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故事》 序章 逃跑的少年 「人呢？」 「没看到！」 「我就不信可以躲到哪里去，给我搜！」 随着厕所门被粗鲁推开的声音接连响起，躲在厕所里的少年越发紧张。 他感受到声响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几秒鐘后，他看到了几双鞋子出现在面前的厕所门底下。 慌张、害怕交错的情绪使得他屏住呼吸，不敢乱动。 下一秒—— 一桶水从上而下，将少年淋了个透心凉。 而面前的门也在同时被打开。 「找、到、你、了。」 为首的男生脸上带着不屑的笑，「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们真的找不到你吧？」 「我们前面只是做做样子而已，没想到看起来好像成功把你骗到啦？」 面对面前人的取笑，少年只是愤恨的、不发一语的瞪着眼前的人。 「生气啦？」为首的人伸出手，拍了拍少年的脸，「我们只是开个玩笑嘛，这么认真做什么。」 「还是说……你想做什么？」讥讽的笑容突然变脸，「你已经觉得你有这个资本了吗？」 「笑死我了，怎么可能啊？」小弟对准少年踢了一脚，「就他这孬样，怎么可能敢。」 少年闷哼一声，一动不动。 「怎么？不服气啊。」为首的人一把扯过少年，推到地上，「不服气就反击嘛！」 「喔，我忘了，你不敢，毕竟你这么孬。」 周围的人再一次的哈哈大笑起来。 少年跌跌撞撞地想要站起来，却马上又被后面守着的小弟给推回地上。 「就算你敢，我让你反击了吗？」为首的人轻蔑的挑起了少年的下巴来强迫他抬头。 少年眼中愤怒、想反抗、却又无能为力的情绪好似取悦了为首的人，他愉悦的笑着说道：「今天本来想放过你、不对你做任何事的，毕竟小爷我今天心情还算不错。」 「不过呢，没办法，你的反应真的太好玩了，于是我决定让你先提前享受一下明天的待遇。」 话音刚落，身边的跟班小弟们很有眼力健的朝地上的少年丢了一身奇形怪状的衣服。 「穿上。」他们命令道。 少年不发一语，跌坐在原地，并没有动。 「穿、上。」为首的人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看着少年依旧无动于衷，小弟忍不住又给了他一脚：「楞着干什么，老大叫你穿呢！耳聋了吗？」 又挨了一脚，少年终究还是慢吞吞地拿起了那套滑稽的衣服。 其他人则像是无视了他慢吞吞的动作，自顾自地拿起了自已的手机，「嘿嘿嘿嘿」的笑声此起彼落的响起。 等到少年真的穿上的那一刻，这些声音更是达到了巔峰。 「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吧，我肚子好痛。」 「老大也太有才了吧，居然想得到这种方法。」 「不行了，我一定要拍下来传上网，不能只有我们看到这傢伙这么好笑的样子。」 「对对对，有福就要同享！」 「不要传到网路上！」一直不说话的少年突然出声，在一眾笑声里显得十分突兀。 「我们要传到哪里去，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为首的人不屑的睨了他一眼，「按住他，该拍照了。」他说完，给了小弟们一个眼神。 小弟们心领神会，纷纷走过去，把还跌坐在地上的少年强行拉起来，按成各种姿势。 「不、不，我求你们了，拜託不要放到网路上。」少年一改之前的沉默，对着按住他的人们开始不断的哀求。 他不想让为了他还在努力奋斗的家人看到那些照片。 「烦死了，闭嘴！」其中一个小弟好似被烦得受不了了，给了少年一个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让本来很吵闹的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看着少年脸上新鲜的巴掌印和呼之欲出的眼泪，为首之人只觉得十分烦燥。 他放下已经拍好丑照的手机，冷哼一声：「真没意思，走了！」 随着人潮散去，依旧穿着奇装异服的少年像是失去了站立的力气，身体不自觉地滑落到地上。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们这么对待了。 被恶意孤立他还能当作不在意、被传流言蜚语他也能当作没听见。 甚至之前被他们弄到身体受伤他都可以说服自己，忍一忍过了就好。 但这次不同。 他们说要放到网路上去。 他真的不想要看到家人知道这件事后脸上的失望。 也不想看到生活已经有负担的家庭因为这件事又雪上加霜。 想到这里，少年崩溃大哭。 在少年的哭泣声中，夜晚悄悄降临。 放学鐘声响起，少年孤单一人的走出学校。 比起其他人的呼朋引伴，在人群里行走的他看上去形单影隻。 不经意间，少年看到了贴着施工封条的大楼。 不知为何，伴随着微凉的风，他忽然有了个想法。 或许，在这里了结一切，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Ch.1 相遇与阻拦 夜，一如既往的寧静。 比起白天来说，夜晚的气温多了一丝丝凉意── 不只渗进了皮肤，也渗进了心里。 还在施工中的大楼，原来贴着封条的地方被撕掉了一角。 但却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人注意。 一个形单影隻的少年缓缓的来到了大楼楼顶。 他张开双手，让微凉的风轻拂他的脸颊。 少年双眼无神的看着楼下行色匆匆的人们，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轻吁一口气。 「你想跳下去吗？」原本空无一人的楼顶突然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女声。 对，带着笑意，虚无且縹緲。 但少年还是肯定他听到了。 「谁？」他警惕的抬起头来。 「小小年纪就跳楼不好哦。」那个女声继续说着，少年突然感受到一股拉力在把他往后拉。 离开原来站的地方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差一点就摔下去的事实。 一滴冷汗从额头上滴下。 「到底是谁？」少年警戒的四处张望。 「哎呀，你在找我吗？」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少年僵硬的转过身── 那个声音的主人，一个看似年龄和他相仿的妙龄少女，正笑脸盈盈的站在他本来站着的矮墙上。 「晚上好呀。」那个少女挥了挥手。 夜色模糊了少女的面容，读不见她的眼睛。 他愣在那里像是公园里无动于衷的雕像，一阵沉默漫过两人的头顶。 四目相对了许久，少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晚上好。」 少女从原来站着的地方坐下：「你想不开？」 少年没有说话，片刻过后短促迟疑的回应了一个音节。 他瞥了她一眼，依然是读不出的朦胧，于是他又再次注视起地面来。 又是一阵沉默。 他听见少女缓缓的叹了口气，很清晰地。 直到那声音溶解在风中。 「你再往前走一步的话，可就真的掉下去了啊。」 少年猛然抬头，看着少女学着他方才的动作张开双臂。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那又如何？」他说，「这本来就是我的目的。」 「果然是年轻气盛。」少女无奈的笑了笑，从原来站着的地方缓缓原地坐下，「我看你生得倒不错。有什么烦恼吗？可以说出来哦。」 「你是谁？」少年的警戒心再次出现，「你到底想做什么？」 「也没要做什么，就想和你聊聊天。」那个少女耸肩。 哪有人会在别人要跳楼前还先悠间聊个天的？ 少年有些迟疑。 「所以呢？」少女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要和我聊聊，你的故事吗？」 少年张开了嘴，又闔上。 欲言又止。 毕竟他不是很想和陌生人聊『那些事情』。 真青涩的人哪。 他似乎听见了一个细小的声音如是说道。 少年努力的把目光重新聚焦到眼前这个陌生人身上。 但少女像是看出了他的迟疑：「哎呀，有什么好犹豫的。」 她站起来，拉过他的手到身边坐下。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跟你说说我的故事？」 少年再度沉默，不发一语。 而这次少女也没再强求他，自顾自的陈述起来。 Ch.2 少女的故事 「喜欢的东西都不是正常女生喜欢的，你有病吧？」 「怪胎就别来上学了，以免污了我们的眼。」 默默地走进教室，我看到之前与我交好的「朋友们」坐在位子上，对着我嗤之以鼻。 「怪胎来啦。」其中一个人阴阳怪气的看着我坐下，「昨天干嘛去了？为什么没有回我讯息。」 「打游戏。」 「嘖，那种奇怪游戏你还是那么喜欢啊。」她嗤笑一声，「到底谁会对这种奇怪游戏这么上心啊？」 「她啊。」旁边的人大笑着附和。 我脱下外套、整理好桌面，冷哼一声：「为什么我不跟你们一起玩游戏，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她们总算是消停点了，我才刚这样想而已，马上又听到最开始的那人像是不甘心似的再度开口：「所以你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不回我讯息？就因为打游戏？」 烦死了。 「不然呢？」我闭上眼睛，趴下睡觉。 很惊讶，我居然还是继续跟她们当着朋友。 虽然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或许是因为补眠，我的思绪飘得很远。 「你到底在做什么！」母亲手中的考卷像是雪花一样从头上飘下来，「人家都可以考到前五名，为什么就你不行？」 「我说了，是因为这次的数学题目很难。」我低着头，小声说道。 母亲看了一眼在旁边闷不吭声的父亲，冷声说道：「就你觉得难？别人都不觉得难了？你考得差还有理了是吧！」 「数学不会的话不会问爸爸吗？其他科不会写的话不会问吗？嘴巴是生来让你当哑巴的吗？」 「不要再为你的不读书找藉口了，我看你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冷静。 我这么告诉自己。 感受到棍子一棒一棒的打在身上，我咬紧牙关，学着父亲的样子闷不吭声。 「早知道就应该把你丢去孤儿院！」 不可以哭。 我这么告诉自己。 朦胧间，我好像听到了似有似无、但宛若天籟的铃声。 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老师站在讲台上的模糊影子，我才想起来这只是一个梦境。 一个，昨天晚上刚发生过的，梦境。 「你的手臂还好吗？」放学后，补习班老师看到我手上和大腿上那一条条醒目的伤痕，有些担忧的看着我。 我扯了扯嘴角，把袖子和裤管下意识的往下拉，「没事啦，我习惯了。」 其实并没有。 但我只能强迫我自己习惯。 「这是被你爸妈打的吗？」 迎着关切的目光，我只觉得莫名自卑和羞愧。 「不是啦，是被铅笔划的。」 我本以为，这一切理应会随着我逐渐长大而慢慢减少或消失—— 但实际上，好像并没有。 看着被撕碎的考卷和被揉烂的成绩单，我沉默不语。 「说话啊？」肩膀传来疼痛感，「考这什么分数？都考几次了？」 啊，看来这次被打的地方是肩膀。 在这么多次棍棒教育中，我已经学会了自嘲。 「你要不要听听看学校老师是怎么说你的？都烂成这样了你还好意思说你要出门？」母亲失望的情绪溢于言表，随即我感受到一股推力，往后跌了一下，差点站不稳。 「怎么，还想出去丢人现眼、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家教出了一个垃圾吗？」 我低着头，尝试逃避那跟语气一样冷漠的视线。 「还是不说话？想当哑巴是吧？很好。」头顶上的声音听起来应该也是气急了，母亲转头吩咐一样也在房间里待着的弟弟：「看好你姊姊，如果你姊姊没有在读书就来告诉我。」 说完，我便听到房门被大力的关上。 「碰！」的一声，我本来强撑着的力气好像也随着门关上而跟着消散了。 「就跟你说了，没事去惹妈妈干嘛。」弟弟看着我失魂落魄的走回书桌前，摇摇头。 我拉开椅子坐下，无视了椅子在地板上随着我的动作发出的刺耳声响：「你以为我想？我根本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妈妈怎么会那么生气？」 「你去问她啊。」 我实在没有力气再去跟弟弟吵架了。 馀光瞄到书桌上的桌历，看到今天的日期我才反应过来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好像再也忍耐不住我的眼泪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的父亲选择无视、我的母亲说我是个垃圾、我的弟弟说我何必去触母亲的眉头、我的朋友们只觉得我是怪胎。 没有任何人对我说生日快乐。 这么想着，无声落下的眼泪完全止不住，就像衝破了临界点般疯狂溢出来。 就在这时，铅笔盒里的美工刀顿时引起了我很大的兴趣。 我也没想到，就因为接下来的这个举动，我陷入了深渊。 「你干什么！」等我回过神来，铅笔盒里的美工刀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我的手中，刀片距离我手腕上的皮肤不到一公分。 「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拿着这个危险的东西在那边瞎比划。」我看着弟弟把我手中的美工刀拿走并扔在一边，心情却没有变得比较好，反而只剩下茫然和困惑。 为什么要阻止我？ 我不理解。 我对那天的记忆止步于此。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取而代之的是，隔天我发现这件事已经「广为流传」到所有人都知道了。 「到底为什么会教出一个神经病。」 「只是被说了几句就在那边要死要活的。」 「她是不是有什么被害妄想症？」 「觉得用自杀威胁真的会有用吗？我们才不吃这一套。」 「草莓族吗？抗压性怎么这么低啊。」 「平常都在看一些乱七八糟的，才会变成这样吧。」 消息散播的很快，几乎家里所有人、包含学校老师同学，都知道了我是一个不经骂的「神经病」。 「难怪，我就说她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 「之前只是叫她『猪』而已就在那边翻脸，不喜欢被这么叫就减肥啊，真的是神经病。」 「听老师们说好像是她的爸妈强烈要求老师他们帮忙严加看管欸。」 「切，别了吧，等等她在学校『自杀』怎么办？」 「到时候总不会怪到我们身上吧哈哈哈哈。」 「只能说真不愧是怪咖呢！」 刺耳的谈笑声此起彼落，这些声音并没有随着我走进教室而减弱，反而来到了一个巔峰。 「欸欸欸，神经病来了啦！」 我不是神经病。 「怪胎，叫你呢！怎么不回答！」 我不是怪胎。 「看，又来了，装不理人，耳聋吗？」 我没有耳聋，我有听到。 但我不想理。 烦死了。 好崩溃。 好难受。 拜託走开——！ 上课鐘响并没有解救我，反而为我带来了更多探究和鄙夷的视线——除了班上的同学、以前的朋友以外，还有来自讲台上的老师。 「下课来一趟办公室。」老师站在台前，冷冷地看着我。 我无法拒绝。 儘管我知道他要对我说什么。 我绝望地看向窗外，映入我眼帘的，是一栋疑似在施工中的高楼。 『如果美工刀不行、绳子也不行。』 『那从那个高度跳下来，应该能够解脱吧？』 我望着那栋高楼发呆。 我不想待在这个世界了。 Ch.3 释怀与分别 「天啊……」听完故事后，少年从原来的冷漠变成了现在傻愣愣的模样，「这真的是，你的故事？」 「亲身体验，如假包换。」少女对他眨眨眼。 「那你为什么还笑得出来啊！！」少年脸上出现了几秒的慍怒，片刻又冷静下来。 「你还坚持着真的好了不起。」她只听见少年小声嘀咕这句话。 「噗。」少女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真的好可爱啊。」 「不！我……我是认真这么觉得的。」少年一脸认真，「我真的很佩服你。」 「行，那我就收下你的佩服了？」少女有些心虚的笑着，但少年并没有发现。 「跟我比起来，你真的太坚强了。」少年吐了口气。 少女看出了他的悲伤，于是给了他一个拥抱。 「那你现在可以说了吗？」少年尚未从这个突然的拥抱中恢復神智，就听见身旁的人的询问。 「你的故事。」他听见她说。 「原来如此，校园霸凌啊。」少女听完点了点头。 「我真的快受不了了……」少年无精打采的低着头，难过的说，「他们叫我怪胎，然后总是找理由莫名其妙的打我、欺负我……」 「我能理解。」少女露出了一个带着安慰的微笑。 你不理解！ 少年本想这么吶喊，但联想到她前面说的故事，又突然觉得其实她能体会。 那他就暂且相信她吧。 「我送你一段话吧？」 「什么话？」少年故作老成的皱眉。 「说是一段，其实也就一句话而已啦。」少女突然笑得十分灿烂，「『我们生来就是为了成为自己，而不仅仅是变成一个正常人。』（註1）这是我前段时间在一本小说里面看到的。」 「他们不是叫你怪胎吗？」她笑吟吟的说，「你就拿这句回懟他们，然后帅气的走掉远离他们。」 少年愣住了。 「听起来你好有经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此说道。 嘖，听起来好酸。 「其实我没有这么做过。」少女笑着的眼神中闪过片刻的落寞和苍白，「我找不到机会。」 或许是听出了话中的沮丧，少年沉默不语。 「不过，你可以替我试试，对吧？」很快少女又重新打起了精神，「我相信你可以的。」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有人来找你囉。」谈话的时间转瞬即逝，只见少女拍了拍手，「聊天时间结束，你该回家了。」 「什么……？」这话题转得猝不及防，少年愣住。 但紧接着他就听见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臭小子！！多年没见就皮痒了吗！！跑这么高上来做什么！！」 「大哥……？四哥？？？」少年傻在原地，看着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两个人。 「你不应该在这里的，小国。」被称作四哥的人也摇了摇头，「这里太危险了，为什么要上来这种地方？」 「我没事了，哥哥们。」少年露出好久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的笑容，不知道是真心的还是只是为了安抚两位哥哥。 「我们走吧？这里好冷哦，我想下去了。」 「知道冷还干嘛上来？真的是……」 临走前，少年转头再看了一眼原来所站的位置。 空无一人。 如同他来时一样。 少年盯着手机上的搜寻记录。 不敢置信的他彷彿回到了几天前，那个宛如梦境的晚上。 〔其实还有一段话要送你。〕少女本来带着笑容的脸上突然严肃起来，〔这段话支撑和陪伴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我是认真的希望你可以活下去。〕 〔你……不需要了吗？〕少年被她弄得不知所措。 〔嗯，接下来我不需要它了，因为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了。〕少女又扬起了嘴角，〔你得记好囉？〕 他点头。 感觉是很重要的话呢，他心想。 〔『你不能因为他们疯子多、声音大，就认为他们是正常的。』（註2）〕少女这次笑的十分释然，彷彿卸下了重担般，〔加油囉，小孩。〕 〔我不是小孩。〕他固执的否认。 〔好好好，你不是。〕少女点头，〔帮我记着吧。秋棠，我的名字……〕 「小国，你好了没？该出发了。」 「哦！来了！」少年回答完，顺手把手机萤幕锁了起来。 在萤幕彻底黑掉以前，还能看到画面仍停留在那个搜寻记录上。 【五年前的家庭暴力──秋姓少女自杀案】 【秋姓少女疑似罹患忧鬱症从高楼跳下不治身亡】 番外 心软与选择 「怎么突然善心大发了？」 在少年走后，楼顶上突然出现了两个人影。 说是「人影」其实也不太准确，毕竟仔细看可以发现，两个人影的脚并不是贴在地上的。 而其中一个正是方才消失不见的那个少女。 「没什么。」少女耸耸肩，在刚才她和少年所站着的地方原地坐下，「你就当我看上他了吧。」 「少来。」旁边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可没忘记，五年前刚来到这里的你可是一直不遗馀力地想要找到接替你的『替死鬼』哦。」 「你自己明明也是『鬼』，就别说『替死鬼』这三个字了吧。」少女撇撇嘴，「倒是你，有什么立场说我？明明你自己也已经找到接替位子的『鬼』了，不去投胎在这里干嘛？」 闻言，男人只是无奈的一笑：「大概是，跟你一样的理由吧。」 「最好是。」少女轻哼，却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楼顶上一时之间恢復了原来的寂静。 过了许久，男人才听见少女轻飘飘地说道：「那个小孩，他的经歷跟我太像了。」 这句话虽然没头没尾，但知道少女过去经歷的男人还是理解了她的意思。 「不一样吧，你不是家暴吗？」 「身为搭档，你有点失职啊。」少女双手抱胸，有些不屑，「判官把我们组在一起前不是让我们互相背熟对方的经歷吗？」 「我怎么记得没有这一项任务？」男人有些尷尬。 少女哼了一声：「总之，当时的我确实也有经歷过一些校园霸凌，因为各种原因。」 「在那个小孩跑上来这里之前，我就在这栋大楼里见过他了。」少女抬头望向璀璨的夜空，「那小孩今晚的举动并不是临时起意的，他来观察这里的『环境』至少也有四五次了。」 而且她出于对这小孩的兴趣，也反向观察了他一段时间。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发现了少年与她相似的经歷。 但她同时也知道了，他和她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少年有关心着他、爱着他的家人朋友，而她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她放弃了找「替死鬼」的任务，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她觉得，比起当时的她，少年的未来还有希望。 毕竟曾搭档过一段时间，男人还是听懂了少女的未尽之言。 「你也才大人家几岁啊，干嘛一直叫人家小孩。」即便如此，男人还是吐槽道。 「我也不知道。具体大几岁得去问阎罗王，反正我知道我比他早死五年，我是前辈。」 「你也没让人家死，就说自己是前辈？」 「怎么，你有意见？我也不是不可以叫你前辈啦。」少女有些无赖的说。 「你……」男人自知吵不过少女，叹了口气：「算了。那现在呢？」 「现在？」 「你不是没有找到『替死鬼』吗？没找到你就不能离开这里吧。」 「啊，对耶。」 「……」 像是知道自己后面的男人无奈的表情，少女只是轻轻微笑，站起来拍了拍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开玩笑的啦，我知道。」她摆摆手，「没办法囉，反正五年我都熬过来了，再来五年也无妨。」 「我就知道。」男人再次叹了口气，「所以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没去投胎了吗？」 「啊？」 看着少女错愕的神情，男人终于露出了整个晚上的第一个笑容。 「虽然你不是一个很好的搭档，但我不会做出拋下伙伴的事啦。」 男人伸出手，揉了揉少女的头发。 「就跟你让那个少年记住你名字的理由一样。」 「你已经不再是一个人啦，秋棠。」 「那个少年有人关心，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