,没有人会伤你和宝宝了,我保证,我们降落在那里吧,顺道给你包扎伤口,行不?」 反正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说说看总比没说好,巨石火鷲好像道他们的善意,没了刚刚那么张狂的反应,逐渐飞低往那个鸟窝方向飞去。还真就停在石阵上头,到底还是母性光辉使然,牠把藏在嘴里的蜥蜴尸体丢进巢里,细细的照料每一隻出壳的小火鷲。 从巨石火鷲上头跳下,依着身形比例,牠一抬脚就足以把三人踩死,只是牠现在压根儿没想搭理他们。蒔粮站在高处回看,距离当时的石径已经是渺小的石道,这里好像不属于石刃山的一环,旁边姝楹觉得自身涌入大量的灵力,她一个掌心朝上,就弹出一团火球迅速上窜。 「还有一些时间,应该来的及。」姝楹看着大片的梧桐林,远方被云雾遮掩的雷池高耸,积雨云仍旧缓慢的行进,夹杂道道雷电在云朵之中。 蒔粮很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能说,怕一说了成了她的牵绊,如果她想要成全他,那么他就应该让她义无反顾。 红耽伤得很重,嘴唇发白、紧闭双眼,一时之间怕是移动不了了,身后巨石火鷲突然朝他叫了会,灵性的抬脚,又用鸟喙挪了挪他的身子。 姝楹哭笑不得,跑到牠身边,拍拍牠的脚爪温声:「不是他,我来给你包。」拿出准备好的裙带,巨石火鷲也很乖巧的安分抬脚让她包扎,暗自庆幸着还有良善的兽类。 「好啦,不疼了吧?」巨石火鷲低头讨摸摸,几乎快把她撞到石阵边上,要不是蒔粮即时挡着她,她还真就要跌了下去。 巨石火鷲出其不意的一个张口,就把二人叼起,甩到背上。 「还有、还有一个……」姝楹指着底下昏迷不醒的红耽,只见牠把他抓起放在窝里。 此景看得姝楹是傻了眼,小火鷲配章鱼吗?她都忘了,红耽本就是隻八爪章鱼啊!水对他是最好的疗效,但如若一直没有水,他还能不能活了呀? 「你是想说会替我们照顾他吗?」 巨石火鷲应了声,鼻孔喷火,这样的回答倒是逗笑了姝楹,她开心的揽着牠的脖子。 「真的啊?火鷲真好。」姝楹把头埋进牠的羽毛里蹭蹭,随后又问:「所以你也要带我们去雷池吗?」 「不经过梧桐林的话。」蒔粮接了句。 蒔粮的话一出,姝楹转头不解的看向他,从东荒城过去不是绕了一大圈了吗? 虽然不经过梧桐林,他们也是有直接到达东荒城的办法。 「我不想惊动他们。」蒔粮歛下眼帘,如果可以,他几乎什么责任都不想承担,只想与她一起浪跡天涯。 但他不能说。 姝楹其实对迅雷也拿不准主意,紧抓着巨石火鷲的羽毛,不知道可以问谁,也不想回没有里厄长老在的凤凰林域,往东荒城想,或许城里的人多少有些见解,可以从中探寻一二。 深呼吸一口气后,她又充满朝气,「行吧,那我们就去东荒城唄,时间如果充裕,搞不好还可以逛逛先。」 在凤凰林域里就已经知道东荒城虽有个荒字,但一点也不是个荒地,反而倒是热闹非凡的城市。 第十三章 东荒雷池 (13-1) 第十三章东荒雷池 13-1 为避免城内人恐慌,巨石火鷲盘旋在城外一处不远郊区的上头,二人道了声谢,准备从苍穹中向下跳。 两人正在好几千米的高空,气温寒冷,空气稀薄,强烈的风刃吹得姝楹忍不住哆嗦起来。 「怕吗?」蒔粮温声问着,兴许是瞧见姝楹在打颤,蒔粮将她朝自己搂紧些。 姝楹摇头,调侃他:「不怕,这不还有你这隻凤凰嘛……」 「也是,那就走吧。」抓起姝楹的束腰,两人纵身一跃,姝楹回头朝飞远的巨石火鷲挥手,拉大嗓门喊着:「要帮我照顾好红耽哦,我会去接他的。」 蒔粮啼笑皆非,到底是谁的随侍啊? 平安降地之后,姝楹替蒔粮理了理服饰,也替自己顺了顺衣裳。 二人慢步走在郊区的石径上,越靠近东荒城,络绎不绝的人车不断经过,来往的商人都会不经意多看他俩几眼。 姝楹率先喟叹:「跟你走在一起太有压力了。」 这个天生自带光环的凤凰,走到哪都是人人注目的焦点。 蒔粮把她拉入怀,一台马车就从旁经过,不屑的瞥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那些人看我而不是看你?」 话语刚落,行经的路人就直勾勾的看着她走过。 「我……」姝楹堵塞,伸手就捏着蒔粮的双颊,为什么来人都是看着她?不应该是他吗?她没有蒔粮那如妖孽般的脸庞吧? 「你这脸怎么捏怎么好看,怎么是看我而已呢?他们眼睛不好使……」正匪夷所思之际,琴无晓出现了。 「二位客倌,没有入城牌是不能进入东荒城的喔。」琴无晓在隐没在一旁树干,要是不认真看,他的身形几乎与之为一体了。 「咦,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姝楹微微偏头朝琴无晓那端一望,本来心里还不安定的思绪,在见到他之后,好像打了一剂强心针,平稳许多。 「哎呀,我琴无晓,可是无事不知、无事不晓。」 「知道知道啦!」姝楹伸出小指滔滔耳朵,对他每次的开头不以为意。 「走吧。」勾起蒔粮的臂弯,朝他甜甜一笑,现在不管是谁看谁都无所谓啦! 「蛤?我还没说完欸……」琴无晓跟在两人身后,心中喃喃碎念自己的故交:真是误交损友啊,误交。里厄啊,你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我,自己一走了之了…… 果然一行人走到城门外,就有官兵在检查进出的通行证,琴无晓领着二人,加上已有些熟识,所以还算通行无阻。 果然一近城门,两旁街道上人潮熙来攘往,有摊贩、店家招揽生意和许多游客,中间行道上车水马龙,看得姝楹是目不转睛,新奇的很。 「果然是城镇的感觉啊,好有生气。」姝楹边走边转圈,街道两边有着高掛招牌显示茶楼、当舖、布庄、医馆、胭脂楼等等各行各业。 小摊张着大伞在卖东西,有吃食、玉饰、杂货,肉摊等,真是包罗万象。 姝楹只是跟着二人经过一家算命摊,因大伞摆的低下,并没有特别留心,但却被里头衝出的人吓了一跳。 「见姑娘印堂发黑,不出数日之内必有大难临头。」一名相士抓着她的手腕,正经八百的看着手相。 被一语命中的姝楹,脸色顿时刷白,一时之间慌了起来,挣扎甩掉他的手,躲在蒔粮背后,指着他:「他用疼我了。」 蒔粮将她揽在身后,才要开口,琴无晓却赶在他面前说话:「你这哪里来的骗子,去去去,别吓着我家贵客了。」一股脑儿的将相士赶跑。 「姑娘,我看命相很准的,你真的要注意啊!不出三日,不、不出二日灾难临头啊,但是熬……」被推远的相士不依不挠,依旧扯大嗓门说着。 「哎呀,你滚你滚,都说十个算命九个骗,我家姑娘好的很,别触眉头,难怪你摊子没人,再不走可别怪我棍下无眼哦!」琴无晓连推带赶,作势用手上的拐杖预备打人。 周围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姝楹咬着下唇,紧抓着蒔粮的衣服,她当然知道很准,因为她本来就是要去受死的啊! 本想把这紧张的情绪拋诸脑后,没想到被一提上来,她瞬间没了玩乐的心思,冷汗直窜。 「我们赶紧走吧。」她催促。 「去前头逍遥客栈,给你们备好房了。」琴无晓走在前头领着二人,直接来到不远的客栈,然后指挥店小二带着他们上了二楼偏房等候。 打开偏房,淡淡的木质檀香气扑鼻,因在边间,雕花窗在外头阳光照耀下,射入点点细碎的光点,房间佈置悠然闲适。 蒔粮从窗边微微往外推出一个缝隙下望,算命摊依旧鲜少有人光临。 姝楹跟在一旁好奇的探头张望,窗又被推出了一点:「瞧什么呢?」 「瞧有没有新奇的摊贩。」蒔粮扯了个谎,心思却仍在那算命摊上,不尽人意的结果,像是提前拿到了剧本,预先预知了有些事的结果,相士能看出姝楹的命运,是否也能看见他的未来? 姝楹瞧了瞧,没看见吸引好玩的,便退了去,回到房内。 等候之馀,姝楹拿出悬浮地图,摊在桌子上来看,雷池是一座高塔,只是不知何而原因积雨云喜欢匯集于此,然后一路向梧桐林移动,是因为梧桐林是神鸟的居住地吗?可是他们已经要承受每百年的业火还不够吗? 晚膳时刻,琴无晓端着丰盛的菜餚来到,被姝楹瞪了一眼,「你这样很像这是我的最后一餐似的。」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在逍遥道上没能来得及好好招待,这次给你准备这么丰盛,瞧你说成那般,真不识好人心。」琴无晓回嘴,一点也不见之前那般矮姿态。 「噢,好嘛,是我说错话。」姝楹吐舌缩肩,赶紧接过他手上的美味菜餚。 蒔粮晚些入座,琴无晓将碗递给他,一路上就见着他几乎不语,面色凝重若有所思之样,只是碍于在姝楹也不好明说。 石刃山上的事情都听女儿昕木说了,没想到该来的还是逃不掉,桩桩件件都被里厄给说中,姝楹的命运终将不同凡响。 只是这不同凡响能不能别这么几乎需要用生死来渡啊? 所有的事情发展至此,他也是挺心疼这娃儿。如今又要因为迅雷之事,将生死再次度外,那可是天雷啊! 拂晓时分,一阵骤雨把姝楹吵醒,虽然她本来就睡的不安稳,这时候因雨又凭添几许哀愁。 她坐在床榻樑上,雷池就已经在眼前。昨日琴无晓虽然跟她说过,积雨云的迅雷其实就只是比一般雷电在强一点等级,因为梧桐林属火灵,对于雷击一点办法也没有,但是凤凰林域不一样,雷属木,只要把积雨云引导凤凰林域上头,雷击就可以被分散吸收,反倒是成了凤凰林域的养分。 说的挺简单,但如何把积雨云引导凤凰林域上端,她是一点头绪也没有,而且这个是整个林域的事情,哪是她一隻妖说的算,再说她现在还是个通缉犯呢。 「醒了?」蒔粮从外边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陶杯,递给她。 「又是软筋散?还是什么水?」有了前车之鑑,儘管来者是蒔粮,姝楹不得不在这紧要关头防范起来,就怕他又要自己去闯这关。 蒔粮摇头,知道她没这么傻,同样招式不会上当第二次,所以自先老实招来:「附近有莲池,特别去採莲叶上的朝露的。」 「这等好玩的事,怎没叫上我?」姝楹接过陶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敢大意,像先前那样仰头就饮,只敢先小口品嚐。 「姝楹……」 「你是不是……唔!」姝楹才想说什么,就被蒔粮用力拥入怀,像是要把她融进体内那样紧紧抱着。 「我怕失去你,怕你熬不过,留我一个人,是你孵化我的,却要让我一个人承受没有你的日子……」蒔粮将头埋进她的颈肩,闷声抱怨。 姝楹慢慢的抬起手顺着他的背脊,忍着想哭的衝动,哪怕与他心意相通,她也不能说,说了就成牵绊。 两人之中,只要有一个人去面对就好了。 「没事,我命硬,天不敢收我的,怕我乱事。」她出声安慰,对于自己命硬这件事,她倒是挺信的。 从小就已经亲身经歷不少濒临生死边缘之事,都能够化险为夷,相信这次一定也可以吉人天相。 「只是你要记得来迎接我,我想要第一个见到你。」从怀里抬头,一眼就看到他凸起的喉结,那么好听的嗓音是从这里发声的吗? 「傻瓜,我定在下面接住你的。」捧起姝楹的脸庞,炙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低头吻着那柔软的唇瓣。 第十三章 东荒雷池 (13-2) 第十三章东荒雷池 13-2 雷城寺因雷池得名,矗立在东边,是东荒城的地标之一。雷池为一座高塔,周围圆形池畔,寺庙沿着而建,所以来参拜的人不少。 姝楹站在百阶青石阶梯向上望,雷池近在眼前,欲踩上前时,一辆马车几乎是急停在她旁边,吓得差点没丢失半屡魂魄。 「哪里来的小姑娘,看到马车这么奔驰你也不闪,不要命了是不?」车上小廝先跳下马车,张口对她就骂。 「明明就……」姝楹一脸莫名其妙。 「不可无理。况且你驾的是什么马车,颠死本爷了。」里头人抱怨着。 「少爷,这不您说快点的嘛!今天是宣夫人和宣大小姐一块进寺上香祭拜的日子,小的不就怕您错过了良辰吉时。」 布帘被掀起,从里头走出一名男子,持扇踩着脚踏梯缓慢走了下来,他修整自己的服饰,瞥了小廝一眼,「你还有理了。」 转头只也是淡淡望向姝楹,眼神轻佻,颇没诚意道:「下人莽撞了。」随后就直接踩着青石阶上走。 姝楹起了玩心,双手摆在身后,偷偷施灵让那人踩空拐脚,自己倒轻跳小步伐与他平行,「小心天雨路滑啊,公子。」嘴角不经意扬起微笑,哼着歌谣向上。 「嘿,你这黄毛丫头!」小廝拉起袖子就想抓住她,没想到真被她一语道中,雨后的青石滑溜,才没踏上几阶就摔倒,硬是压在自家主儿身上,经过路人都掩嘴而笑。 姝楹懒得搭理,眼看时间就要到了,但她没想到寺庙内人声鼎沸,花了些时间,才终于穿越人山人海,找到琴无晓说的那一雷池塔。 原来雷池周遭还有许多小塔,在塔尖上凝聚落雷,好像在等待什么时机,最大的塔上镶着透明晶石,片刻,倒数第二颗晶石亮了起来。 姝楹立刻就懂了,晶石是倒数计时用,所以当最后一颗续雷也满,雷池上的云就会往前方涌动。 雷塔入口被贴上禁止进入纸张,见周遭无人管制,同时也没有多馀的时间让姝楹思考,她直接就闯进了雷塔里边,每一道雷下来,雷壁上就会浮出一层浅淡的雷丝,不一会儿就消失。 轰隆隆震耳欲聋的雷声似在耳旁作响,姝楹只觉得自己要耳鸣了,没多加注意,她手肘突然碰到一道带有红色的雷光,雷袭全身,让她感觉麻痺一会。 趁着续雷还未满,姝楹就已经两步併三步的跑到顶峰。纯金色的半弧结界就映在眼前,里头雷电如七彩般,像流水般在其中流淌,这又让她想起了水晶祕洞,她跟七彩一向不结缘…… 倏地,最后一颗晶石续满,一道金色天雷衝破激射半空,她在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电光火石之下,被结界吸了进去。 她只有一个念头,果然所有的结界都跟她有仇。 无数道精纯无比的天雷包覆着姝楹,带她往更中心地方而去,她一点力都使不出来,只能任雷宰割。 蒔粮随后赶到,他在塔下瞠目,没想到姝楹在走出逍遥客栈前设下一道竟比他灵力还强盛的结界,只许凡人进出。 姝楹只觉得身体内万股雷苗在体内乱窜,五脏六腑几乎感觉被雷袭的移位,全身颤抖,朱唇在一瞬之间变得青紫。 天雷带她穿过一层又一层的积雨云,越往正中间,落雷打在她身上的顏色就越发不同,烙下炽烈的伤疤。 城内的人都纷纷往雷池那处望去,已有人高举手指指点谈论着。打探到消息的施于生也连夜赶来,远远见到此景,瞳孔剧烈紧缩,背脊僵硬发寒,难怪派内的天机石频频闪着异样之光,光线还是直打着东荒城上的雷池。 姝楹开始有些意识不清,眼看积雨云快要到梧桐林的边界,底下的老弱妇孺纷纷抱在一起躲在树下,她却没看见任何一项防护措施来保护他们,她的心顿时又更疼,更加意志坚定地要替他们挡过这一次迅雷。 「殿下真的觉得蒔粮会替族人挡这劫难吗?」阜隐端来茗茶请祇頊品茗。 祇頊并未回应,只是站在戌慕厅望着远方。虽然积雨云最多只会袭击半个部落就会烟消云散,但毕竟长此以往,没有凤凰林域的庇护,梧桐林还是很难正面成长。 虽然此番出巡美其名是找弟弟,除了故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与杀机,主要仍是藉由三黄琅枂的牺牲去告知梧桐林的处境。 姝楹被裹在天雷里面,一直想要施力逃脱,无奈事与愿违,疼痛让她汗涔涔,缩成一团,脑海里直接浮上那个梦…… 主角换人,漂亮水蓝色羽翼向她衝了过来,然后一个飞剑穿过他的身体,她突然惊醒尖叫:「不……」 当她看见蒔粮张开羽翼朝她飞来的那一刻,终于体会到书上写得这么一句:世界这么大,总有人为你翻山越岭而来。 她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额上的羽印亮起,衝破天雷的包覆,与正中央纯黑夹着紫色悬丝的狂暴天雷仅一线之隔。 「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蒔粮抓着她的双臂,只是说了这句,腰间上的冰种凤形玉佩,顿时好像感应到什么似的,姝楹的凰形血珀鍊子从颈上浮出与之结合。 雷嗔电怒,气势磅礡的一道狂暴天雷袭来,姝楹最后还是使劲把蒔粮推开,凰形血珀鍊被扯断,她仍是朝他笑顏如花,额上的羽印被木灵给覆盖,浮出四叶印记。 「你知道吗?整个山林中,树木花草都是我的武器。」 远远的,蒔粮只见她双掌翻转闭合,慢慢撑开,从掌心里涌出一颗透明水晶球体,里头承载一棵小树苗,跟着她掌心逐渐扩大,小树苗也变成大树,附近的所有木生植物都被她召唤,向她延伸。 天雷精准无误的打在她身上,瞬间爆出刺眼的雷暴,积雨云顿时消散,蒔粮被轰出那层结界,苍穹又恢復原来的朗云,却未在见到姝楹的身影。 像玻璃珠子碎了般,满天际里都是姝楹的样子,却没一个真实的她。 「不,姝楹,你别丢下我,姝楹……」蒔粮朝无垠苍穹中大喊。 他的心顿时如断线的风箏、失去海平面上的浮木,没有了生存的寄託,收起羽翼,就像第一次姝楹从天际坠落那般,他闭眼…… 第十三章 东荒雷池 (13-3) 第十三章东荒雷池 13-3 「做什么傻事呢?」耳边传来姝楹的话语,待他睁眼之际,他已经稳稳地落在当初母亲生蛋的那棵凤凰木上。 「姝楹……」蒔粮简直是抱着凤凰木在颤抖,只要不原形俱灭,一切还有希望。 「我没事,就是真的有些累了,身体好疼,被母树吸回去了,你也回梧桐林见见你父亲吧?给我一些时日好吗……」姝楹声音微弱,几乎是耗尽了所有木灵与之抗衡,全身像是被撕裂一样,正当她以为真要命丧于此的时候,是一片凤羽救了她,护住她的心脉,让她回到母树里,只是短时间内势必已经无法幻形成人了。 索性凤凰林域与东荒城相隔并不远,蒔粮在走回逍遥客栈的路程上,因他的身分在雷池暴露,所有的达官显贵、平民百姓纷纷前来一睹冰凤风采。 街上一时被挤的水洩不通,虽然得凤凰者得天下只是传言,从来就没有被证实过,但更多印证的是仅仅一支凤羽也足够庇护那人一生。 凤羽难求,神鸟真容更是难得一见。 但由于他散发的冷漠气场过于强大,几乎以他为圆心的十步内无人敢接近。 他的俊顏同样也让他吸引不少姑娘倾心而往。 「来算命哟,看手相、看面相皆可哦……」 又是那声音,他逕直的走向那人小摊处,相士本还悠哉的搧扇,一抹黑影遮住他的视线,抬头一望,他惊呼:「你是那位姑娘的……」 「家眷。」蒔粮不疑有他的直接回答。 「对对对,瞧我这记性……」相士收回折扇,敲敲自个儿的脑,又打了掌心,激动道:「我后面还没说完,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姑娘的命相是天生王者、王者啊……」 蒔粮还在咀嚼相士话里的含义,突然相士又抓起他的下顎左右查看,「公子,你说你是姑娘的谁?」 「家眷。」挣脱相士的手,蒔粮又不厌其烦的回答一次,要不是想知道后边说辞,指不定现在他的手掌与手臂已分家。 只见相士一个猛摇头,嘴里呢喃:「你跟她是没有结果的啊!」 这句印证流慬消散前的说过的话,一字不差。 「可改?」 相士摇头,「天命难改。」 仅四字,就换他掐着相士的下顎,俊美的脸变得阴森无比,愤怒之际,身后的翅膀又突发展现,撑破他的小摊,震慑之气,吓坏围观的眾人,他冷声命令:「不能改你也给我想办法改!」 「这这这、你俩的命运已经开始被扭转了啊……」相士噘着嘴,疼的挤眉弄眼,流出泪来,勉强又道:「不是你跟她平起,就是她跟你坠落。」 蒔粮不解这句话的箇中含意,「什么意思?什么平起又什么坠落的,你说清楚!」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公子得要自己领悟。」相士自认说的明白,再明白下去可就不是算命了啊…… 再说,天机不可洩漏,已经说到命中之处,他都要为此折寿来还天机了! 琴无晓即时赶到,挥汗连忙劝说:「殿下,您已经惊动许多人了,要不咱们先回去歇息吧?」 「先生意思是说,她的身分变换了。」施于生虽慢一步,但他的话倒让蒔粮冷静不少。 身分变换又是什么意思?莫非他不再是凤凰一族?还是姝楹其实也是凤凰一族? 蒔粮甩开相士,压根儿就不在意会惊动多少人,全大陆也比不过一个姝楹,他张开羽翼振翅而飞。 第十四章 转妖为神 (14-1) 第十四章为妖转神 14-1 原以为姝楹替梧桐林挡了迅雷那一刻,本来交恶的两林可以恢復友好,可殊不知在结界处,反倒一阵对峙。 「要不是咱们姝楹替你们挡灾,你们梧桐林有今天吗?有吗有吗!」凤凰林域里的树妖们站在自家门口叫嚣。 「胡说八道什么呢?分明是她偷了凤凰蛋,心里有愧才这么做的吧?」身穿大红色服饰的大妈立刻回嘴,特别不服气,「要不是咱们火凰青涅槃失败,她趁火打劫,我们蒔粮会到现在还不回来吗?」 「就是!拐了我们的冰凤,挡一劫怎么可能够,最好她有生之年都替梧桐林挡灾。」一个人说,一伙人跟着起鬨。 「姝楹姐姐才不是这样的人,你们不要污衊她!」凤凰林域里的一名孩童衝出来护她,随即又躲在自个儿母亲身。 看来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得由一切源头,自己的父亲出面澄清,才得以还姝楹、还整个凤凰林域清白。 蒔粮绕过叫嚣的眾人,直接进入梧桐林门口,不料,却被一道屏障给弹了回来,力道之大,他始料未及的撞上后方的树干,整个人晕了过去。 待蒔粮醒来的时候,自己身处一个洞穴里,四肢呈大字形被锁链分别吊起来,链子隐隐传来微量的雷电传过全身,感觉体内所有互相排斥的灵力又开始张扬起来。 蒔粮一脸狰狞,用力咬着下唇瓣,不发出一点声音,硬生生忍着疼痛,身上的灵力印记被激发,三种不同的拼命在体内剧烈的找寻出口。 尤其与之相符的水灵在额际上浮出,妥妥的全五水纹,不知何时溋满全身,将整个洞穴沿着四周冰冻起来。 洞穴外边有抹黑影走来,越靠近他,他就越心惊。 「亲爱的弟弟……」祇頊从外边走了进来,儘管洞穴倏地因蒔粮变得寒冷,但却冷不到他。 祇頊的一个撒手,几窜火球如扇形发射出去,立刻就融了蒔粮的冰壁。 「你、想要干、干什么?」蒔粮忍着一阵一阵的灵力衝击,想着姝楹在迅雷之时,遭受比他还疼的折磨,他就紧咬着唇。 「真不知道你该说你蠢,还是愚,也不瞧瞧你这般模样,让父亲看见,不知他会怎么想。」 祇頊的天熔剑又在一旁蠢蠢欲动,一下变成数把、一下合成单支,它的变幻皆由祇頊的心念做主。 「你说清楚……」蒔粮右手剑指,指尖凝成冰剑袭向祇頊,立刻就被天熔剑挡了下来。 「哟哟哟,生气啦?别那么气嘛……」天熔剑随着祇頊一记狠戾的眼神,衝向蒔粮的右手,它先划破他的手掌。 蒔粮闷声不叫,殷红的鲜血瞬间不止的往下滴,心脏上的寄情根颤了颤,接连影响了对边的姝楹,她跟着疼了会。 「我的好弟弟,要是你不要破壳的那么张扬,兴许父亲不知道你还活着,就不会这么急迫的要我来寻你了,可偏偏……」他摇头,弹弹牙腔,发出噠噠声响,想起父亲那殷切的眼神,他心里就莫名的不甘。 蒔粮静默,他当初何尝不是这样以为自己也活不了。 「算了,不说破壳,来谈谈为什么你进不了梧桐林吧?」祇頊的脸庞也是俊美无比,几乎是年轻时的火凤巴噳。 他拿起天熔剑,剑尖昂起蒔粮的下巴,他已经面无血色,满身是汗,身体鑽心的疼。 「你也不想想自己的何种身份,跟一个凤凰树妖在一起,你可别跟我说,你俩没有感情。」 「唔、这、跟梧桐林……有什么关係……」蒔粮看着祇頊这一刻就像是一个奸诈的小人。 忽而间,蒔粮体内的灵力骤然被抽出,抬头见祇頊拿着一颗斗大的锁灵石在汲取,除了额间上的水灵,还有木灵跟火灵,三色自成绚丽一线的旋转,速度不快,但他明显感受自己的灵力在减少。 「瞧瞧你自己,有多少妖灵在体内?」 蒔粮似乎懂了,原来是那些本来不该有的阻挠他进入梧桐林,让他变成半妖半神的凤凰。 「你放心,为兄这是在救你,当锁灵石把你身上所有的灵力都抽出来,你就成废物,但梧桐林本身就挺多废物的,不差你一个,无妨。」 祇頊把力量凝聚在掌上,直袭锁灵石,使之迅速汲取更多的灵力。 天熔剑在一旁也没闲着,一剑一剑的划着蒔粮的背脊,不深但剑剑见血。 锁链此时开始剧烈的颤抖,想要挣脱束缚,蒔粮闭眼咬牙忍着不发出声音,咬破唇瓣的鲜血,从唇角缝中滑落。 和着姝楹的记忆如同跑马灯在蒔粮脑海回放,原来被抽出的灵力会让他遗忘发生过的事情。 他不想忘,姝楹还在等他,即便是妖又如何,他一点也不想当这个神鸟。 蒔粮体内的寄情根频频跟着发出强烈的颤动。寄情根的奇特之处,就是除非断裂或死亡,不然多远都能感受到对方。 姝楹跟着这样的颤动而甦醒,心脏极速的抽搐着。 蒔粮额上的水纹隐隐闪动,感受着体内不断流失的灵力,他用力张开凤羽,原本漂亮的水蓝色沾染上腥红的血液,显得残破而不堪入目。 祇頊被这突然护主的凤羽给吓了一跳,但也觉得耳目一新。 明明父母亲都是纯正的火凤凰,竟然生出一颗属水的凤凰蛋,那羽毛莹莹的水蓝光亮,漂亮至极。 锁灵石此时也停住吸取,只是在原地飘浮着。 「好弟弟,你与我都是凤凰一族,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凤羽护主是什么意思吗?」祇頊伸手摸摸那羽毛,冷漠的向他看去,眼里尽是杀机,他硬是拔起一根凤羽,直接刺向蒔粮的心脏处。 蒔粮残破的身体怎经得起如此折磨,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 「唔……」 祇頊变态的以蒔粮的痛苦为乐,他一根又一根的扯下蒔粮身上的凤羽,面上阴鷙的可怕。 第十四章 转妖为神 (14-2) 第十四章为妖转神 14-2 当蒔粮双目呈现无神,浑身已经透着绝望的气息之时,隐约见到一袭青绿色的身影,彷彿又闻到熟悉的香气。 先是一道金色光芒快速朝祇頊袭击,即便他用全力抵挡,也是硬生生的被撞上洞穴内的石壁上,立刻就吐出了一大口血,趴在地上捂着胸口不停的咳血。 姝楹疾步靠近,心疼那一地水蓝色的凤羽,她蹲下悉心拾起之后,双手结出金印,从洞穴的缝隙中延伸许多藤蔓,将倒地的祇頊如同他捆绑蒔粮那般,呈大字状被捆绑。 随后一大批梧桐林的人赶到,邑郬最先拿出短匕用力划着那些藤蔓,却丝毫无伤。 「你做什么?快点放开我们大殿下!凤凰一族岂是你一个凤凰树妖可以伤的?」 身为七彩顏色之首的一红长老率先发话,凤凰犹如天一般的存在,区区一个妖类也敢太岁头上动土。 「大殿下不可伤,所以二殿下就可以伤吗?」蒔粮身上的血跡鲜红刺目,灼痛了姝楹的双眼,她狠绝的目光,向眾人扫射,以此证明她心中的愤怒是多高涨,冷眼的任凭邑郬对那些藤蔓划伤。 她伸手就把锁灵石取下,将手缓缓地放到石上,倏地锁灵石晶莹剔透,没有多想直接把手贴在了蒔粮身上,刚刚所汲取的灵力宛如一泓清澈的泉水,以肉眼看到的形式流回他的体内。 阜隐又想趁机做妖,暗地朝姝楹射了三针隐蚓针,眼神闪过一道暴戾的光芒,像是大掌画圆,轻易就把隐蚓针反方向射入祇頊身体里,那一刻他突然整个人瘫软被吊着。 「你!」阜隐瞪大双眼,没想到才短短几日的时间,眼前的女子实力就已经不容小覷。 「怎么,就容许你偷袭我的人吗?况且我只是捆着他,伤他的又不是我。」姝楹敛下眼眸,声冷如冰窖。 蒔粮开始有了反应,原来不是幻觉,是姝楹真的出现了,如春暉上的朝露,她是那样的迷人,让人移不开眼神。 「总之,小小树妖你快点放开大殿下,本长老或许还可以考虑饶你一命。」一红长老施灵控制邑郬的匕首,一刀一刀刺着那无法撼动的藤蔓。 姝楹嗤之以鼻,不以为意,怎么这些人还不懂得识时务,「哼,谁饶谁一命还不晓得。」 「那如果是老夫请姑娘高抬贵手呢?」一道嘶哑的声音传入洞穴内,一位老者拄着一根枯木拐杖,艰难迈着步伐慢慢走进。 梧桐林有个习俗,虽然是由七大长老一同管理,又因业火的天选者独大。火凰青是为上一百年涅槃,故相关人等皆因她而被提高一阶,所以火凤巴噳的位阶又比眾人高出一等。 大伙人转身齐着恭敬弯腰道:「参见火凤巴噳。」 只有姝楹佇足原地,淡漠望着,此景已经与当时第一次的遇见,大大有所不同,而蒔粮闻声,终于见到自己的父亲。 火凤巴噳投射而来的目光,让他有种熟悉又陌生的距离感,令人感到若即若离。 「父、父亲……」祇頊艰涩的开口,胸口传来一阵一阵的疼。 「你这个孽子,那是你弟弟啊!」火凤巴噳频频用拐杖敲打地面。 姝楹一个挥手,蒔粮身上的锁链就消失无踪,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呼连连,那可是梧桐林用来惩治重罪凤凰的锁魂链啊! 就算是凤凰一族的人,还不一定能轻易解开的,况且她还只是轻轻的抬手一挥…… 蒔粮挨着姝楹,总觉得她已不似当初那般灵力低下的树妖,这让他想起无极殿,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事? 「疼吗?」姝楹搀扶着他,殷切问着,不敢想像自己慢来一步的后果。 她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和他解释,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如何啟齿。 蒔粮摇头,挣脱姝楹的搀扶,极为缓慢的速度走到火凤巴噳面前跪下,与他而言,眼前只是一名以父之名的长者,而认父亲不过就是一场仪式。 火凤巴噳伸出颤抖的手,极为小心的抚上蒔粮的头,当时扔下他那一刻,他心里就无比的懊悔。 「儿啊……」他的声音明显很虚,近看黝黑苍老了许多,面容上布满沟壑纵横的皱纹、两眼悔恨而哀伤,枯槁的手,青筋显而易见。 蒔粮见此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父母在他的记忆里,本就已经模糊。 「孩子,我知道你怨我,对不?」火凤巴噳阴哑着嗓子,乾瘪而多皱的面孔,即便特意裹着一身服装,也掩饰不了浑身深土黄色的皮肤,暗红的嘴唇乾裂了,无神的老眼似乎半睁半闭地等着蒔粮的回应。 蒔粮撇过眼,语气平淡的不起涟漪,「谈不上怨,只是没什么感情。」 一红长老斥喝:「说什么呢?你父亲为你操碎了心,怎么会没有感情!」 「不怪他,本就是我的错。」火凤巴噳抬手制止,有生之年还能在见到小儿子,已经是上天对他的宽容,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的掌心向上,浮出一把藏青色的摺扇,一打开浓厚的紫檀香气袭来,扇面则是凤凰翱翔天际的景象。 「它叫碧海潮生扇,是你母亲有孕时预备着的,现在我就把它转交给你,也是了了你母亲的一桩心愿。」 碧海潮生扇自动认了他为主人,在他眼前晃晃。 火凤巴噳转身面相眾人,苍哑的说着:「现在该是还这位姑娘一位清白的时候了。」 当百年业火降在梧桐林的时候…… 第十五章 水落石出 (15-1) 第十五章水落石出 15-1 姝楹的偷蛋事件终于被洗白,得到澄清,捆绑祇頊的藤蔓也在故事的结尾后松软,因受隐蚓针之难,他只能瘫软无力的让人搀扶着。 火凤巴噳最先摆摆手让祇頊的随侍扶着他回去休养。 阜隐自责,没想到隐蚓针特别吃自家主子,一时半会都没见到麻痺药效有退去的跡象。 正当眾人准备跟着一拍两散时,凤凰林域的红瑶长老此时负手缓步而来,身后跟着得意的弟子兵榆姮。 即便之前就已经派人多处打探事情的前因后果,她仍旧没打算放过姝楹。 姝楹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跟她相见,基于礼貌,她还是朝红瑶长老行礼。 红瑶长老目光冰冷的与她相视,没打算间话家常,便直接开门见山:「火凤巴噳,虽然你说是你自愿把凤凰蛋给了我林的人,可她没在第一时间回报就是一己私慾,况且我让她出林可不是要孵你那个要死不活的凤凰蛋。」 「就是,我让她把凤凰蛋给我带回凤凰林域不要就罢了,还伤了我,要不是逍遥道收留我,让我休养,搞不好我小命就断送在她手里了。」榆姮委屈巴巴的拉起自己被伤的小腿,当时箭矢穿过的伤痕还清晰可见。 「这伤你还真敢晒呢。」说话的是蒔粮,嘴边扬起一抹讥笑的弧度,姝楹默不作声望向他,觉得疼。 红瑶长老冲着蒔粮冷哼一声,「我现在在管理我林内的事情,与梧桐林何干?与你何干?」 以前还有里厄护着她,如今里厄都畏罪自杀,这个眼中钉就留不得。 「不管事情始末怎样,没有在第一时间回报,就是她的不是,而她的授业恩师也为此护她而亡。」红瑶长老语气咄咄逼人。 还没离开的眾人都屏息,周围的空气彷彿凝固了一般,就连姝楹本身也瞠目不可置信,张口说不出话来。 客栈里最后一张书扎,里厄长老之影歷歷在目,原来他会死是因为她,但他又怎会不知道,他俩都是她的肉中刺。 死亡,只是先后而已。 「红瑶啊红瑶……」火凤巴噳苍老的面容不禁摇头感慨。 虽然两林交恶是从姝楹偷蛋这误会而起,但早在近年来,凤凰林域就已经屡屡开始找梧桐林的不是,姝楹不过 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这样的局面更明显化罢了。 「多年来,野心不减啊!也真难为你养精蓄锐这么久了。」 都已经是多年的一敌一友,他又怎不知她这样的小心思。 「你住口。」红瑶勃然大怒,倏地整个洞穴起风。 「你这个胆小鬼,自己犯的错,还要里厄长老替你赴死,你良心过得去吗?」榆姮跳出来搧风点火,她不懂他们的恩怨,只想报自己的私仇。 「好了。」姝楹艰难的开口,总算是明白,即便有些事情,解释也是无用的。 一个人的偏见,本就与是非对错无关。 「所有的事情,皆因我而起,姝楹任凭红瑶长老处置。只是既然是家事,那么还请长老准许回到凤凰林域在做处决吧。」姝楹恭谨行礼请求,额上羽印闪了一下。 她想过最狠、最毙命的手段不过就是失去凤凰树妖的元灵。 蒔粮像是受到什么打击似的,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他上前抓住姝楹的手,焦急的双眼通红,「你说什么傻话,为什么要去承担这事?她就要置你于死地你不知道吗?」 他一时没忍住,导致气血上身,咳出一口血。 榆姮见红瑶长老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脸色越来越难看。看不惯两人的氛围,她率先沉不住气,「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回凤凰林域,等我们请你吗?」 语落,得到的是红瑶长老的怒目以及一脸厌弃。 蒔粮转身看向自己的父亲,向他求救,「父亲……」 没想到火凤巴噳抬手阻止蒔粮说话,没漏看刚刚闪逝的火羽,震惊并未在脸上展露,他缓颊道:「孩子,姝楹姑娘如若不这样做,这一生她很难在凤凰林域驻足,也很难让人不为此詬病。况且她已经不是当初老夫见到的那般了。」 姝楹紧紧握着蒔粮的手,从他体内吸取仅存不多的木灵。东荒城时被蒔粮注入过的一抹神识,不如就趁此物归原主。 双灵三识,至少还能让他安身在梧桐林的日子,儘管她知道,他也会不好过。 蒔粮只觉得好像失去的某部分回到体内,又听她温眸嫣然一笑:「在梧桐林等我,就三日。」 她葱指朝他比了个三,「等我三日,定来带你走,期间好好养伤,好吗?」 「三日没来,我就去寻你,把整个林域翻过来,也要找到你。」 这突然让她想起一句话,誓言总是太美好,而现实太骨感。 蒔粮反握紧她的手,本来没感觉那些一阵一阵的痛楚,被她一提反倒清晰地吃痛起来,他竭力隐忍着,可她又怎么不晓,只能把想哭的感觉压抑在心里。 第十五章 水落石出 (15-2) 第十五章水落石出 15-2 姝楹才一踩到凤凰林域的界点,就被随后而至的红瑶长老给系缚起来,让人给拖去树寒窟里高吊着,这里是太阳唯一照不到的地方,地底边会窜出寒气,通常进去几个时辰,就会痛苦难耐。 红瑶长老身上透着浓浓的冷意,在凤凰林域生长,姝楹又怎会不晓得她的为人。越看似云淡风轻,就越显得阴戾残暴,都是为了那无谓的权利慾望。 「我刚刚去看了你的元灵,长得挺好,到了花期呢。」 姝楹没觉得意外,要毁她还不简单。 「听说你还有火灵啊?关在这肯定就不是惩罚了,不冷。」红瑶长老在姝楹身边绕绕,好像在找寻什么般,掌心跑出许多凤凰树的枯枝,她先是从她的腰际用力刺下一根废木,然后依序环状。 姝楹闷声承受,身上鲜血直流,刺鼻的血腥味蔓延,除了满身废枝,像极个晒衣架之外,元灵处无疑也是同样招数,只是更是决绝,同样伤口被树枝拔出刺进,刺进拔出。 「红、红瑶长老,你跟我说,里厄长老怎么、死的,好、好吗?」姝楹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委靡,之所以会回来,只不过为的就是求一个真相。 「怎么死的?不就是受你连累吗?你在外边逍遥自在,他可是天天背负被人辱骂教出这样学生的罪名,即便我不逼他,光是林域内的口水就足以淹死他了。」红瑶长老满不在乎的说着,一脸嫌弃指甲沾上的血跡。 「你、你骗人!」她记忆里的凤凰林域是个互助互爱互信的地方,大家团结的砲口一致向外,才不会伤害自家人。 红瑶长老耸肩,无所谓道:「是不是骗你很重要吗?人都死了,是他自毁元灵,又不是我做的。虽然死前希望保你不死,但你是知道我的嘛,是不?怎么可能饶你不死的呢?」 她的确不是很清楚里厄之死的缘由是为何,也没从没打算让人去釐清真相,只是恰好就有这么一齣好戏,让她把源头推在这棵没人理会,无人管教的野丫头上。 「哼。」姝楹冷哼,目光里透着愤怒,先前的不忍心化为云烟,她提醒着:「既然如此,就请红瑶长老快些动手吧,否则一会儿我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 红瑶长老并未发觉姝楹的异样,只是信手拈来,从树寒窟又迸进数条藤蔓,在她附近张牙舞爪着。 「既然你都有受死的决心,把不是你的东西都还给凤凰林域吧!」 下一秒,红瑶长老操控藤蔓,直接从姝楹身上取走里厄长老的遗物离火短匕。 「还给我!」一瞬间,姝楹慌了,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离火短匕是她最珍惜的东西。 没给她过多的时间思考,她感觉同时间自己的元灵处竟然开始被砍伐,金色荧光如丝丝细细般流走。 下一刻,高吊的手臂上被操控的树枝划出一道深刻见骨的伤痕,红瑶长老硬生从里头取出翅天弓,原本衣裳早已看不出来原来顏色。 「我身上所有的灵力你都可以取走,唯独那两样,还给我!」她整个人体温窜高,怒气高涨。 红瑶长老在她身上製造的伤都没让她皱眉一下,唯独离火短匕和翅天弓,两样都让她视为珍宝,不论哪一个,里头承载太多属于她跟里厄长老的记忆。 「傻孩子,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而且傻瓜才选择,我两个都要。」红瑶长老握着离火短匕,满意的欣赏,讚叹着:「里厄的武器果然上乘,这支重量轻,刃上还随时保有温度,的确是把不可多得的武器。」随后又拿起手上另一把翅天弓把玩。 「你确定我没资格吗?」姝楹轻而易举的就解了手上的束缚,只是身负重伤,落地的重量让她瞬间跪了下去。 红瑶长老顿时间不可置信,「你怎么可能……」 手上的翅天弓灵性的挣脱,重新回到姝楹手臂上。 「我怎么可能挣脱是吧?这很重要吗?」姝楹踉蹌,冷着声音扭了扭手腕,捆绑的鲜红印在还残留着。 她把问题丢还给她,勉强爬起身,一个一个的抽出腰际上的废树枝,一一回敬给她。 红瑶长老迅速一个闪身,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回击,恶狠狠的瞪着她,「还真是小瞧你了。」唤出自己的佩剑衝向她,姝楹往旁就地打滚,避开那杀气腾腾的一剑。 她的身体其实很虚,迅雷之后她根本是强行化灵的飞奔到蒔粮身边护他,刚刚又因流失太多灵力、失血过多,甚至眼前这个内忧还没处理掉,外患倒破坏的勤奋,她压根儿就是用意志力在撑。 「把离火短匕还给我。」姝楹微喘着气息,感觉自己的元灵越来越弱,仍旧伸手向她乞求讨要。 「想要呀?来拿呀!」红瑶长老灵光一闪,眼底蕴含恶毒的光芒,狡诈一笑,只见她把离火短匕高拋,姝楹迟钝的还未反应为何如此之际,迷光剑一劈,夹带瞬间的爆发力,在她眼前把离火短匕击碎。 「不!」姝楹瞳孔剧烈颤动,一股强大的灵力衝破她如风中残烛的身子,体内火蛮蝰的内丹跟着被震破,随之取代的是,她额上羽印和背脊一对如火般翅膀显了出来。 而那一剎那,凤凰木的元灵被她抹灭,榆姮在母树那端被突如其来的爆炸而晕了过去。 红瑶长老捂眼痛苦跪地,瞬间的炙热,在她毫无防备之下灼伤她的双眼。 姝楹捡起地上零碎的匕首,身后的羽翼光彩绚烂,她拽起瘫软在地的红瑶长老,火红燃烧的双瞳怒视着她,咬牙愤恨:「都让你赶快动手,你偏要不信邪,非要对着干,还把离火、离火短匕给毁了……」 每说一字就用匕首朝红瑶长老身上动脉划上一笔,任凭血流一地,她都无动于衷。 有些人可以可怜,有些人只能可恨。 「啊……啊……」一声声尖锐的声音传出树寒窟,惊动整个凤凰林域,连忙赶到的一伙人张口不敢言,当场就见姝楹直接半砍不断红瑶长老的四肢。 她本想呈现弱弱的样子任人宰割,可偏偏她骨子里就不是那样的人,尤其当珍视的人、物一件一件被夺去之时,才发现只有强者才能守护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知道是否有人言:「夜到极致会天亮,伤到极致会反扑。」 第十六章 察今知古 (16-1) 第十六章察今知古(姝楹) 16-1 梧桐林的凤凰涅槃是为业火的天选者,没有人知道谁会是下一个,可以从中评断的则是额上的羽印。 业火天选者唯一的好处,就是在业火降临前,属于不死之身。 言下之意就是,姝楹只会濒临死亡,但不会真的死。 离开树寒窟之前,姝楹眼若冰星,美瞳透出淡淡的寒意,冷声命令着:「把这个半残不死的废人丢出去凤凰林域,我不想见到她,有本事活下去的话,随便她。」 所有人听到姝楹的指示都不敢多说什么,毕竟她身后金闪闪的可是凤凰羽翼,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有多厉害,只能连忙把人扛走。 她本来不想这么快的表明自己的身份,这种如中乐透般的机率,在她出凤凰林域时,全被遇上了。 经过亲身引雷,这一趟旅程还真不算白活,比起暗地见不得光的人,这些明火执杖的还算好处理。 那些伤害,通通她都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当蒔粮从梧桐林醒过来,已经是两天两夜,角落边上有一个人正屏气凝神坐定。 「咳咳……咳咳咳……」才挪动一下身子,就浑身疼得厉害。映入眼帘的景象,应该是熟悉的地方,他却觉得陌生的可以,床顶横樑上一袭一袭的流苏,晃的他脑疼。 那人从入定中醒了过来,立刻将蒔粮扶起,拿了硬枕让他靠着。 蒔粮见他皮肤很白,扶他的时候手臂上露出的血脉清楚易见,还有着些许鞭伤,他赶紧拉下。 「你是谁?」 突然被这么一问,那人退了几步,直接双膝跪下行礼:「二殿下安好,我叫华瑟,是家主安排我来照顾您。」 知道他口中的家主是谁,但除了那次的请求,再次听到这个词汇,蒔粮还是很没有感觉。 「哟,我都不知道罪奴可以踏上这床榻,你就不怕脏了地吗?」 闻声蒔粮只是看了华瑟一眼,他低头为难的又退了几步,随后声音的的主人才缓缓步入。 六靛长老四方国字脸、脑满肠肥,眼珠子泛黄、薄薄嘴唇露着一丝狡猾的笑,摇摇手上靛青色的摺扇,大摇大摆的走进,一身花枝招展是蒔粮对他的第一印象,厌恶。 「六靛长老安好。」华瑟恭敬低头行礼。 「见到你这个罪奴怎会好,我都觉得浑身不舒服,退下,退的越远越好!」六靛长老掩鼻厌弃的朝他挥挥扇。 华瑟有些无所适从,他又因此退到更后边些。 「你是谁?我的人何时论到你来指手画脚?」蒔粮那双黑眸锐利,半瞇着眼,才一醒来就有人来这撒野。 「你!」六靛长老吃惊,被呛得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闔上扇狂抖的指着华瑟,「你可知道他是谁?他是梧桐林的最低贱的罪奴,你母亲涅槃失败,他本就该跟你娘亲一起死的,就算我现在要杀他,也没人敢阻挡。」 「你确定,要不你试试看?」他黑眸透出一抹不容挑衅的寒芒。 「好了,是我让他来的。」火凤巴噳拄着拐杖,步履蹣跚非常缓慢的走进,时而又咳嗽几声,听在蒔粮的耳里,觉得莫名的烦心,站稍远些的华瑟朝火凤巴噳行礼。 「你让罪奴伺候你儿子?还真是牺牲啊!」六靛长老语气充满讥讽。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我没请你来,你倒来讨骂。」蒔粮抬了眼眸,刚好与华瑟对上,他立刻就绕过六靛长老来搀扶他下床。 「你这隻野凤凰,不要不识时务,不知道敬老尊贤吗?你伤了我亲自来看你,还得被你这般厌恶吗?」六靛长老自尊受到挑衅,开始恶语相向。 要不是祇頊让人来求,他还不愿来看这隻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凤凰,说是火凰青的儿子,他根本不信。 自有梧桐林以来,就没听说一对火凤凰还能生出水属的凤,品质不纯就算了,现在亲眼目睹其相,除却那张好看皮相不说,性子简直难以担当大任。 蒔粮只是瞥了他一眼,一个反手掌,把六靛长老给轰了出去,他并不在乎在这个林里得罪多少人,只是瞥眼对上自己的父亲,他仍是毕恭毕敬,作揖行礼。 「父亲来是何事吗?」蒔粮仍是四处张望这间房,朴实无华,可是所有的东西都是他陌生的,也不是他所喜爱的,但也无妨,反正他本来就没有要在这里生活。 祇頊想要做大,就让给他,他压根儿没想跟他抢。 火凤巴噳摇头沙哑道:「就是来看看你復原的好不好。」 「挺好。」蒔粮点头,有些漫不经心,拉出椅樑,挑起桌上的茶壶优雅地给自己倒了杯香茗浅嚐,倒是讚不绝口。 「这也是你母亲很爱的茶呢。」 本来碰上唇边的陶杯突然顿了顿,便放回桌上,无心再品。 「祇頊恢復的可好?」对于祇頊,他还没准备好称呼他为兄长,也不是真心诚意想要知道他是否好全,只是想换个话题罢了。 「你兄……」才说了兄一字,他自觉改口,「祇頊没事,不过就是误伤。」火凤巴噳微抬了手,华瑟上前搀扶着。 冷淡嗯了声,蒔粮再无话可说。 「孩子,你我父子缘薄……」 「父亲。」蒔粮轻唤,决定将话说开,「别再说那些话了,我能明白您当时的决定,但如果没有姝楹,也没有今日的我。」 「如今我是妖兽也好,神鸟也罢,这里永远都不会是栖身的地方,希望您明白。」 「还有,我从来没有要跟祇頊争。」 蒔粮一口气说完心里想说的话,迎来的是火凤巴噳的长叹,他又何尝不明白,会是这样的结果。 如果再委屈下去,恐怕只是把蒔粮往外推。 罢了,罢了。 夜色垂幕,蒔粮望着火凤巴噳隻身离开,他踩在梧桐叶上,沙沙作响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他的耳边,他却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第十六章 察今知古 (16-2) 第十六章察今知古(姝楹) 16-2 自从那次谈话完,蒔粮闭关休养不见人,所有想与他交好的长老一律不见,吃了闭门羹。 就连得知是姝楹去引雷,特来感谢的三黄琅枂求见也不得而入,只有华瑟可以贴身在旁随侍。 儘管一堆人嘴上对华瑟的过往不饶人,但在经过原主子火凰青的训练之下,功夫底子在林内也算中上,那些人只敢在明里冷嘲热讽,不敢真的做妖。 蒔粮在几日前就已经恢復良好,先前体内的水火不容,现也极为融洽。 他坐在自个儿院内的藤椅上晒晒久违的太阳。 虽然这佈置都不是他所喜,多少耳闻是自己母亲的故居,也没想过久待,也就暂且住着。 母亲火凰青简朴,喜欢花卉,院里除了梧桐树之外,还种上一小片的月季花。 华瑟正从外边端着一组茶具回来,「二殿下安好,林医嘱咐您……」 「你且打断,我都蹲在房里几天了,闷。」蒔粮闭眼仰头,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隙缝,照在他身上已经变成淡淡和风摇曳的光晕,空气里还有着紫檀的香味。 碧海潮生扇是有灵性的武器,紫檀木极香。祂与天熔剑一样,用心念控制,所以几天的时间里,此扇就已经完全能懂主人的心意。 「是。」华瑟将茶具小心轻放于实木桌上,蒔粮见他坐姿端正,动作文雅,认真的姿态,让他多瞧了几眼。 先以沸水倒入淹过茶叶的水量后,盖上壶盖等待约零至五秒,再把茶汤倒掉,然后开始茶叶的第一泡。 「你很会泡茶?」蒔粮不禁脱口而问。 华瑟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会,他点头,淡淡回应:「夫人很喜欢泡茶,我的……罪奴的技术都是夫人手把手教导的。」 蒔粮微瞇着眼,脸色严肃:「你是梧桐林的罪奴,但不是我的,所以对我不必用这个词汇,我不喜欢,没有必要委曲求全」 华瑟终于从茶具中抬眼看着蒔粮,语气平淡:「是。」 将泡好的第一泡茶,搁在蒔粮的面前。 「不然说说你是怎么成为罪奴的吧?」蒔粮从藤椅上起身走到他面前坐下,端起茶杯品茗,此茶又与在房里饮的不同。 华瑟呼吸一窒,丝毫没有想到对方会这样问自己,如今说来,也不过是不成文的牵连而已。 「简单来说,我是夫人的随侍,而她……」华瑟哑声,话语停顿,不知道是否应该说下去。 「说啊,怎不说?母亲的随侍,然后呢?怎么她涅槃失败,你就成了罪奴了是吧?」蒔粮觉得可笑,这是什么鬼道理?又反问着:「那如果成功呢?不也还是随侍?嘖嘖。」 凤凰涅槃失败与否,跟随侍八竿子有什么干係?反正最后只是一人得道,鸡犬也没跟着升天啊。还以为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原来只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蒔樑并未流露出任何情绪,只是依话而问:「所以是父亲留你不死?」 华瑟点头,「家主说,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在得知我还活着的时候?」他又问。 华瑟没有回应,这是他在火凰青身上学到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只是又替他的茶杯斟满香茗,因为他知道即便是火凰青没有涅槃失败,他也将永远的为他的家族卖命。 蒔粮又嘖了声,不说话就是默认,想来这所谓别的事情就是照看他。 算了,反正最后也没打算带上他,是不是如此也不重要了。 「从我回来,过几天了?」蒔粮望向凤凰林域的方向,不知道姝楹可好? 华瑟将茶壶搁在位置上,抬眸回应:「算算今日已经第七天。」 「你说什么?」蒔粮愕然起身。 蒔粮气喘吁吁的跑出梧桐林的结界,才想要闯入凤凰林域之时,就看见姝楹倚在一旁石块上闭眼小憩。 就这几日的时间,她整个人就消瘦不少,记得之前鹅蛋小脸还是圆的,如今下巴却变成尖的,都怪他让她在外边等的太久。 姝楹又开始重复做那个梦,额间上的羽印频频闪动,偷偷跟在蒔粮身后的华瑟一见到那个羽符,彷彿见到火凰青再现,他有一种恍若昨日的感觉。 第十六章 察今知古 (16-3) 第十六章察今知古(姝楹) 16-3 相传人会有累世的转生,当灵魂离开身体后,会发现俗世的一切恍如一梦。 姝楹在引雷的那一刻,回到片刻短暂的前生。 在这一世流转的情节中,姝楹终于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她是在火凰青更前一位的业火牺牲者。 这也难怪火凰青要选在她这棵凤凰树產蛋,一切都是注定中的事情。 她是业火馀烬里仅存的一缕神识,被路过的凤凰树妖里厄给收了起来,养在凤凰木的种子里,难怪从初始之时就那么的不容易。 这也难怪当蒔粮的凤凰神识注入她体内之时,没有被反馈,是不是就足以证实往后她会为凤凰一族,而且比任何人更甚。 时光如白驹过隙,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个地方,只是景物依旧,人事已非。过了一轮又一轮的涅槃,从她失败开始,就再也没有凤凰成功过,但她也不知道成功过的凤凰究竟上哪去。 梧桐林并没有记载,或许真的成神了吧。 儘管蒔粮放轻脚步,姝楹还是察觉到有人接近,当她睁眼,那如焰般的火红双眸,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仍让他觉得惊讶。 这几天怎么了吗? 「你来啦?伤好些了吗?」姝楹换了一袭檀色的滚金云纹边的衣群,腰间系着金色腰带,蒔粮瞧着就比以往金贵,她撑着石块起身,噘起小嘴:「坐好久,都麻了。」 「你怎么没派人来说?」蒔粮一把将她拥入怀。 「派啦。但他们说你谁都不想见,所以我就只好守在这。」姝楹把自己埋在蒔粮怀里,贪恋汲取他身上的气息。 其实照理来说,已经转为凤凰一族的姝楹进出梧桐林应该没那么难,她只是不愿。 百年业火前她就是已是隻恶名昭彰的凤凰,如今转生回来成为凤凰树妖,名声也好不到哪去,回不回去有何差别,她又不认识那些人。 她知道每过很长时间就会有一次劫难,只有歷劫方能更好,明白自己身上的业障太重,所以并不怨自己再次成为业火天选者。 「谁都不想见是指梧桐林里的人,但没有不见你,真不知道他们怎么传的。」他解释,伸手揉揉她的发丝,总觉得她好像变了,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我知道。」姝楹不捨的从他怀里离开,拉起他的手绕了一圈,「让我看看你确定伤都好了吗?天熔剑的威力不容小覷。」 见他好像清瘦了些,但没关係,她已经打算先去琴无晓那里大吃大喝一顿补回来,再去石刃山那边找巨石火鷲接回红耽。 第十六章 察今知古 (16-4) 第十六章察今知古(姝楹) 16-4 突然,一阵剑影朝他俩衝来。他俩被迫分开,往剑影来的方向看去,榆姮正恶狠狠的瞪着她。 「你噁不噁心火凰姝楹,伤了我林的长老就想一走了之吗?你知不知道红瑶长老死了!她死了!是你把她弄死的!你当凤凰林域的人都死了吗?」榆姮几乎是怒吼的出来。 火凰姝楹?蒔粮被姝楹这个新身份给懵了。 「被我虐成这样,死了对她来说是件好事,好好下去跟里厄长老懺悔。」姝楹早料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红瑶长老脸皮薄,面对这样的窘境,根本无脸再活下去。 「你好无耻!她好歹也是你师长。」榆姮咬牙切齿,双拳紧握恨不得把她碎撕万段。 「所以?里厄长老也是你的师长,你救过他?还是曾经为他的死感到难过?」姝楹目光阴冷,盯着榆姮,她眼底有怒,她又何尝没有? 榆姮一愣,被她这样看着心底发毛,虽然里厄长老死亡时,她并不在现场,但儘管当下听到噩耗,她的确丝毫无感,甚至觉得都是他自找的。 如果他不那么偏心的话。 从榆姮怔然的神情中,姝楹知道一切都只是她的痴心妄想,哪怕她是说谎,她也会信。 「不过死了就死了,你能耐我何?一个人来挑战我吗?」姝楹根本没把榆姮放在眼里,从一开始她就已经输给她了。 榆姮现如今的愤怒,在她看来不过就是输不起,不愿承认罢了。 「谁说她没有同伴的?」一道黑影从榆姮的影子里浮了上来,许久未出现的流荧浑身裹着浓重黑气,「我就是她的伙伴。」 本来已经做好受死的准备榆姮,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陌生人不免还是有些错愕。 「她杀了我师傅,所以我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放心,我体内有我师傅三分之一的水灵,定能助你杀她,只是我需要时间。」流荧唤出透霜剑,认真将其灌注霜钉。 等等,明明就是流慬自毁灵丹的好吧?流荧也在场的,不是吗? 算了,兴许从来就没有人想知道事情的过程与真相是怎样,一点也不重要。 只是她俩好像弄不明白,儘管来十个人,都打不赢她一隻凤凰的啊! 蒔粮不知何时已经跑到姝楹身边,把她护在身后,微偏头悄声问:「你瞧见她身上那团黑气没有?」 「见到了,不过是有些走火入魔罢了。」透霜剑的缺点就是需要聚精会神的把透明的剑里灌满霜针,第一次她就已经领教过了,没想到流慬还留有这一手,也难怪她会带走她。 「那我替你争取时间。」榆姮压低身子,凝视着姝楹,眼神充满一丝冷肃杀气,她已经在石刃山上挖到不少木晶石修炼,木灵提升不少。 她手握藤剑,顾名思义就是剑身会爬满藤蔓,在与人比试的过程里,藤剑上的藤蔓会跟着攻击。 只见藤剑立刻就朝着姝楹袭去,榆姮顺道用另一隻未执剑的手画一圆形,像是剑的分支,数十支剑被框在那圆里,排排列队跟着攻击。 蒔粮的碧海潮生扇感应自己主子有难,率先衝出来打开扇面,轻而易举的就替他俩完好的挡下攻击。他握起扇钉,一个反手用力挥扇,从扇面底下藏着的痒痒粉跟着被扇出。 榆姮未注意便将痒痒粉吸了进去,随即全身就起了红疹,她只能停止攻击抓着身体止痒,没一会的功夫,肌肤被她抓的浑身通红、破皮流血。 接连姝楹踢了一把落地的剑,往流荧方向而去,为了闪避,她无法集中精神,透霜剑里的霜钉又开始满天乱射。 榆姮闪避不及,身体硬是被射入了好几支的霜钉,疼的在地上打滚。这下好了,伤人不成,反而被人伤,那人还自称是神队友。 流荧也自顾不暇,其中几支霜钉还分别直接射穿了她的四肢,如同那日水晶祕洞姝楹歷经的惨况,但还好那时候有施于生。 想起施于生,不知他还好吗?那次之后就没能再见他。 第十六章 察今知古 (16-5) 第十六章察今知古(姝楹) 16-5 「疼不疼?」姝楹朝她俩走来,额上的羽印闪了又闪,因在人世间吸收的业障太多散不去,故重生之时随时都有着比别人更多的戾气在身。 蒔粮不可置信,眼前的姝楹彷彿变成另外一个她陌生的样子……近乎冷血、残酷。 她靠近榆姮,一个张手就直接将她体内的霜钉吸出,让她二次重伤,霜钉在她手上很快的溶解,与她一个火属性来说,根本无用。 榆姮疼到喊不出声,冷汗涔涔,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就是她的手下败将,只是就是心里存在的那点不甘心作祟,才会让她沦落至此。 她现在就是个高高在上的火凰,她怎能与她比拟。 流荧只能吃力爬着躲到角落,爬过的地方如曼珠沙华般的血道,此时她还想着偷袭姝楹,偷偷的凝聚水灵,在空气中匯集水珠成针状夹着黑色之气,针针朝她而去。 「当心!」蒔粮一个拋扇,想要替她挡下那一些水针,没想到姝楹比他快一步,当第一根水针衝向她,一个旋掌,后边紧跟着的所有水针,顿时成她的手中玩物,而碧海潮生扇回到他手里。 这对蒔粮无疑又是一个衝击,火凰的能力这么强大到几乎锐不可挡吗? 姝楹脸色阴沉,大步迈向流荧,手上的数根水针自成一颗水球,里头根根分明。 倏地,姝楹的火灵,煮沸着那颗水球,逐渐变成滚热的火球,她走进她眼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不明笑意,瞬间捏破,水四处喷洒,有些落在流荧身上,立刻烫出伤痕来。 流荧咬牙忍着。 姝楹蹲下掐住她的下顎,冷眼的瞪着她:「你不是很想得到凤凰?如今我是纯正的火凰,与我缔结血契,我就会臣服于你、听命于你,我们一同征服天下,然后百年业火来临之际,你可就要陪我一起身葬在火海里,你说这主意怎么样?」 虽说是血契,但其实更像一种牵绊,凤凰最终就是从业火中涅槃,也不知从何而来的传言竟让人如此当真着迷,她倒也不介意臣服于她,只是想知道,会将是怎样的一段旅程。 不过无奈事与愿违,一听到要一起死,流荧吓得尖叫,「不要,我不要……」 姝楹冷哼甩手,「早知你不敢,量你也没那个能耐。」 她站起,眉宇之间掠过一抹不屑,居高临下傲视着她,伸出手指向她的印堂,一抹抹如浓墨般的黑气从指尖被吸引出来,窜进姝楹身上,额间上的羽印不停闪烁。 像是被吸光人气般的流荧顿时面无血色,眼窝深陷、眼角四周皱纹堆叠、嘴巴乾瘪脱皮,身体枯瘦,如同枯木朽株,倒卧在一旁奄奄一息。 缩瑟成团的榆姮,恐惧的瞳孔放大颤动,不敢出声。看着纯正的凤凰之力,连梧桐林那个火凤都是手下败将,她又凭什么觉得自己打的过。 「嘖嘖,不过就只是得不到凤凰而已,有必要拿命赌吗?再说,你可见何人得凤凰得到天下过了?」姝楹摇头,不知道单纯呢喃,还是说给自己听。 当终于吸完流荧身上的黑气,姝楹的身体也有些不堪负荷,她往后退了几步。 流荧到死仍不死心,瞪着大眼用那嘶哑的声音诅咒:「火凰姝楹,我诅咒你跟冰凤不会有好结果的。更赌你这一世涅槃失败、赌你们缘尽缘灭,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自身生命便到了尽头,灰飞烟灭。 第十六章 察今知古 (16-6) 第十六章察今知古(姝楹) 16-6 蒔粮换出碧海潮生扇,扇去那一裊裊黑烟,连忙上前搀扶,脸上尽是担忧,「姝楹!你还好吗?我带你走。」 姝楹惨白着脸,字字句句的诅咒说没进入心里是骗人的,但她只是勉强挤出一抹笑,本想伸手抚去他脸上的忧,但最终只是轻轻喊了声疼后,就晕厥倒进他怀里。 蒔粮赶紧背着她就想往东荒城而去,思索着琴无晓一定知道些什么。不料华瑟从后边追上,大字型挡在他身前。 「你做什么?」蒔粮眸光阴冷瞪着。 华瑟低头行礼,语气恳求:「希望二殿下可以带上华瑟。」 自知在梧桐林已无任何容身之处,与其这样苟且偷生,不如跟着求去。 「我知道二殿下不信任华瑟,但家主已经将我给您,我就属于您并忠心您。」 蒔粮无言,又不是物品,给来给去,一点自主权的能力都没有。 「求、求求您。」华瑟哑声,握着拳颤抖,他回想起家主对他说过的话。 如果他愿意带你走,你就跟着他吧,否则梧桐林也留不得你。 「东荒城知道怎么去吗?」他问,或许是懂了些什么,反正多一个人,姝楹也就多一分保护。 虽然他心里明白,她根本不需要保护。 「知道。」华瑟点头,二话不说的走在前头,先行带路。 离去前,蒔粮回头看着榆姮,「你回去养伤吧,她压根没想伤害你。」 一路上姝楹呢喃,彷彿回到当初拥有凤凰蛋那般一直喊着,会保护他。事已如此,他怎么会不知道,也的确一直都是她在保护他。 只是,他也想为她尽一份力,哪怕一次是让他保护也好。 「凤凰……」姝楹絮语,不知道是叫他,亦是叫她自己。 「凤凰……」她又喊了遍。 「我在。」蒔粮出声回应。 「你……为什么不问我?」姝楹似乎听到蒔粮跟榆姮说的那些话。 她忍着想大哭的衝动,从未想过自己突然有一天就从一棵树妖变成一隻凤凰。 然后过不久,当业火再起的时候,她又要经歷那刻骨焚烧的痛。对于前世的记忆,她只有那段,落尽通红的一片火海。 蒔粮何尝不想问,话到嘴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到底是哪一个环节生变?又怕问了让她更不堪…… 沉默许久,他道:「你想说吗?」 姝楹极力忍住哭泣,搂在蒔粮颈前的双手紧紧交握着,此时她才知道,自己不是不怨,是怨了也改变不了事实。 儘管她现在可以轻而易举的打败所有与她为敌的人,却也唤不回心里头最重要的人。 蒔粮感受背上人的颤抖,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任由她无声啜泣。 第十七章 时移世异 (17-1) 第十七章时移世异(蒔粮) 17-1 当蒔粮第一时间踏出梧桐林的结界之时,火凤巴噳就知道这辈子是最后一次相见了。 「父亲……」祇頊站在火凤巴噳身后,隐蚓针的麻痺感硬是在他体内待了许久,直到第五日,才感觉这波疼痛退了下去。 儘管知道阜隐的无心之过,但仍是罚他去惩戒堂领三鞭刑。 「罢了,你也别在对你弟弟痛下杀手,说明白点,他也不过是一隻冰凤而已。」火凤巴噳摆摆手,不愿多说。 冰凤的能力的确不及纯正的火凤,但他也只能往当时火凰青生下他的时候,就已经是颗病斑的凤凰蛋,后头姝楹怎么去孵蛋的就不得而知。 祇頊心知肚明,梧桐林十个人就超过半数多殷殷期盼蒔粮的回归。现在倒好,无端又生出一个火凰姝楹,千思万想都没料到她竟然是下一场业火的天选者。 论阶级,她是比自己母亲更上一回的重生者,也难怪她的力量如此强大。 话说回来,越是强大的力量,靠的也是人世里的不祥之气,再业火里同样不容易涅槃重生。 又见着自己的弟弟如此在意,引雷都想着同生共死,估计火凰姝楹如若涅槃失败,蒔粮也会萎靡不振,届时根本不是对手。 蒔粮一行人又来到东荒城,城门口依旧有守卫检查出入令牌,人们生活依旧未变。 「等我吗?孩子们。」琴无晓又在后边出声,每天他都会等在这唯一的出入口,为的就是像现在可以领着他们进门,明白时日不同以往,该来的躲不过,总是会来的。 一路上行人匆匆,姝楹额面上的羽印持续的闪烁不停。 「二殿下,您要不给姝楹姑娘结个罩子吧?」华瑟见此提议。 「为何?什么是结个罩子?」 华瑟看了姝楹一眼,先前跟过火凰青,所以他明白羽印闪动的含意,而如今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眼前,多少也知道她的来歷。 「您看过姝楹姑娘额上的羽印吗?通常只要到人世里,有负面情绪,都会飘到她的羽印里,这就是为何凤凰被喻为神鸟。」 「因为祂吸收无尽无数的不祥之气,带着这些气息坠入业火里涅槃,运气好的话,得以重生,而运气不好,就……」 「所以结罩是阻挡她吸收?」蒔粮看了看四周与他擦身而过的人们,什么感觉也没有,唯一看到黑气的反倒是在流荧身上。 他从自身散出大量冰霰,覆盖在姝楹身上,从那会儿低声啜泣完后,就沉沉睡着。 「嗯,不全然吸收。毕竟她已经带着上上世的浊气重生,不敢说完全没有,但毕竟也是转世,尤其她身体正弱。」 华瑟一语点破,说的简单一点,现在的姝楹,不过为风中残烛,她身上的火灵,兴许随时都会要了她的命。 这让他不禁想起火凰青,那时她一边孕育体内的凤凰蛋,一边还得被强制吸收那些浊气,一声苦也没听她喊过。 随着琴无晓到逍遥客栈,里头就见红耽及昕木忙碌的来回穿梭桌次间。 「是我让他在这等你的,殿下不会介意吧?不过毕竟包吃包住也不能白吃白喝嘛。」 蒔粮摇头,见红耽似乎对昕木没这么抗拒,只是道了声谢,更是淡道:「如果他愿意继续待着也无妨。」 对于未来,他一点心里准备也没有,姝楹脆弱的看似彷彿随时会消失一般。 说他无用也无所谓,他就只想与她在一块。 「殿下!」红耽望向门口,突然大喊的拉回蒔粮的思绪,倒也唤醒了背上姝楹。 「红耽……的声音,还有……」姝楹辗转而醒,朦胧的视线里,好像见到许多认识的人都在这个当下聚齐了。 琴无晓先让昕木领着华瑟去客房安置,明说自己永远将二楼角落的边间留给他俩。 蒔粮轻轻将姝楹落在床上,一旁窗户微掀一角,阳光落在那层薄薄的窗纸上,歇息过后加上他的冰霰让她脸上气息好了不少。 「好些了吗?」蒔粮坐在一旁,伸手揉着她的发丝,而她点头,凝视着他。 「为何这样看……唔!」 姝楹起身将唇印在蒔粮的唇瓣上,轻轻浅浅的吸吮。蒔粮面对突然其来的吻,除了刚开始的惊愕让人措手不及,随后,换他伸舌探入,两人舌尖缠绕摩挲。 片刻,姝楹率先抽离,一条细细银丝从口中被拉断,她轻声笑了起来,带着羞涩。 望进蒔粮眼底的那一刻,姝楹彷彿才找到那时仍身为树妖的自己,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受油然而生,情不自禁的想要触碰他。 「我不知道该从哪告诉你……」尤其她压根无法控制自己火灵的能力,总是觉得一个怒气上来,她好像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而越是想要控制,越是会适得其反。 「什么都不用说,因为已经很明瞭了,你是火凰姝楹,是我冰凤,冰种凤形玉佩选的凤后。」蒔粮握住她的手,反正不管怎么样,他都相信这一世都是注定的。 冰种凤形玉佩对上凰形血珀鍊;以及他俩身体里同时寄住了寄情根。 姝楹隐忍着情绪,心里无声叹息。 「只是……抱歉,我并非纯正的火凤。」自知自己名不正、言不顺,根本配不上她。 姝楹闻言,心里微微疼着,她耸肩自嘲,「那正好,反正我也是从一棵树妖转世成火凰的,同样没纯正到哪去。」 这是她唯一能安慰他或者说服自己的说法。 恰好窗外的微光依着缝,洒在他身上,好像又看到最初最初第一眼见他那般的神仙入世,那么柔软而乾净。 第十七章 时移世异 (17-2) 第十七章时移世异(蒔粮) 17-2 昕木端着几道菜,大声嚷嚷走进,打破原有的寧静,她将菜餚搁在桌上,亲手舀了碗汤。 「姝楹姑娘你醒啦?好点没有?这是特别为你熬的大骨汤哦,很补的,嚐嚐?」 姝楹朝她巧笑点头,顽皮跳下床,「嚐,当然嚐。」 随后华瑟换了套服饰跟着红耽一块入内,两人各自抱掌前推,身子略弯,「殿下。」 蒔粮跟着坐在一旁,同时默默接收昕木替他舀的汤。 「一块坐吧,没这么拘束。」蒔粮看了二人,指着位置。 姝楹支颊嘻笑看着红耽,开心问道:「红耽,是昕木救的你吗?」 「那是当然的呀!」昕木率先抢话,「姝楹姑娘不知道,我可是费尽心力才把他从巨石火鷲的爪牙之下救出来……」 姝楹看似意犹未尽的听着,该接话时说话、该发问时提问,好像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 只是她仍是可以感受的到蒔粮专注的凝视着她,彷彿她一回眸,就可以看见他眼瞳里清晰的映着她的样子。 「那你呢?」话匣子突然转到安静的华瑟身上,姝楹问道:「说说你吧,什么都可以,还不知道你名字。」 华瑟有些怔神,其馀人的目光匯聚在他身上,他与姝楹对上眼的那片刻,犹如看见火凰青再现,将他拉进时光的洪流里。 他印象最深刻的那一次记忆。 当她额间上的羽印闪之又闪,他总能听见火凰青喃喃:「跌宕起伏的生活,只会让人觉得心累,所以简单就好。」 「当东方日出冉冉升起,我会双手合十,虔诚祈祷,祈祷人间平安喜乐、祈祷人间处处有爱。」 在梧桐林有这样一则传说:突如其来的不是百年业火,而是额上的羽毛印记。 兴许是对从天而降的礼物而有所感慨,除了灵力不可转渡之外,她将一生的拿手绝学全教与他。 一天夜里,他仍在院子里练剑,火凰青端着一盆花艺出来,摆在一如往常泡茶的位置上,随后坐下泡起茶。 「夫人现在喝茶不会睡不着吗?」华瑟将剑执在身后,恭敬行礼。 火凰青没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一直盯着他看,最后她道:「迅雷之下的独活不是你的错,因为他们爱你,所以誓死也要保护你。」 华瑟有些失神的看着火凰青,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他的心事从没跟任何人提起。 想起父母是某季迅雷之下的牺牲者,唯他一人存活,曾经的他怨过也恨过,可却没说过。 当眾人都觉得他因迅雷忘记所有,只有火凰青相信他记着。 火凰青眼神望向远方,华瑟读不出她眼里的情绪,却听见她呢喃:「小华瑟,我有孕了。」 他怔然,心尖惊颤,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 她偏头侧脸看着他,扬起一抹笑意,此时月亮已斜掛于夜空,星星挤满银河,大家都说火凰青的院子里是最好赏月的最佳方位,他时至今日才得以所见。 「儘管我命由天不由我,但总归还有生机的对吧?」 「我能保护夫人的。」 火凰青静默了很久,最后笑着起身,走回屋内。华瑟记不起跟在她身边多久,但他明白,如若她不想回答问题的答案,向来都是沉默,却不好明说。 果然那次就为华瑟对火凰青说的最后一句话,从此他便被居于这个地方。 结束小型聚餐时刻,姝楹走下楼,客栈也陆续打烊,琴无晓正在柜檯上喀喀打着算盘,抬眼瞧见她便招手,「孩子,过来。」 恍惚之间,那句孩子的称呼,让姝楹恍若见到里厄长老就站在她面前。琴无晓从柜檯抽屉中拿出了一封信递给她,上头斗大的姝楹二字,让她不禁红了眼。 她不会忘记,那是里厄长老的字跡。 第十七章 时移世异 (17-3) 第十七章时移世异(蒔粮) 17-3 后来,琴无晓替他俩在东荒城内一处离中心稍微远些的位置上安置新居,虽然嘴上说是替他顾家反正也是久了无人住,但明眼人都看的来屋内家具无一不是新的,院外也被打扫的一乾二净。 姝楹不想戳破,于是心领。 蒔粮正从逍遥客栈回来,一进门就瞧见她专心的在院子一隅洒水浇菜,然后蹲下的点着其中一片蔬菜叶子,「长得真好。」 儘管看起来姝楹的气色很好,但仍不敌她日渐虚弱的身体,她吃力的撑着膝盖想起身,却一个不稳的往后跌。 「小心些。」所幸蒔粮反应的快,已经挡在她身后,将她打横抱起,回到屋内。 姝楹没有挣扎,了解体内的灵力越发蓬勃,她就像是颗气球,灌饱气体,随时都有可能喷发。 蒔粮并未说话,轻轻的把她放在床上躺着,自己则坐在身侧,又散出自身的冰霰包围着她。 只是与前几次不同,明目张胆的冰霰落在她身上,瞬间将她本来旺盛的火灵掩盖,让她舒服不少。 姝楹紧握住他的手掌,每一天都像是偷来的光阴。 「蒔粮,我们一起去流浪吧?」她提议,儘管这里的生活很安定、很美好,可是她还是想出去闯闯,去看看世界。 虽然无极殿看到的是她未来的动向,可是她还是想试图掌握自己的命运。 火凰青说:「我命由天不由我」;她却想说:「我命由我不由天。」 业火涅槃只是一个过程,不会是生命的尽头,况且她都重生一次了,不好好疯狂一下对不起再次重来的这一段旅程。 蒔粮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你若想,咱们就去吧。」 得到他首肯,她坐起身,鹅蛋小脸立刻笑的如三月烟花般绚烂:「那你要变成凤凰带我飞。」 「别想。」 在空中飞行,凛冽的寒风刺骨,她这个身体一不留神就会被狂风吹落,难保他可以即时护着她。 姝楹没想到蒔粮竟拒绝,倾身靠近他,纤纤玉臂环住他皓白如雪的颈项,「我就想。」 「能抱、能背、不能飞,你重。」他调侃,只有自己知道,希望养胖姝楹这瘦骨如柴的身体简直难如登天。 她很自然地坐在他腿上,嘟嘴咕噥:「哪儿重了?你抱抱,我可是比标准身材还……」回头一望,不小心与他唇瓣相擦,等她意识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蒔粮在她唇上落下翩然一吻,那吻轻的像是停在花瓣上随风颤颤的粉蝶。 虽然不是第一次吻姝楹,但他仍是在触碰到她的唇角时,身体不可抑制地颤了会。 仅存的理智让姝楹离开他的胸膛,却不料让他反压她在身下。 「你、你想做什么?」姝楹抵着他,脸上早已爬满緋红,虽然未经人事,但好歹之前有在话本里多少合着同袍好奇的翻阅过。 蒔粮那一脸妖孽的脸,瞧着姝楹笑望不语,随后便往一旁倒,躺在她的另一边。 「姝楹,你究竟在无极殿里发生什么事了?」蒔粮看着上方屋樑,这个问题已经压在他心里许久。 姝楹侧身用手臂当枕看着他,心里想着还好他终归是问出口了,不然这成日里的纠结也不知道该到哪时。 蒔粮偏头,用同样姿势对上她的视线,眸里闪动着星辉:「不好说?还是不能说?」 「也没倒不好说,是真的没什么好说……」 这一刻,姝楹闭上眼,彷彿觉得自己又回到无极殿。 只是已经不是当时见到的那般,此时殿内满满的色彩旖旎,四周围用彩石砖贴成,她坐在那高位,受眾人朝拜,然后同样见他就站在台下,跟着眾人膜拜。 她惊呼的想起身与台下的他打招呼时,倏忽间,画面一转,无极殿一阵天崩地裂,周围的石墙纷纷崩落,殿里边的人儿抱头惊吓乱窜,一隻隻几乎要比人还大全身长毛的蜘蛛涌进,逢人就咬,登时血溅喷飞,当场被咬的人瞬间当下唇办中毒发黑,严重的倒地抽蓄后死亡。 姝楹下意识跃上空中,瞬间露出身后如烈日的双翼,举起右手臂弯,翅天弓就显影在眼前,弓弦上正夹着一支金色长箭,只听咻地一声,径直地穿透蜘蛛的肚子,又是那一瞬间,从肚中涌出许多小蜘蛛,依旧朝着眾人袭去。 儘管只是小蜘蛛的咬伤,仍带给族人剧烈的疼痛,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于耳。 一个没注意,不知哪里来的小蜘蛛跑到她的颈上咬了她一口。 「唔呃……」姝楹伸手抓起颈上的蜘蛛捏爆,马上就觉得疼痛难耐,立刻就失去了力气,坠了下来。 就在那时候,她见到蒔粮展开自己的双翼,是那双漂亮的水蓝色,手中结印,转眼之间,墙面开始產生一层层冰霜,越来越厚…… 姝楹这时候才察觉他要冰冻这个地方,他要牺牲自己来成全她。她才要试图阻止,不料却被他展翅的凤羽搧出无极殿。 无极殿大门随即被关上,任凭姝楹在外头敲打都无用,她知道除了里面的人打开,否则从外边根本进不去,况且这是一个根本不属于任何位置的空间,只能受它召唤。 「姝楹,我看到上边好像有些异光,不知道是不是……」 姝楹的背后边有人说这么句话,她压根顾不得是谁说的,抬头直奔那道异光而去,不承想,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圈套。 因在无极殿内被咬时,就已经痛苦万分,此时疾飞,对她来说简直吃力,殊不知一个没留意,一把剑从背后偷袭,直接刺穿她的心脏,剑脊消失,她从高处坠落,无极殿消失,底下正是再次经歷百年业火的梧桐林。只是在她闭眼之际,有一个人影窜出…… 第十七章 时移世异 (17-4) 第十七章时移世异(蒔粮) 17-4 姝楹突然眼睛一睁,连忙坐起身,前面的记忆与她几次看到的相同,转身回看,他依旧是他。 没想到当时是蒔粮冰封的无极殿,但他为什么好像不记得一切?为什么她会看到这一幕?为何他没有过去的记忆?那个人是他吗? 这许多的问号油然而生,蒔粮察觉有异,跟着爬起身,瞧着姝楹唇色带着几分苍白,她额间上的羽印不如以往闪烁,而是直接映了出来。 「怎么了?」他轻轻拍着她的背脊,想着她兴许有苦难言,安慰着:「没事,你不想说就别说了。」 姝楹眼眸映着他那张人神共愤,足以颠倒眾人的绝世面貌,觉得不可思议,「你真的想不起什么?」 真是多亏她这新身份火凰姝楹,至少能感应无极殿的存在。 它是变动的,好像会随着水流动般。再见到无极殿,正是她刚刚闭眼的意境。 姝楹猜想,是不是因为有他在身边,她才得以看见那些属于她或他们的记忆? 蒔粮凝视眼前景象不语,他觉得熟悉、觉得似曾相似,却记不得任何片段。 「这算是我第三次来这里吗?我不确定……」姝楹迈步走向那高处,一步一步,她在赌。 蒔粮被这种极为熟悉的感觉撼动,脑海里好像有什么在翻搅,更在心间处震盪。 当他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位置时,开始有着些许一幕幕的片段画面闪过眼帘…… 就在姝楹踏上最后的那一阶,霎时,包围在四周的冰壁开始融化,蒔粮心头大慟,他一声斥喝,伸出手掌将那些融化的冰壁再次封闭。 「你能和我说,你看见什么,或者……感应什么吗?」 姝楹无动于衷,径直的往那个高位坐下,双手紧窜着拳心,如果回到那个时候,她想知道为什么蒔粮要牺牲自己?还有无极殿外背后的声音以及那把偷袭的剑,这些恨远比人世间的不祥之气更甚。 导致她又重生了,仍是有着这些负面记忆。 「我……」前世记忆涌入的突然,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起,终于能懂姝楹那句话的含意。 不是不好说,而是真的没什么好说,也不知该如何说,找一个记忆点啟齿都无从开口。 记忆摆在眼前,如果再重来一次,他还是会把她推出门外,就算她不是业火的天选者,他也要尽所能的护她这一生。 俩人记忆重叠,蒔粮才懂,原来……他疾步上前拥她入怀,原来这一世她是来还债的。 第十八章 凤凰炎殿 (18-1) 第十八章凤凰炎殿 18-1 两人不知道在无极殿内坐了多久,而蒔粮发现好像在殿里几乎瞧不见姝楹面上的羽印,她彷彿舒服了许多。 不一会,姝楹反手向上,就跑出一本书籍,上头斗大的妖物志印在封面,朝他歪嘴一笑,「我们一起去北鯤海好不好?」 她随意翻着,开始说着自己本来还是树妖的大志,「本来呢,百年修成人的时候,我就想出林去云游四海了,世界那么大,不看看怎么行。」 语落之时,手上的妖物志刚好也落到了泉先那页,蒔粮伸手接过,书籍几乎如全新般被保存完好。 蒔粮点头,便闔上妖物志,反正也是他没去过的地方,「那便去吧。」 他起身走下台阶,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与她是上上一回的转世者,只是他们是否依旧是他们? 姝楹得到应许,轻盈的跳下台阶,开心的扑向他,满脸笑意。 「那我们出去吧,不知道无极殿这次又在哪边短暂停留了。」 从他们一踏进无极殿,里头的门就被自动关上,直到现在姝楹一个挥手,门板便随之开啟。 门外一道金色阳光洒进,刚好落在姝楹身上,那一幕又与蒔粮最后见到她的景象重叠。 射穿、坠落,她都没有发现他最后衝了出来的那束水蓝之光,因为没能来得及接下她而懊悔一生。 「是雷塔,原来还在东荒城境内呀。」 姝楹指着远方的雷塔,蒔粮跟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引雷之事恍如昨日。 他转头瞥眼就见人世间的不祥之气,又开始飘进她的印记里。 「疼吗?」蒔粮不经意的轻声问着。 她一时没理解蒔粮话语的问句,直到察觉他双眸里,似哀似痛,同是天涯沦落人,想必他又被勾起什么回忆才会如此,小指勾起他的手,反倒安慰起他来,「我身子这么弱,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你要用冰霰养着我。」 蒔粮还想说什么,姝楹却被一旁围观的讨论声所吸引。 「欸欸,你们知道炎殿的火又开始燃了吗?」一名女子问道。 另一名女子接着回应:「知道啊,炎殿燃火,当然是有事必发啊!只是这都几百年没燃了,咋地就这么突然啊?」 姝楹与蒔粮面面相覷,没听过什么炎殿,她迈步加入讨论,「请问姑娘们,你们在讨论什么呀?我听到炎殿?那是什么……为什么会燃?它烧起来了吗?」 女子们闻声,看着姝楹,其中一人偏头,见她身后的蒔粮,以为二人是外地来次参拜,拉着她的手,朝不远的方向指去,好心解释:「瞧你这面生的,与身后相公是外地来的吧?炎殿就是凤凰殿……」她遮手悄声,「听说只有凤凰才能进入的殿宇。」 本来还对相公一词沾沾自喜的姝楹,但听到后边,她怎样都高兴不起来。 「不过炎殿与雷塔一样,反正这两个一有异样,牵扯的都是旁边的梧桐林,说到这个……」 炎殿离雷塔并不远,说是遥遥相望也不为过。两塔相似,皆是阁楼式结构,平面为八角形,塔身耸立,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大概就是外观顏色,雷塔为银,炎殿为金。 两人走到炎殿外,金黄塔身就佇立在面前,片片似琉璃的砖瓦在阳光下显得刺目,正如同它的名字般。 附近几乎没什么人烟,却仍能维持光彩炫目,塔尖出时不时的喷出长焰,却不会殃及周遭。 姝楹对这个地方觉得陌生,可无法抗拒自己莫名的被它吸引着,她望着高耸的殿宇不语,总觉得这座炎殿在呼唤她,才要迈步上前,就被蒔粮唤住。 「等等……」蒔粮心里着实不安,心情鼓热噪动着,拉起姝楹的手,兴许明显感受到他的担忧,她回头朝他盈笑,「进去看看吧,都来了,不进去对不起自己。」 重生之于她的意义,就是重活一次,哪怕结局再次不堪,她都不想懊悔。 越是靠近炎殿,那份吸引力就越大,就当姝楹踏入殿内时,蒔粮率先衝了进去。 「蒔……」 炎殿看不见的屏障将他弹得老远,姝楹还来不及反应将他拉回,就被屏障吸了进去。 她几乎是用滚地到殿前,狼狈的爬起身,并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不管是什么结界,还是屏障,能闪多远有多远。 每次她的进入方式都是灰头土脸的,就不能有个让人好好走的方式吗?低头理了理自己的仪容后,抬眼就被那明晃晃的光,照的睁不开眼帘。 「你终于来了。」一道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出,而且能够轻易的唤出她额上的业火羽印及她的凤凰羽翼。 姝楹仰头四处张望,金黄色砌成的重檐殿顶,看得她是眼疼。 「这里是哪里?你是谁?为何呼唤我?」回音传盪在这个空间里头,直至此刻,姝楹才明白,那么深刻的呼唤是由炎殿发出。 「这里是世代业火天选者的殿堂。」一团如炎般的魂体漂浮在她眼前,「而我是这座殿宇的守护者,我等你好久了。」 炎殿守护者说完,她短暂的进到时光回转的洪流里。 第十八章 凤凰炎殿 (18-2) 第十八章凤凰炎殿 18-2 当时的梧桐林环境优美,紫色花开的像梦境。 以前的戌慕厅古朴苍然不似现在,在靠近中央的大院里,长了一棵百年梧桐,根部错节、树身巍然,梧桐叶开的的茂密,藏着白里透着淡紫色的小灯笼花,整院清香扑鼻。 姝楹看见自己一身雪白的坐在梧桐树下倚着树干小憩。长老们前后赶来,这儿嘮叨一句、那边碎念一声,听得她是漫不经心。 她这才明白,原来穿的隆重是要去无极殿。 「都什么时辰,你还在这给我休息!」先行赶来的长老,一把用力就将她拉起,气的鼻子差点没冒烟,都已经是要继承梧桐大业的人,还这么随心随便,丝毫没个正统身分样子。 「不就是迟了些去无极殿嘛,那礼不受也不要紧的啊……」她被拽起身的有些莫名,真心觉得这些繁文縟节都没她补眠来的重要。 在她顺完衣裳,准备前往无极殿时,身后传来温润好听的叫唤声,只见蒔粮一袭白衣翩翩,乌黑的发仅用一根褐色丝绸随意挽着,随风飘逸,深邃眼眸、高挺鼻樑、绝美脣形,无一不显其张扬高贵与优雅。 姝楹转身跑向他身边,俏皮的挽上他的手臂,嫣然一笑:「蒔粮。」 蒔粮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拒绝这样亲腻的举动。 「你瞧瞧她,迟到还有理了?真不知到底是如何选上你的,这么重要的日子……」长老颤抖着手指着她,摇头长叹。 「这得问天,我也不想的,但你们谁又想?」姝楹耸肩,虽然此话不假,但确实不中听。 姝楹笑了出来,原来自己以前就已经是个直肠子有话直说的人,投生过后依旧性子不改。 「好了,别贫嘴。」蒔粮伸手弹向她的额际。 「呜疼!」摀着额,姝楹觉得委屈。 没有人告诉她,这突如其来的重责大任应该怎么做,也明白所有人都只是等待看她的笑话…… 快到无极殿,长老又在殿门前,把她拽停下来,正经八百的告诫:「我跟你说啊,一会儿你给我胸抬挺的走进去,姿态端庄,一脸严肃,不要给我嬉皮笑脸,嘴巴闭紧,走进去就对了……」 「好啦,我知道。」姝楹被这样碎念,心里更慌了。 撇眼想求助一旁活脱瀟洒的蒔粮,来不及对上眼的瞬间,他便被唤走。 姝楹看着他离去背影,心里苦涩却也清楚明白,他不喜欢她,全是她单方面爱慕而已,他甚至比以往更加紧的训练她,只为了让她可以独当一面。 他对她温柔,也只是如同对待一般人,没有特殊、更没有偏爱。 当她踩进那一刻,现有的记忆与长老们先后进入无极殿不谋而合,接受眾人膜拜、蜘蛛大队侵袭…… 这些苦痛并存的回忆,让姝楹怒火中烧,全身的力量都在体内蠢蠢欲动,像火山即将要爆发那样,深色的眼眸燃着烈火,她狂躁的不能自己。 「你到底为什么让我看这个,我到这不是来缅怀过去的,我不需要!」姝楹朝他咆哮,即便到现在记忆快速流转到最后一刻,她仍旧看不清楚那声音最后的主人。 姝楹感觉自己的四肢被束缚高掛无法动弹,她看不见是什么东西缠着她,且明显感受到之前身为凤凰树妖的记忆,开始一点一滴的被抽离。 「你要做什么?放开我……」她使劲挣扎几乎让身上的青筋都浮起,仍是扯不下那看不见的绳索。 名为守护者的魂体依旧在眼前那飘飘荡荡。 「百年业火将临,你该完成使命。」它就像是一台没感情的机器,语气冰冷。 「不,我不……」姝楹惊惧急吼,她还有好多事没完成、还没去北鯤海见泉先、也还没跟蒔粮告别……重要的是她根本还没准备好。 须臾,她眼前呈一景象,天降团团赤红的火球化作炙热光晕落在梧桐林,里边所有的生灵都在声嘶力竭的哭喊求救。 「别、别……」儘管她闭眼撇头不看,脑海依旧会浮现那烧林情景。 是不是她永远的摆脱不了这样的梦境与即将要面对的现实? 下一秒的转瞬却是见着里厄长老拿着离火短匕准备自縊,她眼睁睁的看着他将匕首刺进凤凰树妖的所要之处。 「不要、不要,不要再来一次……」姝楹完全怔住,惊骇地睁大眼睛,拼命摇头,放声尖叫,从体内涌出极大的灵力,炎殿里头的琉璃瓦被震碎,碎片穿过守护者魂体,划伤她的身上的每一吋肌肤,原本束缚在四肢的绳索也莫名消失,她直接跪在那些碎瓦上,鲜血沾染她的衣襟,滑下的血液在地面上生成大朵大朵的凤凰花包围着她。 姝楹再也忍不住情绪,抱着凤凰花嚎啕大哭,她已经失去所有的木灵,却在骨子里还是希望自己是棵凤凰树。 守护者魂体对她哀伤的情绪无动于衷,好像早已会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儘管如此,她的记忆仍不断地在消逝。 它的语气无波,没有任何情绪的说出下一句话:「你只有一个愿望可许,过去之事不得重改、死亡之人不可重生。」 「我要活。」姝楹满脸泪痕,也没想的说出这三字。 姝楹脸色苍白的从凤凰花林中站起,用沾上血液的手抹去眼泪,那血痕印在脸上,好似痛已不再痛,双眸里映出要活下去的果决。 「我要活、我要活、我想要活!」姝楹重复又重复的怒吼,愤恨让她激出体内的火灵。 活下去,就是希望,她就是要逆天,更改自己的命运。 彷彿这不是下一关的答案,守护者的魂体没有任何动静。 姝楹立刻弯臂唤出翅天弓,用自身的血液凝成箭矢,拉出一道弧线,眼神比刚刚更加坚定,「这不是愿,是必须,我的命运我要自己做主!」 语语才落,箭矢朝着那魂体方向射去,穿越过后箭矢消失,可它却还在。 一阵阵透彻心骨的寒凉之意传来,从周边延伸进来一层层的冰墙,姝楹闻冰一笑。 轰地一声,炎殿的门倒了下来,蒔粮带着那双水蓝色的羽翼闯了进来,眉间映着漂亮的水波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个拍,她还是第一次看见。 想起有他在的那一世,他同样也是个冰凤,那么高雅。 「姝楹!」他伸手一把将姝楹揽入怀,用自身的凤羽包围着她,伸手拭去她嘴角的血痕,语气里全是自责:「抱歉我来晚了。」 刚刚在殿门口见到她浑身是伤、是血的模样,儘管他身为冰凤,也足以让他体内所有的温度顿时消失。 相拥还不到瞬间,二人就被拆散,姝楹被一股力量吸到守护者那方。 只是此时它不在是漂浮形态,而是一个人样子,他一身黑衣,双手交负在身后,姝楹脸上的血色已退去,虚弱的无力挣扎。 「就凭你也想救她?简直痴人说梦。」即便化为人形,那声音依旧不带一丝温度。 蒔粮唤出碧海潮生扇,用自己的凤羽化成一只如冰锥般的长剑朝守护者射去,没想到刚刚姝楹攻击的那支箭矢反倒从旁射了出来,与它相撞,迸裂出火花,他抬手抵挡。 此时守护者向他一个伸手,从袖口中射出的锁链勾往蒔粮方向而去。 「你要做什么!」姝楹惊慌,如果连自己都打不过他,更遑论是蒔粮。 蒔粮的凤羽虽即时闔上,却也不及那迅速的锁链勾,直接衝过,正中他的心脏处。 他试图把锁链勾拉出,知道这举动图的是什么,但随着挣扎,胸口的伤口的被撕裂,鲜血如柱。 姝楹脊樑一寒,上前跪下,膝盖上的伤让她痛出冷汗,闷声求饶:「不、不要,求您、求求您……」 守护者不屑的笑了笑:「他不会死,不过你们缘份也就到这里停止。」 还不明白守护者话语的含意,下一秒锁链勾抽回,硬是拉出了蒔粮体内的寄情根,随即一根弹指火将其燃了起来。 寄情根是双寄生植物,枝根很细小且长,会水平伸展或斜上昇状,根上有针刺,蒔粮的情根已经随着脉络发芽,弹指火一烧,他的手上一条痕跡。 火烧的很快,一下子就烧到姝楹那端,她只觉着心头一阵绞痛,灼热的厉害。她蹲下身子,紧紧捂按着心窝之处,额上冷汗渗出。 蒔粮半跪,右手按住胸口,他愤恨的抑制不住颤抖,用力呼吸都觉得痛。 姝楹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命运如此。她以为她是妖,后来发现自己并不是;好不容易接纳她为凤凰神鸟,却没想到有着不得不之事…… 犹如困兽一般。 第十八章 凤凰炎殿 (18-3) 第十八章凤凰炎殿 18-3 守护者似乎没打算放过姝楹任何一个有关情系蒔粮物件,他单手勒起她的脖子,另一手剑朝着她的颈部,隐没在里边的凰形血珀鍊被逼了出来,躺在他手掌上。 「不要……」好像除了这个词汇,姝楹再也想不到任何可以说的话,恍然之间又想起流荧的那个诅咒,那么决绝。 区区一个弹指火将蒔粮的寄情根燃烧殆尽,可他没想到竟会这么疼,彷彿身体里的五脏六腑跟着焚烧,这比祇頊虐待他还要痛苦。 他冷汗淋漓,双膝跪地,瞬间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吐出来就会好多了。」在二人听起来,守护者看似安慰的话语,却在下一秒再次让他俩跌入地狱。 凰形血珀鍊就在二人眼前被守护者一把握碎,他的掌心起火,一丝灰烬都不留。痛苦、不捨、愤恨的种种情绪,一一闪过姝楹的脸。 赤色的烟将蒔粮包围了起来,守护者一个摆手,人烟缓缓消失,她连说「等她」二字都说不出口。 姝楹凄凉的笑了起来,原来死亡的尽头是什么都没有。 如果一人的牺牲,可以再次换得百年安乐,那么她无情无爱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最后,她放弃挣扎,自从踏出凤凰林域那刻起,哪一次她不是遍体鳞伤? 「不就是要我坠入业火阵吗?我去、我去,行吧?」 等姝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处从未见过的冰面上,她又换了一身衣裳,身上的伤也好全。 她站在冰面上,脚底板映出她的身影,仰头是月圆高照的夜空,繁星点点闪耀。 迎面拂来一阵清风,吹起她的青丝,本是应该舒服的样子,可残缺的记忆里,只剩业火焚烧的痛苦。 顷刻间,天地间灵气涌动,巨大无比的火团骤现,由远而近,越来越大。 轰轰声响,迅速的往姝楹这个方向袭来,她展翅高飞,躲过一个又一个火球。 刚刚站立的地方,不知何时变成梧桐林,顿时明白那些火球便是业火,百年一次的轮回已经到来。 通红的火海翻滚叫嚣,炽热的红炎宛如恶梦般吞噬一切,儘管再次亲临其境,还没坠入就觉已被烧蜕一般,倒也让她看清业火里边村民的惨叫、无数个的墓地…… 明白自己已经退无可退,火海腹地,该来的,总是会来。 姝楹心沉,虎口交合,捏出手印,唤起自己体内的灵力,额间上的羽印一羽、二羽的片片凝起,她的周身散出金光,三尾的凤凰形态在空中盘旋,人世间的黑气从四面八方匯聚,和着她的气息。 希望这次不会在有人偷袭…… 第十九章 凤凰涅槃 (19-1) 第十九章凤凰涅槃 19-1 施于生晚膳过后,便把自己关在房里,他的水波纹即将要衝破最后一关,此时此刻不得有任何闪失,而就在他入定没多久,大殿里的天机石又发出金光。 一察觉有异,施于生下一秒就已在大殿上,这次与上回不同,金光是穿越任何物件,径直的光束往梧桐林照射。 几个弟子在寝室扑了空,纷纷才赶往大殿,气喘吁吁的指着殿外,「火球、不,是业火、业火降了,还有隻凤凰……」 施于生奔出殿,天机派距离梧桐林不算近,可夜空中远远就见一隻金光闪闪的凤凰于天际徘徊,他知道那是姝楹幻化而成,这一天终于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凤凰,传说凤凰出现,象徵着天下安康。 以前看着书籍描述还没有什么感觉,可当真切知道凤凰之下的苦难后,要用一人牺牲,成就万人之安,就有些愤恨难当,甚至怀疑自己修仙的目的是为何。 既保护不了想保护的那人。 逍遥道上戚长老双手负在身后,站在石刃山,望向远方天际不发一语,那一身金光照映在夜空,格外显眼的凤凰,解念站在身后,跟着望去。 他没忘记最后一次见面姝楹说的话,真没想到后会无期竟是这含义。想着如若她不曾遇上那对火凤凰、没有得到那颗凤凰蛋,往后的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 只是一条注定好的道路,就没有停留的理由。 东荒城内逍遥客栈里的琴无晓,除了叹息还是叹息,该来的究竟躲不过过。 业火下的梧桐林首当其衝,戌慕厅里的长老们,各个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只见祇頊仍还有心思悠间的品茶。 自从火凤巴噳过身,他的野心昭然若揭,丝毫不隐瞒,全然不顾大局,竭尽的剷除异已。 长老们虽然明白凤凰一定会坠入火海,但拿捏的时间没个准头,全由凤凰自身决定,可业火并不会只燃一个区域,时间拖的越长,伤亡就会越惨重,可谁也不敢支声说话。 蒔粮被赤烟送回梧桐林,倒在两林的交界之处,被一声长啸惊醒,金色身影在上空盘旋,他怔怔地望着,见她似乎仍做垂死前的挣扎,更知晓自己与姝楹已经没有寄情根的牵绊,再也不会因她疼而疼。 幻成凤凰的姝楹意识逐渐模糊,她闭上双眼,脑海竟是浮现炎殿守护者说的话语。 「所有的苦痛,只有三种:放不下、得不到、捨不掉。」 她的记忆看似是被取走,可是却也感觉自己得到更多,但也在此刻明白守护者的一片苦心。 姝楹和火凰青之所以涅槃失败,正是自身参杂着放不下与捨不掉的情感,在业火里被焚烧得死去活来,而涅槃失败。 顷刻,她转眼全身散出激光,不停鸣叫,声音响彻云霄,急速高飞的窜入星夜里,再从高处俯衝向下闯进百年业火里,夹带长啸,义无反顾,投身于熊熊烈火中自焚。 业火无情,她亦无情。 第十九章 凤凰涅槃 (19-2) 第十九章凤凰涅槃 19-2 蒔粮在亲眼见到姝楹坠入的那个瞬间逃离了梧桐林,太痛了,他不忍直视。 没有了姝楹,天地之大,他不知道哪里是归途。只是想到她的心愿是想去北鯤海见鮫人,他便去了。 蒔粮几乎是直接幻成凤凰飞到北鯤海,兴许来的是时候,还真让他遇上一条鮫人搁浅于岸。 那是已经入夜,似乎是月圆的日子,海上一轮明月,跟陆地的景象不太一样,静謐的只听见海捲着浪花拍打岸边礁石的声响。 鱼尾人身,是为鮫,他脑海里想起匆匆一瞥妖物志上面第一句的文字描述,缓步靠近,从周身发出自己最擅长的冰霰包围着那鮫人。 「谁!」鮫人突然起了反应,转身看着他,浑身颤抖,「你、你是谁,别过来!」 「我叫蒔粮,你身上的冰霰是我的,需要吗?」蒔粮也没想客气回应,他馀生的温柔都给了姝楹。 「要要,要啦!」鮫人放软娇声,这冰凉的感觉来的正是时候,可以舒缓她身上的疼。 都是她太贪玩,才导致遇上了雷击。 蒔粮走到她身边,明月之下,见着一条显眼金色的鱼尾有气无力的拍打着浅滩,他又想起了那书籍里的最后一段话,鮫人一生只会动一次情,而且会根据动情的对象选择自己以后的性别。 所以他还不太确定眼前鮫人是男为女。 「疼。」鮫人轻呼,海底城城主只有说被业火烧到会灰飞烟灭,可没说雷击也能让人痛不欲生啊! 不过她一向跟运气不好结缘,就那么刚好没躲过突然劈下来的雷击,打在海面上馀留的雷丝,仅仅只是擦上点皮,就足以让她疼的死去活来,搁浅于岸,更没想这被雷劈,还会莫名劈掉她一片金鱼鳞。 蒔粮抬手就覆盖上她受伤之处,冰霰匯聚成一片鱼鳞的形状,轻轻的敷上。 「哗,你好厉害,你是神医吗?」鮫人看着他纤长细白的手指,又偷偷往上望去,刚刚大老远的就见着一抹身影,原以为是救兵,却不想是他款款而来,五官清秀的面容上,夹带着强烈的疏离感。 蒔粮看了她一眼,淡道:「我不是。」 「噢。」鮫人识相的不在多话,小脑袋瓜里,开始搜索记忆中蒔粮这个名字。 这个大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然北鯤海于最北端,但深海之浩瀚,且与各地方交好,也有多数幻成人形的兄弟姐妹们,时不时会传递回来四面八方传递的讯息。 终于,她在脑海里扫描到了冰凤蒔粮这四个字。 「可以……摸摸你的尾巴吗?」蒔粮下意识的问了这句。 「啊?可以啊,你是芃儿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不能忘。」鮫人芃儿将自身鱼尾舒展开来,金色的鳞片沾着沙在浅滩上闪闪发亮。 有了蒔粮的治疗,她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疼。 蒔粮轻轻的将手覆上,凉丝滑溜又有些刮手的触感,原来鱼鳞是这般感觉。 「你是凤凰对不对?」鮫人芃儿没想这么多,单纯地问,好像也没有非要他的回答,便又自顾自的介绍自己:「我叫芃儿,如你所见,是鮫人……」 鮫人芃儿趴在沙滩上,双手支颊,身下的鱼尾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 「成年的日子快要到了,你觉得我应该选男选女呢?这个问题困扰我好多天,而且听说变身会好疼……」 蒔粮见她边说边皱着眉心的样子,甚为可爱,只是静静地听她说话,并没有打算给予意见,因为不管是男是女,都不会影响她那一双蔚蓝色的双眸。 「啊,我要回去了喔,谢谢你帮我疗伤。」鮫人芃儿转手变出一瓶玻璃罐,里头装着零星鮫珠,笑语嫣然:「喏,这个是见面礼,也是救命礼……」 说着说着,鮫人芃儿偏头思考会,「救命礼好怪,算了,反正就是礼物,不过因为我不常哭,也不常流泪,所以没攒多少。」 蒔粮收下鮫珠罐,珠子与罐内碰撞,发出铃鐺声响,淡道:「快回去吧。」 只见鮫人芃儿转过身子,往海里边游去,金色大尾巴灵活迅捷,很快的没入消失,顿时又只剩海浪拍打石巖上的声音,回到一片静謐。 蒔粮在附近找到石洞,算不上居住,只是就这么待着,白天于滩上看着日出日落、浪捲白花、渔船出海归航,有时候夜晚会听见鮫人唱歌。 他不敢去打探梧桐林的状况,深怕听来的消息不是他想要的。如果姝楹真的涅槃重生,被夺去所有记忆的她,兴许忘了一切也是好事。 让他记着她就好。 第十九章 凤凰涅槃 (19-3) 第十九章凤凰涅槃 19-3 业火在梧桐林燃烧,比以往更长的时日至月年,想当初火凰青也是如此场景,一票长老觉得无望,只有祇頊喜露得意。 当灿烂的霞光从火中衝向苍穹,业火消逝,梧桐林风云涌动,眾人纷纷从戌慕厅跑了出来。 只见凤凰之影又再次现身,在苍穹之中徘徊长鸣,倏地,一身金衣华裙的女子,从高处缓缓降下,她就落在百年梧桐树上头。 晨曦的光,洒在她身上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姝楹已然成为真正的浴火凤凰,梧桐林的主人。 她美眸中尽是冰冷,居高临下的望着底下眾人,散发出气息已不同往日。 本该是由祇頊带着跪拜,此刻却未见他人影,一红长老只得率先领着眾人跪下膜拜,恭敬高喊:「参见火凰姝楹,恭迎姝楹殿下。」 「参见火凰姝楹,恭迎姝楹殿下。」其馀人等跟着齐喊。 火凰姝楹微偏头,似乎想要在眾多人之中,找寻什么却无果,翩然的跃下冷声道:「起来吧。长老们辛苦了,如今我回来,许多事也该告一段落了。」 长老们相顾失色,摆明说着这样的一句话,意味着祇頊的时代将要过去,虽是觉得万幸,但面临的又是一个未知的未来,没有人敢说话。 见此,火凰姝楹也不恼,扬起一抹难以解读的笑意后飞身消失在梧桐林。 躲在戌慕厅的祇頊,再听到那一声长鸣之后,简直不敢相信,他瞬间捏破瓷杯,破碎的瓷片划破他的掌心,红色血液滴滴入地。 「殿下!」阜隐衝上前,没料到祇頊却问:「蒔粮在哪?」 蒔粮? 阜隐回头看着邑郬,她也摇头,表示不知晓。 「去把蒔粮抓起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祇頊眼眸微瞇,闪过一丝杀意。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必须经歷由死转生的过程,才能切身的体验到生命的可贵。 业火对天选者是残忍的,相对也是强大的。 火凰姝楹又来到凤凰炎殿,额间上一簇火焰的印记显出,入口处的大门就自动打开,守护者已化作人形等待。 「恭候您的到来。」这次守护者用手捂胸朝她弯身敬意。 一步一步的向前迈进,金碧辉煌的殿内,一片寂静,闪耀不进她对这个重生的身份感到陌生、不知所措,却又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的不是能力,而是她空白一切的记忆,像刚出生的新生儿。 「守护者,你说我该做些什么呢?」她呢喃,随后长叹,坐在高位上,只觉得万般空虚。 尾章 凤皇于蜚(20-1) 尾章凤皇于蜚 20-1 又是一个入夜,蒔粮望着无垠星夜,不远处传来低声哀嚎,连忙寻声又见着鮫人芃儿于浅滩。兴许这些以来的时日都是她的相伴,倒也让他本来冰冷的脸庞,有了些许的温暖。 「怎么了?又伤哪了?」走上前抚抚那靛蓝的头发,这隻贪玩的鮫人芃儿,成天大伤小伤的搁浅于岸。 几次被渔民欺侮,还是他替她善的后。 「蒔粮哥哥,我疼、好疼……」鮫人芃儿脸色苍白无血,蜷缩成一团。 多少听过她自个儿说过鮫人转变的歷程,蒔粮低头瞧见她,身上溢出层滑溜的薄膜,他一下便懂她这是要面临下一个阶段了。 他柔声安慰:「忍着点,想好要变成男的,还是女的了吗?一会儿你包裹成蛋的时候,我可是会推你入水的。」 「你、会不会保、保护我?我、我害怕……」鮫人芃儿脆弱的问着。 蒔粮没想过这辈子还有人需要他的保护,望向平静的海面,来这里许久,至今都未入海过,他有些犹豫,但却笑着应声回覆:「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不怕。」 「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小凤凰蛋。」 脑海突然闪过这么一句,那是姝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在他还是一颗凤凰蛋的时候。 鮫人芃儿逐渐意识模糊,此刻她脆弱得似碰就碎,蒔粮动作不敢太大,小心翼翼的将她揣进怀里,缓慢的随着白浪踏进海里。 冰凉海水打在蒔粮身上,又冻又寒,他没试过闭气,只能在海上浮载浮沉,但本是鮫人的芃儿,一入海就脱离他的怀中。 他只有听过,却未曾亲眼见过,自己只能守在平静的海面上看着海面下金光闪过一轮又一轮,才想着等等破壳而出的鮫人会是男还是女之时,突然有东西从空中疾飞而过。 蒔粮迅速幻成凤凰形态追去,他没能来得及发现,海面下的鮫人芃儿,原本包裹蜷缩的身子,薄膜因水溶解自成养分,蔚蓝长发在水中翻卷,身体发出微微的光芒。 下一刻,鮫人芃儿的身形慢慢被拉长,脸部也出现了变化,转眼间,她已经蜕变成一个女人的样子,摆着自身漂亮的金色鱼尾跃出海面,在深夜的大海中画出一条圆弧线,绚彩夺目。 尾章 凤皇于蜚(20-2) 尾章凤皇于蜚 20-2 那抹踪跡很快的消逝于夜色中,蒔粮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里,鮫人芃儿还在等他回去。 「弟弟真叫为兄好找。」天熔剑成数把将他围绕,祇頊出现在他眼前,当随从来报在北鯤海见到蒔粮身影,便想着应该由他自己去千刀万剐才有那个快感。 蒔粮见他的气焰比初时相见更大了。 祇頊眼中的杀意是那么明显,蒔粮心里有了底,他的出现无非作实了姝楹的涅槃失败,他是真的失去她。 「能让兄长费尽心力找到这来,也不容易。」蒔粮也没打算废话太多,唤出碧海潮生扇,用食指随意一点扇面,立刻浮出一个冰球,握起扇钉,朝冰球一扇,无数颗冰球飞向天熔剑的剑尖,瞬间冰球向下冰冻整个剑身。 这是他在石洞里,无意学会的招式。 祇頊压根没放在心上,蒔粮是冰,水属性,冰火相生相剋,此消彼长,区区一颗冰球,就想冻住天熔剑,未免也太小看它了。 「哼,雕虫小技。」他扬起一抹嘲笑冷意,仅是单手掌心朝上,一颗比他冰球还大的火球就已在掌上,迅速朝蒔粮飞去。 蒔粮以为火球是用来溶于剑身,却没想到是朝他袭来,一个飞闪,火球恰好只是将他衣袖烧出一个洞。 只是天熔剑自身发烫,早已将他的冰球溶解,趁他没防备之意,数把剑尖向他刺来。 蒔粮眼底闪过一抹骇色,收起扇,双手结印,额间上的水波纹浮出,周围空气突然骤降,片片霜花从天而落,夹带着晶莹剔透的霜角如刀尖,齐齐朝祇頊方向刺去。 天熔剑袭来的同时,他散出冰霰包围着自己,还是抵不了四肢和背部被划伤,但因有冰霰覆盖,受伤程度算轻,就算流血也能阻挡伤口出血。 祇頊片刻也被他的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霜花刺伤。 二人都身上纷纷掛了彩,祇頊目光阴沉,本来想着父亲已经去了,如若火凰姝楹涅槃失败,他不在梧桐林的话,可以留他活命,现在想来留他下来就是留个祸害跟自己作对,且看下来,显然他并不知晓姝楹已经重生的讯息。 他就不信,少了姝楹在身边,他还能是他的对手。 祇頊双手结印,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的从周身涌出火焰,如光将夜色照亮起来。 通红的焱火,与天熔剑合而为一,只见焰气慢慢爬在剑身上,赤红色的图腾显现,一股凌厉逼人的剑气环绕在剑体周围。 蒔粮一直看不见他的火灵印记在哪处,印记是蕴含所有灵力的地方,他再清楚不过自己不是祇頊的对手,儘管他体内也有火灵,可是却不足以抗衡。 才稍微一个分神,祇頊执剑横向劈斩,火熔剑夹带半圆的剑光扑面而来。 眨眼的瞬间,蒔粮来不及防备,手掌翻飞,只见无数的霜刃如飞蛾扑火般,被天熔剑的剑光所融。 身后传来啷噹的锁链声,祇頊冷不防的欲从后边偷袭。 突然一阵风起云涌,火凰姝楹一身青红如焰,发丝轻扬挡在蒔粮面前,天熔剑的剑光,直接硬生地打在她身上,如同棉花打在钢铁,彷彿轻轻拂过,丝毫未伤。 正是因为她也是火属性,才刚经歷涅槃。没有人知道,蚀骨销魂是怎样的难以想像、更没有什么能比业火的炙烈让她受伤。 业火就像王水一样,腐蚀啃咬她身上的每一处,熔尽一切,尸骨不留,然后在慢慢从那馀烬的粉末里拼凑。 尾章 凤皇于蜚(20-3) 尾章凤皇于蜚 20-3 当蒔粮一眼看到她时,整颗心震盪的在这一瞬间几乎要窒息。 眼前她的背影真的是姝楹吗?她涅槃重生了?他止不住颤抖的手想触摸她,谁知她一出声,顿时让他冷得彻骨。 「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一个弱者,你是当本殿死了,还是觉得本殿不找你,就是任由你放肆了?」 火凰姝楹阴冷深眸微垂,随即从袖口中射出一道炎焱,如火蛇般攀附在祇頊握着剑把的手臂上,速度快的留下一道蜿蜒焦痕。 她另一隻手上还拿着北鮫海底城城主送的人鱼长明提灯,听说是鮫人油所製而成,本想带着灯寻宝,没想到却遇上这一齣。 祇頊脸色大变,只能咬牙忍着这剧烈的灼伤,他默默收起天熔剑,没想到夹带着的火灵竟也未能伤她分毫。 「他不过就是梧桐林的叛逃者,我杀他何过之有?」祇頊愤慨的指着姝楹身后的蒔粮。 相传凤凰重生,必得拋却所有。他就不相信火凰姝楹已经全然认不出他,那个她心心念念誓死要保护的冰凤蒔粮。 火凰姝楹依他话而转身,恰好狂风捲起,吹乱她额前的碎发,叫人更看不清她此时的神情。 蒔粮赶紧低头拱身作揖:「参、参见姝楹殿下。」 「为何叛逃?何因?」火凰姝楹只是制式话的问着,低头晃晃手上的长明提灯,并没有很在意他的答案。 她知道自己必须偽装成一副位高权重的样子,才符合现在的位置。 「我没有叛逃,是兄长赶尽杀绝。」蒔粮整个心都寒凉,明明是他先自卑低下头拒绝与她对视,却又因她的淡漠而觉得失落。 「你说谎!梧桐林身陷火海你在哪?父亲过身你在哪?对梧桐林不忠、对父不孝,这种不忠不孝,人人的得而杀之。」祇頊说的愤慨激昂,这一眨眼的瞬间,他从指缝射出细针,想暗袭蒔粮,却没想到被火凰姝楹简单的两指一夹,周围的空气突然都冷上三分。 她清冷的容顏看着他,微微蹙眉:「你确定你这种幼稚的伎俩要在我面前耍吗?」将细针换成火锥反向朝他射去。 祇頊在她轻易拿取之间惊慌失措,他无意挑衅她,只是…… 当他回过神来,火锥已经从耳边擦过,往后踉蹌之时,却被火凰姝楹从他身后拿出锁链绑住,叫他退不得。 「不管他是不是叛逃,都与你有何干係?是不是非要本殿这么明摆着针对你,你才能明白,现在梧桐林的主人是我,而你……凭的是什么身份?」 火凰姝楹燃起金色火焰,周身火蛇鼓噪狂舞,手掌向上,个个点点火光,似球在掌心上跳动,然后弹至祇頊身上,他的衣服被弹的一颗颗破洞后,渗入他的皮肤上。 祇頊想着同为火属,在怎样的火他应当都受的起,却没想那单单看似没有杀伤力的火光球,焚尽肌肤里那么疼,不一会的时间,他额上的冷汗涔涔淌落。 他被锁链捆的动弹不得,连屈身缩着都无法,只得朝她狂嗥:「为什么你只罚我,你不公!」 「别急,还没到他。」火凰姝楹神情淡漠,身上的火焰缓缓收起,她又仍变回原来那个她。 只是她似乎在等待什么。 正当祇頊自以为她的能耐不过就是片刻灼伤,而他庆幸忍过之时,伤处却开始像有万千蚂蚁在啃咬、像纸缓慢焚烧进五脏六腑、熔进骨髓,越发难以忍受,他表情充满痛苦,紧闭双眼,说不出话来。 「疼不?不要小看这火,可是取自业火里最低深处的蓝白火,只是想着你也没那么罪大恶极,不过就是那么自以为是了点,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火凰姝楹像是在介绍什么东西般,祇頊愤怒的情绪在她眼里一览无遗,对于他惨白面容视若无睹,慢慢又道:「你是不是该表示些什么了?五蓝祇頊。」 没有了大殿下之实,他就什么也不是,即便在不甘也只能屈于人下。 「参、参见姝楹、殿、殿下。」祇頊咬牙挤出这几个字。 蒔粮晃眼以为她在保护他,没想到下一刻,她随即拿出一条火鞭,鞭上带着火,宛如巨龙在夜空狂热舞蹈。 突然,啪的一声,打在蒔粮的手臂上,火凰姝楹下手并不轻,瞬间就见他的衣袖就被燃破一截,灼伤他的手臂,红通一条火痕烙在上头。 蒔粮不坑一声,默默受着她给的罚,火纹一下就如血丝般佈满他的手臂上,火凰姝楹仅扫过一眼,一堆零碎的片段闪过脑海。 火凰姝楹晃了晃头,没放在心上,瞥眼看那被疼折磨至昏的祇頊,挥手一瞬将他送回梧桐林,并传了句:「好生安置」四字一併送回。 她并不想伤人太深,不管过去空白,还是现在未来,她都秉持着初心,儘管知道那些人根本不待见她。 尾章 凤皇于蜚(20-4)-END 尾章凤皇于蜚 20-4 「蒔粮哥哥……」鮫人芃儿循着他的气味游到离他近的岸边,才刚经过成年礼的变换,她正气息微弱地趴在岸上,海蓝色的发丝柔顺的散在身侧。 「芃儿,还好吗?」蒔粮飞快地来到她身边,原以为他的下场也是跟自己兄长一样,非但不是,她跟着他一听到声音,跟着过来,又怕手上的提灯太亮,她便站得远些。 蒔粮摸不清她的思绪,只是能确信的是,她遗忘了他们之前的所有,那火鞭抽的让他疼,也让他清醒。 「疼……」她有气无力的喊着。 这一声,喊起了火凰姝楹隐约的记忆里,彷彿曾经她也这么疼过。 蒔粮轻笑出来,「疼你还游过来?」他伸出掌心,让冰霰覆在她身上,暖声询问:「好些没有?」 火凰姝楹在微光中见到他那抹笑意,心尖莫名闪过一丝疼痛,好像有什么被滋养起来,除了他手上火纹,另外那一条是什么? 鮫人芃儿点头,她退去稚气的脸庞,蜕变成一名女人的样子,「我想让蒔、蒔粮哥哥第一、第一眼看见。」 她说得气需无力,鮫人变幻后最是虚弱,哪知她又沿海追了几米,体力更是虚脱。 蒔粮本想阻止,却被她紧握着手,「让、让我说。」 「你说,我听。」他的声音很轻。 「传说,第一眼看到鮫人变换完成的那一人,会、会得到幸福,我希望、蒔粮哥哥幸、幸福。」语落,她拍了拍自己下身的金色鱼尾巴。 蒔粮不知道应该回应些什么,但他确实已经觉得够了,至少知道二次涅槃,此次她是真的熬过来了。 「谢谢芃儿,你也会幸福的。好了,休息一会儿吧,别说了。」蒔粮轻声哄着,但鮫人芃儿早已将他手为枕,靠着休憩。 蒔粮抬眼与火凰姝楹对视,声音淡淡:「姝楹殿下是要捉我回梧桐林吗?」 仅仅那几秒,排山倒海的记忆涌进,火凰姝楹手上的提灯落地,痛苦的抱头蹲下。 「疼……」 这声疼是她在云纱荒的水晶祕洞里被流慬掌门的霜钉锁伤。 「姝楹?」蒔粮赶紧抽出手,慌忙地向她跑来,为了不让她觉得是佔她便宜,他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你还好吗?」 说时迟那时快,寄情根又活了起来,立刻就从火凰姝楹身上延续地向他寄生,她瞬间转身捉住他的手臂,直指着上头伤痕。 「你这伤哪里来的?」她抬头迫切询问,同时掀开自己的手臂,亦有着相同的痕跡。 蒔粮怔然。 等不及回话,火凰姝楹逕自伸长手扯开他胸前衣襟,心窝处有团焚伤过的痕跡。 她的记忆很多很多片段,由为这一世的凤凰蛋、云纱荒里的沙蝎、东荒雷池的引雷,那时的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多么动听,还有就是凤凰炎殿,蒔粮手上、心口上有着与她一模一样的烙痕…… 回忆之所以那么让人珍惜,是不是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些记忆发生就已经回不去了,那怕只是曇花一现,瞬间永恆,都会成为过去。 火凰姝楹的寄情根连连颤动,她疼着,却也哭着,轻轻抚上那个伤痕。 「这是守护者从我们体内拔出来的,对不对?」火凤姝楹满脸泪痕,她的记忆在这一刻得到甦醒,感谢苍天待她不算太薄情。 蒔粮体内的寄情根跟着频频发颤,没想到,时日久了,他竟也怀念起这样一起疼的日子。 「别哭。」他并未正面回应她的问题,只是抬手抹去火凰姝楹脸上的泪痕。 下一秒,火凰姝楹想起什么般,捉起蒔粮的手腕,看着佈满火纹的痕跡,她的泪又盈满眶,滴在他充满火痕的手腕上:「疼吗?我、我刚刚竟然还伤你……我……」 那可是火鞭啊,那火是取自于业火的啊! 重生的那天她在凤凰炎殿里头选了很久,所有的天选者在歷经重生之后,都可以选一把武器磅身,把业火镶在上头。 看着琳琅满目的空洞武器墙,等待百年就为了这一刻,火凰姝楹只是对着壁面,掌心一动,一条纯黑色的皮鞭滑进手掌里,便选定了这条鞭子。 她刚刚只不过是想来试试,却没想到打的人竟是他。 蒔粮摇头,「再疼,都不及你疼。」 火凰姝楹扑向蒔粮,在他怀里放声大哭:「我们不要在分开了好不好?不是说好我保护你的吗?你是我的凤凰蛋啊!呜呜呜……」 儘管有些人需要用面具去维持那高傲冰冷,遇到他,她始终只想保持初心。 「你一直在保护我。」蒔粮拥着她,真诚的觉着,打从相见的那一刻,哪怕用生命,都是她在保护他。 直到怀里的人儿,哭的声音越发变小,他才轻轻呢喃:「谢谢你回到我身边。」 蒔粮转身背起她,此时风起,彷彿心有灵犀,二人一冰一火的凤凰形态,转往一轮明月高飞。 一旁的鮫人芃儿趴在岸上遮掩偷偷看着他们,就算城里的人都那个传说是骗人的,只有她由衷相信,想要幸福的人,一定会幸福。 她跟着转身,准备潜往海底,离去时还不忘抬头看着皎洁月光,开始唱起他们鮫人的祈福之歌。 原来儘管遗忘,心却依然会找寻着有你的方向。 只因为,你在我心上。 黑暗尽头,曙光,总会来的。 而我在、而你在。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