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NPH)》 1.失忆 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将沉,夕阳斜斜地打在墙上,被半掩的窗帘遮去了些许。 恍惚地在床上乱摸了几下,却没有找到手机。 而全身上下却像彻底粉碎又被重新拼凑起来一样剧痛无比,连手指尖都因疼痛而轻轻颤动。她勉强扭头望去,才发现床边的心电监护仪正在安静地运行,被褥遮住了机器上密密麻麻的导联线。 房间里的护士察觉到她醒了,急忙按铃叫来了几名医生。 她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发呆。一切都不太真实,身体也好像不属于自己一样,自己似乎游离在躯体之外,正在以第三人称观察医生评估她的身体状况。 “检查显示有轻微脑震荡,你在昏迷之前的记忆有哪些模糊的地方吗?”医生温柔地俯身询问,一边在平板上记录。 她如大梦初醒一般愣住,一下子被拽回了现实之中。 一觉醒来,她就躺在了病床上。而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导致她受了如此之重的伤,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在医生开口之前,她一直在飘忽神游,所以没觉得有多异常。 而现在记忆像一场大段空白的电影,她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她试图回想,脑袋却隐隐作痛。 突然闯进来的一个男人打断了她的思绪。对视的那一瞬间看到她已经清醒,男人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样了?身上哪里不舒服?”他匆忙挤开医生跑到床前,双手紧攥住被褥边缘,轻微颤抖着,“医生说你刚醒。前几天我也想来看你,但他们不让我一直守在你身边……” 男人衣领上淡淡的沐浴露味触动了她脑海中的某根神经,扫清了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 但她的记忆依然像一团浆糊,无法将男人清俊的脸和回想起的碎片中任何面孔联系上:“你是?” 有那么一瞬间男人的喉咙发干,仿佛失忆的人是他一样。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开始细细为她解释这一切。 男人叫阿曼德,是她的好友兼合伙人。两个月前他们卖掉了小有起色的公司,开始拿着这笔钱环游全国。事发前他们在塔尔王国边境的雪山上玩滑翔伞,却不料狂风将他们席卷到了邻国瓦莱里亚。现在他们就在瓦莱里亚都城的一座医院里接受人道治疗。 阿曼德,阿曼德。她默念他的名字,虽然依然无法将他的面容和回忆对上号,但这个名字已经在心里泛起了涟漪。她脑海中不受控制闪过些许耳鬓厮磨的破碎片段,分不清是回忆还是想象。 医生催促阿曼德离开,他将罗莎琳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轻轻抬起,覆在自己的脸颊上:“明天我再来看你。好好休息,罗莎琳。” 阿曼德朝她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依依不舍告别的样子简直是一只被迫和主人分开的大型犬。 阿曼德走后不久,进来了六七个人,原本偌大的病房瞬时被占去了一隅。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上了年纪,看起来颇有资历。又是新一轮的会诊。 在那些医生身后站着一个年轻英气的男子。西装笔挺,衬得本就颀长挺拔的身材更加清冷。 罗莎琳暗自在心里腹诽,这是从哪随机抓了个矜贵的富家子弟来凑数,好巧不巧还长了副无可挑剔的好皮囊,却无意间对上他的眼神。男子没有回避她的视线,反而垂眸凝望着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罗莎琳不习惯这种凝视,执拗地回瞪男子。 医生嘱咐了罗莎琳几句注意事项,打破了两人间无声的对视。她连连应好,掩饰住浅浅的尴尬。 其中一位医生转身对男子毕恭毕敬地汇报:“阁下,病人伤情稳定,接下来慢慢疗养恢复就好。” “谢谢院长,今天就到这里吧。”男子沉静地回应,又转头礼貌示意其他医生,“辛苦了。” 众人离去,房间里只剩下罗莎琳和他。视线再次交汇,男人收起了探究的眼神,温和地向她点头问好:“以后可以叫我莱恩。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告诉我,我都会为你准备好。” 罗莎琳思考了两秒钟:“我想要几套换洗的衣服,最简单的基本款就好。嗯,如果能有两套睡衣就更好了,我不喜欢医院的病号服。” 莱恩拎了拎桌上的袋子,像是早有准备:“给你带了几件,如果你喜欢别的款式,再和我说。” 他打开衣柜,慢条斯理地将带来的衣物一件件挂到架子上,再轻轻抚平皱纹,如同对待珍爱的宝物一样。 罗莎琳盯着莱恩无可挑剔的侧脸,陷入沉思。 莱恩是谁?他们曾经认识吗?他显然不是医院的人,院长毕恭毕敬地称呼他“阁下”,其他医生甚至和他没有过对视。而莱恩对她温和又礼貌,保持着克制的距离,却比陌生人要亲近。她苦苦思索,也无法得出结论。 莱恩轻轻关上柜门,将房间的顶灯调至柔和的暖光。看到困意爬上了罗莎琳的脸颊,他轻轻点头表示自己要离去,几缕金色的刘海顺势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涩。 “晚安,罗茜。” 莱恩的告别消散在秋夜的晚风中,伴着罗莎琳坠入了沉沉的梦乡。 梦里莱恩用指尖轻轻扫去她脸上的雪花,唤她“罗茜”。 然后风雪覆盖了一切,莱恩立于她面前,枪口正对着她。 阳光将罗莎琳唤醒时,梦中的回忆已如被莱恩抚去的雪花一般消融在了不为人知之处。 2.脸盲 “他叫我罗茜。”罗莎琳斜坐在半倾的病床上,慵懒地靠着枕头,在平板上查询瓦莱西亚和塔尔的背景信息。一个晚上的充足睡眠让她身体的疼痛减轻了不少,虽然后背有时隐隐作痛,但现在已经可以起身休息,“我之前认识莱恩吗?” 阿曼德边削着苹果皮边回答她,他只受了轻伤,经过治疗恢复得差不多了:“从没听你提起过有这号人。我倒知道瓦莱西亚有个同名的人,但不可能是他。这个人可能只是听到了你的名字,而罗茜又是罗莎琳的昵称。” “这种千年一遇的大帅哥想要和我套近乎?什么时候还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我们是滑翔伞失事落在邻国被救起的,又不是在演偶像剧……”罗莎琳想到身边还坐着另一个同等端正英俊的男人,正是偶像剧的标准配置,她撇了撇嘴,收住了下半句话。 “罗莎琳,你还记得多少失事前的事情?”阿曼德停住手中的动作,若有所思,“我们降落在瓦莱西亚的边境,他很可能是瓦莱西亚官方派过来监视我们的人。毕竟,塔尔和瓦莱西亚的关系并不算亲密,他们或许在怀疑我们是间谍。” 罗莎琳摇了摇头:“我只记得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想不起那些人的名字和脸。” 阿曼德轻叹了口气,表示理解:“昨天有外人在,我才没有告诉你,你有面孔失认症。俗称来说,就是脸盲症。” 见罗莎琳愣住,他连忙补充道:“不过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年,你已经认得出我了。” 罗莎琳一想,她确实无法准确描述出昨天见到的莱恩的长相,只能笼统地用几个标签概括:英俊、高挑、金发、清冷……除此之外,她回想不起他的容貌。甚至明明早上才照过镜子,她却连自己长什么样都无法用言语表达。 “给我讲一下我们出事前的事吧。”她连忙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希望阿曼德的讲述能触动她脑海中深埋的记忆。 阿曼德将刚切好的一块苹果递到她嘴边:“一个星期前,我们结束了在东部山脉的徒步,去往塔尔边境的雪山度假……” “我确认好今天的天气了。风力和风向一切正常。”罗莎琳正从缆车上下来,背着有她大半个人高的滑翔伞装备,比不远处第一次登上雪山的小孩都要激动,“好久没来这边了,有点想念。” 阿曼德不禁翘起嘴角,罗莎琳只有在这种时候才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他轻轻扶了她一下,顺势牵起她的手向起飞点走去。 入秋不久,山脚下还是层林尽染,雪山上早已积起皑皑白雪。寒风凛冽地刮着罗莎琳和阿曼德的脸颊,又一次被天气预报欺骗,罗莎琳不由得抬高声音:“要不我们今天换一边出发。” 她向来有主见得很,阿曼德也习惯顺着她的意思:“靠近瓦莱西亚那侧?” 雪山朝塔尔王国这侧,是滑雪爱好者的圣地。山脚下的小镇挤满了前来游玩的旅客,正值秋意浓时,不少人为了红叶和冰雪交织的美景而来。 而雪山的另一边,一望无际的群山横亘在塔尔和瓦莱西亚的交界之处。两国之间虽从没有边境土地的纷争,这片区域却基本无人涉足。塔尔王国在其它与邻国的边境线上都筑起了坚固的隔离墙,设立了巡逻队,防止王国人偷渡出去;唯独没在雪山修建,一是因为工程量巨大,二是因为没有人是傻子,会吃饱了撑着跨越冰天雪地的山脉。 原定的起飞点在朝向塔尔的山坡上,从这个方向出发,他们可以俯瞰枫林和小镇,再穿越一片碧蓝的湖泊,之后降落在湖畔一片开阔的平地上。如果从不远处雪山的另一侧起飞,降落点会难以控制一些。但罗莎琳和阿曼德本就是旅游公司的合伙人,都早早考取了滑翔伞的执照,每逢假期就抽空进行极限运动。他们相识的这几年间,一起徒步过宏伟壮观的冰川,穿越过旷野无垠的无人区,在跳伞时俯瞰过渺渺云海,也在深海中与鲸鱼同潜过。 想到这里,阿曼德的唇角绽开一个灿烂的微笑,俯身凑到她耳边低语:“如果今晚回来得早,我们还赶得上小镇上你最喜欢的那碗番茄浓汤。” 下午阿曼德被来查房的医生撵回了隔壁的病房,离开时还惦记着罗莎琳的身体,念叨着让她多多休息。罗莎琳闲得无聊,在护工的陪同下好好洗了个澡,顿感清爽舒服了不少。昨天莱恩带来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柜里面,她随便扫了一眼,居然都是她喜欢的款式,宽松舒适。 罗莎琳挑了一套顺眼的家居服,拿起床头柜上的平板浏览新闻。 最近塔尔好像不怎么太平,西部的反叛势力蠢蠢欲动,王国最大的军火商也开始和别国的恐怖组织有了勾结。 不知不觉又到了落日西垂的时分,房间慢慢被黑暗占据。罗莎琳试图侧身开灯,却有人先她一步打开了顶灯。 虽然认不出来人的容貌,但一身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在她认识的人里只有莱恩一人如此。 “我刚刚敲了几下门,没有回应,以为你睡着了。”他静静地站在门口,不疾不徐道,“下次看东西记得开灯,罗茜。” 罗莎琳尴尬不已:“没注意时间……你在门口站了多久了?进来吧。” “不久,就一会。”莱恩走到她床边坐下,眉梢染上淡淡的笑意,本来清冷平静的脸上起了一丝波澜,“给你带了晚饭。”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饭盒,还没打开,罗莎琳就闻到了浓郁的香味,显然里面的食物刚出锅不久。 莱恩不紧不慢地打开盖子,却没有将饭盒直接给她,而是舀了一小勺,静静等热气消散了些,再喂到她嘴前。罗莎琳倾着身子去尝,无声中距离逐渐拉近。虽然两人之间并无任何亲密关系,或许他沉默的温柔纯粹出于礼节,但她依然毫无顾虑地接受了莱恩的善意。 她好像天生就是心安理得地习惯于他人好意的类型,即使失忆也不会改变这点。和阿曼德在一起时,她也安于享受他的目光只落在她身上时的满足感。 罗莎琳抿了一口,酸甜开胃的番茄浓汤在嘴中回味开来。 3.笼中鸟 一个星期过去了,罗莎琳已经可以下床走动,连医生都说她康复得很快。莱恩常在日落时分出现,给她带来热气腾腾的晚餐。而阿曼德每天都会陪着她在这层楼的走廊上散步,给她讲过去他们一起经历的事。 或许是因为故交的陪伴,罗莎琳逐渐想起了许多细碎的回忆。 她曾在王国最大型的创投峰会上介绍自己一手创立的公司,春风得意; 好友珍妮特牵着她的手,忘记带伞的两人肆意奔跑在滂沱大雨中,躲进街角一家僻静的咖啡店; 阿曼德侧过身,将她和庆祝跨年倒数的拥挤人群隔开。头顶烟花绽开,五彩的纸屑落在她肩头,被阿曼德轻轻掸走。在新年的第一秒,唇上传来温柔的触感。 她回想起来的部分大多都发生在最近几年。偶尔阿曼德给她讲述的故事,也会在她脑海里勾起记忆。 她从阿曼德口中了得知了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将公司打造成了业内小有名气的企业,但阿曼德对他们俩人私下的关系,只口不提。 罗莎琳抚上自己的嘴唇,回忆阿曼德亲吻她时的感觉。仿佛在无数个日夜里,他们也曾这样唇齿相依过。但他从不提起这些,或许是因为没什么好说的。成年人的世界里不仅有爱情,也有单纯的肉体关系,他们可能只是各取所需的露水之欢,罗莎琳对此没有什么意见。 “在发什么呆呢,罗莎琳。”阿曼德托着下巴,眨了眨双眼,活像一只求主人关注的大狗,这副温顺的模样实在不像一个把她当炮友的人。 罗莎琳回过神来,随便找了个话题:“我在想,什么时候才能下楼逛逛。” 他们坐在这层楼的公共区域,沙发简约舒适,冰箱里的水果永远是新鲜的,茶几上摆放着绿植和小点心。从他们的角度,可以刚好看到电梯。阿曼德被允许自由活动,而医生嘱咐罗莎琳在康复之前只能在这一层走动,方便医生观察她的健康状况。 阿曼德在罗莎琳接受康复治疗时经常会下楼闲逛,没过多久就摸清了这家医院的布局构造。 这是瓦莱西亚首都最好的私立医院之一,他和罗莎琳所在的特诊住院部是医院一隅的一座独立三层建筑,穿过一片花园和绿地可以通往其它科室的大楼。 滑翔伞出事被迫降落在邻国,居然受到了VIP级别的礼遇。 罗莎琳就不那么好受了,她不喜欢被限制的感觉。之前她悄悄尝试过从电梯间下楼,却发现电梯按钮由服务台人工控制,她怎么按也没有反应。 想到这里,她站起来对阿曼德做了个口型:“我去试试。” 罗莎琳蹑手蹑脚地走到楼梯间的门口,推开重重的消防门。 警铃大作。 门后的楼梯上五个壮实的黑衣人和她面面相觑,堵死了她的去路。 喧闹的警报声中,罗莎琳撇了撇嘴角,本以为瓦莱西亚人大发善心,原来她是被软禁了。 她莫名想到莱恩,他和那些黑衣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给她的片刻温柔和关心,原来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晚上罗莎琳早早入睡,没有给莱恩看望她的机会。昏昏沉沉的睡梦里,好像有人站在她床边许久,然后离去。 罗莎琳梦见潺潺雨声中,她对珍妮特说: 我宁愿要一文不值的自由,也不要拘俗守常的富有。 清晨的第一束光洒在罗莎琳脸上,床前似乎有人轻轻挪了一下身子,为她遮住了光线。罗莎琳以为是护工在给房间里换上新的鲜花,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谢谢”。 对方没有应答,罗莎琳勉强睁开惺忪的双眼,看到莱恩捧着刚换下来的花束站在她床前,一下子醒了睡意。 “吵醒你了吗,罗茜?”莱恩温柔地将声音压低,好像不忍惊扰到她一样。 他背光站着,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罗莎琳接过莱恩递来的水,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大口。 “谢谢你的花,”她心里恨不得能从莱恩嘴里扒出他的真实来意,再揪着他的衣领质问他什么时候能放她回家,表面上却风平浪静,“每天你都是这个时候来换花的吗?” 莱恩点头默认,眼角含笑地望着她。 “起这么早,别忘了吃早饭。”罗莎琳佯装无意捂了捂自己的肚子。 “医院食堂应该刚开门。”莱恩也仿佛随口一提,“我在房间外面等你。” 他跟将她软禁起来的人沆瀣一气,却给她留了更衣洗漱的时间,多贴心。 在房门轻合的第一秒钟,罗莎琳朝着门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早晨凉意丝丝,罗莎琳走出大楼的时候,一件西装外套轻轻地披在了她肩上。她扭头,莱恩神情自若,仿佛早已习惯这种举手之劳。 他的西装上沾染着若有若无的玫瑰花香味,罗莎琳趁着莱恩别过头去的那一瞬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得不承认,是极为好闻的。 食堂里三三两两地坐着几个病人,罗莎琳坐在靠窗的角落,不动声色地边吃边观察周围。 早起的病人大多是中老年,一眼望去没有昨天的黑衣人,看来莱恩支开了他们。 看到对面正对着一碗沙拉细嚼慢咽的莱恩,罗莎琳顿时食欲减了一半。倒也不是因为她是个肉食动物,而是一看到那张精致的脸上摆着副游刃有余的嘴脸,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罗莎琳忍住将叉子戳进莱恩右眼的冲动,叉起一块鸡肉,看似漫不经心地送入口中:“每天换新的花,不会有点浪费吗?” “我把这些花摆到了办公室里,还有些拿回家养着了。”莱恩一本正经地说着暧昧不已的话,眉梢间透着浅浅的愉悦。 罗莎琳对他有意无意的暗示无动于衷,只顺着话题接下去:“你工作这么忙,还每天给我带饭,真是辛苦你了。” 她想了想,又加了句:“在哪家餐厅打包的,挺合我口味,我真担心出院之后还会再想吃呢。” 莱恩不觉失笑:“是我做的。你若想吃,康复后常来我家,我做给你就是。” “不会很花时间吗?” “有些工作我安排在晚上了。每天下班之后我都先回家做好饭,才给你送过来。” 他神情诚恳地解释道,罗莎琳却一句也不信。倘若莱恩是瓦莱西亚派来监视她的人,大概除了和她套近乎之外,和那些黑衣人一样,也不会被安排其它任务。 他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家。 她却什么都没有,甚至离不开这立锥之地。 她嘴里也没一句真心实意,客套话信手拈来: “那等我出院了,天天去你家吃饭。” 从那个早晨开始,没有人再阻拦罗莎琳下楼了。 但她是困在屋内的飞鸟,不会满足于出笼的须臾。 而是蛰伏着谋划挣脱锁链的某天。 4.囚禁游戏 “我们逃跑吧。” 罗莎琳在花园旁的空地上做着拉伸,后背时不时传来隐隐约约的痛感,但和她最初苏醒时的疼痛相比已经不足以挂齿。 “不。”她话音刚落,阿曼德就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的提议。 罗莎琳站起来,将手掌覆上阿曼德膝上的书页,迫使他看向自己。她没料到他会直接拒绝她,不由得心烦意燥。 “你看看左手边远处墙边上那几个黑衣人,天天被他们这样像坐牢一样盯着,你反而在这享受起来了?” 阿曼德轻轻牵住她的手,不急不躁地向她解释:“误入瓦莱西亚只是一个意外,现在我们待在医院,是接受人道主义救助的别国公民。但如果你试图逃跑,他们就有了你的把柄,立马可以给你套上各种莫须有的罪名,随意拿捏你。” “而且,这种事情我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他有意无意地又补了一句,仿佛在暗示些什么,这下彻底激怒了罗莎琳。 “哈,说得你好像以前被囚禁过一样。” 装什么装,好像他真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阿曼德没有理会罗莎琳的嘲讽,语气依然平静淡然,但说出的每个字却牢牢扎在罗莎琳的心上:“即使你成功躲过他们跑出了医院,能去哪里?这里是市郊,你是想在踏上地铁之前就被赶来的黑衣人抓住,还是想劫持一辆出租车远走高飞?然后呢,买张机票回塔尔吗?你如果想走,等你想起所有回忆后,我们可以立马动身。但现在的你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对过去的事也一知半解,怎么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印象中这是第一次,阿曼德没有顺从她的心意。 “我们又没有做过亏心事,你在怕什么?” 她甩开阿曼德的手,头一回觉得如此无法理解他。怎么说也是曾经耳鬓厮磨轻声密语的情人,他以前那么迁就她,现在却…… 阿曼德神情依旧如记忆中一样温柔,态度却无比强硬:“罗莎琳,他们可能就在等着给你定罪的这个机会。求求你,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 罗莎琳第一次觉得面前坐着的阿曼德如此陌生,冷声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要真想给我安上什么穷凶极恶的罪名,哪还需要等我先出手。你不是喜欢被关着吗?那就继续和瓦莱西亚人玩你们的囚禁游戏吧,只要别把我当成你们情趣的一环就好。”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朝着住院部走去。 她满心期待着阿曼德追向她,挽住她的手祈求她的原谅,好声好气地答应会帮助她。 但身后的阿曼德沉默不语,没有挽留她。 此时她看到远处的黑影消失在了建筑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大概是要上楼继续监视她了吧,这工作可真辛苦,她暗暗讽刺道,尝试屏蔽掉心中期待落空的无奈。 这几天罗莎琳早已在脑中谋划过千万次怎么从医院逃走,但每一次的答案都是失败。阿曼德说的并没错,她的腰背还隐隐作痛,也想不起来任何能让自己成功逃跑的方法。就算她能跑出住院楼,后面也有五个黑衣大汉尾随着,根本没有机会能出医院的大门。 对此她倒没什么挫败感,甚至愈挫愈勇,只是一个人待着时,心里总有一块缺失的地方被孤寂占据。 如果莱恩只是来打探情报,她大可心平气和地把他当成聊天的工具人;然而他表面上谦谦君子,背地里却和那些阻止她离开的黑衣人同恶相济。 她抱以期待的阿曼德也将她拒之千里之外,曾经的温存如今都已经不值一提。这几天他再也没来主动找过她,罗莎琳更不可能去对他示好以求帮助。 其实只要阿曼德主动先服软,她也不是不能原谅他此前的冷漠。但他没有,罗莎琳莫名地有些失落。 这个时候她就会想起珍妮特。尽管她不记得她们是怎么认识的,但珍妮特曾经在她的人生中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罗莎琳越想抓住游离的记忆,珍妮特的脸就越遥远虚无。但无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罗莎琳总是无限快乐,不然也不会一想到她,嘴角就不由自主地上扬。 罗莎琳总是想,珍妮特与她曾经是不是也会在被窝里闲聊到深夜都不知足,倘若此时她听到自己的处境,是不是也会坚定地站在她这边,和她一起逃跑。 如果现在她在身边该有多好。但罗莎琳现在被困邻国,已经自身难保,更不敢奢求何时才能再次见到珍妮特,只能在心里默默希望她一切都好。 罗莎琳凑近莱恩送来的花,馥郁的花香扫去了大半心头的烦闷。 好像曾经也有人手捧一束这样的鲜花向她走来。 但记忆如云烟,看似触手可及,一伸手却尽数散去。 马上就快到莱恩来看望她的时间,趁着天还没黑,她打算再去花园里散散心,忘掉这烦心的一切。 罗莎琳远远就看到莱恩伫立在花间,夕阳安静地斜映在他的金发上,温柔又疏离。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可以认出他的模样。 和阿曼德冷战过后,连莱恩都变得顺眼了起来。 罗莎琳本来对莱恩的怨恨,已经尽数转移到了把她当空气的阿曼德身上。 她甚至有些期待和莱恩的见面。 她本想过去随意打个招呼,此时突然有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四五岁的小女孩冲过来,抱住了莱恩的大腿。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小女孩对着莱恩兴奋不已的样子,好像早就认识他一般。小女孩扯着他的西装,手舞足蹈地说着些什么。此时小女孩的母亲来了,她抱起女儿,和莱恩寒暄了几句。他微笑着跟女孩母亲和依依不舍的小女孩告别,一如往常的温文尔雅。 罗莎琳的胃突然有些绞痛,似乎对于莱恩而言她并不是特殊的那个人。 她就那样安静站着,看着莱恩一步步向她走来。 “罗茜。”莱恩走到她跟前,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比外人要亲近,比爱人要疏离。 “你认识她们?”她佯装漫不经心地问道,心里泛起一阵酸涩。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而她身处异乡,唯二能说得上话的人,一个为了任务接近她,另一个和她已经形同陌路。 “不认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一样,眼睛里光芒熠熠,“那个孩子只是在问我是不是有关心的人在这里。” “那你怎么回答的?”一丝痒意掠过罗莎琳的心头,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我说是的,”莱恩的声音在晚风中显得格外低沉好听,“是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 罗莎琳好像一下就不胃疼了。 路灯霎时亮起得恰到好处。暖色的灯光下,罗莎琳看见莱恩的眼眸里只映着她的身影。 5.她知道,她再不逃,他就再也不会放她走了 罗莎琳坐在副驾驶位上,望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 莱恩邀请她出来吃晚饭,他的黑色轿车停在特诊住院部一楼的停车场里,有独立的出入口。她默默记了一路的方向,以备不时之需。方才莱恩意味不明的话语还在她耳畔回响,车内放着轻柔的音乐,两人一路无话。 莱恩将车开到了离医院不远的一家高档餐厅。 他们进了一个雅间,不大而陈设精致,灯光黯淡,桌上却烛光熠熠。罗莎琳管不住手欠,试图伸手去拨弄烛火,逗得莱恩不禁轻笑出声。 菜上的很快,道道份量适中,都是她喜欢的口味。罗莎琳一直好奇莱恩是如何精准了解她的胃口偏好,仿佛曾经两人有多相熟一般。 最终,她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抱歉,今天没有给你带饭。”莱恩面露歉意,“最近工作有些忙,下个星期还要出差几天。” 他轻轻扯了扯领带,好像终于有时间放松下来,在她面前不用再掩饰一身的疲倦。 罗莎琳吸了两口橙汁,沉默地思索能不能趁这个机会逃跑。虽然莱恩不在,但黑衣人应该并不会松懈。 莱恩继续说道:“听院长说你的康复情况挺不错,下星期应该可以出院了。” 然后他顿了顿,言下之意接下来的话才是他的真实意图。 “我出差回来就接你出院。如果你想,可以在首都多待一段时间,体验一下和塔尔不一样的生活。”莱恩向她发出暧昧的邀请,“我希望能做你在这里的向导。你愿意的话,我家有空置的卧室。” 罗莎琳紧紧咬住了吸管。 冥冥中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她再不逃,莱恩就再也不会放她走了。 比起最初对莱恩纯粹的不信任,现在她越来越怀疑莱恩对她的兴趣不止于监视她的任务,但没有证据能够支持她的直觉。 她假装对莱恩的提议兴奋不已:“那周末我们可以先去市区逛一下吗?我还没机会来过瓦莱西亚的首都,这可是全世界最负盛名的千年古城。而且,我也好久没出门了。” 饭后,罗莎琳和莱恩在餐厅附近的公园散了会步。两人约好了明天上午十点见面,莱恩一扫之前的倦意,心情愉悦地期待着明天的出游。罗莎琳则心事重重,暗暗谋划着明天能否在闹市中隐入喧嚣人群。 晚风习习吹过,罗莎琳披着莱恩的西装外套,并没感觉到秋夜的凉意。外套上还染着莱恩身上淡淡的玫瑰花香,罗莎琳轻嗅,暗自腹诽着这男人怎么这么喜欢清淡雅致的花香味,而不是更为深邃成熟的那些男香。 莱恩只穿着衬衣和马甲,罗莎琳时不时朝他瞅两眼,她早就看出他身材优越,却没想到这人脱了外套更显清俊挺拔。 偶尔有慢跑或散步的人群路过,罗莎琳感觉到那些人的视线都在她和莱恩的身上停留几秒才挪开。莱恩好像已经习惯了旁人的注视,不为所动。她权当莱恩长了一张人模人样的脸,不知道那些人要是了解了他的真实目的是看守监禁她,还会不会投来如此八卦的眼神。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莱恩突然提起了罗莎琳最不想听到的那个名字:“那位阿曼德先生,是你很亲近的朋友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耸了耸肩:“工作伙伴关系。怎么了吗?” 当然,她有意省略掉了脑海里和阿曼德缠绵不已的那部分。 莱恩轻笑道:“只是好奇。毕竟你们两个是一起被我们的救援队发现的。” 他没有提及当他用专机将罗莎琳从边境的医院转院到首都时,阿曼德是怎么样死死地搂住罗莎琳,像忠犬护主一样不让特工接近她;更没有告诉罗莎琳今天傍晚他们在医院花园相遇时,轿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捕捉到了阿曼德的身影。 他离莱恩的车有一段距离,看上去只是散步时偶然经过。 但莱恩阅人无数,阿曼德风轻云淡的眼神和莱恩麾下的特工接受培训时一样,像旷野里的野狼在接近猎物。 他的不刻意,就是最明显的刻意。 他们路过公园里的一片湖泊,罗莎琳找了个长椅坐下。 湖对岸的神庙孤寂地立于月光下,从罗莎琳的方向望去正好可以窥见神庙里的女神像一隅。 她用肩膀顶了顶身侧的莱恩:“那是什么?” “传说中瓦莱西亚的开国女皇,后来她成为了真神,永远守护着她的领地。”莱恩的目光透过神庙,望向了更远的回忆深处。 罗莎琳凝视着神像千年如一日般仁爱众生的笑容:“你信教吗?” 莱恩摇了摇头:“不……只是,女神的名字恰巧也叫罗莎琳。在瓦莱西亚,给自己的女儿取名叫罗莎琳,是一个母亲对她的女儿最好的祝福。” 他自己都不知道,想到她的名字时,自己的嘴角也会悄悄上扬。 罗莎琳自嘲地叹了一口气:“但是在塔尔王国,罗莎琳是一个很常见的名字,就像花朵、水果或是眼睛的颜色,塔尔人常用这些给他们的女儿取名。” 她敛起目光,月亮倒映在湖面上,晚风吹起一道道涟漪,搅乱了月色。 “如果白天来这里,可以在湖面上划船,船边就是成群的野鸭,它们不怕人。”莱恩轻声说道,“在我小的时候,爸爸常带我来这里玩。我们会坐在这个长椅上看着划船的游客,等妈妈下班。” “她任教的大学离这里开车只需要十几分钟,不过每次她下班后总有许多学生缠着她不让她走。然后我们会去租一艘小船,爸爸负责划船,妈妈则会给我讲她今天教书的内容,而我更喜欢听她讲在学校的见闻。”想到这里,他又摇了摇头,“后来姨妈姨父也会带我来公园玩,但小时候那样快乐的时光,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罗莎琳默默听着莱恩的故事。好像是第一次,他毫无保留地对她吐露心声。 出乎她的意料,耳边传来莱恩温润的声音:“直到今天,你来了。所以关于这里的记忆不再是褪色的。罗茜,我也希望,你能永远快乐。” 罗莎琳沉默不语,莱恩也不再说话,直到云朵遮蔽了最后一丝月色,湖畔的野花也睡去。 6.一不小心和两个男人都亲了(修罗场) 轿车停在了住院部楼下,莱恩倾过身,打算为罗莎琳解开安全带。 他浅浅笑着:“谢谢你,罗茜,让这个夜晚变得完美。” 宁静的月光越过车窗玻璃,映照在莱恩精致的眉眼上。晚餐时他扯松的领带随意地挂在领口,露出锁骨干脆的线条。 罗莎琳鬼迷心窍般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扯住了莱恩的衬衣。 引擎也熄火了,罗莎琳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车内回响。 她和莱恩好像都屏住了呼吸,仿佛只要谁先开口就会打破霎时的暧昧。 她的指尖一路向下,掠过莱恩的表带,蜻蜓点水般在他手腕上反复摩挲,然后停留在他的手背上。 两人肌肤相触,罗莎琳却看不透莱恩,他接近她的目的显然不纯,但他的关心也不像是彻底的虚情假意。 她无疑是恨他默许或是命令那些黑衣人监视她的,只是莱恩本人实在是没有对她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举动。 罗莎琳听到黑暗中自己咽了一下口水。 然后她紧紧拽住莱恩松垮的领带,抬头吻上了他。 莱恩的亲吻很温柔,但罗莎琳却急切不已。唇齿纠缠间她好像咬破了莱恩的嘴唇,舌尖沾上了丝丝咸味。 于是罗莎琳合上双眼,让莱恩身上的花香在她的世界弥漫开来。 罗莎琳记起来的部分回忆实在不足以让她判断身边诸人谁是谁非。 但此刻她明白了,她只想要莱恩,即使只是这一刻的放纵。 因为爱和恨都太深刻太沉重了,而现在的她什么也没有。 所以她应该追随自己的心。 也只能追随自己的心。 一吻毕,那颗心仍在扑咚扑咚地狂跳。 然后她听见一片黑暗中莱恩牵起她的手,轻吻上去的声音:“我不会忘记。” 莱恩执意要送罗莎琳上楼,她也没有推脱。 进了电梯她才发现,莱恩虽然神色如常,但脸颊和耳根肉眼可见地泛红。 电梯门开,一个高挑的人影斜倚在墙边。 是阿曼德。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电梯的方向,活脱脱一个等待罗莎琳归家的深闺怨夫。 他显然没有预料到莱恩的来到,瞳孔不受控制地迅速收缩。 电梯内的两人面露潮红,而莱恩的嘴唇明显是被咬破了皮,领带还松松垮垮地系在衬衫上。 任谁见了都能猜到这两人之间刚发生过什么。 罗莎琳身上依然披着莱恩的外套,见到冷战了几天的阿曼德,她第一反应就是和他置气,顺势挽上了莱恩的手臂。 隔着笔挺的衬衣她也能感觉到,身侧的莱恩明显僵了一下。 阿曼德却噙起玩味的笑意走到罗莎琳跟前,像是之前的争吵和冷战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下一秒,他伸手轻轻将罗莎琳与莱恩隔开,再用右手捧住罗莎琳的脸,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 罗莎琳一时没反应过来,肢体记忆却促使她松开挽住莱恩的手,接着搂上了阿曼德的腰。 虽然她还迁怒于他,但不知为何并不讨厌这个吻。嘴角传来温热的气息,熟悉又陌生。 阿曼德轻车熟路地撬开了她的唇齿,舌头灵巧地在她的口腔内侵袭。 他的吻像是止不住妒意的报复,热烈又不讲道理,和莱恩的温柔截然不同。 吻毕,他意犹未尽一般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罗莎琳这才知道,阿曼德并不是毫无锋芒。只是大多数时候,他都伪装成了一个只有外貌不普通的普通人。 而莱恩的出现让他的伪装尽数失效。 “今天玩得开心吗?”阿曼德朝罗莎琳眨了眨眼睛。 好像他们两人身旁完全没有站着个闪闪发光的莱恩一样。 罗莎琳不明白这个人前几天对她如此冷淡,现在又为何可以像无事发生过一样,和她在旁人注视下亲密。 不过她也无差,一会对旁人恨之入骨,一会又暗自期待来自他们的关心。 她才想到身旁站着莱恩,扭头看向他。 莱恩倒是神色淡然,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那明天上午十点,我准时来接你。” 说罢,他便和往常一样,彬彬有礼地向罗莎琳道晚安。 莱恩走后罗莎琳才发觉,不仅是阿曼德把莱恩当空气,莱恩也默契地对阿曼德视而不见。 电梯门关上,莱恩深深吸了一口气。 心脏仿佛被开了一枪般撕裂地传来阵痛,他不禁捂住胸口。 罗茜和那个男人接吻的亲密画面在他脑海里一遍遍回放。 那么旁若无人地温柔缠绵,像爱侣一样。 但她说那个男人只是工作上的同事。 他不在意罗茜和别的男人有过什么样的关系,只要最后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他就好。 他可以等,无论是几个月还是几年,反正他早已习惯在无数个日夜里孑然一身地等待她。 7.旧日相片 “那么,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罗莎琳一进门,就反手将阿曼德抵在墙上,“先是对我爱理不理,然后又在莱恩面前未经允许就吻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阿曼德眼眸低垂,薄唇紧抿成一条线,懊恼在心中翻江倒海:“如果我知道你口中每天见面的人是他,我会在你能下床的第一天就把你送走。” 但事到如今,道歉又有什么用? 他本以为瓦莱西亚只是担心他们是别有用心的间谍,派来了几个普通特工来调查他们,万万没想到真实情况和他预想中的差之千里。 那个叫莱恩的男人,只为了罗莎琳而来。 “莱恩到底是什么人?”罗莎琳揪住阿曼德的衣领,“我是失忆,不是失智。为什么你一看到他,就变了主意?” 阿曼德的手覆上罗莎琳的手,感受着她的温度。他软了声音,试图祈求罗莎琳的理解:“他……在瓦莱西亚身居要职,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人。你从未跟我说过关于他的事,但他对你的态度很微妙,我担心你会惹上麻烦。” “你觉得他喜欢我?错了,我和他真的不认识。” 罗莎琳话锋一转—— “你说,他是不是看上我的脸了?要真是对我一见钟情,那算他品味不错。” 玩笑归玩笑,逃跑还是要跑的。 罗莎琳气消了大半,好像她对阿曼德一向就是这样,气来得快,散得也快。 他一服软,她就原谅他了。 现在她正躺在阿曼德房间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恭听阿曼德的逃跑大计。 阿曼德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打火机大小的装置,递给她:“芯片破解器——车钥匙。” 他顿了顿,补充道:“今天下午你和那个人在花园见面时,我去试了一下,可以用。” 罗莎琳打趣道:“明天莱恩要开车带我去市区玩,这车钥匙是留给我市中心夺车跟交警上演速度与激情的吗?” 阿曼德见她有心情说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罗莎琳,永远遇事不慌。 “很抱歉,但你明天去市区闲逛的计划可要落空了。明天他一把车开来,你就逃跑。” “怎么跑,从阳台飞下楼?” “差不多。”阿曼德歪歪头,仿佛很期待明天的一出好戏,“绳子系在阳台栏杆上,速降下去就行了。” 阿曼德找出一捆私藏的细绳,罗莎琳不由得皱起眉头:“我以为至少要是登山绳那么粗。” 阿曼德注视着她的双眼:“因为是你,所以足够了。其实不用也可以,绳子只是以防万一。” 不知是否是因为身为极限运动爱好者,罗莎琳的肌肉记忆帮助她在细细观察完阿曼德的动作之前,就迅速打成了一个完美的绳结。 阿曼德又陪她练习了几遍速降绳结的系法和解法,给她讲诉了速降的要领,对成果颇为满意。 罗莎琳确信,她曾经对此轻车熟路。 三楼并不高,她和阿曼德都对自己有信心。 阿曼德在她回房之前,又嘱咐了她几句: “明天莱恩进电梯后,电梯会突发故障。届时会有一到两个特工去电梯间查看状况,剩下的会确保我们没有逃跑。你不用理会他们,一楼没有特工看守,一降到一楼,就用最快的速度跑去他的车上。” “那你,不一起走吗?”她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答案,却依然想得到他的确认。 “我会……拦住那些特工。你从下楼到开车逃跑,应该不会花超过两分钟的时间。那么我也只需要应付他们两分钟。” 一打三,普通人对顶尖特工,坚持两分钟,无论如何都像是天方夜谭。 阿曼德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她就完全听不懂了。 他没有理会她眼中的疑惑,继续说道:“你开走他的车,他肯定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找到你。但我们打个赌吧,他看到你视死如归地逃跑,如果心里还有那么一点仅剩无几的良知的话就不会再去纠缠你。” 把所有筹码押在他人的良心上,实在不是一步好棋。 却是没有退路的她此时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我想回塔尔。”她喃喃道。 但她知道,即使她回到塔尔,生活也无法再回归正轨。 阿曼德轻声说:“去你想去的地方吧。找一个僻静的小地方,在那里慢慢恢复记忆也好。” 罗莎琳蜷缩在沙发上,咬住下嘴唇:“但是这几天我已经没有想起新的回忆了,要是我一辈子都记不起来怎么办?” “你困在医院里日复一日地过着被圈养的生活,怎么能记得起来。” 阿曼德轻搂住她的肩,像是在哄她睡觉一样,告诉她不用担心。 回到房间,罗莎琳才发觉自己身上还穿着莱恩的西装外套。 下一秒,她仔仔细细地翻遍了所有口袋,生怕衣服里藏着监听器,被莱恩知悉了整个计划。 出乎她的意料,只在胸袋里找到了一条方巾和一张旧相片。 照片已经有些时日,微微泛黄,她颤抖着拿起。 一个和她有八九分相似的女人站在月台边,遥望着远行而去的列车。她的毛线帽上还挂着新落的雪花,显然是急着赶来车站送别的。 照片像是隔着一段距离拍的,但喜欢一个人,那份爱意透过镜头也藏不住。 罗莎琳跑到洗手间,将相片贴在镜子上细细端详。 相片上满是手指摩挲过的痕迹,曾经有人对着这张照片思念意中人。 手指扫过照片上女人的轮廓,再对上镜子里自己的眼睛。 好可悲,居然看不出来这是自己还是别人。 她第一次如此恨自己的脸盲。 她不记得曾经在哪见过莱恩,更想不出他们的人生曾经如何相交过。 于是在她回忆起一切前,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初见时莱恩对她的温柔。 他做的番茄浓汤和每一道菜。 她房间每天新换上的、永远不重样的鲜花。 晚风中飘来的“是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 她伸手试探烛火温度时,对面传来的轻笑。 公园里,他没有保留的心声和感谢。 那个无尽缠绵的吻。 她以为属于她的,好像全都不是她。 罗莎琳将方巾迭好,和旧相片一起放回西装胸袋,心脏的位置。 然后她沉沉坠入梦乡,不愿再理会这纷扰。 却没料到梦中香艳旖旎之景。 8.春梦(H) 罗莎琳对着橱窗哈了口气,遮住玻璃倒映出来的货架上琳琅满目的电子烟。 这是她大学时某年的寒假,珍妮特和她母亲飞去异国海岛度假了,留她一人待在塔尔的首都。 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倒也不感到寂寞。只是心里蠢蠢欲动,想在便利店里买包烟。 她不喜欢烟草味,早两年就戒了香烟,用电子烟替代。 但珍妮特每每见到她攥着个电子烟吞云吐雾的样子,虽然不说,也会紧紧皱住她那好看的眉头。 罗莎琳也不想英年早逝,她可是要夜夜笙歌到两百岁的人,为了这点尼古丁上瘾可不太划算。 原地踱了踱步子,她还是动身走出便利店,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街上都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人,形单影只的她显得格格不入。 引人注目的感觉让她打了个寒颤,于是随便进了家小店。 门上的风铃叮铃铃地响,迎面而来的是好闻的浆果味。 这是一家家居用品店,装修复古,除了桌上的各种香水和香薰,还摆满了店长从世界各地淘来的各种小装饰品。 她不喜欢身上留下任何可以让别人寻踪觅迹的把柄,对香水兴趣缺缺。 于是她揭开香薰蜡烛罩,试了几个不同的味道。但她依然感觉店内的那股味道最好闻,酸酸甜甜的。 左顾右盼了一下,发现收银台上的香薰蜡烛正燃烧着。她凑近,用手探了探烛火。 “这是新出的红醋栗味,是冬日限定哦。”店里只有她一个客人,店主热情地向她介绍。 确实很适合冬天,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妈妈带回家的那些浆果,红得晶莹透亮的。 烛火微微起舞,罗莎琳回味起点烟时的感觉。 她一心动,就买了好几罐回去。 画面一转,街景变成了昏暗的室内,罗莎琳才发觉这是梦境,也是她的过去。 那是此前她从未记起过的大学时期的自己。 或许是昨夜餐桌上的熠熠烛光,让她想起了这段往事。 在之后的几年中,她别的兴趣都变了几轮,唯独钟爱点燃蜡烛时的那份满足感。 啊对,好像已经是几年后。 房间没开灯,唯一的光源是书桌上点着的那罐香薰蜡烛。 罗莎琳跨坐在男人身上,扭动着腰肢,和火光比谁更摇曳。 男人斜靠在床头,双眼微阖,闷声发出阵阵轻喘。 任人看了都会觉得,男人迷失在了肉体交缠之中。 而只有阿曼德知道,罗莎琳就好这口男人在她身下被情欲操控得不能自已的模样,所以他才此般迎合她。 罗莎琳用花瓣来回蹭弄着阿曼德的大腿,不一会儿蜜液就浇了他一腿。 她的手摩挲着阿曼德线条分明的腹肌,好不快活。 她对他又动手又上嘴的,在阿曼德面前早不用遮掩自己的流氓本性。 阿曼德青筋暴起的肉棒早已硬挺地抵着她的花心,抽动着送出黏腻的先走液。 罗莎琳可不是能经受得了浅尝辄止的忍人,她扶住阿曼德的粗长巨物,自顾自地下了腰。 她刚出差回来,有几天没和阿曼德做了。 一分开就想着上他,在一起时也想着上他,虽然没给他个名分,但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欲火攻心了。 但这样维持着炮友的关系也好,禁不住寂寞了就随时找他,反正他随叫随到。 肉棒一下下顶弄着罗莎琳的花心,她耐不住酸痒,还是颤抖着泄了身。 身下的阿曼德还在不停地顶臀,找准了让她舒服的角度,维持着几浅一深的频率在她的花穴里探索。 罗莎琳本处于贤者时间,被阿曼德这样浓密地操干,穴口又无意识地紧缩起来。 阿曼德的手覆上罗莎琳的阴蒂,熟稔地揉弄着。 内外兼施,罗莎琳控制不住地浪叫起来。 “呜……阿曼德,就是这里,继续、继续好不好……” 她已沉沦,阿曼德则依旧清醒。 但他表面上却如同情欲的奴仆一样,浅吟着挑逗罗莎琳最敏感的那根神经,陪同她一起沉沦到底。 他又大力抽送了几百下,和罗莎琳一起攀上极乐的天堂,一股浓精射在她湿嫩的甬道内。 罗莎琳本以为告一段落了,却又被他翻身压在身下。 长夜漫漫。 事后,她慵懒地趴在床上,看着阿曼德用毛巾细细擦拭她身体的每一处地方。 “擦干净一点。”她心安理得地使唤着他,他也心甘情愿地应声。 阿曼德手法娴熟,早已习惯用各种方式取悦她。 罗莎琳只觉得好舒服哦,要是阿曼德能这样伺候她一辈子就好了。 “阿曼德呀,要是没了你我该怎么办。” “不用担心,”阿曼德像只乖狗狗一样眨巴着眼睛,“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罗莎琳。” 毕竟从她在狭窄暗巷中救起他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里就只有她了。 “那你会守护我多久?”她浅笑出声,漫不经心地问道,也没多期待他回答。 床上的情话,谁会当真? 不过是随口而出的情趣罢了。 阿曼德沉默了许久,当她以为他不会给她一个答案时,他轻声开口了,言简而意赅。 是他对她许下的,一生的承诺。 “至死方休。” 9.“别的同事也会像我们一样躺在一张床上做 罗莎琳醒时涎水流了半边脸,还濡湿了枕巾。 不知是不是因为与阿曼德的和解,做了个好不香艳的春梦。 梦里的阿曼德器大活好还床品上乘,而她以前是如此地欲求不满,现在却被莱恩软禁在医院里当修女。 这种禁欲的生活都是谁在过啊! 她洗漱之后收拾了一会行李,发现没什么可带走的。 流落他乡,孑然一身。 现在连唯一陪在身边的阿曼德都要和她分开了。 正想到阿曼德,房门就被他敲响了。 阿曼德进来后,罗莎琳的第一句话便是: “我有没有双胞胎姐妹?” “没有。你是独生女,母亲在你上中学时去世了。” 他在她旁边坐下,早已习惯她突如其来的疑问。 “那我父亲那边呢?” “你告诉过我,他在你很小的时候就死了,”阿曼德摇了摇头,“你没有任何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或亲戚。” 罗莎琳斟酌着字句:“你知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和我长得挺像的人?” “没有。”阿曼德斩钉截铁地回答,一秒都没有犹豫,“罗莎琳,你就是你自己,没有人像你。” “那你为什么还对我藏着这么多秘密。”她不满地用脚尖踢了踢阿曼德,“你和莱恩比我自己更了解我。而我一直被瞒在鼓里,很多事情,好像只有我不知道。” “如果你的过去全都由我告知,那么它们将永远会是别人口中的故事。而你自己想起来的回忆,才完完全全属于你自己。”阿曼德犹豫了一会,还是握起了罗莎琳的手贴到自己脸上,闭上眼感受她手心的温度,“不用心急,不会花很久时间,我们又会再次相见的。” “你的手机在事故中摔坏了。”阿曼德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给你,我不需要这个了。” 他的手机已经被格式化过,聊天记录和联系方式都已尽数删除,也只安装了系统默认的软件。罗莎琳点开相册,里面却存放着数千张照片,全是她和阿曼德一起拍下的,有风景,有合照,也有阿曼德镜头中的她。 他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不要忘记过去的一切。 无数照片中两人亲密无间,似爱人似至交。 罗莎琳向阿曼德问出深藏心间的那个问题:“所以我们算是什么关系?我梦见我们了。别的同事也会像我们一样躺在一张床上做那种事吗?” 没想到阿曼德苦笑道:“你想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一直由你决定。” 她思索两秒:“那我们在一起吧,从今天开始。” 或许是一时的冲动,但记忆中他们两人从来没有分开超过一个星期,而此次一别,不知相逢是何时。 她想给他一个等下去的念头,也是给自己一个不放弃的理由。 阿曼德双手虔诚地捧起罗莎琳的脸颊,用额头轻触她的额头,温热的鼻息打在罗莎琳的脸上,痒痒的。 罗莎琳闭上双眼,像那个已经褪色的跨年夜一样,期待他的吻落下。 但她的期许落了空,吻迟迟未落下。 她睁开眼,不解地看向阿曼德。两人四目相对,姿势无比亲密,她却猜不透他的心。 他曾长情对她倾诉无尽爱意,也曾斩钉截铁地将她拒于门外。 阿曼德抚摸着她的脸,沉思良久,还是故作轻松地打了个趣:“罗莎琳,想好今晚吃什么了吗?” 罗莎琳的“你还有这心思”还没说出口就被阿曼德的拇指堵住。 阿曼德继续说下去,每字每句都如细细斟酌: “你曾经跟我说过,你独自来过塔尔雪山的南边一次,只是不知道是瓦莱西亚,还是瓦莱西亚西部的邻国。那时你偶然从别处听闻到你母亲可能曾经在那里生活过,可是你到了之后,没有你母亲的丝毫痕迹,你却找到了你失而复得的记忆——小时候母亲带你游历四方时,你最爱的龙虾面。” 罗莎琳懂了他的意思,喃喃道:“在尝到那碗面的味道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曾经去过那里。” 阿曼德用脸颊蹭着她的手,久久不愿分开:“那是在你遇见我之前的事。以后,你还会去更多更多的地方,实现你多年以来的愿望。” 他一字不提即将来临的分别,句句都在祝福她的未来。 罗莎琳心尖一酸:“那你呢?” 阿曼德轻笑,仿佛并不在意自己的未来:“不用担心我。等你记起了一切,如果想来找我的话,你知道我会在哪里。” 他是如此笃定她能逃出生天,找回自己的人生。 窗外传来引擎声,打断了两人的缱绻低语。 莱恩来了。 阿曼德将绳子扔给罗莎琳,然后跑向门外。 医院的电梯果真如阿曼德所说一般突发故障,停在了楼层之间。警报声大响,几个黑衣人出现在走廊尽头。 他只能冲到门后,试图抵住房门。但医院的房门本就没锁,一下就被黑衣人推开。 他对罗莎琳做了个口型“两分钟”,然后收起笑容,转身对上朝他冲来的瓦莱西亚特工。 罗莎琳牢牢拽住系在栏杆上的绳索,一个翻身跳出了阳台,并没有发觉自己是如此矫健,仿佛潜意识中早已习以为常。但凡任何人看到她速降时的飒爽身影,都会称赞一声好身手。 她狂奔向停车场解锁莱恩的黑色轿车,一路上如阿曼德所说一样无人阻拦。 阿曼德躲过特工的一记重拳,依然试图拦住阳台的方向。 又要装作打不过特工,又要坚持两分钟,比杀几个人还难。 但为了不暴露身份,怎么也得忍着。罗莎琳,罗莎琳,如果不是为了她,他怎会在这和特工玩一场必输的过家家游戏。 引擎声响起,眼前黑衣人正在对他拳脚交加。 血丝从阿曼德唇角留下,他勾起一个冷淡的笑,莱恩终究还是得不到罗莎琳。 她是自由的,不属于任何人和任何地方。 告别太仓促,他唯独不敢对她说“我爱你”。 他怕爱太沉重,她负担不起。 又怕爱太轻易,她不会相信。 吃痛间他恍惚想起几年以前,罗莎琳床上的随口一问,他却当了真。 许下的“至死方休”,他一刻也没有忘记,一刻也未曾辜负。 而他心底深藏着的那些她忘却的秘密,和他一起留在了瓦莱西亚。 10.逃跑 罗莎琳一脚油门,黑色轿车疾驰而出,停车场的道闸杆还未升起就被撞飞到远处,而挡风玻璃毫发无损。 她上一次坐这辆车还坐在副驾位,这次就已经手握方向盘了。对莱恩再抱着什么复杂感情,也必须要称赞一句他家车的性能不错。 她沿着上次去餐厅时记下的方向开到了大路上,周末上午的市郊,来来往往的车并不多。 瓦莱西亚地处半岛,她要是往南边开,莱恩追来了,她连躲的余地都没有。 阿曼德口中“塔尔雪山的南边,母亲和龙虾面”的故事还萦绕在她耳边。 于是车子驶上公路,一路向北。 朝着她梦寐以求的自由奔赴而去。 罗莎琳开了几个小时,连洗手间都不敢去上。好在油箱里还剩不少油,也没有黑衣人追来。 但以莱恩的性格,车上肯定装了行车记录仪和定位器,如果不想被莱恩追踪到自己的最终目的地,她应该快点做好打算了。 黑色轿车在沿海公路上快速穿行,她用阿曼德的手机放着摇滚乐,烦恼和担忧都被抛在脑后。 她本打算开到瓦莱西亚靠西北边的国界线然后弃车,但没想到—— 车后突然跟上来两辆警车,鸣笛声盖过了音乐,示意她靠边停在下一个服务区。 她超速了,还不止一点。 一路上超了那么多车,她只顾着享受自由自在的感觉,硬是没发觉自己的车速比别人几乎快一倍。 然而她能怎么办,停下车和交警好声好气地解释“我滑翔伞失事落在了你们国家但一个叫莱恩的权贵之人好心给我安排了治疗结果我发现他把我当他白月光的替身所以我偷了他的豪华轿车头也不回地跑掉了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你们要罚款就找他吧”吗? 当然是选择逃啊! 服务区在前面几公里开外,估计那里也早有交警等候多时,罗莎琳猛地一打方向盘,轿车开进了右侧的岔路。 这是另一条通往北部的公路,沿途都是小镇,她也不好躲藏,只能一路向前飙车。 后面的警车还在穷追不舍,好在前方没有支援的交警。 路上没什么车,罗莎琳不知不觉就快开到了瓦莱西亚的边境。 下一个出口是北部唯一的大城市,再向北开就到了瓦莱西亚和塔尔交界处的雪山。隐于闹市虽是一步险棋,但值得试试。 她拐进公路出口,钟塔和教堂在远方依稀可见。 罗莎琳也没想到这么快昨晚她口中的“市中心跟交警上演速度与激情”就一语成谶了。 她一进市区,又多了几辆警车前后包抄她,不得不开进狭窄的巷子。 警车卡在了小巷里,她总算暂时甩掉了他们。 远处传来喧闹人声,是市中心广场上的集市。 车子在小巷里猛然停下,一群鸽子受了惊,忙不迭从屋檐上飞走。 罗莎琳对着行车记录仪挥挥手:“谢谢你的车,很好开,等我回了塔尔也要买一辆同款。” 然后打开车门跑向远处的集市,还不忘捎上手机。那是阿曼德留给她的纪念,也是她和过去唯一的联系。 罗莎琳迷失在了汹涌人潮中,这是一个平凡秋日里的周末集市,市郊和周围城镇里的居民纷纷将他们种植培养的有机产品拿来摆摊。 她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圣诞节,还没有遇到阿曼德的时候。一样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人,和形单影只的她。 她不怕一个人,只是不喜欢别人审视的视线。 但与塔尔不同,这里没人在意独行的她。 她从心底里感到快乐,一时间忘了身后的追兵。 馥郁花香从不远的地方飘来,她忍不住嗅了两口,寻找香味的来源。 是不远处的一个鲜花摊,摊位前围了不少挑选鲜切花的顾客。 摊主似乎隔着人群察觉到了罗莎琳的存在,朝她望来。 几米开外传来警察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视:“车停在路边上了,人肯定没跑多远。是怎么想的,公路上超速一倍多。” 另一个警察说道:“可能是磕高了,咱们得联系缉毒组了。” 罗莎琳慌不择路地挤开人群,想要找到潜藏之处。 旁人都朝着警察的方向望去,罗莎琳正好从他们之中挤到了鲜花摊前。 突然有一个站在摊位旁的少女拽住了她的衣袖:“姐姐,快藏到这里来。” 她向罗莎琳指着一个摆满鲜花的桌子下面。 警察正在逼近,她没有选择,只能躲进桌下,然后少女用桌布遮住了她的身影。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逃跑的年轻女人?穿着黑色卫衣,大概这么高。”警察比划了一下罗莎琳的体型。 少女眯眼思考了一下,指着右边远处:“好像往那边跑去了,就是钟楼那块。她好像很急的样子。” 确认警察已经走远后,她才揭开桌布,示意罗莎琳出来。 罗莎琳蹲了一会,腿脚有点酸麻,还没站稳,少女却已经扑过来紧紧抱住她。 “姐姐,我好想你!” 像是久别重逢一般,在这片记忆里她从未涉足过的国度,有人认出了她。 但罗莎琳的心紧紧一沉,不由得想起了莱恩西装口袋里的那张照片,落雪的月台和城市远方的雪山逐渐重合。 后来的故事告诉她,她一向直觉很准。 11.法外狂徒竟是我自己 少女叫乔安,母亲在城郊小镇的火车站附近开了家青年旅舍。 反正无处可去,少女也不像有什么坏心眼的样子,罗莎琳便跟着她上了回家的车。 一路同行的还有一对情侣,也是刚才花卉摊位的主人。集市收摊时她们的鲜花已经尽数卖完,生意甚好。罗莎琳帮忙将装花的木箱一个个抬到了她们的皮卡上。木箱不轻,两个女生身上肌肉线条也挺明显,显然平时经常锻炼,但此刻已经有点气喘吁吁,罗莎琳却连滴汗都没出。 而乔安像是把罗莎琳当成了许久不见的熟人一样,一路上叽里呱啦地讲个不停。 罗莎琳则还在担心莱恩的特工会不会追上来,一句乔安的话都没听进去。 乔安突然问道:“姐姐,你还记得我家的曲奇吗?现在它站起来都快有大半个我高了。” 罗莎琳一个激灵,不知道怎么应对过于热情的乔安:“或许你认错人了。我们之前没有遇见过,我也不记得什么曲奇。” 她将头缩进卫衣的帽子,有点局促地补了一句:“如果我会给你和你妈妈添负担,我待会在火车站附近下车就行,不用管我。” 乔安却依然笑着:“就算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姐姐,也没有关系。因为曾经有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姐姐帮助过我,所以我也要像她那样,即使我们不认识,我也会帮你。” 一直没有说话的鲜花摊主回头从后视镜里看了罗莎琳一样,欲言又止。 但到最后她也没有开口。 途径老城区和石板路,穿过田野与村落,她们来到了一个童话小镇。 皮卡停在火车站广场旁的路边,情侣从车窗探出身跟她们告别。 正值日暮西垂,鸽群掠过屋顶的红砖,钟声回荡在广场上。 罗莎琳和乔安走进旅舍大门时,街边路灯一盏盏亮起。罗莎琳回望夕阳下的小镇,无论是游人还是居民,此时都是归家时分,她却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何在。 乔安的母亲十分热情,给罗莎琳安排了一个小小的单人间。 “那至少有什么我能帮你们做的事来偿还……”罗莎琳实在不好意思接受母女俩的好意,但她想起来自己还记不起银行账户和密码,越说越小声。 乔安牵着一只巨大的边牧走进民宿的客厅,举了举手中的牵引绳:“要不你来帮我遛遛曲奇?” 曲奇兴奋地冲向乔安母亲和罗莎琳,绕着她们转圈。 罗莎琳鼻头一酸,即使身处异国他乡,也有人愿意不求回报地对她好。 她心里只剩感激:“谢谢你们。” 饭后,罗莎琳推开阳台的门,秋夜的晚风吹拂着她单薄的卫衣,带她回到记忆中很多个这样的夜晚。 不再有人体贴地从身后为她披上外套,但她的内心无比惬意。 久违了,自由的滋味。 这座小镇逐渐睡去,奔波了一整天的罗莎琳累得头发一沾到枕头,就陷入了梦乡。 梦中后面的车依然如白天的警车一样穷追不舍,只是变换成了几辆黑色SUV。鸣笛声疯狂轰炸着她的耳膜。她却单手操纵着方向盘,哼着跑了调的旋律,行云流水的模样截然不似今日一般仓皇逃窜的自己。 后视镜里,一辆黑色SUV突然加速,显然是想强行将罗莎琳的越野车截停。 罗莎琳猛地一打方向盘,越野车一个甩尾,身后的SUV反被撞得失去了控制,她身边副驾上的人惊声尖叫起来。 后方几辆黑车来不及躲避,迎面撞上了第一辆高速旋转的SUV。 越野车在旋转了许多圈后,稳稳停在远处,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徐徐走向已经开始燃烧的车祸现场。 从其中一辆黑色SUV里爬出一个满身血污的男人,向出现在他身前的身影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枪,但他还没走两步,就失去了重心倒在地上。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柏油路面,而那个身影蹲在了他面前。 “看清楚我的脸。”她轻声说,“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也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男人的表情像是见了死神一样惨白。 “是你……你……不是早死了吗?”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你认错人了,”罗莎琳不屑地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装置,随手扔进了火中,“没有人像我。” 然后罗莎琳哼着小曲,头也不回地向黑暗中走去,身后小装置引发的连环爆炸声好像对她而言只是空气中的静电一样平常。 她拉开越野车的车门,掸掉风衣上的灰尘,一脚蹬上驾驶座,对着副驾上颤颤发抖的女人说:“怕什么?那些渣滓可没法再来追杀你了。” 副驾上的女人还在打着寒颤,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火光映在女人的脸上,梦里的罗莎琳看清了她的容貌。 她应该是认不出绝大多数人的,但几个小时前她才见过副驾上魂不守舍的这张脸。 是用皮卡顺路载她和乔安回家的花摊主人。 罗莎琳从梦中惊醒,一下子喘不上气来。 12.花与画中人 罗莎琳在小镇上已经住了几天,每天的日常很简单:起床跑步复健,坐火车送乔安去上学顺便遛狗,在城市里闲逛,然后和曲奇一起接上放学的乔安回小镇。 她把这个城市的街道几乎逛了个遍,都没有找到阿曼德所说的有着她最爱的龙虾面的餐馆,更别提想起什么新的记忆。没有警察搜寻她的身影,但罗莎琳偶尔回头时,总感觉身后有人在跟着她。 罗莎琳控制不住地回想起那天梦里的场景。她已经被迫接受了自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的事实,但她想不明白,阿曼德究竟是否对她知根知底。 在公司老板的光环之外,她曾经肆意的另一面人生,阿曼德也参与其中了吗? 罗莎琳更不敢去找花摊老板,她再次回到市中心广场时,只在周末开张的集市早已人去楼空,兴奋的游客们站在广场中央,对着教堂着名的尖塔拍照。 今天乔安的妈妈带曲奇去体检了,她想起从莱恩那里听闻的传说,就随着人群走进了教堂。 她混在了一个外国来的旅游团里,听着导游用遥远国度的语言讲解罗莎琳女神的故事。她率领部下统一诸国,建立了最初的瓦莱西亚帝国,而后通过层层历练,最终打败了代表战争的半神阿瑞斯,成为了瓦莱西亚的第一位真神,也是唯一的神。 教堂里历经千年岁月的壁画和雕像,无一不是她。 罗莎琳跟着旅游团登上了教堂顶部,从平台俯瞰时,能将整座城市的风貌尽收眼底。 她随着解说向北眺望,远处的雪山一望无际。 “雪山的另一边,就是塔尔王国了。”导游热情地讲解。 罗莎琳垂眸。如果没有那场滑翔伞事故,可能她现在已经和阿曼德继续游历四方了。 导游带着他们到了教堂的最后一站——博物馆。 展厅的中央有一幅油画,与此前她见过的任何艺术品都全然不同。 若教堂里的女神肖像是大师精雕细琢出来的仁爱众生的神明,展厅中央画作上的女神则更像一个真实的人类,她的目光穿透围绕在她身边的诸多游客,看向罗莎琳。 “她降临在了我们的世界,不是吗?”导游站在她身边观赏着油画,“无名的天才匠人记载下了女神人性的那一面,此刻她不再是无法触及的神。” “为什么那儿围了那么多游客?”罗莎琳轻声问导游。她想凑近去细细观摩这幅画,却越不过拥挤的人潮。 “那是瓦莱西亚数百年来最受人民拥戴的一位总统捐赠给教堂的礼物。围在那里的人,更多像是慕总统之名而来。画中女神华服上点缀的玫瑰是那位总统生前最爱的花,这种玫瑰在瓦莱西亚语里,恰好与女神同名。”导游看了她一眼,夸赞道,“你不像是我们那边的人,但你说我们的语言,却一点口音都没有。” 离开前,罗莎琳用乔安给她的零钱在纪念品店里买了一个教堂图案的冰箱贴。 如果有朝一日还能回到塔尔王国,她想告诉珍妮特她在瓦莱西亚的所有故事。 那时罗莎琳还无从知晓,在遥远未来的某一天,她终会见到画中人。 罗莎琳和乔安到家时,又是落日时分。 曲奇迎上来,翘着尾巴求乔安带它出门遛遛。 乔安双手交叉:“都星期五晚上了,你饶了我吧。” “我带它出去吧。”罗莎琳自告奋勇地将牵引绳套上曲奇的项圈,“你要是提前写完作业,周末我们可以出去玩。” 乔安立马放下书包:“现在就动笔。” 罗莎琳牵着曲奇,一路走到小镇外围的一个水塘边上。她踩在水塘边缘的石砖上一步步走着,努力保持着平衡,曲奇也有模有样地在旁边跟着她的步伐。 然后下一秒,罗莎琳就脚一滑,掉进了水塘里。曲奇在岸边狂吠,而她扑腾了几下,越陷越深。 突然有个黑影跳入水中,捞起已经呛了好多口水的罗莎琳。黑衣人刚将她拖上岸,罗莎琳就反手拽住他的领口,将他反扑在地上。 是她完全没有印象的一张陌生脸庞。 罗莎琳往旁边吐出呛到的水,骑坐在黑衣人身上不让他动弹:“是莱恩派你来的对吗?” 看他不说话,又给了他脸上一拳:“说啊。” 黑衣人躲开了拳头,却不敢挺身击退她,显然是在怕不小心伤到她:“小姐,我是在保护您。” 罗莎琳也明白这点,于是放软了语气:“以前在塔尔王国的,也是你,对吗?” 她在赌,赌早在她踏足瓦莱西亚之前,莱恩就已经知道她的存在。她很好奇自己——或者说照片中那个和自己极为相似的女人——曾经与莱恩发生过怎样的纠葛,才能让他念念不忘如此之久。 特工叹了口气,不承认也不否认:“请放开我吧,罗莎琳小姐。” 罗莎琳不敢相信,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莱恩一直在监视她。 那么他也早就了解了她的真实面目吗? 她松开黑衣人的手,起身。 然后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重重朝他的手踩了一脚。 黑衣人发出一声惨叫,而全身湿透的罗莎琳牵起曲奇的绳子,留给他一个挥手告别的背影:“找点正经事做吧,别再监视我了。还有,记得向莱恩报工伤。” 13.“你和莱恩分手了吗?” 罗莎琳回到旅舍时,乔安和客厅里的住客们都吓了一大跳。 她耸了耸肩,撒起谎来一点不犹豫:“我是怎么掉到水塘里的,曲奇,你说句话呀。” 乔安扔下手中的笔,追着被冤枉的曲奇满客厅转。 罗莎琳趁着她们嬉闹,上楼洗了个热水澡。 晚上,乔安在桌子上写着作业,笔尖唰唰地划过纸张,完全不受公共客厅里聊天声的干扰。 罗莎琳捧着一杯热巧克力,配着棉花糖吃。致死量的甜度,但对于她而言刚刚好。 曲奇已经趴进了它的窝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睡着了。 客厅里的住客大多吃完了晚饭,窝在沙发上聊天看电视,罗莎琳也不例外。 她蜷着双腿,翻阅着一本瓦莱西亚的旅行攻略,偶尔看几眼电视。她喜欢把晚间新闻当成生活中的背景音似乎是很久前就养成的习惯。 眺望客厅的窗外,依稀可见远处雪山的尖顶。 书中的配图里,户外爱好者正在结队徒步穿越雪山靠瓦莱西亚一侧。 而她也曾踏上皑皑白雪覆盖住的陡峭山坡,一步步跨越高山隘口,只是身侧似乎有人相伴,她却忘了那人的样貌。 新闻主播突然停下了播报,沉默了几秒之后,神色凝重地说:“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在几分钟前……” 罗莎琳抬头看向电视。 画面切成了与塔尔和瓦莱西亚接壤的东部邻国首都街头,原本富丽堂皇的圆顶建筑轰然倒塌,只剩下一片废墟。 “……据悉,本次爆炸的原因具体未知。截至目前,有数十人仍被困在歌剧院内,其中包括出访该国的塔尔王国外交大臣……” 客厅里一片寂静,而罗莎琳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 她打开手机,发现收到了一条被拦截的新信息。 阿曼德居然还会拉黑别人,罗莎琳皱起眉头,点开黑名单。 一个备注名叫“疯子63”的人发来:罗莎琳在哪? 不知道是因为阿曼德给这人奇怪的备注,还是因为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她的心跳莫名加速。 接着对话框又跳出来一条消息,没有文字,全是问号,足足有十几行,占满了整个屏幕。 罗莎琳手一抖,手机差点摔到地上。 阿曼德备注的一点没错,对面真的是个疯子。 住客们还在低声讨论着这起爆炸案,乔安刚好写完了作业,挤到了罗莎琳身边的沙发上。罗莎琳一手紧握住手机,一手端着热巧克力。爆炸案、神秘的来信和梦里明灭的火光重合在一起,她无比希望此刻大脑能够停转。 瓦莱西亚官方召开的紧急新闻发布会实时转播中,国土安全部部长正在台上发表声明。 罗莎琳越听越觉得那声音有点耳熟,抬头瞟了一眼。 这次她的手机直接掉在了地上,热巧克力也差点洒出来。 她的目光从画面里衣冠楚楚的金发男子,挪到国土安全部部长后面的那两个字上,再挪回到男子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 乔安被她的动作吓得一惊,帮她捡起了手机。 “你们这个部长挺好看的。”罗莎琳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了十个字,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莱恩吗?当然啦。”乔安将手机递给罗莎琳,完全没有发觉她话里有话,“所有人都这么说,年轻有为还长得帅。” 罗莎琳努力扯起一个不那么像看到死人一样的笑容:“这么优秀的人肯定不缺女朋友吧?” “从没看任何新闻报道过他有过任何对象呢,就连八卦小报的狗仔也抓不到他什么把柄。”乔安看了看四周,倾身靠近罗莎琳,不想让别人听到一样掩住嘴唇,俯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不过姐姐,你和莱恩分手了吗?” 罗莎琳面如死灰:“他是我男朋友?谁告诉你的。” 乔安眨了眨眼:“你救了我的那一次,你俩说你们是情侣呀。” 罗莎琳只想一头撞墙昏迷过去。 14.阿瑞斯 像过去两周中的每一天一样,莱恩在前往市郊医院的路上,将轿车停在了老城区的一家花店旁。 人们常说需要二十一天才能养成一个习惯,但从她来到瓦莱西亚的第一天起,每天为她准备一束鲜花就成了他自然而然的习惯。 莱恩精挑细选了一束白玫瑰。 鲜花需要细细栽培,爱更需要耐心付出。 他没有什么能为她做的,但依旧希望这束玫瑰能开启她一天的快乐。 莱恩捧着玫瑰回到车上时,城市仿佛才刚刚苏醒。周末的首都街头褪去了平日的喧嚣,只有偶尔晨跑或是遛狗的行人路过。 这是一个平凡秋日里的周末早晨,本来一成不变的生活开始因为她的出现而熠熠生辉。 两个星期前。 “我们追踪代号阿瑞斯的军火组织头目已经数年,这是第一次有进展。”特工将一份机密文件放在莱恩的办公桌上,“情报来源于一名前黑帮成员,十余年前他曾在塔尔王国首都的一个帮派里打过下手,后面脱离了帮派来到瓦莱西亚隐姓埋名生活。他在近日病逝前,将一份自白信发到了国土安全部的邮箱里。这是关于他所指控的、代号阿瑞斯的嫌疑人真实身份。” 塔尔王国最大的军火商游走于灰色地带,与多国军方和各类组织都有来往。曾经这个军火组织也有一个对外的名称,但十二年前内部发生了一场叛变后,那个名字就不曾再被人提起过。在每一份交易的来往邮件中,取而代之的是军火组织新头目的名字——阿瑞斯。久而久之,军火组织本来的名字就逐渐被人淡忘了,而后这十多年间组织从中流水平跻身全球前列,阿瑞斯这个恶名昭彰的代号也出现在了大众眼前。 瓦莱西亚官方虽未曾与阿瑞斯交易过,但莱恩也久闻其名。 阿瑞斯的军火组织明面上与各国相安无事,不曾逾矩。 但国土安全部存在的意义,就是防患于未然。 另一个特工有些疑虑:“该情报人称阿瑞斯的真实身份是塔尔首都的一位伯爵,谋划了这场夺权整整两年。但十二年前叛变发生时她才20岁,即使她亡故的父亲是权倾一方的前伯爵,母亲是黑白通吃的黑道家族千金,她是怎么有能力从18岁开始策划这一切的?” 将文件呈给莱恩的特工也皱起眉头:“在我们的特工根据情报人交给我们的线索调查求证过之后发现,伯爵手下的黑帮确实有参与那场叛变。但她母亲爱好男宠享乐至上,不像是在伯爵背后操纵全盘之人。最终的嫌疑人还是指向伯爵本人。而且……” 他顿了顿,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真实想法:“……而且最近有传闻说阿瑞斯正在和恐怖组织夜鸦合作谋划一场袭击。阁下,我们是否应该将情报整合后上报给总统?” “不急。”莱恩的目光从桌上还未被打开的机密文件上移到两个特工的身上,“根据我们其它特工的情报,现在真正和夜鸦有牵连的是塔尔王国的王族。他们为了转移注意力,未免不会放出一些假情报来迷惑各方势力。继续调查吧,至于总统那边,我会处理。” 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沉吟片刻:“对了,暂时先不要告知INTERPOL这件事。否则以卢卡斯的性格,一定会带着那些国际刑警把塔尔首都闹得天翻地覆。” 他轻轻挥手,两个特工结束了汇报,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下。 偌大的办公室里终于只剩他一人,莱恩轻叹了口气,舒展了下身体,开始一页页细细翻阅着特工递来的机密文件。 是他不曾听过的名字,没有印象的容貌。 一份简直是完美的人生履历,出生在伯爵之家,父亲和弟弟去世后继承了爵位。从中学到大学都是满绩,塔尔大学的学生会长暨电竞社社长,朋友遍布世界各地。毕业之后在塔尔金融行业里最知名的公司从事了几年业务,然后回去接手了家族事业。 莱恩抿了一口茶水。在无数个并无不同的日夜里他常会在脑海里描摹这些国土安全部盯上的嫌疑人的面容,阿瑞斯也是其中之一。 他们是不曾有过交集的对手,默契地井水不犯河水。 他不是没有料想过,阿瑞斯也会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在阳光之下,过着寻常的生活。 事实、证据和绝对逻辑是他一直以来的从事原则,但此刻直觉超越了理性,在心里给他留下一个声音: 这个陌生女人不是阿瑞斯。 阿瑞斯能做到蛰伏十余年都未曾暴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又怎会在细心策划的谋反环节给人留下把柄。 办公室的房门被叩响,打断了莱恩的思绪。 “进来吧。”莱恩收起疲倦的神情,温和地说。 处理了一天公务不免有些倦意,但他早已习惯在所有人面前隐藏起情绪。 “阁下,有两名塔尔王国的公民滑翔伞失事落在了边境,其中女子重伤,已经送往就近的医院救治……”秘书似乎有些犹豫接下来的内容,“……已经依照程序进行了背景调查,伤者似乎和此前的难民没有直接联系。” “嗯。把资料发给我吧。”莱恩啜了一小口红茶,抬眸看向屏幕上秘书传来的资料。 他忆起多年以前在塔尔和瓦莱西亚交界的雪山上,罗莎琳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用手枪直指着她,她却淡然地像是这一生都在等待这个时刻:“既然你来到了这里,那么想必你也早就调查清楚那些我帮助过的,都是什么人——被财团污蔑陷害的替罪羊,双亲被害后孤苦无依的孩子,被家暴后反杀的女人……” 然后她摇了摇头,万千感慨最终还是归于一声轻笑:“你的枪口应该瞄准我心脏的位置,而不是大腿。我在做这些事之前就已经明白,刀尖上起舞的终局会是什么,我只是不想留下遗憾。” 她在风雪里有些艰难地一步步走向他,直到她和枪口只有一线之隔。 那是莱恩此生第一次违背自己立下的准则。 于是他答应了她,让所有秘密都掩埋在雪中。 他信守多年前曾经向她许下的承诺,不曾对每一个经她之助自塔尔而来的外来者加以刁难。 若那些人想留下来,就派人帮助她们在瓦莱西亚各地安家立业,开始新的生活。 只是不知道曾经在雪山相逢的她,现在是否还安好。想到记忆中的那张脸,莱恩心头就升起一股暖意。 而下一秒,资料加载出来的那一瞬间,茶杯被打翻在桌上。 莱恩的心霎时揪起,此前那丝暖意化作利刃突刺向他。 他从没有想过,再次看到她的脸是在此时。 一阵晕眩袭来,莱恩却顾不上这些,起身快步走向门外,方才的机密档案早已被抛在身后。 秘书回头望了一眼凌乱的桌面,还是紧紧跟上莱恩的脚步。 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屏幕随着莱恩的离去自动关闭,而茶水逐渐氲湿了机密档案上印着的嫌疑人像。女人五官精致、明艳动人,毫不掩饰眼里的张扬。 照片下方印着一行小字: 嫌疑人:珍妮特 15.“所以,你想做小三?”(微型修罗场) 莱恩将轿车在住院部楼下停稳。 他的手不由得覆上薄唇,昨夜罗莎琳留下的温度好像还有些许留存,而她咬破他嘴角的地方已经结了痂。 他不曾爱过什么人,更不曾吻过谁。 按部就班的完美人生里,她是唯一的例外。 莱恩捧起带给她的玫瑰,走进了住院部大楼。他不知道自己每当想到罗莎琳时都会露出不易察觉的轻笑,电梯里的医生显然也发现了他心情很好,笑着对他打招呼,莱恩也礼貌地回以问候。 电梯上升时他在想,她会不会看到了他西装口袋里珍藏的那张相片。如果看到了,她有没有记起来一点和他的过去。 这个秋日早晨的一切都很美好,直到上行的电梯突然急停,所有灯光霎时熄灭。 警铃骤响,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深感不妙。他一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安抚医生不要紧张,一边联系看守着罗莎琳的特工。 特工的反应速度顶尖,不到两分钟的时间,电梯就已经恢复正常运行。 但当电梯门打开的那个瞬间,他看到特工将嘴角流血的阿曼德压制在走廊地上时,他就知道,他又一次失去了她。 她像秋日的凉风,没有人能捉摸得住。 然后呢? 他派遣曾经负责在塔尔王国监视她的特工跟随她的脚步,前往雪山下的城市保护她。 接着以破坏公物罪逮捕了阿曼德,关押在国土安全部大楼里的一个房间里。 他连着出了五天差,才回到都城。 每天特工都会向他报告罗莎琳的行踪。 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好,每个清晨都会绕着小镇跑上一圈。 她在街角站着发呆时,一只鸽子落在了她肩头。 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睡了一下午,边牧安静地陪在她身边。 他想,她生来就爱自由的人生。 或许他不应该再强求她回到他的身边。 但他依然自私地希望,他也能在她的人生中占有一席之地,带给她无尽快乐。 莱恩回到都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审讯室见阿曼德。 部下告知他,在被关押的五天里,无论瓦莱西亚的特工如何审讯,阿曼德都始终一言未发。 单向玻璃后的莱恩沉思了一会,问身边的保镖:“什么样的人能拦住三个我们的顶尖特工两分钟?” 保镖一秒钟都没有犹豫:“我。” 莱恩叹了口气:“……我就不该问你。” 保镖认真思考了一下:“你,国防部长,或许还有总统阁下身边的那几个特工。” 莱恩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阿曼德身上:“是啊,所以他是谁呢?” 玻璃后的阿曼德像是隔空听见了莱恩的疑问一样,朝着他的方向说出了五天来的第一句话:“我们两人谈谈吧。” 过去的许多年中,莱恩常常从特工的汇报中得知关于阿曼德的消息。 他就像是罗莎琳身边最形影不离的密友一般,相伴她左右。 容貌不寻常,资产不寻常,学历不寻常,但陪在她身边,做最寻常的普通人。 伪装了多年,他终于露出了自己的马脚。 莱恩并不着急从他的口中问出些什么来。对于阿曼德这种人,应该让他自曝弱点。 莱恩支开了单向玻璃后的所有人,和下属交接:“辛苦了。” 特工点点头,将审讯室的门带上。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罗莎琳还好吗?”阿曼德拨弄着将自己双手牢牢禁锢的手铐。 “她很好。十分钟前她才刚让我的特工掌骨骨折,现在他哭诉着要报工伤,并且从此转后勤,怎么办呢?”莱恩宠溺地叹了口气。 阿曼德释然地笑了:“你不可能得到她,因为她不属于任何人。” 莱恩也懂这一点,所以他选择沉默。 “所以,你想做小三?”阿曼德突然发问,满眼都是挑衅的意味。 莱恩愣住了:“什么意思?” 但阿曼德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他的手机就响起了剧烈的警报声。 是最高等级的警报。 莱恩看向屏幕上的讯息。 邻国首都发生了一起剧烈爆炸,歌剧院里正好有剧目在上演,不少观众被困其中。 阿曼德看到他的神情,明显也坐不住了:“是罗莎琳出事了吗?” “罗茜没事。” 莱恩扔下这一句话,跑出门外。 他对上保镖不可置信的眼神。 是夜鸦。 16.洗手间里的恶犬(女囚男)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罗莎琳的黑眼圈都可以拖到地上。 晨光熹微,在周末的清晨能起得这么早的除了她也只有曲奇。罗莎琳带上铲屎工具,牵着曲奇出门了。 她漫无目的地向北闲逛,出了小镇后,路两边都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曲奇一向很乖,她也就松了牵引绳,让曲奇自由活动。 走到一个岔路口时,曲奇突然朝着她边转悠边吠了几声,然后摇着尾巴向右边的岔路飞奔而去。 那一刻罗莎琳肠子都悔青了。 于是在秋日的乡间小路上,一人一狗穿行在麦田间,上演了快半个小时的追逐战。 或许是曲奇也累了,罗莎琳终于追上了曲奇。她一把扑向它,接连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沾了一身灰也不在意。 “抓到你啦。”她捏捏正在与她嬉戏的曲奇的脸,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然后突然愣在原地。 不远处是另一个小镇,早晨的阳光漫射在红色的屋顶上,她却无暇顾及此刻的美景。 因为在许多许多年前,她曾经来过这里。 那是在她认识阿曼德之前所发生的故事。她偶然从网上看到一段视频,一名红衣女子在瓦莱西亚雪山下的湖边弹奏着公共钢琴,曲毕,身边的路人纷纷鼓掌,而女子独自离去,只留下一个神秘的背影。 她认不清这个身影是否是她早已故去的母亲,但女子弹奏的那首钢琴曲,却是她深夜梦回年少时,为数不多的关于母亲的记忆。 她当即买了张机票,从塔尔的首都赶来湖边的小镇上。 那家钢琴依然伫立在湖畔,只是演奏的人和曲,都不再与她的记忆重合。 她不知道她在期待些什么,只觉得自己冲动得好笑。她随便在湖边找了个可以看得到钢琴的餐厅,点了服务员推荐的招牌菜。 她本以为一切都是竹篮捞水一场空,不过又是一份没有结局的虚妄幻想,直到她尝到那口龙虾面。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滴落在餐巾上,那是她一次又一次遗忘的童年。曾经她的母亲也带着她来到这里,在湖畔的钢琴前为她演奏她少时最爱的曲目,陪她在雪山的阴影底下品尝这一碗龙虾面。 罗莎琳跟着曲奇走到了小镇边上的一个玻璃花房里,几名花匠正在修剪着花枝。 曲奇对着花房里的一个小女孩叫了两声,冲上去和她打招呼。阳光穿透玻璃,映照在女孩和边牧的脸上。 罗莎琳隔着玻璃,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来了。”她身后走来一个短发女子,“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过来。” 此时罗莎琳早已忘却这张她几天前才亲眼见过、并且入梦的脸。 但这不重要,她已经不再需要回头就知道这是谁。 罗莎琳依旧望着花房里和曲奇玩耍的女孩:“我只是顺路来看看你妹妹,她的眼睛现在看得见了。” “那天在集市上见到你时,你完全没有认出来我。后面我找人去打听了一下,当时交警在追查一辆违法超速的轿车,但后面上面下达了命令,他们也就作罢了。”花摊老板有些幽怨地说道,“你那天魂不守舍的模样和现在截然不同,所以我在想,你究竟是脸盲到认不出来我,还是忘记了我。十年了,你终于来了。” 十年前,艾玛抱着着双目失明的妹妹在小巷里狂奔。刚下过一场暴雨的街道过于泥泞,她不小心撞上了一个路人,滑倒在地,还好没伤到怀里的妹妹。 她在躲避自己曾经工作的财阀集团派来的追兵,面前的路人却刻意拦住她的去路,不让她离开。 “求求你让我走吧!有人在追杀我和我妹妹!”她试图向眼前人求情,一把手枪却搭上她的肩头。 手枪连发三下,艾玛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现在没人追杀你了。”年轻女人转而将枪口抵上她的腰间,“但你看到了我的脸,所以我也没办法。” 艾玛这才看到女人身后的地上躺着具尸体,胸口上一片猩红。 她紧紧抱住妹妹:“是财团的那些人想要我的命。他们和瓦莱西亚的政府官员官商勾结,私下干了很多跨国的非法勾当。我收集了他们多年来私联的证据,和一个神秘人做了交易,我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带妹妹逃走治好她的眼睛。” 女人疑惑:“那是塔尔的有钱人和在瓦莱西亚当官的人他们自己的事,和我杀你有什么关系?” 艾玛简直要哭出来了:“你实在要杀了我就杀了我吧,但能不能放过我妹妹。她是我同事的孩子,在她也察觉到财团在进行不正当交易之后,那些人就把她当成了替死鬼。” 年轻女人思索了一会,将手枪藏进腰间,耸耸肩:“好吧,我知道我一定会后悔放过你的。” 然后艾玛跟着年轻女人回了她的家。那个房子与其说是家,更像是一个藏身之地,整洁但没有丝毫烟火气,连家具都没几件。 艾玛在女人家住了几天,女人常常独自出门,嘱咐她除了自己的房间和客厅之外,不要打开别的房门。 但艾玛常常在安静的夜里听见从走廊尽头的洗手间传来的诡异声音,似呜咽似呻吟。女人偶尔会在那个洗手间里待很长时间,艾玛知道自己不该过问。 直到几天之后,女人像往常一样带了外卖回来。艾玛在餐桌上喂妹妹吃饭,女人则将刚切好的吐司和水果摆到一次性纸碟上。 不知道为什么,女人切水果的样子总让艾玛想起高中的生物课上,老师站在实验台前教同学们解剖青蛙的模样。 走廊尽头又传来微弱的呜咽声,艾玛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洗手间里有什么东西吗?我好像听到了声音……” 女人似乎对自己的摆盘技术十分满意,将纸碟推到她面前:“是我养的狗,今天你去帮我喂吧。我累了。” 艾玛将吃饱喝足后哇哇傻笑着的妹妹抱到沙发上,然后端着纸碟走向洗手间。 她纵使再不理解为什么女人要在洗手间里养狗,或是为何用纸碟而不用狗盆喂狗,也不敢问女人原因。毕竟女人本可以随手将她杀掉,却好心收留了她和妹妹。 艾玛推开洗手间的门。洗手间内灯光微弱,一个穿着简单的男人靠坐在墙边,锁链连接着铐住他双手的手铐和脖子上的项圈。 男人看到她,恶犬一般地吼了一声,身上的锁链被扯得吱噶响。 艾玛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眼前的景象,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碟子脱手而出。 女人悄然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接住了差点倾覆的纸碟。她的呼吸打在艾玛的脖子上,艾玛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就你这胆量,也不像是杀了四个人的通缉犯啊。”女人朝艾玛摇了摇头,在男人面前蹲下,“狗狗乖,吃吧。” “我……杀了四个人?”艾玛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杀人不眨眼的明明是这个年轻女人。 女人却很淡然:“那不然呢。你这几天没看电视吗?到处都是你的通缉令呀。” “……你是什么冷血杀手吗?” 女人撇撇嘴,好像听到了极为荒谬的污蔑一样:“我可不是。不过那天倒在血泊里的人,和洗手间里关着的这条疯狗,才是一直试图追杀我的杀手。” 罗莎琳起身关上洗手间的门,全然不顾门后阿曼德喑哑的嘶吼。 —————————— p.s. 按照现在的进度明天可以更新到第三个男主出场,以及正菜肉。继续求珠珠求留言,喜欢的话评论收藏一下吧,谢谢宝贝们 17.有道德,但不多 惊魂未定的艾玛盯着平静地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的罗莎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罗莎琳拎起餐厅椅子上搭着的黑色风衣:“走,送你们出塔尔。现在出发,明天早上刚好到。” 艾玛没有选择,只能抱着已经熟睡的妹妹跟着罗莎琳下了楼。 楼下停着一辆越野车,罗莎琳拉开后座的门,有模有样地向艾玛行了个标准的王子礼。 座位上已经安装好了婴儿座椅,艾玛顿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才说过罗莎琳冷血。 半夜公路上的车不多,越野车一路向西疾驰,罗莎琳哼着完全不着调的曲子,心情甚好。但刚出首都不远,她就因为后座上艾玛妹妹的哭声而皱起了眉头。 “她饿了。”艾玛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以给她冲点奶粉喝吗?” “车上没水,你要是想接水的话,前面不远有个加油站。”罗莎琳瞟了艾玛一眼,“但加油站里有监控,你应该知道如果被他们发现之后,会是什么后果。” 艾玛将外套的兜帽套在头上,拿出挎包里的保温杯:“我会注意的,一下就回来。” 罗莎琳无奈摇头:“随便你吧。” 艾玛接好水上车正准备泡奶粉时,却发现妹妹已经停止了哭闹,又安静地睡着了。 “等她醒来再喂她吧。”罗莎琳明显心情不悦,一脚油门驶离了加油站。 仅仅过了几分钟,几辆黑色SUV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越野车后。 罗莎琳看了一眼后视镜,翻了个白眼:“恭喜你,我们多了几位新朋友。” 但她好像一扫之前的阴霾,又哼起了跑调的旋律。 她油门踩到底,黑车却依然紧随其后。在城市都沉睡的时刻,越野车飞驰在午夜的公路上,试图甩掉身后的追兵。 艾玛紧紧地靠在椅背上,一动都不敢动。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有种错觉,眼前的这个面露微笑的年轻女人,一直都在期待着生死只有一线之隔的此刻。 似乎只有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候,她才能获得一时的解脱。 然后是突如其来的碰撞,车子不受控制地急速旋转,等艾玛从昏厥中清醒过来时,罗莎琳刚回到车上,而后方火光四起,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 “怕什么?那些渣滓可没法再来追杀你了。”她似乎是想安抚艾玛,而艾玛发抖得更厉害了。 “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 “除了首都的财团,剩下的还有谁?”罗莎琳单手握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问她。 “在同事去世前,她将唯一的女儿托付给我,而她的积蓄都用来给妹妹治病了,我的工资也不高。我咨询过医生,这种眼疾一旦超过三岁,就很难治得好。”艾玛陷入了回忆中。 就在那时,有个神秘人找上了一筹莫展的艾玛。 “我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邮件,告诉我它愿意资助我治疗妹妹,但前提是帮它搜集关于瓦莱西亚政府内部和财团私联的证据。那个神秘人给了我详细的一份名单,是以瓦莱西亚一个在野党为首的政府官员清单。虽然这些年来他们的势力已经逐渐式微,但爪牙依然渗透了整个官僚系统。” “于是我根据神秘人的信息,花了大半年的时间,从各种渠道搜集了公司内部高层们和瓦莱西亚政府官员官商勾结的通讯记录,还有以前他们那些非法交易的证据。” “在我将证据发给神秘人之后,很快就收到了它打来的钱款,存在一个据说是全世界最安全的银行里。就在几天之前,财团高层察觉到了我的行径,所以无奈之下我只能带着妹妹逃跑。” 罗莎琳若有所思:“瓦莱西亚几十年前曾经有过一个党派,鼎盛时代表该党的总统候选人以极大优势赢得了大选并且蝉联执政共十年。那时候,瓦莱西亚议会接近半数的席位都是他们的。你说的应该就是他们,不过时间太久远,我不记得那个政党的名字了。” 她们为了躲避边检,从西侧靠近反叛军领地的无人区绕路进了邻国。无人区山路崎岖,越野车一直在颠簸,艾玛这才发现妹妹到现在都一声不吭,连此前的爆炸都没有吵醒她。 她一下子急了,想解开安全带查看妹妹的情况。 “别急嘛。”罗莎琳按住她的手,语调轻松地像只是喂了小孩一颗糖一样,“一点小小的镇定剂而已,我们到之前她就会醒。” 艾玛不可置信地盯着罗莎琳。 她还是高估了她。 有道德,但不多。 18.她唯独不记得他 刺眼的日光将艾玛唤醒时,罗莎琳已经将车停在了机场航站楼边。这是邻国靠近瓦莱西亚的一个大城市,从此处可以搭乘飞往世界各国的航班。 艾玛揉了揉眼睛,还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我们这是在……机场?” 罗莎琳正在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你们搭乘两个小时后的航班,飞去瓦莱西亚吧。” 艾玛一愣:“我们不应该在这里先避避风头吗,毕竟我才惹上瓦莱西亚的那些政客。” 罗莎琳伸了个懒腰,递给她看手机上的头条新闻。 以瓦莱西亚前国土安全部部长为首的多位某党官员因涉嫌叛国、受贿、滥用职权等罪名已于昨日被拘捕。 然后她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两本封面陌生的护照:“在瓦莱西亚最北边的城市,那里有世界上最顶级的眼科医院。离城市不远的地方有个雪山脚下的小镇,湖畔有一架公共钢琴,清晨坐在湖边时可以看到水面上倒映的日照金山的美景。机票已经订好了,你们直接去柜台值机就行。” 说罢,她又闭上双眼继续休息,没有留给艾玛选择的余地。 艾玛却整个人呆在原地:“你是不是就是那个神秘人?你们说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罗莎琳皱了皱眉,却没有睁开眼睛:“不然呢?打开搜索引擎第一条就是瓦莱西亚的那家医院。走吧,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们了。” 她不喜欢别人说她与谁相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艾玛带着妹妹赶紧离开。 艾玛憋住了本来想说出口的话:那个神秘人所说的并不只是瓦莱西亚的眼科医院,还有雪山小镇的湖边、美景与公共钢琴。 她抱着睡梦中的妹妹,向驾驶座上的年轻女子道谢告别。眼泪控制不住地从脸上滴落下来,打湿了她的外套。年轻女子却像睡着了一样,呼吸声逐渐平缓。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航站楼门口,罗莎琳才重新发动越野车,沿着来时的路,回到她当时所坚信不疑的,自己的故乡。 而艾玛在登机时,才发现自己忘了问女人的名字,而她也从未过问过自己的姓名。 后来艾玛在新闻里看到,那个负责调查瓦莱西亚官员并领导拘捕行动的年轻人叫莱恩,是时任特勤局局长。在不久的将来他成为了继任的国土安全部部长,之后又当选了他所在政党的代表,时常在晚间新闻里出现。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莱恩就是那个联系她的神秘人,但久而久之,她也不再纠结于那些过往。妹妹的眼睛治好了,她也开了几家自己的花店,结识了伴侣和新的朋友,在这座湖畔小镇定居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她唯一执着的,只有那个十年前救下她和妹妹的无名女人。 她游离在明暗交界的领域,没有任何人能定义。 在此后的时间里,罗莎琳也常常听闻莱恩这个名字。但她对无关之人的记忆能力和她对人脸的辨认能力一样,过目即忘。 于是她一次又一次地得知关于他的消息,又一次次遗忘。 艾玛盯着罗莎琳,仿佛一眨眼她的身影就会如泡沫般消散在阳光下:“后来我在这里遇到了形形色色从塔尔而来的难民,她们之间互无联系,但唯一的共通点是,有个不知名的人对她们伸出了援手。 罗莎琳将视线从花房里的边牧与女孩上移回艾玛身上,但依旧一言不发。 艾玛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那天载你们回家时,乔安说你曾经救过她。我知道是你,一直都是你。” 罗莎琳冷哼了一声:“别把我想成什么大善人了。” “我知道,”艾玛说,“我记得那个被你关在洗手间里的男人,他还好吗?” 罗莎琳歪歪头:“还被关着呢。” 看到艾玛逐渐发白的脸色,她又补了一句:“被你们亲爱的莱恩部长阁下关着。” 艾玛松了一口气:“所以你要离开了吗?” “还没有,”罗莎琳望向小镇中央的方向,“我想去湖边的餐厅吃饭,明天你愿意一起来吗?” 艾玛立马一口答应下来,亲手包装了一束鲜切花送给罗莎琳,又请罗莎琳帮忙带束花回去送给乔安。 罗莎琳又行了个标准的王子礼,一如多年前那般浮夸。她牵起曲奇,朝着她来时的方向离去。 妹妹揪着艾玛的裤子:“艾玛姐姐,这个姐姐是谁呀?” 艾玛望着罗莎琳逐渐消失在田野间的背影:“她是一个老朋友。” “我也认识她吗?” “对,这是在你很小很小的时候发生的故事。” 罗莎琳回到旅舍时正好快中午,曲奇朝乔安扑过去。 罗莎琳笑着故作嫌弃:“你的曲奇,臭臭的。它早些时候扑在我身上,我到现在还闻得到它的臭味。” “以前你也是这么说的。但我的曲奇香香的,我自己知道。”乔安反驳道。 “嗯,它一直是只臭臭的狗,只有你不嫌弃。” 乔安开心地揪住曲奇:“你终于承认我们以前认识了。” 罗莎琳也笑了,从身后掏出一束花:“你的朋友艾玛送给你和妈妈的礼物。” 乔安的目光在罗莎琳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几遍,发现了她裤口袋里插着的花:“现在她也是你的朋友了。” 罗莎琳点点头:“嗯,我和我的朋友明天要去湖边吃饭,你和曲奇也来吗?” 乔安忙不迭地答应了。 中午旅舍里住客不少,乔安的妈妈忙不过来,罗莎琳就和乔安坐上了去市里吃饭的火车。 罗莎琳看着逐渐远去的站台,不露痕迹地试探乔安:“我想起了以前在火车站送别你的时候。” 乔安正在专注地打游戏:“那时你和莱恩还在一起,我后来才知道他原来是国土安全部部长。” 罗莎琳沉默不语。 她记起了大部分回忆,却唯独不记得莱恩。 她想知道其中缘由。 19.天煞孤星 一路上乔安都在打游戏,罗莎琳则拿出阿曼德的手机,解除了备注名“疯子63”的联系人黑名单。打了一长串字,最后还是悉数删去,只留下“我没事”三个字。 她点击发送键,然后将信息彻底删除。 乔安正好刚打完一场游戏,骄傲地给罗莎琳炫耀自己的战绩。 罗莎琳瞅了一眼屏幕:“我有个朋友是这个射击游戏的积分榜榜一。” “真的?你也玩过吗?” 在乔安的怂恿下,罗莎琳也下载了这个射击游戏。果不其然她输得很惨烈,而乔安幸存到了游戏的最后。 “这个游戏不准。”她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乔安把手机扔在桌上,往座位上一靠:“我可是以后要参军的人,技术还可以吧。我想成为国防部长那样优秀的军人。” 罗莎琳撇了撇嘴:“你光靠打游戏可成不了军人。” “你游戏打成这样还来说我,我平时可是也有在射击馆练枪的。”乔安拍拍胸脯,露出得意的笑。 于是一吃完饭,乔安就拉着罗莎琳来她常去的射击馆。 老板和乔安关系不错,中午练枪的人也不多,就站在旁边围观两人。 罗莎琳帮乔安戴好耳罩和护目镜,自己却谢绝了老板递来的装备。 乔安先给罗莎琳展示了一轮:“看我的数据还不错吧?现在到你了,游戏里面不准,现实中总是准的。” 罗莎琳请老板把靶纸调到最远处,架起连制退器都没装上的步枪。 全是满环。 乔安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而老板在旁边惊讶地连鼓掌都忘记。 接着罗莎琳在两人震惊的凝视下,换上手枪专用的靶纸,单手举起手枪又打了一轮。 老板紧盯着分析器上的数据:“你是从别的国家来的专业选手吗?瓦莱西亚的顶尖射击选手我基本都认识了。” 罗莎琳耸耸肩:“我只是个业余的,本职还是公司老板。” 从射击馆出来后,两人无所事事地在街上闲逛时乔安还在一口一句“姐姐我想拜你为师”。 突然从路边冲出来一个穿着邋遢的男人,指着罗莎琳的脸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这张脸简直是天煞孤星,大凶……大凶之相!” “你无缘无故诅咒陌生人干什么?生活不顺吗?”乔安上前一步试图维护罗莎琳,却被她伸手拦住。 “没错,”罗莎琳风轻云淡地接话,“我没有爸爸,妈妈在我上中学时就去世了。和我睡过的男人全都死光了,只剩一个我男朋友还活着,但他恰巧最近进局子了。” 乔安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姐姐你别把这个精神病吓着了。” 罗莎琳护着乔安,绕过还在原地自言自语的男人。 她们在广场上一个珠串摊前驻足,乔安选了自己和妈妈名字的珠串。 罗莎琳看着乔安眼底闪闪发亮的欣喜,也告诉了老人自己的名字:“我叫罗莎琳。” “罗莎琳,是个好名字。”老人慢悠悠地开口,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挑选着珠子,仿佛忆起了多年以前的往事,“叫这个名字的人太少,上一次串这个名字,好像还是几十年前。你妈妈一定很爱你,才给你取名罗莎琳,期盼女神的祝福。” “我不是在瓦莱西亚长大的。”她轻笑。 老人给罗莎琳讲了一遍她曾在教堂里听过的故事,罗莎琳女神处决了无恶不作的战神阿瑞斯。 “在我长大的地方,没有罗莎琳女神的传说。但塔尔神话中的主神,也同样杀死了恶人阿瑞斯,伸张了正义。”她沉默了一会,继续笑道,“在塔尔人之间流传着一段歪门邪说:塔尔神话里主神杀死的恶人阿瑞斯,就是瓦莱西亚的女神罗莎琳。不过,歪门邪说最终也只能是歪门邪说。” “阿瑞斯?好像在哪听到过这个名字。”乔安插了句嘴。 “你看过新闻就知道,这是一个军火组织的首领。”罗莎琳轻声说。 “啊对,网上说他们最近好像和那个叫夜鸦的恐怖组织合作了。姐姐,你觉得歌剧院爆炸是他们做的吗?” 罗莎琳用鼻子哼了一声:“军火贩子见钱眼开,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他们要搞一个人,那么直接取他性命就是了。爆炸案对于他们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这种事只有纯粹的渣滓才能做得出来。” 离开之前,她又请老人串了一条刻着阿曼德名字的手链。 乔安问这是谁,罗莎琳说是男友。 “所以你和莱恩真的分手了。”她叹了口气,试图安慰罗莎琳,“不过没关系,下一个更好。” 回到旅舍时太阳早已西沉,乔安出去逛了一天,累得倒头就睡。曲奇趴在她床边,陪着她陷入甜美梦乡。 与此同时,城市里最不为人知的深处,有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摔倒在了小巷里。但无妨,不会有人在意阴沟里死过几只老鼠。 罗莎琳擦干手上溅到的污血,憎恶地咂了咂嘴。 —————————— p.s. 下一章第三个男主卢卡斯要出场了 20.正宫牢里坐,小三小四齐聚一堂(修罗场, INTERPOL驻瓦莱西亚办事处。 电梯里满是在谈论爆炸案的刑警,随着电梯一路上行,他们一个个走出自己岗位所在的楼层,直到电梯里只剩莱恩一人。 电梯门在顶层打开,清脆的皮鞋声在走廊里回响。他推开熟悉的玻璃门,空旷的会客室里主位上坐着一个正在转笔的男人。 男人抬起头向他看来。 是一张气度不凡的脸,也是他此刻绝对不想见到的脸。 莱恩在长桌的另一侧坐下:“此前所追踪的案件,瓦莱西亚这边还没有进展。” “但是我们已经拿到了关于阿瑞斯的情报。”名为卢卡斯的英俊男子目光依旧停留在他指间的钢笔上,“INTERPOL与在夜鸦的多名线人核实了夜鸦高层和阿瑞斯的合作,并且夜鸦的高层透露了阿瑞斯的真实身份。” “阿瑞斯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你们怎么确定这不是夜鸦的障眼法?”莱恩皱起眉。 卢卡斯没有直接回答:“真没想到,这么多组织趋之若鹜也想与之达成交易的军火商,居然是塔尔一个背靠黑道势力的年轻伯爵。我们交叉对比了过往十余年间那个伯爵麾下黑帮的行动记录和阿瑞斯的军火组织的动作,不觉得太巧了么,在阿瑞斯这个名字出现前的那场叛变里,恰好有那个帮派的成员参与。” 莱恩紧抿薄唇,没说话。 卢卡斯话锋一转:“但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莱恩一字一句地说:“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就这么轻易认定阿瑞斯的真实身份。” “今天会下发红色通缉令,你大可以继续向INTERPOL隐瞒你们已有的情报。但你怎么能确定,夜鸦和阿瑞斯的下一个目标不会是瓦莱西亚呢。”卢卡斯用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夹住本在旋转的钢笔,“今天的一切和平与安定都来之不易,你应该是最清楚这点的人之一。” 莱恩起身,拉开会客室的门。身后的卢卡斯却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开口:“莱恩部长这么急着走,是要去见什么人吗?” “我不知道处长原来对我的私生活这么关心,深感荣幸。”莱恩回头向他看去,脸上依然挂着礼貌的笑容。 钢笔又在卢卡斯指间转了一圈:“国土安全部部长的私人车辆在公路上一路超速进了闹市区,还奇妙地甩掉了试图截停的交警,最后部长阁下亲自出面压下此事,想不注意到都难。我还真想见识一下到底是什么人能将部长阁下迷得如此神魂颠倒。” “不要觊觎一个你不该觊觎的人。”莱恩收起了礼节性的微笑,会客室里的温度好像降到了冰点。 “是吗?但我怎么听说插足别人感情的正是部长阁下您呢?”卢卡斯继续不知趣一般地发问。 莱恩被戳到痛处,不再理会他,直接走出了会客室。 正值午后,湖面波光粼粼,渡船上的游客兴奋地对着近在咫尺的雪山拍照。 饭后罗莎琳和艾玛点了两杯Sangria,坐在湖畔看乔安和妹妹喂鸽子。 餐厅的电视上正播着新闻:一名男子于近日因破坏公物罪在首都被捕。据有关部门称,该男子为别国公民,可能将会被遣返回国。 罗莎琳头也没抬地轻叹了口气。 艾玛见她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手机屏幕:“在做什么呢?这么认真。” “处理公务。”罗莎琳已经买了自己的新手机,正一条条翻阅着邮箱里的未读邮件。她看完了近千封,觉得眼睛有点累,伸了个懒腰,“这么久没回塔尔,堆积了太多事要做。” 电视里又开始播报前天邻国爆炸案的最新进展,艾玛盯着画面里闪耀的火光,认真对罗莎琳说:“让我想起上次遇见你时的情景。但我知道这次的爆炸案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毕竟我在集市上见到你的时候,你好像什么都不记得。而且,我不相信你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罗莎琳的“当然不是”还没说完,电视画面突然被一条紧急插播所打断。 名为夜鸦的恐怖组织认领了邻国歌剧院的爆炸案,声称这是与某军火组织合作的开始,并表示与组织首领阿瑞斯的合作十分愉快。 国际刑警组织INTERPOL也立马发布了针对阿瑞斯的跨国红色通缉令。 主持人提醒民众注意人身安全,如果知道刚升级成头号通缉犯的阿瑞斯任何线索,请上报有关部门。 不少人从座位上站起身,不敢相信夜鸦宣称这是袭击的开端。 艾玛看到罗莎琳轻轻摇晃着玻璃杯,一脸被挑衅后的不屑。 接着下一秒,鄙夷的笑容就凝固在她脸上。 是最新一条的紧急插播新闻: 据INTERPOL称,他们已经确定军火组织的首领阿瑞斯真实身份是塔尔王国的伯爵珍妮特。并且珍妮特的私人飞机已于10分钟前在某国沙漠坠毁失事,目前INTERPOL行动组正在赶往事故现场。 嚓的一声,罗莎琳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 红酒和殷红的血液混杂在一起,顺着她的手腕流了一桌。 服务员拿来了消毒包扎的工具,还安抚她不要太担心夜鸦的袭击。 罗莎琳止不住地轻微发抖,用纱布包扎住已经血肉模糊的手心。 在那一刻艾玛觉得,碎掉的并不仅仅是罗莎琳手中的玻璃酒杯。 艾玛将皮卡开到距离小镇最近的火车站,罗莎琳已经买好了即将出发的车票。 乔安不解地问:“姐姐,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走?” 罗莎琳紧抿双唇:“我要回都城去找我男朋友。” “莱恩?” “那个被你关着的男人?” 乔安和艾玛同时出声。 “我忘了,你和莱恩已经分手了。”乔安尴尬地补充了一句,而艾玛无比疑惑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两个都是。”罗莎琳已经恢复了镇静,拍了拍曲奇的头,“我要走了,记得督促乔安认真学习。” 乔安试图不让自己的眼泪滴下来,而艾玛问出了她心中一直想问却从未问出的问题:“为什么帮我们?” 罗莎琳踏上列车,声音也在鸣笛声中消逝不见:“以前有人告诉过我,遗憾不是人生的必经之路。” 而她曾经淋过雨,不愿再看到别人的缺憾。 列车驶离站台,罗莎琳透过车窗玻璃看向朝她挥手的艾玛和乔安。 她突然意识到,这是莱恩西装口袋中那张老照片里的火车站。 旧日的相片已经褪色,站台却依旧如初。 有人站在她曾经站过的位置上,向她告别。 而她也曾经站在那里,和莱恩目送别人远去。 那些记忆消逝在秋日的晚风里,再被冬季的暴雪掩埋。 而她终将回到瓦莱西亚的首都,去见她遗忘的旧人。 —————————— p.s. 前期剧情铺垫章已全部结束,接下来全部都是主角剧情了,接下来的十几章里就有超过一半是H章^-^ 21.情人合约(重逢) 伊芙结束交班从宴会厅出来时正巧是蓝调时刻,刚日落后的天空一片幽蓝。这是一名国会议员的订婚宴,即使已经走到门口,依然可以听见身后觥筹交错的谈笑声。 她是特勤局里负责招揽培训新特工的办公室的主管,闲暇时也兼任政府高官的随行保镖。 多年来的经验帮助她能在任何时刻下保持绝对警觉,比如此刻,马路对面站着一个双手插兜、身穿卡其色风衣的女人。 路的一边是盛大的宴会,另一边是面无表情形单影只的她。 “会场附近的街区不是有我们的人在查验身份吗,为什么会有无关人士进来?”伊芙问身侧的特工,“今天又要加班了。” “已经问过了,场外的特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但既然她只是站在会场门口,我们也没有理由请她离开。”特工似乎有点犹豫不决,“她就是那位的关系密切之人,可能是来求情的吧。” “最近被莱恩关进来,可以一挑三坚持两分钟的那位?他和同行的人好像是因为滑翔伞失事才坠落在边境的,莱恩莫不是早就怀疑那个男人,才把他们接到都城监视。会场里除了那几个高官,还有即将竞选下任总统的候选人,钟楼上的狙击手应该已经就位很久了。” 身旁的特工请示她的意见:“我们需要去钟楼上看一眼吗?” 转瞬间天空的幽蓝色已经被阴云覆盖,伊芙突然想起天气预报说晚上会下一场几个星期以来最大的暴雨。 “不急。”她说。 伊芙走近名为罗莎琳的女人,将手中的折迭伞递给她:“天气预报说待会会有暴雨,早点回家吧。” 罗莎琳看了看伞,又端详了一下伊芙和另外一个特工:“谢谢你,但是不必了。我在等一个人。” 此时已有毛毛细雨,她站在屋檐下伸出手去接。 “收下吧。”伊芙叹了口气,“着凉对身体不好。” 罗莎琳依旧礼貌回绝了她,伊芙也不再坚持,和同事离开了。 他们绕了两个街区,爬上了附近的一个钟楼。钟楼上已经有一个狙击手在蹲守,目标始终没有离开过罗莎琳所在的位置。 伊芙打开刚刚递给罗莎琳雨伞时在她风衣袖口上偷偷安上的微型窃听器。 雨势渐大,已有几位嘉宾提前离场。伊芙听着耳机里播报的动态,莱恩要出来了。她从望远镜中看到莱恩在保镖的陪同下从台阶上走下,却不见罗莎琳向他走去。 之后发生的所有事都出乎钟楼楼顶三人的预料。 莱恩接过保镖的伞,飞奔过马路来到罗莎琳身边。 下一秒,耳机里传来了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莱恩离开老同学的订婚宴时,天气预报中的暴雨已经如约而至。保镖撑伞护送他上车前,他无意间向马路对面瞥了一眼。 可能是太想念一个人,看到的过路人都像她。 但他愣在了原地。 那个女人也在回望他,正是他梦寐以求而不得的人。 他撑着伞跑过石砖路,积水溅到皮鞋上,风挟着雨淋湿了他的西装,他却丝毫没有发觉。他跑到罗莎琳身前,用雨伞护住她,生怕她身上再淋到一滴雨。 罗莎琳一言未发,却猛地给了他一个巴掌。莱恩的右脸霎时泛红,传来一阵阵刺痛。 “先上车吧,罗茜。“他柔声说,将西服外套脱下裹在她身上,仿佛她方才给的是一个温暖的拥抱,而非冰冷的耳光,“你身上都快湿透了。” 罗莎琳点了点头,然后撕掉她风衣袖口上的微型窃听器,扔在地上用鞋子碾了个粉碎。 莱恩将罗莎琳护送到副驾上,接着上车打开了暖空调。他拿出手帕印干了罗莎琳脸上的水迹,却忘记自己的刘海还在滴水。 两人心照不宣地默许了目的地,轿车向老城区的方向驶去。 罗莎琳突然开口说:“放了阿曼德吧。” 在短暂的沉默后,莱恩轻叹了一口气:“我也很想满足你的心愿,但是罗茜,当时电梯里并非只有我一人。身为一个成年人,他需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我知道等价交换才是世间的法则,自然不会一味强求你。”罗莎琳也放轻了声音,“所以我需要陪你多久,你才愿意放他走呢?三个月?一百天?” 轿车停在红绿灯前,一时间只有雨刮器的声音在车里回响。 莱恩抚上她冻得有些发僵的脸颊,从他指尖传来的温度似乎让她没那么颤颤发抖了。 “一百天。”她听见莱恩轻声默念,仿佛在说给他自己听。 莱恩的宅邸位于老城区,院子里种满了鲜花,罗莎琳却无暇欣赏花园里的景色。莱恩将她带到了主卧的浴室,等待浴缸放水时拿来了换洗的睡衣,她认出来是她留在医院里的那些衣服。 罗莎琳盯着浴球慢慢溶解在水中,水面被染成星空的颜色。她想起塔尔雪山底下的小镇,辽远无垠的夜空清晰可见。 应该也是在那里,她与莱恩曾萍水相逢。 他留下了一生难忘的回忆,而她却把一切抛之脑后、不曾忆起。 饭后莱恩悉心地给罗莎琳受伤的手心重新消了毒,罗莎琳则倒了一杯红酒,补偿自己白天没有喝完的那杯Sangria。 她一边品着酒,一边看着莱恩慢条斯理地将绷带一圈一圈缠上她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手臂上的青筋格外显眼。她想,这双手抽插抚弄她肉穴时一定如极乐般舒服。 想到这里,她的小穴不由自主地收缩起来,蜜液将内裤浸湿了一点。 但在那之前,他们之间依然有需要厘清之事:“在开始之前我们应该需要约法三章吧。” 莱恩抬起头看她,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他身上淡淡的玫瑰花清香只有凑近才能闻到,是她专属的享受。 罗莎琳心神一动,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张脸的确极具诱惑性。她咽了咽口水:“首先干净是男人的美德,我需要对你的身体知根知底。” 他半跪在沙发前,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我也不喜欢戴套,你应该和我男朋友一样去医院做手术。” “男朋友?”莱恩轻皱起好看的眉头,“你和他在一起了吗?” “在你把阿曼德关进去之前。”罗莎琳耸了耸肩,“我明天上午就要见到他。” 莱恩沉默了一会。 他本以为罗茜和那个男人顶多只是肉体上的关系,但没想到她已经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他突然明白了那天审讯室里阿曼德“你想做小三?”这种肆无忌惮的荒唐挑衅从何而来。 不过没关系,一切都依然在他的计划中。自认识罗茜起他就无时不刻在祈祷阿曼德能从她身边离开,而现在他终于有了一个能将那个男人踢出局的完美理由。 为了得到这个她身边的位置,他所付出的比她所能想象到的还要多很多。 莱恩轻吻罗莎琳缠满绷带的手背:“我去洗漱一下。等我,罗茜。” 爱是克制,他希望她能享受到最好的一切。 —————————— p.s. 男小三上线,今晚10点的下一章上肉 22.他要让她一步步主动沉沦在欲海中(H,被 莱恩正在洗漱,从浴室里传来潺潺水声。 而罗莎琳坐在沙发上拨弄着手上的绷带,心烦意乱。 就在刚刚她才发觉自己的内裤远比想象中的要湿,许是有段时间没做了,看到莱恩骨节分明的手指都能蜜水直流。 她到底是有多饥渴啊! 莱恩从浴室里走出时,刘海上还挂着水珠。他换上了质感舒适的真丝睡衣,肉棒还未勃起,但让人难以忽视丝绸面料下巨物的尺寸。 罗莎琳喝了一大口红酒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却依旧按耐不住连连向他下半身瞅去。 很大,很长,她只想用小穴主动将他吞吃,但又矜持地不愿自己先迈开那一步。 莱恩倾身迫近,温柔地咬上她的唇。他的舌尖在她口腔内反复舐舔着,但在她也忍不住全情投入时似不经意地收回。 罗莎琳忍耐不了他若即若离的举措,主动向他的身躯贴得更紧密。两人唇齿纠缠,一时吻得难舍难分。 于是玫瑰香气又再一次占据了她全部的世界。 呼吸交错间,罗莎琳用膝盖抵上莱恩尺寸惊人的阴茎,隔着面料柔软的睡衣来回磨蹭:“套子在哪里?” “我家没有。”莱恩眸色微沉,好像在疑惑罗莎琳为何发问,“而且你才说过,你不喜欢戴套。” “这就麻烦了,”她的指尖触上他的脸颊,从脖颈一路滑落到领口处恰好露出的锁骨,“那你该如何取悦我呢?” 她不需要再将视线下移也知道,那根被她肆意挑弄过的肉棒已然完全挺立起来。她甚至能从膝盖与肉棒接触到的地方清晰感受到柱身上的青筋脉络如莱恩手背上那般交错分明。 莱恩的修长手指应当很适合插进她的花穴,但她内心深处更渴望能被那根粗长的肉棒所占有。 如果她的穴道里夹着那根青筋满布的肉棒,应该连抽插都不用她就能直接高潮吧。 罗莎琳并不知道她颅内充满着旖旎幻想时自己潮红的脸色,而莱恩却将她的渴求尽收眼底。 “请允许我失礼。” 他将手伸进罗莎琳的内裤里,先是浅尝辄止般地反复在她花瓣处摩挲,再缓缓将一根手指伸进她湿热的窄穴里抽弄。待她习惯了,再放进第二根、第三根。 莱恩抚慰得她无比舒服,但突然一个冰凉的硬物毫无预兆地触上了她的阴蒂。 手指还在快速抽插,那金属般沁着凉意的物什也随着他手指来回的动作而一下下撞上她的阴核。 她禁不住冰火两重天的舒爽,一下子就攀上了高潮。 罗莎琳的腰肢还在控制不住地抖动中,莱恩却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轻笑开口:“罗茜好像很喜欢我的印章戒呢。” 原来是他小指上印着家族纹章的尾戒,莱恩用印章戒上的纹路碾磨着她花蒂上最敏感的那一小块,不足几下她就又被翻涌情潮所征服。 罗莎琳的甬道被莱恩的手指操弄得温顺软烂,已经学会迎合他手指的节奏收缩。 一时客厅里只剩下罗莎琳随着莱恩加快抽插频率而发出的喘息,和手指在她甬道里来回逗弄时蜜液被击打出泡沫的淫靡水声。 她又绝顶高潮了几次,在情潮的间隙中被莱恩抱到了卧室的床上。 他将罗莎琳的睡裤褪至小腿处,然后埋头舔上了她的花蒂。 睡裤恰好将罗莎琳的双腿圈限在一起,她试图扭动双腿逃离高潮陷阱,但最终只是将莱恩的头夹得更紧。 她不记得她已经去了多少次,而莱恩一直在她双腿间卖力舔弄着她的肉穴。 同时他手上的动作也不曾停过,手指灵巧地将她送上一次次高潮。 “不要了……”连续高潮的余韵中,罗莎琳终于无助地娇喘出声,“那里要坏掉了……” 指间的动作霎然停止,在她反应过来前手指已经从她的肉穴深处抽离。莱恩指节上的薄茧摩擦过她唇瓣的褶皱,穴口还一跳一跳紧缩着不想让他离开。 但他依然不留情面地抽出手指,蜜液粘连在他的指缝间。刚去了几次的罗莎琳哪经受得了这种大开大合,一下子全潮喷在了他完美无瑕的脸上。 莱恩用手指拭去脸上的蜜液,然后对上罗莎琳的双眼,将蜜液尽数吃干抹净。 “你今天淋了雨,明天还要早早出门。”莱恩将罗莎琳抱进浴缸里,水温正好合她的心意,“让彼此舒服的事,我们以后还可以做更多。” 罗莎琳用手戳了戳他的裤裆,肉棒依然滚烫。莱恩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用毛巾细细地为她擦拭着身上的每一处水迹,他帮罗莎琳将小穴里残存的蜜液清理干净时,她又主动缩紧穴口,用着他的手指去了两次。 他的阴茎依然不知疲倦地挺立着。从龟头处浸出的淫液润湿了睡裤,即使在浴室昏暗的灯光下也清晰可见。 罗莎琳一点也不明白这个男人是怎么忍住不在她身前释放自己欲望的,即使她都那样诱惑莱恩了,他依然坐怀不乱。 莱恩将她抱到床上,为她盖好温暖的被褥。 他轻吻她的额头,语气像是在讲述一个温柔无比的睡前故事:“睡吧,罗茜。希望你有一个甜美的好梦。” 在她沉沉睡去后,他又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轻吻,然后搂着她一起共眠。 她欲迎还拒的伪装还不够完美,只出几回高潮就被尽数戳穿。 而她却还傻傻以为那个试图忍耐的人是他。 嗜欲的人怎么会满足于肉体片刻的欢愉呢,他要让她一步步主动沉沦在欲海中,再不复对他的保留与矜持。 直到她再也离不开他片刻,即使在和别人纵情声色的时候也会无法自抑地想起被他伺弄时高潮绝顶的感觉,最后只能回到他的身边,请求他用唯他独有的方式来填补她欲望的无底空洞。 23.主人 po18et.c om 国土安全部大楼的工位之间交谈声和电话铃声接连不断,罗莎琳跟着莱恩穿过长长的走廊,伊芙和另外几个特工已经在尽头的审讯室门口等候。 伊芙端着杯冰拿铁,略过莱恩大大咧咧地向罗莎琳打招呼,好像和罗莎琳早已熟识,而且昨天在她身上装窃听器还被发现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罗莎琳小姐,早上好呀。你想见的人已经在里面了。” 罗莎琳也歪歪头:“早。” 接着莱恩向罗莎琳交代好了注意事项,却依然俯身凝视着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罗莎琳无奈地撇了撇嘴,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踮起脚尖,在他的唇角落下一个轻吻。 然后她推开了审讯室的大门。 阿曼德的双手仍被手铐所禁锢着。听到门口的动静,他面无表情地向旁边望去,还以为又是新一场无疾而终的审讯。 但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他眼前。 与她分开后,她常在冰冷孤单的夜里入梦,只是他未曾幻想过,她会在此时站在他面前触手可及的距离。 他本是古井无波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起来。 “好久不见,”罗莎琳在阿曼德身前站定,然后伸手抚上他的脸,“你瘦了好多。” 一如多年以前在幽深暗巷中被她救起时一样,阿曼德用脸颊轻轻蹭着罗莎琳缠着绷带的手心,感受着来自她的温度:“而你又伤到了你的手,什么时候才能照顾好自己。” 她像是在抚慰一只有着严重分离焦虑的巨型犬一样,用手指托起阿曼德的下颌,柔软温润的唇落在他的唇上。一个缠绵无比的舌吻过后,两人分开时还连着若有若无的拉丝。 单面玻璃后面随行的特工都深吸了口气,伊芙一口咖啡差点没喷出来。夲伩首髮站:po18t d .co m 而莱恩依旧面无表情地望向罗莎琳的方向。 “……可是我不明白。”阿曼德刚热吻完的唇依稀有些泛红,眼底是不易察觉的疑惑,“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罗莎琳没有回答他,而是抬头直视单面玻璃的方向,对着身影隐匿在玻璃幕墙后的莱恩说道:“按照我们的约定,在阿曼德离开之前,把他转送到医院吧。” “真的要这么做吗?”伊芙看向一言不发的莱恩,他的视线依然停驻在罗莎琳的脸上。 “我们放他走,”他轻声说,“然后我们就可以知道,他到底是谁了。” 伊芙将罗莎琳送到医院时,阿曼德已经被安置在了熟悉的三楼病房。 两人闲聊着分别时罗莎琳在瓦莱西亚北部的见闻,不知不觉就消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窗外的路灯亮起时,罗莎琳从沙发上坐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待了这么久脖子都有点酸了,陪我下去走走吧。” 门口的特工有些犹豫不决:“小姐,我们需要请示部长阁下。” “那就请示去吧,”她一手轻推开特工的阻拦,一手牵起阿曼德的衣袖,“我们只是去楼下散个步而已。” 两人漫步在花园里,罗莎琳突然打破了沉默:“我检查过,没有监听器。他们还没来得及在你身上安装,不过你也知道,病房里已经是监控密布了。估计再过几天他们就会送你走,然后试图跟踪你的下落。” 阿曼德皱起眉,开口时认真的模样和方才在病房里散漫地聊着天的形象判若两人:“罗莎琳,夜鸦已经开始对你的报复,你不应该再冒着这么大风险回来。” 罗莎琳在花丛前蹲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一片花瓣:“INTERPOL在坠机现场没有搜寻到珍妮特的尸体,她还活着。我需要你去找到她,协助她继续我们的计划。” “你知道我不想见到她,那个人是个疯子。在你和她没法再直接见面后,她总是来骚扰我:罗莎琳今天吃了什么,罗莎琳今天心情好吗,罗莎琳昨天说她不开心到底是因为什么……”阿曼德掩饰不住脸上的嫌恶,但还是叹了口气,“但只要是你的命令、你的心意,我都会去为你实现的,主人。” 说着,他牵起罗莎琳的手,又用脸颊来回蹭着,喃喃呼唤她:“主人……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了……” 晚风有些吹乱了他的刘海,罗莎琳将遮住他眼睛的发丝拂开:“我说过不要再这么称呼我的,在外面还是要叫我罗莎琳。” “罗莎琳……”阿曼德轻吻她的手心,“可是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何要回来以身涉险。你明明知道那个叫莱恩的男人追查了我们这么多年,为此你未曾再和珍妮特见过一面,而现在你却决心留在这里。” “我想在我母亲的故土多待一段时间,”她将花瓣贴在阿曼德的发间,再看着晚风把它吹拂到空中,“就在昨天,我知道了我的母亲究竟是谁。” 24.蓄谋已久(H,无套,偷情,出轨)(100收 昨晚罗莎琳一回都城就马不停蹄地赶向宴会厅。根据她的情报来源,莱恩和瓦莱西亚的多位高官都会出席这场盛大的订婚宴。 她穿着刚买的卡其色风衣,在衣香鬓影的一众宾客间显得格格不入。罗莎琳随手从侍者那拿了一杯香槟,斜倚在二楼的栏杆处环视着舞池。见她风格迥异却气质卓然,也无人敢贸然上前搭话问询。 她尝试按照记忆里有些模糊的形象寻找莱恩——金发,雕塑般的英俊容貌,190+的完美身材——但她等待了快半个小时,也没人符合标准。 就在此刻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金发高挑身影穿过宴会厅,所过之处众人纷纷回首致意。 罗莎琳不动声色地将香槟递给身边的侍者,然后快步跟着金发身影走到了宴会厅外的花园里。 落日的余晖洒落在前面的俊秀身影上,像是从古典油画里走出来的形象。罗莎琳保持着同样的步伐,无声无息地跟在这个身影后面。 在花坛前的分岔处,那个金发身影发现了她的存在,蓦然回头。 是一个女人。 罗莎琳假装只是碰巧路过,试图掩饰自己跟踪人还认错了脸的尴尬事实。 但那个金发女子一脸错愕地抓住了她的手:“娜塔莎阿姨?” 局面一下子倒转,尴尬的人反而成了金发女子。 她自觉失礼,松开罗莎琳的手低头诚恳地向她道歉:“抱歉,是我认错人了。” 罗莎琳这才有机会细细端详女子。 她身材高挑挺拔,居然和莱恩不相上下,就连那份精致的眉眼也和印象中的莱恩有六七分相像。 但比起温文尔雅的莱恩,女子的气质更显凌厉坚韧,肤色也略偏古铜色。 她的白色西服上别着枚精致而不失庄重的勋章,昭示着她军人的身份。 罗莎琳挽起一个轻松的微笑:“没事的。天色暗,认错人也不奇怪。” 然后她绕过金发女子,风轻云淡地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罗莎琳消失在花园深处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彻底垮了下来。 而她长久以来的执念又开始死灰复燃,刺激着那颗她以为早已无殇无悦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 在跟随母亲云游四海的那段童年岁月中,她未曾知晓过母亲的姓名。每天她醒来时,母亲都用着截然不同的假身份,容貌与前一日大相径庭。久而久之,她也失去了辨别人脸的能力。 但那是她至今为止,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母亲的爱与陪伴温暖而富足,支撑她走过了失去母亲之后的漫漫长路。 她的眼泪大颗地滴落在暮光下无人知晓的角落。 “那个女人是莱恩的表姐,瓦莱西亚的国防部长,也是下届大选最受关注的候选人之一。可惜我昨天才搜了她的名字,现在就已经忘掉了。”罗莎琳望向空中飞舞着的花瓣,目送它随风远去,“而我的母亲,是三十三年前故去的、瓦莱西亚历史上最受人民拥戴的总统——娜塔莎。” “我记得你说你小时候是在塔尔的一个小镇上长大的,后面母亲才带你周游列国。”阿曼德握住罗莎琳的双手,反过来温柔地安抚她,“你今年恰好32岁,当年你母亲应该正好怀着你,因为某些原因才死遁了。” “母亲与我环游世界时,总是在寻找某个东西或是某个人,而我从不知道她找的到底是什么。我12岁时需要上中学,才用回母亲早已为我安排妥当的这个身份。虽然我平时住校,周末要回孤儿院,但母亲总是通过加密信件与我联系。我们会约定好在月下的公园、无人的街道,或者陌生的村庄相见。”她的思绪沉浸在遥远的记忆深处,“直到两年后,母亲突然来信告诉我她已经病重。那时我和她也就半个月未见,但当我去她落脚的地方找到她时,她已经病逝了。” 在她十岁时,她所熟练掌握的语言就已经超过了她的年龄。当下她也才刚刚步入漫长的青年期,许多同龄之人现在仍在追求学业,而她已经走到了这世界上绝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触及不到的终点。 “现在我32岁,她离开我的时间已经比我拥有她的岁月更久了。”罗莎琳摇了摇头,“她在这个年纪时,已经成为了一国总统。我想留下来——即使我知道我不会在这里停留许久——找回我和母亲的过去。” “我知道你的人生中会遇见很多男人,但我何其有幸,能成为主人唯一的狗。”阿曼德单膝跪在罗莎琳身前,虔诚地轻吻她的手背,“所以罗莎琳,我会为你继续我们的计划。而我真切地祝福,你能在瓦莱西亚找到你所期盼的人生。” 他希望,她追寻的真相,能抚平过去的伤痛。 而他会作为她的利刃,即使不能时刻陪伴她身侧,也会为她扫清前路的一切阻碍。 罗莎琳回到停车场时,伊芙正坐在台阶上专注地打着游戏。发觉罗莎琳来了,她立马起身将手机收好。 “打完这一局再走吧。”罗莎琳在伊芙身边坐下,对着她的手机屏幕若有所思,“这个射击游戏好像火了很多年了,我上大学的时候就有认识的朋友在玩。” “我是开服玩家。”伊芙将手机凑到罗莎琳旁边,边玩边给她展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你在部里好像已经做到了挺高的职位,为什么还要来兼职当保镖?” “拿两份工资。不是我自夸,我是我们这几届里最优秀的特工,但我想过安稳的人生,所以拒绝了升职特勤局局长的考核和总统团队的邀请。那些职位风险太高,而像莱恩和国防部长这种人,不需要我保护也可以独善其身,所以我没事时就挂个名给他们当保镖。”伊芙笑了笑,“我曾经和别人做过一个约定,所以只想在35岁前退休。” “在35岁前退休……”罗莎琳轻声重复她的话,仿佛记起了很多年以前的回忆,“我突然想起,我以前的大学室友经常玩这个游戏。当时她常和她们系的一个同学联机。那个同学可厉害了,好像是当时的积分榜榜一。” “榜一?”伊芙轻轻一怔,差点没瞄准到树后面的最后一个敌人。 罗莎琳思考了一下:“如果不是最近的新闻,我都忘了那个同学了。她的名字好像叫珍妮特,就是昨天刚刚坠机的那个军火商。” 在伊芙诧异的眼光里,她轻笑出声:“你也很厉害,让我想起了和我室友联机的那个同学。” 晚上罗莎琳在莱恩的宅邸里逛了一圈,装修陈设古典而雅致。有几个房间明显被重新装修过,打通后连成书房和收藏室。 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失忆时莱恩曾对她发出过暧昧无比的邀约,当时他说他家有空置的卧室。而她转遍了偌大的整个宅邸,也只看到一间主卧,若以前有过客卧,也肯定早被改造成了收藏室。 她的嘴角不由得僵硬地抽动了几下,这狗男人家里根本没有多余的卧室,若当时失忆的她真的听信了莱恩的话,现在……现在她都不敢想会是什么样。 莱恩正在书房里翻阅着文件,见她来了,将一份纸质的体检报告递给她,嘴角止不住地微微上扬。 罗莎琳坐在沙发上翻阅着体检报告,一切指数都没有问题,这是个十分干净的男人。她翻到了后面附上的另一份文件,仔细一看,原来是莱恩的结扎手术书。 不得不说他确实很有当小三的自知之明。 然后罗莎琳盯着结扎手术的日期看了足足半分钟。 那是在她滑翔伞失事被接到瓦莱西亚都城的第二天。在她还没有从病床上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为爱当三的全套准备。 罗莎琳又气又有点想笑。 坐在她旁边的莱恩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领带,将它随意搭在肩头。而他胸口的扣子也散了几颗,露出若隐若现的完美肉体。 罗莎琳听见自己忍不住咽了一大口口水。 “你渴了吗,罗茜?”不经意间莱恩又解开了两粒纽扣,结实的胸肌清晰可见。 罗莎琳的目光在莱恩敞开的衣襟和已经涨大的下身之间来回切换,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昨天没做到最后一步,现在她是真的渴了。 莱恩也像知晓她的心意一般,搂住她的后颈吻了上来。 她也热情地回吻莱恩,再不复此前的矜持。 莱恩的吻细碎又绵密,如秋日的夜雨般落在她的唇上。 而他的双手略带占有欲地压制住罗莎琳的腰肢,让她在此刻只能想起他的名字。 难舍难分的两人从书房激吻到床上,衣物散落了一地。 罗莎琳躺在床上,看着全身上下只有肩上还搭着条领带的莱恩,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有多迷离。 他的肉棒真如她日思夜想的一样粗长可观青筋遍布,此刻那根巨物正被莱恩托着,试图放进她的蜜穴里。 她已经湿的不成样,根本不再需要更多的润滑。 “……啊!”但或许是莱恩的动作太过粗暴,她只觉得发疼,将莱恩的手臂挠出了几条红印。 “抱歉,罗茜。”莱恩俯下身轻吻她的膝盖内侧,然后重新抬头试图将肉棒送进迫不及待微张着等待他的小穴,眼底温柔却没有一丝歉意,“我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不过我会尽量像昨夜一样,即使我是初次也要让你舒服到忘记一切。” 他研究了一下阴茎插入的角度,然后趁着罗莎琳的小穴还在不断地向外涌着淫水,一下子将肉棒插到了最里端。 罗莎琳的腰如水蛇一般颤动着,终于尝到了光靠阴茎上的筋脉纹路就能直接被送上绝顶高潮的快感。 —————————— p.s. 今天晚上10点正常更新 我都不敢想象罗茜被190+的巨根处男刚插入就送上高潮会有多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