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 第1章 《痴心》作者：江城jsy【cp完结】 简介： 周憬琛x苏淮 前期心机忠犬后期偏执疯狗攻alphax表面高冷傲娇实则缺爱粘人受beta 1. 高二上学期，在学校天台上，周憬琛拽住了苏淮的裤脚，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求他，“帮帮我。” 如他预料那般，苏淮还是记忆里那个给他递糖的小孩，说着难听的话，有着世界上最软的心肠。 从那天起，他找了一个撇脚的理由赖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整颗真心剖开又献上。 可苏淮好像只是把他当成一只可有可无的宠物，开心时让他待在身边，不开心时就让他走开。 最后他腻了，就把他一个人抛在盛夏湿漉漉的大雨里。 2. 再次遇见时，周憬琛在苏淮的订婚宴上，笑着同他握手，祝贺他觅得良人。 苏淮也笑得大方得体，同未婚夫介绍道，“这是我的高中同学。” 满座宾朋中，他与他眼神碰撞、纠缠然后交错，最后相安无事。无人知晓的僻静角落里，他凶狠拽着他的衣领，明明像是求吻的姿势，却狠狠威胁，“忘掉以前的一切，不准靠近我。” 周憬琛低头狠狠咬住苏淮的唇，笑着答了声好。 转身却毁掉了他的婚礼，将他压在酒店的大床，一笔一笔同他算着旧账，“五年前那次易感期，不是你你先吻上来的吗？” 破镜重圆、狗血、后期微强制、he 第1章 求我，我会考虑一下 秋意弥漫，校园里橡叶萧萧，风中夹杂着几分冷意。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整个学校迎来最热闹的时间，穿着精致制服的学生们从教学楼里鱼贯而出，闹哄哄的声音让坐在天台杂物堆废旧课桌上的少年从漫画书中抬起头。 露出来的是一张清纯无害的面孔，密而纤长的睫毛包裹着弧度圆润的眼睛，略弯上挑的眼尾中和了这双眼睛过分乖巧的气质。 白色衬衣和墨绿色针织背心勾勒出他精瘦的身形，风吹起额前的碎发，露出他一双与发色相近亮晶晶的浅棕色眼眸，像冰水里泡着的琥珀。 手机铃声响起，惊起了不远处的几只鸟雀，苏淮好看的眉毛微微皱着，随即接通了电话。 毕恭毕敬的中年声音响起，是苏家的司机刘叔，一个啰嗦但是心地善良的beta，“大少爷，您又不回家吗？先生问起来的话，我实在不好交代。” “你以后只用接苏洺就行，不用管我。”与长相极不相符的清淡声音响起，听起来有些冷漠。 “少爷，你听刘叔一句劝，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您没有必要跟先生过不去。先生最爱的孩子还是您，您就算是要星星要月亮，他都巴不得上天上去给你摘下来......” 话还没有说完，苏淮直接挂断了电话。 刘叔从小看着他长大，这话说出来无非是因为关切和担心，甚至他说的也没错，曾经就算是苏淮想要星星还是月亮，苏其筠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去给他弄来。 可苏淮不需要什么星星月亮，他最需要的东西已经被苏其筠亲手毁掉，无论苏其筠在那之后要怎么弥补，都无济于事，只会让苏淮感到更加反感和恶心。 更何况，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苏其筠整个人似乎已经和过去那个他敬爱、崇拜的爸爸完全割裂开，变成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了。 苏淮将手机丢在一旁，有些烦躁地将挂在脖子上的耳机带好，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随后将两只长腿随意慵懒地交叠在一起，一只手撑在身侧，一只手拿着一本封面花里胡哨的漫画书。 纤细修长的手指夹着书页，苏淮正看得入神，桌椅被撞开拖拉着划过地面的刺耳声音穿透耳机里的音乐钻进耳朵，没等他抬头，一个校服被水打湿的人跌跌撞撞地掉进他的眼底，有些狼狈地摔在他脚下的地上。 苏淮坐的这个位置是两面墙的三角区，是他每次逃课都会来的地方，隐蔽又安静。因为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这个地方一般没有其他人敢来。苏淮基本上已经认定，这是自己的领地。 他看着面前这个突然闯入地不速之客，不太友好地用脚尖踢了踢那人的肩膀。 地上的男生抬起头，似乎是没想到这里还有人，眼神警惕而凶狠。 抬头的一瞬，苏淮觉得这人长得有些熟悉，但是他又完全记不起是不是在哪见过。 没来得及在这点上纠结太久，苏淮就发现了这个人的不对劲，他额上有大颗大颗的汗珠，眼睛发红充血，有些脆弱地靠在墙上，发出几声粗重的喘息。 原来是个易感期的alpha。 苏淮从桌子上跳下来，没有靠近，只是靠着身后的桌子弯下腰没什么感情地质问道，“为什么不打抑制剂？” alpha的易感期时会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如果不用抑制剂控制，在学校很有可能会诱发omega发情，造成混乱。 好在现在是放学时间，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那人靠在墙上，他有着比苏淮更加健壮和庞大的体格，整张脸介于少年与成年人之间，轮廓分明，眉眼有些冷峻的好看，一颗浅淡的黑痣落在鼻侧。眉毛因为难受皱着，抬眼时看起来有些凌厉。 不过在和苏淮对上目光的时候，眼睛里的凶狠和躁动变得收敛起来，只是身体变得更加紧绷，脖子上隐隐有青筋爆出。 第3章 得罪苏淮，像他们这种无权无势又踩了狗屎运能进入启明高中的人，没有半分好处，甚至会得到难以承担的后果。 路麒见身后人没人敢跟上前，狠狠朝他们瞪了一眼，又骂道，“一群没用的怂逼。” 由于路麒身后的那群人中没人敢动苏淮，于是原本声势浩荡的群架，变成了一打一。 路麒自高一入学以来，就一直仗着家族势力横行霸道，因为他惯会以小利小惠拉帮结派，身边狗腿众多，常常以多欺少。 以至于他并不擅长打架，却在虚张声势中落了一个校霸的名号。 而苏淮的拳头，虽碍于beta先天性身体条件的阻碍，却都是后天锻炼，再加上无数个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夜晚，一拳一拳在沙袋上结结实实打出来的。 所以单论武力值，苏淮不比路麒差，甚至在技巧和力度上略胜一筹。 没过一会儿，路麒被苏淮打得脸上挂了彩不说，在紧接着的一拳击到侧脸上时，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地上。 身后数人见情势不对，赶忙上前搀起地上的路麒劝说到，“麒哥，咱不跟他一般见识，我们还是下次再找机会……” 路麒站起来，抹了抹嘴角的血迹，“苏淮，你仗着你爸而已，有什么好拽的。不过是一个beta也敢这么嚣张，迟早有你好果子吃的。” “beta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把你这种垃圾alpha打趴下？”苏淮不屑道，他此刻衬衣领口因刚刚打架的动作蹦开了两个纽扣，露出锁骨处大片的皮肤，唇色因为沾了点血迹显得艳红，整个人如同料峭凛冽冬日里盛开的第一朵梅花，有一种带着寒气的美。 “你!你等着，我他妈不会放过你的!”路麒什么时候丢过这种面子，就连打球输给周憬琛在安心苓面前丢脸时的不爽，都没有此刻来得多。 他怎么会，怎么能，输给一个beta？beta明明都是最平庸的，最低贱的，连给他当狗都不配。 一场闹剧收场，苏淮转身，看见地上的周憬琛似乎还虚弱地瘫在地上。 担心他撑不了多久，苏淮从自己的书包里翻翻找找，拿出了上次生理课时人手发了一只的抑制剂。 他蹲下身，靠近没什么体力正靠着墙喘息的alpha，挽起他的衬衣袖口，准备将抑制剂的针管缓慢扎进他的皮肤里。 苏淮头低垂着，修长白皙的脖子从校服领口延伸出一截，在昏黄夕阳下呈现出诱人的像食物一样的色彩，周憬琛突然有些无法克制自己。 被按住手臂的那一刻，他低下头去，牙齿在打颤，身体变得更加紧绷，像蓄势待发的弓箭，蕴藏着巨大力量。 周憬琛的呼吸变得重且热，凌乱滚烫地落在苏淮的脖颈上。 苏淮敏感又警惕地抬头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易感期的alpha，表情冷漠，整个人防范感很重。 周憬琛见到苏淮眼尾上斜着，就那样轻轻睨过来一眼，忽然整个人都像泄了力般，垂下了自己因为汗湿而变成一撮一撮的睫毛，身体抖了一下。 苏淮一只手将抑制剂扎进alpha的手臂，一只手掐住周憬琛的脖子，警告道，“安分点，不然有你好受的。” 因为身体上的碰触，周憬琛的身体一抖，发红的眼眶滚出了一滴泪，整个人向苏淮扑倒过去。好在仅是一瞬，伴随着抑制剂注入体内，他恢复了理智，及时垫住了苏淮即将要倒在地面上的脑袋。 苏淮猛地一推，周憬琛撞上了身后的杂物箱，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两人目光交汇，周憬琛有些不知所措，而苏淮眼里情绪更加复杂，是恼怒，但更多的是鄙夷。 紧接着，苏淮很快站起身，余晖落在他的背后，风吹起他的发丝和衣角，他讥讽笑道，“还真是狗啊。” 可惜是只不太听话的狗。 周憬琛有些呆愣，甚至没有听清苏淮在说什么。他的目光好似被粘住，只不断放大眼前画面，直到那人完完全全占满视线。 远天上金光黯淡，橘子黄浸透云层，照着身后刷着红漆的墙面，更是显得明艳映颊，让面前的人更添几分绮丽的好看。 他仰头看他，眼里里似映着一幅绚烂的画。 第2章 让人觉得讨厌 宁城的秋天总是来得很突然，是一年四季中最短暂的季节，也是苏淮最喜欢的季节。 从学校出来时，黄昏的颜色愈加浓厚，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秋天的晚风吹在身上，让人觉得很惬意。 为了避开刘叔，苏淮这些天都会晚点出来，他不想回宁山别墅，不想看见苏其筠还有自己那个虚伪的后妈和神经病弟弟。 这条路放学后行人很少，苏淮一脚一脚踩着落叶往前走，清脆的声音衬得这条路越发安静。 停在路边的公交站牌旁，城市的流光溢彩、灯火璀璨像一幅虚幻的背景画，定焦站在背景里的苏淮，形单影只，是这画里有些格格不入的人。 但他不是唯一一个。 等车的间隙，苏淮靠在公交车站牌边上，偏头向后看。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周憬琛的目光粘在自己身上，即便看不太清，但苏淮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刚刚从天台上下来时，周憬琛追着他跟他说“谢谢”，他也没怎么理会，他不是为了周憬琛的感谢才帮他出头的。只是因为自己当时想那样做就做了，没什么其他的原因，连他自己现在想想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第4章 朝着周憬琛的方位看了片刻，苏淮不知道怎么的，抬起了手。 朝他招招手，他就隔着层层昏黄而虚晃的路灯光线，脚步利落地朝着苏淮走过来，直到自己的影子完全笼罩住他，才乖巧地停在离他几步之外的距离。 等周憬琛走到近处来，苏淮不太友好地看向他，质问道，“你在跟我？”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心里莫名笃定，周憬琛绝对不是跟他顺路，从刚刚离开天台开始，他就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谢谢也说过了，看见自己并不想搭理他，就应该识趣地滚开，偏偏他总是这样，一点也不懂得看人脸色。 这倒是让苏淮想起，很久以前也有一次，周憬琛也是这样跟着他，跟了很久，问他原因的时候又结结巴巴说不出理由。 面前的人神情小心翼翼，但是身高腿长，就那么几步走来，有一种和面上表情完全不符的压迫感。让人莫名觉得不爽，但又找不出明面上的错处。 苏淮再三审视了一下他，最后只能简单归结于，自己可能潜意识里就是喜欢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所有alpha的。站在周憬琛笼罩而下的阴影里，苏淮看见他垂着眼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自己的手臂。 “我，我不是……”周憬琛缓缓开口，显得有些紧张，最后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你的手受伤了。” 周憬琛想说“会疼的”，但是他觉得苏淮大概不爱听这样像哄小孩一样的话，于是又换成了“可能会感染的风险”。 打完抑制剂后身体机能恢复得很快，他的声音不再虚弱无力，低沉而清朗。 苏淮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看见自己的手肘上有一道血色划痕，可能是刚刚跟路麒打架的时候不小心在杂物堆的那张破桌椅上擦到的。 明明之前没什么痛感，这样盯着看，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轻微的刺痛。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抬起头的时候却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小伤而已，小题大做。 不过，他是在在关心自己吗？苏淮抬眼确认，见他确实一副很关心自己的姿态，于是更觉得讨厌。 在苏淮的眼里，关心这种行为，只能是强者关心弱者，得势者关心弱势者。所以除了至亲家人，他从不接受别人的关心。 因为他不是弱者。即便beta在这个社会上属于弱势群体，但他仍旧觉得他不是弱者，不需要别人关怀。 更何况，就连他曾经以为的至亲家人，也多的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 “收起你这副样子。”想到一些恶心的事情，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两人之间的身高压制让他不得不微微抬头，苏淮心里更加烦躁，语气很凶，“与你无关，离我远点。” 听到他声音里突如其来的厌恶，周憬琛低下头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一片蝉翼般的阴影，像是因为有微风吹过，而轻轻抖动起来的昆虫翅膀。 即便神情态度低软，但是他并不轻易放弃，仍旧试图坚持，“消个毒吧，我书包里有碘伏药水。” 在他看来，这并不是可以忽视的那种伤口，起码从周憬琛的视觉感受看来，那伤口很长，还流了血，在苏淮白色的皮肤上很刺眼。 更何况，周憬琛记得，苏淮很怕疼，很怕脏，也不喜欢受伤。 “听不懂人话吗？我不需要。” 一而再再而三，苏淮眉眼间的不耐更甚，心想早知道刚刚就不一时冲动多管闲事了。 现在是用车高峰期，他叫的车还堵在几公里外的十字路口，本以为自己刚才糟糕的语气足以让周憬琛知难而退了。 可在偏头看路况的时候，发现周憬琛还在自己身边站着，路灯的光在他眼里闪烁流动，他长了一双好看的眼睛，让他看起来莫名脆弱又真诚。 再对上目光时，苏淮仍旧摆不出什么好脸色，他的善意已经在刚刚天台上帮周憬琛的时候就挥霍完了。 可是被这双眼睛这样盯着，让苏淮很烦。甚至越来越烦。嘴里的话快要溢出齿关，又咽下，最后干脆懒得再说什么了，双手抱胸摆出一副不想再交流的样子。 嘴上留情，但是心里还是觉得面前这人丝毫不懂得见好就收，碍眼得很。 真是一个奇怪又固执的家伙，苏淮在心底暗骂。 周憬琛对他所有的不待见都照单全收，他对上苏淮的目光，专注地看向他，突然开口对他说，“你……你好像变了很多。” 周憬琛不久前才回到宁城，在英才高中遇见苏淮的第一眼时，他就发觉苏淮变了个人似的。小时候的苏淮看着凶巴巴的像个小刺猬，实则朝谁都露出的是柔软的肚皮，单纯得一眼就能被人看透心里在想什么，生气就瞪人，开心就大笑，别扭的时候就嘴里放着狠话。 现在的苏淮，不凶巴巴，也不怎么爱笑，在学校看到他时，总觉得他冷漠又疏离，整个人像蒙着一层雾似的，看不真切，也不敢靠近。 周憬琛认真得看着苏淮，想在他的脸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目光起初克制收敛，继而又大胆着直视。 为什么变得这么不开心呢？ 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些奇怪的让人看不懂的情绪，苏淮并不想费功夫揣测。只是因为他的眼睛太亮太黑，像能直视人心似的，苏淮还是愣了一下。 随后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他算什么东西，对着自己说出这种话。嘲弄的眼神看向他，随后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开口讥讽道，“不要搞得像你很了解我一样。” 第5章 末了觉得不够解气，补充一句，“你倒是没变，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讨厌。” 迈步离开时，周憬琛面上的表情有些许慌乱，想要向他解释什么。但是等他出声，苏淮已经上了车。 身后周憬琛的声音在秋风里被吹得模糊，轻飘飘的被车门隔绝在外，没来得及溜进苏淮的耳朵里。 即便知道他在朝着自己说着什么，但是苏淮并不在意，无非是些无关紧要没有营养的废话，他不想听。 车启动向前的时候，道路两旁的枫树急急避退，余光里是橙黄的小路以及不断在秋风里凋零落下的枫叶。 是秋天的色调，灿烂又落寞。 苏淮很喜欢这样的景色，偏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偏偏眼里的和谐被打破，一个黑色的人影猝不及防闯入视线。 这条路有些堵，前面的司机正有些烦躁地按了声喇叭，刺耳的声音让人很不舒服。车子堵在路边，周憬琛就这样，借着堵车的间隙平稳地缓缓地步入到苏淮视线中央。 隔着车窗，苏淮仍旧听不见他说的话，但是他看清了他的嘴唇，然后判断出，他大概是在说“对不起”。 苏淮别过头，嘴抿成一条直线，眼睛被长长的睫毛遮盖，看不出什么情绪。 除了身高和面貌的些许变化，他确实一点没变，面对自己时的紧张神色和偶尔容易结巴的习惯没变，那个只会说谢谢和对不起的呆愣性格也好像丝毫没有变化。 刚刚周憬琛那句话又回想在耳边，苏淮不大开心地皱了下眉。他觉得自己其实也没变，他只是长大了，看清了许多曾经自己没有看清的东西。 沿着这条铺满枫叶的街，转过一条十字路口，前面是苏淮的小学，门口那张色彩搭配奇怪的校牌一贯丑得很引人注目。 那个刚刚消失的身影恍惚间又因为这个熟悉的背景出来冒了出来，只是身型开始缩小，脸型也变得更加圆润。 得益于莫名其妙的回忆，苏淮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他突然明白周憬琛说的那句没头没尾的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应该是在为六年级暑假的事情道歉。 因为那时候答应了要来找自己玩，却没有赴约。 原来是这样。 可是他自己也没放在心上，那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值一提。 他那个暑假过得多姿多彩，只是假期结束初一开学的时候，才稍微想起来过。 从小学门口扬长而去时，苏淮耳畔似乎响起了那个稚嫩的声音，一边笑着招手一边眼里装满期待跟他约定，“那我过几天去找你切磋跆拳道！” 他看见那时候又呆又傻的自己愣了一下，趴在车窗上面无表情地对他说，“你非要来找我的话，也不是不行。” 而此刻的苏淮像是一个旁观者，在心里不断吐槽，怎么会有人为这种过去这么久的事情道歉。 他一点也不在乎，而且早忘光了。 第3章 是彻头彻尾的混账 周憬琛这个名字第一次被苏淮记住的时候，大约是在小学二年级下学期。 苏淮记得开学那天自己实在太困，根本起不来。林未玥在他赖床的时候，从来不会硬要把他叫起来，而是任由他多睡会儿。 被林未玥纵容的下场就是，预备铃响起的时候，他刚走进学校。 虽然苏淮一点儿也不在意迟到不迟到，但是一想到班主任每次都非要迟到的人在讲台上表演一些蠢的要死的唱歌跳舞之类的节目，苏淮还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教室跑。 正朝着教室前门加快速度，庆幸着教室里没老师，在即将进门的那一刻，他被一股强大的阻力撞翻了，整个人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正当自己疼得呲牙咧嘴的时候，教室里一阵嬉笑声，苏淮觉得这堪称自己小学最耻辱的场面之一，他还没在大庭广众之下摔成这样过。 无视掉罪魁祸首朝自己伸过来的援助之手，苏淮手撑在地上，恶狠狠地瞪着他，凶道，“你不长眼睛吗？！” 苏淮自己也没看路，虽然他知道自己不占理，但是自己摔得这么狠，对方还好端端站在那儿，怎么也是对方的错多一些吧。 单方面被苏淮判定过错更多的人仿佛存心要找苏淮的不痛快似的，蹲下来一脸真切地问他，“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倒哪里？” 苏淮咬牙切齿，“没有。” “那你...你怎么哭了？”对方蹲在他身前，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说完还伸出手要扶他起来，本来苏淮还觉得自己手痛屁股痛，一听面前人这话，赶紧甩开他的手利落地站了起来。 “谁哭了！走开，我自己能起！” 尽管苏淮觉得自己气势汹汹，但是他还是被面前那个讨厌鬼扶起来的。 而就在两个人在后门“撞车”的时候，班主任正从前门进去。于是拜刚刚那个呆瓜所赐，苏淮小学最耻辱的场面二也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他和周憬琛在讲台上合唱了一曲两只老虎，甚至被班主任录下来发到了家长群里。 下课的时候，周憬琛还专门从前面跑到后排跟他道歉，还问他的手有没有在地上蹭伤。他的手就是摔得时候痛，顶多沾了点灰，其实一点事儿也没有，他自己拿湿纸巾擦了下就好了。 虽然身体上没受伤，但是苏淮觉得自己心理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刚刚他坐下来的时候还被同桌嘲笑。吵架是非常幼稚的事情，所以他懒得和同桌斗嘴，一个人坐在课桌上生着闷气。 第6章 偏偏那时候周憬琛还要上来问他，苏淮自然而然忍不住拿他出气，一会儿说手痛，一会儿说膝盖痛，让周憬琛跑了好几次医务室给自己拿了一堆其实根本用不上的药。 小时候苏淮会将身边所有的事物和人通通划为两类——喜欢和讨厌。 喜欢是妈妈，是爸爸，是夸他聪明的外语老师，是草莓蛋糕，学校门口喜欢贴着他的手撒娇的可爱小猫。 讨厌是虫子，是下雨天，是总是爱乱捏他脸的阿姨，是幼稚的同桌，是要跑来跑去的体育课，以及，周憬琛。 —— 回到林未玥留给他的这套公寓时，夜开始静谧而温和。滨江公寓坐落于市区最繁华的地段，不仅临靠江边，夜景绚烂，还离苏淮的学校很近。 因为他总是喜欢赖床，而宁山别墅又离学校这边比较远。为了让他每天早上能多睡一会儿，林未玥买了这套公寓。 公寓面积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设计草图是苏其筠亲手画的，软装充分参考了苏淮的意见，只是那个时候苏淮尚未形成良好的审美，喜欢的东西大多五颜六色，奇奇怪怪。 所以就会有彩虹马驹的陶瓷装饰品摆在冷色调的餐厅吧台上、宇航员的落地托盘放在每个房间的床头、清新淡雅绿植环绕的阳台挂着奇异的各色灯具。 至于其他的许多家具，要么是一家三口亲自挑选的，要么是林未玥根据父子俩的要求设计好，再去私人订制。可以说，这个公寓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回忆，陈列着曾经幸福过的证据。 苏淮习惯性地先去了林未玥的卧室，看了看她在阳台上种的那几株一叶兰。 说来也怪，苏淮从前无论养什么东西都活不久，就算是盘生命力极强的仙人掌，在他手里要不了多久也总会莫名枯死。 但是这几盆林未玥留下的一叶兰，他就每天过来浇浇水，居然长势喜人，叶子明亮翠绿，看着让人心情也好了几分。 在林未玥房间的阳台上坐了一会儿，苏淮走前又检查了一遍书架上有没有落灰，然后关灯，再轻轻地把门合上。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怕打扰到那个已经不在很久了的人。 他坐在客厅的游戏机前，拿着游戏手柄却没有想玩的心思。 他总是忍不住想到以前，想到自己小时候，常常喜欢跑到林未玥的卧室或者书房，故意打扰正在工作或者是看书的她，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 面对自己的捣乱，林未玥从来没有责备过自己，而是每次都放下工作，陪着自己一起玩，有时候是幼稚的躲猫猫，有时候是电脑的双人小游戏。她从来不责备他，永远对他耐心、包容，关爱备至。 他一直都觉得，林未玥是全世界最温柔的妈妈。他巴不得告诉所有人，自己有一个超级无敌好的妈妈。 但是这么好的人，却离开得很难看。苏淮记得那天她哄自己睡午觉的样子，还是一片温柔祥和，等自己睡醒了之后，她却再也找不到了。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人与人之间的离别会这样毫无征兆，时机突然，痛感剧烈且持久。 也是第一次懂得，人心隔着皮骨和血肉，是世界上最隐蔽又危险的西，无法看清，难以预测。 思绪陷进夜色，他贪念回忆里过于美好的那部分，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然后被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拉回现实里，回过神的眼睛又被蒙上一层苦涩的雾。 看见手机上那串号码，苏淮直接挂断。但是对方似乎要一直打到他接为止，接二连三响起的铃声有不肯罢休的意思。 “什么事？”接起电话，苏淮的声音有些冷，极力压抑着内心的烦躁。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了吗？”苏其筠的声音沉而重，带着上位者不怒而威的压迫感，“为什么不回家？” “不想回。” “有家不回，”苏其筠冷哼一声，“我看你真是翅膀硬了，不得了了。” “家？”苏淮的声音带着些许嘲讽，面上平静，只是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用力，指尖从粉润变成一片紫白，“那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连一张我妈的照片都容不下的地方，怎么可能是我的家？”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只能听得到不太平稳的呼吸声。 “够了，小淮。”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道严厉的声音再度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疲累感和指责，“她已经离开很久了，你何必搞得家里不得安宁？” 离开很久了吗？不过是一年零三百六十一天，不及林未玥和苏其筠同床共枕、朝夕相处时间的十分之一。 他觉得自己对苏其筠那点不切实际的期待在实在是有些可笑，他就是一个在他妈活着时编尽甜蜜陷阱的残忍骗子，一个在他妈死后更是不愿再伪装做尽凉薄事的负心人，是个彻头彻尾辜负他妈的混账。 “是，你说的对，何必呢？”苏淮不知道怎么的，有点想笑，觉得苏其筠可笑，觉得自己也可笑。 “你能想通最好，这几天的事情就算了。明天你阿姨生日，家里晚上有聚会，记得和小霖一起回来吃饭。”听苏淮这么说，苏其筠的语气逐渐柔和，“我让刘姨给你准备你最爱吃的菜。” “阿姨的生日你这么上心，”苏淮握着电话的手有些抖，声音从齿缝溢出来，带着点颤音，“那我妈的忌日，你记不记得是哪一天？” 第7章 对面又是沉默，然后是一声呵斥，像是被触到霉头般带着强烈不满，“苏淮！” 心脏某个地方似乎被人捏了一下，有些轻微的痛感。他一点也不理解，为什么妈妈的离开，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难过，只有自己一个人觉得痛。 不想再听见苏其筠的声音，摁断电话，然后将手机关机。 苏淮觉得有些累，仰身倒进身后的沙发，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窗外五彩斑斓的夜色里。 第4章 随便丢了吧 午后气温回升，温暖明亮的阳光烘得人大脑昏沉迟钝，苏淮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无聊地转着笔。眼皮变得愈发沉重，昏昏欲睡间，突然被讲台上的老师通知去一趟教务处。 几乎是习以为常，苏淮轻车熟路地往教务处走。本以为这次被找来训话的原因是他今天早上迟到了三个小时，直到才门口看到路麒，才后知后觉这次估计不是简单被训话的事了。 校董办公室里，气氛怪异，负责接待的人退下后，诺大的<a href=" target="_blank">空间里便没发出什么声响。 路麒的妈妈秦英是宁城电视台的主持人，一个十分貌美的omega。气质很好，看着也很年轻，大波浪卷发配红色职业套裙，显得精干又风情。父亲路南阳是个alpha，年纪看起来比秦英大不少，经营着宁城市最大且最具影响力的传媒公司，也是宁城电视台的实际控股人，他一身笔挺西装，站在秦英身后，看起来很忙，正打着电话。 路麒坐在父母身身旁，一副底气很足的样子，凑到苏淮身边对他恶狠狠道，“你等着瞧吧，这次绝对不会放过你。” “是吗?”苏淮的语气轻飘飘地，满不在乎的样子，“好期待哦。” “你！” 路麒正准备开骂，被旁边的秦英瞪了一眼，又马上悻悻闭起嘴。 气氛再次回归安静，苏淮无聊地转动着面前的茶杯，手臂外侧从桌沿无意划过的时候，痛得他皱了下眉。他昨天回家没太认真清理伤口就睡了，现在伤口好像有点化脓。 几乎等了快半小时，路南阳的电话接了好几个，苏其筠才姗姗来迟，以一副西装革履上流精英的模样，露出得体又丝毫不讨好的笑容，“抱歉，临时有事处理，来晚了。” 举手抬足间风度翩翩，从容不迫。苏淮仰头看他，并不起身，心里暗骂道貌岸然。 从前苏淮很是崇拜苏其筠，看着他出现在电视台的采访，商业杂志的头版，听到许多人谈论他有多厉害多聪明，都会觉得很骄傲。 而现在，他只觉得有些反胃。 苏其筠展现给外界的形象：年轻有为卓识远见的企业家，心地善良默默奉献的慈善家，珍惜家庭疼爱妻子的丈夫，关心儿子注重家庭教育的父亲，完美到无可挑剔。 而至于原配妻子车祸身亡后不足三月，便接回了外面的外室与私<a href=" target="_blank">生子的事情，外界则一概不知。这个世界本就残酷，阶级森严，信息传播渠道永远掌握在有权有势的那么少部分人手里，他们只让人看到对他们有利的东西。 “这是医院的验伤报告，”秦英面色严肃地朝苏其筠递出几张纸质报告，语气不大好，“我儿子在学校被人打成这样，不给一个合理的说法和解决办法我是不会罢休的。” 一旁的路南阳静静坐着没说话，时不时不太耐烦地看会儿手机。 苏其筠接过那几张薄薄的纸，扫了几眼后就把目光转向身旁的苏淮，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同苏其筠对视的时候，察觉到他眼睛里的怒气，苏淮心里莫名有些畅快，坦然道，“没什么好解释的，是我打了他。” 他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眼神挑衅的路麒，内心没有丝毫波动，只觉得路麒确实值得被打。 即便那天不是因为周憬琛，以他和路麒的恩怨交锋，迟早也会打上一架的。 “是我对小淮管教不严，”苏其筠的手轻轻敲在桌面上，视线落在秦英身上，“不知道二位想要一个什么样的说法?” 大抵是苏其筠的视线确实具有压迫感，秦英一丝不苟的脸上浮现出瞬间的慌乱，又在偏头看了一眼路南阳后镇定下来，“第一，给予应有的处分和通报批评。第二，当面向我儿子道歉。” “第一条恕我不能答应，事情的起因经过还并不清楚，小孩子的一面之词也许有夸张和隐瞒的成分。”苏其筠的声音沉缓而平和，这种局面他显然游刃有余。 “不过第二条，我倒是……”他话锋一转，又被猝不及防打断。 “第二条我不会答应，我没有做错什么，不会跟他道歉。”苏淮太清楚不过，第一条苏其筠不肯妥协让步的原因是，这样的处理会有损他自己的脸面，传出去更是对他的完美形象有损。而第二条，为了息事宁人，他肯定是毫无犹豫地答应，无论对错和真实的事情经过究竟是如何。 但是苏淮不愿意，他从不向任何人低头，更不会为自己本就没有任何过错的事情道歉。 秦英的脸色霎时间有些难看，她有些急促和难堪地拉了拉身旁路南阳的手臂。 路南阳本来一直不说话，神情严肃地盯着手机似乎在处理什么工作要务，此刻见状也只是冷静地将秦英的手握在掌心，以示安慰。 抬起头时，眼神锋利，说话的方式和语气和苏其筠给人的感觉很像，笑里藏刀，“苏总，我想你一定不希望这件事情以校园霸凌的形式登上社会新闻吧。” 第8章 他说完抿了口茶，抬起头时望向苏其筠的笑容更盛。 “我还想起个事，前段时间偶然得知贵公司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是个不错的头条。” 苏其筠大约也未涉想到小孩子的事情竟然会让局面发展到这种地步，侧过身瞪了苏淮一眼，“抱歉，他被我惯得有些娇纵了。” 他看了看表，似乎是不愿再将宝贵事情浪费在这种小儿科的事情上面，语气仍旧不紧不慢，一派自如模样，“没必要闹得这么难看。” “路总，听说前段时间您有意买下城东那块地……” 苏淮离开的时候，办公室里的路南阳和苏其筠面然已然一副春风和煦的模样，宛如许久未见的老友。 办公室外的路麒似乎还不肯罢休，扯着秦英的手臂，“妈，你真不给我做主了吗?我都被打成这样了?那小子太嚣张了，我真咽不下这口气。” “我能有什么办法，你看你爸那样儿。”秦英精致的面孔上也尽是不满，随后又指责起路麒，“你一个alpha，被一个beta打得去医院检查，说出去不被人笑话死，还有，根本没指望你这脑子能读出什么书来，但是你能不能别天天打架……” 从他们身侧经过时，路麒还忍不住侧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苏淮朝他挑了下眉，一副“你能那我怎么样”的样子，路麒就急得一副要跳脚的样子，整个人像是想冲过来和苏淮再打一架，然后又被秦英一巴掌拍到脑袋上。 苏淮回教室的时候有些微嫌弃的想道，单纯坏就够可悲了，偏偏路麒有时候还蠢得让人心情愉快。 —— 宁城尚云动物医院。 苏淮推开玻璃门，上次送可乐过来时的医师助理小宋正在给一条柯基做身体检查，抬头看见他，朝他点了点头，“来接可乐的吧。” “嗯，它怎么样了。” “恢复得很好，不用担心，最近食欲也不错。”她一边笑一边嘱咐，“对了，带回去之后千万注意不要再误食，上次实在很危险。” “好的，谢谢。” 和小宋谈了几句之后，苏淮便往里走，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可乐了，很想它。 可乐是苏淮在路边捡到的一只白色小型犬，十分聪明可爱。因为苏其筠和林未玥都不是很喜欢宠物，所以苏淮没敢把当时小小一只看起来很可怜的可乐带回家，只是每天在路边喂他。 十二岁生日的时候，苏其筠和林未玥偷偷带着可乐去打了疫苗，又带去宠物店洗了澡、修剪了毛发，作为生日的惊喜礼物之一送给了苏淮，并且允许他在家里养。 从那时候起，可乐从路边一只脏兮兮、可怜的流浪狗，变成了干净漂亮、只属于他的亲密伙伴。到今天为止，可乐早就已经被苏淮视为家人一般的存在。 前几天的时候，他回家时发现可乐一直呕吐、腹泻像是食物中毒，尽管他自发现后第一时间把可乐送到医院，但是可乐还是遭了一通罪。 “可乐！”苏淮看见走廊里那团熟悉的白绒绒的身影，开心地叫了它的名字。 可乐在前面疯狂埋头吃饭，听见声音也没有反应，苏淮朝着它跑了几步，蹲下去。 “怎么几天不见，都不搭理人了?”苏淮揉着可乐的脑袋，可乐这才一脸憨态地朝他扑过来。 苏淮蹲得并不稳，被体重20斤的可乐一带，直接向后仰倒。 尾骨已经接触到冰冷的地面，苏淮的手抱着可乐，没地方撑，就当以为要倒在地上的时候，他被一只手臂微微抬住，温热的体温隔身上的棉质衬衣校服传递，牢牢托住了苏淮要倒向地面的上半身。 苏淮不喜欢身体接触，赶紧一边借力做好一边拉开距离，朝旁边的医生说着谢谢。 只是偏头看清这人长相时，抱着可乐的笑容突然在脸上僵住，恢复有些冷淡的模样，'“你怎么在这里?” 周憬琛看着苏淮脸上的表情变化，有些不知所措，解释道，“林医生刚刚给小猫做手术去了，托我照顾它进食。” 苏淮又警惕地看了眼食物，发觉是自己多疑后用手蹭了蹭鼻子，摸着可乐的头闷闷地回了一声，“哦。” 之后两人边陷入沉默，只有可乐一脸满足的吃着盆里的食物。 “你的手好些没?”过了一会儿周憬琛问道，他的眼睛一贯黑而亮，看着人的时候显得一副无辜又真诚的样子。 只是这副样子在落在苏淮眼里显得有些可气，他讨厌被关心，更讨厌被讨厌的人关心。一旦心情不好就很容易情绪化，苏淮甚至毫无逻辑地将自己手臂化脓的事情怪在周憬琛身上，怪他的乌鸦嘴，昨天非说什么感染。 苏淮避开周憬琛的目光，手指无聊地按了按自己的袖口，觉得他多管闲事，没好气得回答道，“没好，很痛，化脓了，估计得截肢才行。” 周憬琛愣了一下，眼里流露出担心，随后站起身，“你等我一下。” 看着他突然跑出去的样子，苏淮有些头痛地想，这傻子不会什么话都信吧。 “回家吃行吗?可乐。”苏淮拉了拉可乐，可乐一副不吃完盆里食物就不走的样子。 苏淮没办法，拉又拉不走，只能在旁边言语鼓励可乐，“加油，吃快点儿。” 然而，还是没能在周憬琛回来之前走掉。牵着可乐还没有走出动物医院大门，就跟正进来的周憬琛迎面打个正着。 第9章 “不用担心，没有到截肢的地步。”周憬琛一脸认真地安慰，把药递到苏淮面前，“但是之后一定要好好清理伤口。” 苏淮没接，听着周憬琛正经的表情和语气，找不到任何被阴阳怪气的语气。舌头下意识顶住下牙龈滚动了一下，周憬琛这是，把自己当傻子吗? 他看向面前那个有着药店标识的白色袋子，一眼看见里面有消毒的，消炎的一些常见药，还有一些其他的瓶瓶罐罐不知道什么功效的药。 苏淮不可避免想到小时候的事情，有些许无语。很夸张，但是他的作风。 他牵着可乐从他身边走过，没怎么看周憬琛，声音还是不近人情的冷淡，“留着你自己用吧。” 身后手术室的方向，有人叫着周憬琛的名字，周憬琛回身应了一声，苏淮也懒得再跟他废话，径直走出动物医院的大门。 没走几步，又被人追上来，认真嘱咐，“还是要好好清理一下。” 苏淮有些不耐烦，“行了，不用你管。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有，”周憬琛又轻轻抓住了他的衣服袖子。 苏淮皱眉看着自己衣袖上那只手，还没等开口说放开，又被迅速地松开了。 似乎是察觉到苏淮心情不好，他动作和神情都有些小心翼翼，“这个是你的东西吧。” 随后摊开手，手心上面是两枚小小的、和苏淮身上衬衣上一模一样的衣服扣子，落在周憬琛宽大的手掌里，显得违和又突兀。 苏淮看了一眼，大概是上次在天台打架时从衣服上掉的，那件衣服他回家就丢进了垃圾桶，这两粒扣子自然也不在需要。 他不在意的摆摆手，牵着可乐从周憬琛身侧越过，声音和秋夜的冷风混在一起，“随便丢了吧。” 第5章 被你发现了哥哥 5. 熟悉的黑色商务车停在身前，后排的车窗缓缓下降，露出苏其筠一丝不苟的面容，看着苏淮的目光很严厉，随后像是发布命令一样，“上车。” 苏淮静静站着，神情有些淡漠，并不做出任何行动。 苏其筠又看着他说了一句，“我跟你强调过，今天家里有聚会，你必须到场。” “聚会?”苏淮轻笑了一下，牵着狗绳的那只手不自觉的用力，“我妈的生日，怎么从来不见你搞得这么隆重过?” 苏其筠又露出那种疲惫、不想跟苏淮再废话的表情，再度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重复，“上车，别再耽误时间。” 苏淮仍旧不动，气氛僵持不下，可乐似乎也感受到了苏淮的心情不好，不安地在他脚边蹭来蹭去。 “最后一遍，上车。”苏其筠的语气冷硬，裹着怒气。 这次没等苏淮说话，前排副驾上下来一个黑色西装的保镖，在苏其筠的点头示意下，二话不说将苏淮的双手扣在身后，押着他把他塞进了后座，随即立刻关上了车门。 还留在车门外的可乐吓得一直乱叫，咬着保镖的裤脚，被踢到一边，又被随后赶下来的刘叔刘叔牵过去抱起来安抚，上了车之后小心翼翼地交给了苏淮。 没想到苏其筠居然直接来硬的，刚刚保镖的动作带着习惯性的狠劲儿，苏淮被扣过的手腕现在还火辣辣地发痛，手臂上的伤口似乎也被牵扯到。他沉着脸，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又安抚刚刚收到惊吓的可乐。 可乐窝在他怀里，在他的抚摸下渐渐不再警惕地大叫，只是发出可怜的呜咽一样的声音。 “等下下车后把狗交给刘叔，不准带进家门。”车子很快的在夜色中飞驰，苏其筠再次发布施令。他的脸上即便被车内温和的灯光照着，也仍旧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他很乖。”苏淮不肯，上次就是他没有看顾好可乐，才让别人有伤害可乐的机会。可乐是他的家人，他绝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你明知道，你辛阿姨对狗毛过敏。”苏其筠声音里夹杂着隐约的怒气。 苏淮也不肯示弱，“那你明知道，可乐上次是被苏洺喂了巧克力才进的医院。” “小洺没养过宠物，不知道会造成这样的后果。”苏其筠皱着眉头，“再说，可乐现在不是没事吗?” 苏淮还记得可乐第一天来到家里，苏其筠和林未玥还一起给自己开了一个家庭会议，说养宠物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要像对待家人一样，给它关心和陪伴。那时候苏其筠在林未玥身旁眉眼柔和的模样，苏淮现在都记得很清楚。 他又想到那天他回家看见可乐在花园里呕吐不止，躺在地上肌肉痉挛的模样，那一刻，他想到了林未玥出车祸的那天，强烈的害怕和恐惧让他双手发抖，呼吸不畅。 抱着可乐准备去医院的时候，苏洺站在二楼的阳台上举着手机对着他笑，笑得一脸天真无邪，“好可惜，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哥哥。” “我本来想把它痛苦死掉的视频录下来，送给你珍藏呢。” 苏淮当时想杀了苏洺的心都有。事后在餐桌上因为这件事情和苏洺发生争执时，苏其筠只是一句带着怒气和不满的“够了，先吃饭”。 然后到今天，他一句“苏洺不是故意的，可乐没事”，就想轻飘飘地为这件事情画上句号，如同那时对他妈妈的车祸并不做任何后续追究和调查一样。 苏淮感觉眼睛里一阵热意，手不知道什么原因有些微微发抖，他偏过头，装作镇定冷静的样子，讥讽道，“那辛阿姨不是也还没过敏吗?” 第10章 “可乐从不喜欢贴近贱人，是吧可乐?” “苏淮！” “你确实是缺少管教，沾了一身坏毛病。” “我觉得我被我妈教得挺好的，一身坏毛病大概都是遗传你的低劣基因。” “我的?呵！”苏其筠冷笑一声，气得不请，声音有些失态的激动，“你的低劣基因怕是你beta骨子里自带的，不成器的东西！” “你终于承认了是吧，苏其筠，你就是看不起beta，我妈过生日时你从来不搞什么聚会，对外界也从来不公布她的名字和照片。”苏淮几乎是爆发，他觉得心脏某个地方被重重牵扯，因为很痛，痛到他想发疯，“你他妈就是个人渣，你当初一开始就不该招惹我妈。” “苏淮！” 清脆的巴掌声在车内响起，激烈的争吵戛然而止。 左脸边传来火辣辣的痛感，苏淮眨了眨眼，片刻之后，低头笑了，“爸，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爸了。” 苏其筠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他错愕的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脸上浮现出一丝类似于愧疚的神色。 但只是瞬间，所有的表情都在他的脸上消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又是一副波澜不惊、游刃有余的样子，“不管你叫不叫，我都是你爸。” 车子缓缓驶进地下停车场，刘叔十分忐忑地从后视镜观察后座的情况，僵硬了几秒钟后，小心翼翼地开口，“先生，到了。” 说完又仔细观察苏其筠的神色，见他点头，刘叔便赶紧下来打开后座的车门。 正了正西装，又将刚刚歪掉的腕表转了转，苏其筠没再跟苏淮说话，径直下了车。 走了几步之后又吩咐道，“狗别带进去。” “还有，把他弄去换身正装。” 刘叔从苏淮手里接过可乐，并保证道，“少爷放心，我会一直形影不离地照看它，保证不会发生上次的事情。” 刘叔给苏家做了很多年的司机，从小看着苏淮长大，主人家的事情他自然不敢干涉，也不敢多问，只是觉得自从林夫人过世后，这小少爷的性格就变了不少，和苏先生的关系也越来越差。上次可乐出事的时候，他在送可乐去医院的路上，看见后座的苏淮手一直在抖，整个人担心害怕得不行。 他知道小少爷看着冷淡，其实很重感情，可乐对他不是一般的重要。 “谢谢刘叔。”苏淮也下了车，他垂着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 刘叔看过去，莫名有些心疼，他看着苏淮，突然又莫名地想到自己女儿疯狂喜欢的、被锁在家里玻璃橱窗的那些漂亮人偶，漂亮、阴郁、没有一丝生气。 “其实先生今天专程去接您的，他在宠物店外面等了您很久。”刘叔牵着可乐，走之前忍不住补充道。 苏淮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没有回应，有些许麻木、僵硬地跟着家里的管家还有几个女佣走进了地下车库的电梯。 穿过熟悉又陌生的长廊，走了两节长梯，到了苏淮的卧室，里面有早就准备好的礼服。他换上礼服，环顾自己的卧室，发现除了房间的陈列摆设不变，其他的地方都发生了或多或少的改变。 林未玥是家居设计师，苏其筠是建筑设计师，宁山别墅是两人相爱后共同设计和打造的，可以称得上是宁城设计最具特色、整体风格最漂亮的别墅。两人设计风格相差很大，但是他们费尽精力与时间打造的这个家，却奇异地将两人的设计风格都融合在一起，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简约温馨又处处充满巧思，也象征着苏其筠和林未玥的爱情——如同一段完美佳话般的势均力敌天作之合。 这里几乎所有的家具都是林未玥亲自设计，连同花园里中的花，庭院里栽的树，甚至每个房间里不同的熏香，都是林未玥亲自挑选，费了很多心思。 但是自从辛月和苏洺进了这个家后，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她便抹去了林未玥在这做别墅里生活过二十多年的所有痕迹，她种了新的品种的花，挖掉了林未玥种的橘子树，更换了每个角落的香薰，撤走了所有林未玥的照片以及之前的全家福，甚至辞退了所有自苏淮出生便陪伴在身边的老管家和其他老佣人。 而这一切，都得到苏其筠的默认。 他看着自己房间同色系但不同款式的窗帘，还有遍布房间的陌生气味，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 那奇怪的、浓厚的味道熏的他有些反胃，压抑不住的恶心让他冲进了厕所，狼狈地一顿干呕后，胃里一片翻江倒海，更加难受。 他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左脸微微肿起，在周遭肤色的对比下，有明显的一片红。他拿冷水洗了几把脸，那片红色还是没有消减半分。 他在心里一遍一遍给予自己心理暗示，不痛，不痛，一点也不痛。他才不在乎苏其筠怎样对他，不在乎苏其筠对辛月和苏洺难以忽视的偏爱，不在乎苏其筠终于暴露出的对beta的鄙夷。 冷水一遍一遍从脸上滑落，苏淮闭上眼睛，有些颓败地靠在身后冰冷的大理石墙壁上。 一点用也没有，还是好痛。 身后响起催促的声音，苏淮洗了把脸，在佣人的引领下下了楼。 第6章 没一个比他更漂亮的 会客大厅的中央，辛月、苏其筠以及两位头发微微花白却气质十分出众的老人被宾客簇拥着，苏淮远远站在阶梯上看着，看见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愉快的笑容。 第11章 他看见辛月穿着一袭绿色礼服，繁琐的碎钻缀满她的裙摆，她的手臂和脖颈上带着浮夸又炫目的珠宝，一身装扮无不显示她在进入苏家之后受到的尊宠。 他看见苏其筠笑着招呼人上来，一副古典油画在辛月面前缓缓展开，她惊喜的上前观摩，然后感动地扑进苏其筠怀里。从她的反应不难看出，那幅油画应该价值不菲，且极难寻获。 再然后，他看见整屋子的宾客朝着他们举杯，听见他们高喊着祝“苏太太生日快乐”，然后苏其筠搂着怀里的辛月，深情地同她对视一眼后，笑着道，“祝大家玩得开心”。 苏淮站在高处旁观，觉得那快乐喧嚣的场面和自己无关，觉得苏其筠的面孔变得很陌生，甚至有那么一刻，他有些颠覆性的动摇和怀疑，想着自己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随即又抑制不住地感到失落，他不可避免地想到，绿色是林未玥最爱的颜色，那袭华贵礼服如果穿在林未玥身上，应该比辛月好看百倍、千倍吧。 再往下面看时，只见苏其筠冷着脸对自己招手，随后旁边的侍者赶忙将他领到苏其筠旁边，一同过去的还有苏洺。 苏洺一过去便轻车熟路地挽住两位老人的手，乖巧地打招呼道，“爷爷，奶奶，好久没见啦，好想你们。” 苏淮这时候才知道，这两位老者是苏其筠的父母，也就是自己的爷爷奶奶。苏洺对他们说的是好久没见，而自己自今晚之前，从未见过这两位所谓爷爷奶奶。也极少在以前的家庭生活中，听苏其筠和林未玥谈起这两位老人。 万芝年轻时便是出了名长得漂亮的omega，现在即便老了，皮肤变得松弛，眼角布满皱纹，气质也仍旧优雅。 她开心的摸着面前孙子的脸，笑着看向一旁不苟言笑的苏海，“你看，好久没见小洺，又长帅气了不少。” 苏海是个面色严肃的alpha，苏其筠同他长得很像，说话的语气声调也十分相近。他也笑呵呵地摸着苏洺的脑袋，眼里满是满意和喜爱，“是长帅了不少。” 苏洺同两位老人聊得正开心的时候，苏其筠则是将苏淮拉到自己身边，低声警告苏淮，“今晚你要是在聚会上惹出什么麻烦的话，就再也见不到可乐。” 苏淮带着怒气瞪了他一眼，苏其筠满不在意，继续威胁，“我说出去的话，向来不留余地。我劝你最好不好挑战我。” 话音刚落，他又揽着苏淮的肩膀，将他带向万芝和苏海身前，“爸妈，这是小淮。” “小淮也长这么大了，”万芝脸上仍然挂着得体的笑，只是眼神与看见苏洺时截然不同，“倒是长得不像其筠，像她妈妈。” 如果说万芝还做些表面功夫的话，苏海则是豪不伪装对苏淮的瞧不上，直接脸色一变，冷哼了一声之后就再没有说话。 “还不打个招呼?”苏其筠拍了拍苏淮的肩膀，带着警告的意思。 苏淮固执地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没什么感情地打了个招呼，“爷爷奶奶好。” 万芝和苏海的反应也极为冷淡，不像对待苏洺那样亲昵宠爱。随后二老又被辛月带走，走之前万芝对着苏其筠莫名说了一句，“你从前已经做错过一回选择，现在是弥补人生错误的时候，别让我看见你再犯糊涂。” 苏其筠的脸上出现了尴尬又僵硬的表情，但又很快恢复平静。 他似乎也没有料到是这样的局面，目光停留在苏淮微微红肿的脸上停留几秒，脑海里闪过亡妻的脸，“脸还痛吗?我让阿姨去给你买点药。” 声音难得地有了一丝温情，有那么恍惚的一两秒钟，苏淮觉得苏其筠好像变回了之前那个让自己敬爱、依赖的爸爸，但也就那么一瞬间的错觉。 “从前你跟我说要把可乐当家人，可是现在好像丝毫不在乎它对我的重要性，甚至用它威胁我。” “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这样的机会。”苏淮的声音冷酷，没有任何波折和起伏。 在转身的时候，他有些不大开心地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和苏其筠很像。 苏淮出去透气，心情不大好的坐在花园的僻静角落，耳边全是各种男男女女混在一起的交谈声，鼻子呼吸到的空气里夹杂着各种味道的香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一道熟悉、让苏淮一听到就下意识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响起。 “从刚刚在大厅里的时候，就看见你心情不好。”林司源穿着一套白色的西服，做了一个苏淮没办法用语言形容只觉得很浮夸的一个发型，头发上不知道抹了多少发蜡，泛着一层油腻腻的光。 他笑着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一副温柔解语花的模样在苏淮对面坐下，“怎么，怕你爸爸从此以后都只顾着培养苏洺吗?” 苏淮懒得搭理他，起身准备走，又被他拉住了手腕。 “放开。”苏淮有些嫌恶地看着他的手，冷声道。 林司源的手还是没放，反而带着笑意，示意苏淮环顾周围，“给个面子，阿淮。” “好好说话已经够给你面子了。”苏淮微微侧身，用身体挡住了身后的目光，手掌反握住林司源的手腕，微微一拧。 “啊！”林司源忍不住叫了一声，声音很轻。他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忍着痛意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问苏淮，“阿淮，你这是做什么?” 第12章 “别烦我。也别叫的这么恶心。”苏淮的语气充满警告，手上用的力度也更大。 “好好好，都听你的，我不乱叫了。” 见林司源表情痛苦地求饶，苏淮迅速手回手，一边朝反方向走一边拿出西装口带里的手帕擦手。 没走几步，林司源还是死缠烂打地跟了上来，“苏淮，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真的。” 苏淮今晚一点耐心也没有，整个人处于要发作的边缘，不远处苏其筠和宾客在交谈，时不时朝苏淮这边望过来，警告意味明显。 苏淮烦躁得要死，想不通他和林司源有什么好说的，冷着一张脸，声音冷淡，“那你说吧。” 林司源一脸喜出望外，见苏淮不排斥，又朝他走近了几步，“之前那次真不关我的事，是路麒非要欺负那个beta，我只是不小心看到的，正要制止的时候刚好你就出现了。” “而且，路麒要跟你打架的时候，我不是还把他拦下来了吗''?” 林司源一脸无辜的解释道，三句两句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好一个无辜的旁观者。”苏淮忍不住笑了，然后再林司源直愣愣的视线里沉下脸，冷漠的语气里带着点嘲讽，“林司源，在你眼中，我就这么好骗吗?” 事实上，苏淮那次什么都看到了，看到林司源教唆路麒在体育器材室强暴一个瘦弱的beta，看见林司源一脸猥琐笑意地举着手机在旁边录视频，也看见了自己冲进去时林司源将手机扔进排球筐然后假装过去制止。 林思源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笑道，“当然不是。但上次我确实什么都没干。” 上次没干，也许只是因为上次没干成，也不代表着上上次、上上上次没干。 苏淮看着林司源，又看见不远处的苏其筠、以及苏其筠身边笑容乖巧的苏洺，他们一个个优雅、得体，举手投足间极具教养，可就是这样好看又出色的皮囊之下，藏着的都是魔鬼。 这个世界真有有些奇怪，苏淮偶尔会想。但是因为独自这样怀疑了很久，有时候他已经不能明确分清，奇怪的是这个世界，还是自己。 苏淮走神间，林司源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淮的脸，从他的眼睛，到挺巧的鼻梁，微红水润的唇，以及锁骨处的一粒黑痣。 “苏淮，你其实没必要这么讨厌我。”林司源的目光变得执着又深情，整个人突然认真起来，“很显然，你在苏家的身份已经比不上从前了。” “苏叔叔一定会更看重苏洺，就连你那十分了不起的爷爷奶奶，也显然对辛阿姨和苏洺更喜欢一些。” “你是时候把目光放得长远一些，为自己的未来考虑一下。你虽然长得好看点，但总归只是个beta，在家里的处境又这么尴尬，身边的alpha自然都不会考虑你。” 似乎所有的alpha都好为人师，喜欢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对别人指手画脚，苏淮强忍着内心的反感，脸色变得越来越黑。 “但是我不一样，我对你是真心的，苏淮。”林司源的眼睛直勾勾看着苏淮，目光如同粘腻的蜘蛛网，而甜言蜜语如同蛛丝连连不断，“你要是和我在一起的话。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会和你结婚只爱你一个人，会成为你从此以后在宁城的依靠，让所有beta都羡慕你。” “哈哈哈。”苏淮忍不住笑了出来，接连笑了好几声。 然后用一种看笑话一样的眼神看着林司源，语气带着嘲讽，“好可惜呢，没办法成为被所有beta羡慕的对象了。” “我一点也不喜欢alpha，尤其是你这种愚蠢又自大的。” 在林司源表情有些破裂的时候，苏淮撞着他的肩膀从他身侧越过，“好狗不挡道。” 林司源握紧拳头，脸色很不好看地立在原地，片刻后，身后传来轻笑的声音。林司源转过头，看见苏洺之后警惕的身体又放松下来。 “我都听到了。”苏洺手里拿着两杯酒，从阴影处走出来。 林司源挑眉，并不在意的笑了一声，“听到什么?” “你说，你会成为我哥的依靠。”苏洺将一只手里的香槟递给林司源，眼睛里有些轻蔑的笑意，像是随口问到，“你想和他结婚?” 说出这句话时，他好像觉得十分<a href="" target="_blank">搞笑，于是脸上露出了有些嘲讽和鄙夷的笑容。 “怎么可能?”林司源吊儿郎当地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接过苏洺手里的酒，“我家里绝不会允许我娶一个beta，我也不想成为alpha间的笑话。” 他转身和苏洺相视而笑，笑容恶劣又肆意，对着苏洺道，“我只是，喜欢和beta睡觉罢了。反正他们又不会被标记，也很难生育，睡一觉给点钱，很容易应付。” “哦，是吗?”苏洺状做好奇地问道。 “你想试试吗?我可以带你去见识见识。”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声音低而飘，带着点回味的意思，将一张黑色的卡片递到苏淮手上，“这家会所在盛安路那边，我经常去，里面有很多姿色和技术都还不错的beta。” 说完他抿了一口手中的香槟，视线牢牢黏在已经走远的那个修长、单薄的身影，有些遗憾和不甘心地道，“但是，没一个比他更漂亮的。” 第7章 揍一个beta而已 宁城墓园在城西的静谧一角，背山而寝，伴水而生，从山脚一路向上时，风景愈加辽远广阔，古寺的塔尖隐隐从山林间探出来，又被逐渐聚拢的雾气掩住，别有一番意境。 第13章 苏淮穿着一身深色衣服，怀抱一捧白玫瑰花束，山间的冷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凌乱，鼻尖和脸颊也被冻得微红。他昨晚有些失眠，今天干脆起了个大早，面容看起来有些憔悴。 完成了一些扫墓的流程，苏淮将鲜花放置墓前，然后在墓碑前静坐。 白玫瑰花是林未玥最喜欢的花，是苏其筠追求林未玥时最常送的花。 林未玥年轻时长得很漂亮，也十分有才华，有许多人追求，大多只是奔着谈个恋爱。因为谈恋爱只需要看外表，看审美取向，而结婚则要考虑更多，要看家世，看身份地位，看二人所处的社会阶层。 林未玥的beta身份显然被许多人看不上，林未玥也看不上身边那群空有钱财地位没有半点本事的alpha。 直到在一个设计比赛上遇到苏其筠，他们是不同赛道的冠军，在领奖时一见钟情。他们第一次约会时，苏其筠在餐桌上许诺会娶林未玥，而后每次约会，都会送林未玥一束白玫瑰，因为白玫瑰的话语是——我足以与你相配。 他没有按照世俗标准，将林未玥放在很低的位置，而是将她高高护起，再一步一步朝她走去，努力去触碰她。 想来，林未玥会动心是很自然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苏其筠是不是真的动过心，毕竟苏洺只比自己小六个月。如果细想一下，在林未玥怀孕时，苏其筠就已经有了外遇。 想到这里，苏淮心里发堵。他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照片中的林未玥笑得眉眼弯弯，整个人柔和又带着点孩子气，和记忆里别无二致，只是褪去了色彩。 今天是林未玥的忌日，但是除了他，似乎没什么人在意。他一直无法理解，林未玥明明有司机，为什么那天会独自开车去往偏远的郊区。也想不通，车祸发生之后，自己吵着要见肇事者，苏其筠却一推再推，直到林未玥的葬礼结束，也没有告诉自己这场车祸的来<a href="" target="_blank">龙去脉，只说害他妈妈失去生命的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再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苏淮觉得这个世界变得很奇怪，奇怪到他难以分辨真假。他不知道在他妈妈葬礼上红着眼睛整个人憔悴到不行的苏其筠是真，还是那个牵着新欢挂着深情笑意为另外一个女人戴上婚戒的苏其筠是真。不知道那个对他笑意盈盈温柔关怀的辛月是真，还是那个发疯砸掉宁山别墅里所有有关林未玥东西的辛月是真。不知道那个初次见面后在花园里关心他冷为他披毯子的苏洺是真，还是那个想要残忍虐杀可乐的苏洺是真。 是人性本就多变，还是他们擅长于在片刻之中伪装，苏淮起初一点都不理解。 后来才知道，大约是林未玥为他构建了一个足够温暖、温情又单纯的成长空间，以至于这世界原本的龌龊不堪，他没怎么见识过，一时间也难以接受。 现在见识多了，也不再想去追究那些真真假假了，他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也自认不再是林未玥口中那个长不大的小孩儿。 山间寒气重，苏淮从早上坐到了中午，连打了几个喷嚏后，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卫衣外套，声音有些忧伤和不舍，“妈，我下次再来看你了。” 他背过身，抽了抽鼻子，声音有些哑，“这儿太冷了。” 因为早上没怎么吃饭就去了墓园，下山的时候苏淮的胃有些轻微的不适感，头也有些晕。回到市区后，就近找了个吃饭的地方。 他口味一贯清淡，还有些挑食。店里的饭菜摆盘精致，颜色勾人，尝起来却不尽人意，草草应付了几口，等胃不那么难受后，便结账离开。 午后两点阳光温润舒服，透过树的罅隙落在冷清的街道上，苏淮脚步缓慢地穿梭在树下，偶有行人脚步匆匆从他身旁掠过，携过一阵急促的风。 他微微低着头，深色卫衣领口延伸出一截莹润白皙的脖颈，明亮的光斑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和柔软的发顶上游走、跳跃，将他一身的清冷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暖意。 垂着眼眸看着手机里社交平台上苏洺晒出的一家五口在宁城某高档餐厅聚餐的合照，配文是——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和家人在一起。 照片中央是笑容乖巧无害的苏洺，声旁两侧坐着的是他只在昨晚见过一次的爷爷奶奶——万芝和苏海，辛月亲昵靠在苏其筠的怀里，扶着苏洺的肩膀站在他身后。照片里的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是真正和和满满的一家人。 苏淮说不上自己看见这照片是什么心情，他心脏的某一处似乎坠下山石，砸得他感觉不到痛，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塌陷，最后变成了一个巨大又空虚的洞。他看着苏其筠扬起的嘴角，搂在辛月腰上的手，想到林未月的墓碑和山顶的冷风，他以为都这么久了，他应该可以麻木的接受现实的剧变，但还是会不甘心，还是无法释怀，难以理解。凭什么命运要这样安排？凭什么自己的妈妈生前遭受欺骗和背叛，死后沉睡在那样冷的地方，而苏其筠可以毫无负罪感、幸福而坦荡地拥有另外一个新家庭？凭什么偏偏是在今天这个日子，他们看起来那样幸福，幸福到让人觉得刺眼？ 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眼眶微酸，将手机黑屏后，手便缓慢地垂在身侧。胃里的难受似乎又翻涌起来，胸口有些发堵，他停在原地平复自己的呼吸。声旁的风声、路人经过的脚步声都开始逐渐消失，眼眶的酸意还没有完全消匿下去，眼底便闯进一团不均匀的浓厚黑影，风吹起树上枝叶，底下乌压压的那一片也变换了形状，像大雨落下前的浓云压境。 第14章 苏淮眨了下眼的功夫，紧接着头顶就传来粗狂又不怀好意的声音，“你是苏淮？” 还没应声，手臂和肩膀就被一股猛力攥着。苏淮抬头，看见三个根本不认识的高大威猛的alpha，攥住自己手腕和肩膀的那两只手臂肌群膨胀，肌肉粗壮，力气很大，像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练家子。 几乎是被拎进一边的巷子里，身体受到推力，肩膀重重砸在身后冰冷的水泥墙上，苏淮痛得“嘶”了一声。 “长得还挺好看。”为首的那个寸头上前一步，手揪住苏淮的衣领，笑了一声，“可惜，等下你这张脸就要被揍扁了。” 身后的几个alpha也开始笑了起来，有人带着调笑声道，“老大，看他这副身板，感觉经受不住啊。” “那兄弟们就收点力。”寸头由上而下扫视了一眼苏淮，眼里流露出一副对弱小生物的冷漠和鄙夷，“教训一下而已，可不能打死了。” 在难以撼动的体能差距面前，苏淮被轻易地扔到地上，如同一滩烂泥。被人狠狠朝腹部踹了一脚，强烈的痛感降临，让他忍不住缩起身体，手指紧紧握成一团，缩在被剧烈疼痛的腹部前，有些微微颤抖。 看着地上蜷起的那一团，几个alpha的笑声更加肆意，“大哥，才一脚，他就缩成这个虾米样儿。” “要我说，不过就是揍一个beta而已，根本用不了我们三个人。” “废话这么多干什么！还想不想拿钱了。” 脚步声逼近，阴影如同无形的牢笼笼罩住苏淮在地上缩成一团的身体，视野瞬间昏暗下来的瞬间，压迫感也从四面八方袭来。 苏淮有些认命的闭上眼睛，只当自己今天倒霉。不过就是被打一顿，也没什么打不了的。 可是，还是忍不住咬紧了牙齿，那股强烈的不甘心又涌上来，像一团火焰，烧得紧握的拳头微微发热。 路上随随便便一个alpha都会脱口而出“一个beta而已”，路麒无数次的挑衅和气急败坏时也会脱壳口而出一句“不过是一个beta”,林司源那晚以毫不掩饰倨傲的语气对他说的“你总归是个beta”，还有苏其筠口中的低劣基因。 这些话一声声在耳边炸开，刺激着苏淮，他强忍着腹部和胃部的痛感微微起身，还没来得及完全站起来，腿部又传来剧烈的痛感，身体失去支撑，踉跄着后退几步又跌倒在地上。 头顶太阳金灿，晃得人眼睛痛，苏淮捂住眼睛，后背因为刚摔倒的时候擦着巷子里的水泥地面，一阵火辣辣的疼。无能为力，无法反抗，又是这种熟悉又让人讨厌的感觉。 出神的片刻，预想中的拳打脚踢和痛感并没有降临，苏淮睁开眼睛，只见那三个alpha正和另外一个身量较小的alpha打成一团。苏淮刚刚倒下的时候被太阳光照花了眼，坐起身眨了眨眼睛，在混乱中看清楚了那个此刻被按在地上打的alpha的脸。 怎么是周憬琛？ “操，哪儿冒出来的？” “哥几个今天就让你看看多管闲事的下场。” “刚刚不是还敢踹我吗？” 那三个alpha下手很重，毫不留情，一拳一脚都带着狠劲儿，周憬琛显然也打不过，以双手护头的姿势倒在地上，没有反手之力。 苏淮站起身，脚步往巷子后面退，这是逃跑的最好时机，他只要先跑出去，再找人过来帮忙就行了，这样才是最安全最稳妥的办法。于是转过身，往巷子里跑了几步。 身后压抑的闷哼明明越来越远，却没有什么劫后余生的轻松感，反而脚步好像坠着石头一样越来越重，最后沉重到根本挪不动。 “你他妈还敢还手，看我今天不先把你打残。” 不远处带着浓重怒气的声音再次传来，苏淮皱了皱眉，目光微微急切地环顾四周，在一个垃圾桶边看见几个废弃的玻璃瓶。苏淮冲过去捡起来，朝着那两个背对着自己正忙着教训周憬琛的alpha的后脑勺砸过去，玻璃碎裂的声音伴随着两声痛呼，两个alpha捂住后脑勺蹲在地上。 另外一个alpha瞬时反应过来，挥着拳头朝着苏淮这边冲过来，只是还没跑几步，就被反应迅速的周憬琛踹了一脚，歪歪斜斜地倒在了苏淮脚边。 眼前一片黑影掠过，急切又低沉的声音落在耳边，卷起一阵混乱又轻柔的风，“跑。” 第8章 脖子上的黑痣 手腕被有力地圈住，泛起带着热意的轻微痛感，苏淮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双腿已经被牵引着往巷子里跑出了一段距离，身后还紧跟着骂骂咧咧的声音和混乱的脚步声。 巷子越往里越是弯弯绕绕，周憬琛拉着他绕来绕去，穿出巷子时，入眼是开阔的马路和提着购物袋步伐闲慢的人群。 跑到这里，苏淮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一边微微喘气一边回头看向身后，那几个alpha如同甩不掉的牛皮糖，仍旧隔着一段距离往这边追。 周憬琛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又看了一眼正在微微低头喘着气的苏淮，抓住苏淮的手腕又紧了紧，转身带着苏淮拐了旁边的一栋大楼，冲进了即将要合上的电梯。 直到电梯门完全合上，苏淮悬着的一颗心才微微放松下来。因为刚刚的剧烈运动，他脸上浮起一层薄红，呼吸也有些急促，因为腹部和胃部刚刚被忽视的不适感又卷土重来，好看的眉毛下意识拧着，一副生人勿近不太耐烦的冷漠模样。 第15章 电梯里的几个小朋友被突然闯进来的两个人吓了一跳，挤成一团缩进角落里，有些紧张又好奇地打量着周憬琛和苏淮。 苏淮看起来还好，没什么明显的伤口，除了右手手掌上有轻微的擦伤、身上的深色上衣后背沾了大片的灰尘以外，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周憬琛却有些狼狈，浅灰色卫衣上布满大小不一黑色脚印，脖子上也有几片被玻璃擦伤的血痕，连那张一贯干净好看的脸，脸颊上也一块儿青一块儿紫。 电梯到达时发出“叮”的一声，角落里的几个小朋友争先恐后跑了出去，闹出的动静让刚刚出神思考的苏淮有些奇怪地环视了下周围，最后目光落在周憬琛还落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上。 周憬琛手掌的温度很高，两人的皮肤贴得很紧，触感粘腻，有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热意。 应该是出了汗，但分不清是谁身上的。 不太舒服地抽了抽手，身旁站得笔直的人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迅速的松开手，黑亮的眸子认真地观察着苏淮脸上地表情，小心翼翼道，“抱歉。” 苏淮没说话，伸手挡住了快要合上的电梯们，然后走了出去。周憬琛看着他的动作，也立马出了电梯，跟在他身后。 没走几步，就是一个电玩城，门口跳舞机放着充满节奏感的音乐，一群小朋友围在一排又一排的娃娃机前。 苏淮下意识朝着娃娃机那边走了几步，他小时候很喜欢来电玩城玩，而且对抓娃娃有着让林未玥和苏其筠都难以理解的热情。 他记得他第一次来因为花光了所有的游戏币都没抓到一个娃娃，回家的时候气得一个人在后座哭了出来，林未玥和苏其筠两个人被他弄得都有些哭笑不得，最后苏其筠还专门买了两台娃娃机在家里，而且应该是做了什么特殊的设定，那两个娃娃机里的娃娃总是一抓就准。 苏淮也只是沉迷了一阵子，后来也没怎么玩过，前段时间他心血来潮想去找那两个娃娃机，但没在家里找到，估计也早就被辛月清理出去了。 娃娃机前的两个小孩正在吵架，为娃娃机的控制权争得面红耳赤。 “你刚刚玩过了，没抓到，轮到我了！” “我再来一次，等我抓到了才轮到你！” “我不！你骗人！我再也不要跟你玩了！” “哼，那我也不跟你玩了。” 苏淮看了一眼，听着两个小孩幼稚的吵架，转身便没了什么兴趣，他已经不是喜欢娃娃机的小孩了，也讨厌这种闹哄哄的地方。 正准备往外走，手臂又被重重一拉，正当苏淮失去重心差点摔倒的时候，又被人稳稳扶住肩膀、按住背部，以一种局促的蹲姿藏匿在娃娃机后面。 苏淮本来心情就不大好，又突然被又拉又扯，整个人直接炸毛，“你干...唔！” 话还没说完，周憬琛的手直接捂住了苏淮的嘴，他的手掌宽大，几乎是将苏淮的下半张脸都盖在手掌中。苏淮瞪着周憬琛，双手握住周憬琛的小臂，企图将他的手拉开，但是根本拉不动。 苏淮挣扎了好一会儿，却丝毫撼动不了周憬琛的桎梏，两个人的身体贴得极近，肩膀紧挨着肩膀，像是苏淮被周憬琛揽入怀中。 鼻尖的呼吸尽数喷在捂住自己嘴唇的那只手上，苏淮感觉到那只手僵硬了一瞬，然后泄了点力。娃娃机前的两个小孩还在吵架，其中一个冒出点哭腔，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大约一分钟后，苏淮才被周憬琛彻底松开，狠狠甩开周憬琛的手，语气带着愠怒，“你是不是有病?！” 周憬琛的眼神一贯无辜，落在这张布满青紫的脸上，甚至显得有些委屈。 他眨了眨眼，下意识盯着苏淮刚刚在自己手掌处蹭得发红的唇，又先是道歉，“对不起，我……” 话还没说完，耳边就炸开小朋友有些刺耳的哭声，苏淮循声偏头，看见刚刚吵架的其中一个小孩委屈巴巴地坐在地上大哭，收回目光的时候又瞥见不远处那三个熟悉的背影，赶忙撤回刚刚探出一半的身体。 理解了周憬琛刚刚做出那些动作的原因，苏淮刚刚噌噌冒出来的火苗熄灭了大半，垂着眼睫没再说话。 “他们不知道会在附近转悠多久，我们去里面待会儿吧。”过了一会儿，周憬琛提议。 苏淮蹲得脚有点麻，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嗯。” 一起身，周憬琛也跟在他身后。从娃娃机后面出去的时候，地上撒了很多游戏币，刚刚那个小男孩还坐在地上哭，另外一个小朋友不知所踪。 苏淮看着那个哭得眼泪鼻涕狂流的小男孩，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又放下。 准备转身时，周憬琛从苏淮身后走过去，将那个小孩抱了起来，又把地上的游戏币一一捡起来，放在了小男孩的手上，小男孩一边说着谢谢一边还是控制不住眼泪，把眼泪鼻涕一股脑都往自己的袖子上擦。 “脏，不要用衣服擦。”周憬琛一边说一边摸着自己身上的口袋，摸了半天，发信自己身上没带纸。 准备用自己的袖子帮忙擦的时候，眼前突然伸过一只手，纤细白皙的手指捏着一包卫生纸，周憬琛抬眼看见表情冷淡的苏淮，有些呆愣。 像是被这种目光冒犯到，苏淮冷淡的表情出现裂缝，脸上浮现出几分愠色，“愣着干嘛？” 第16章 周憬琛动作有些慌乱，赶紧接过纸，细心地帮那个小朋友擦掉脸上和袖子上粘着的鼻涕，又安慰了几句不要哭之类的话。 苏淮站在一边，看着周憬琛动作温柔轻声细语的样子，心里吐槽他喜欢多管闲事。 又看着他脖子上的划痕，上面的血似乎已经干了，凝滞在他暖白的皮肤上，有些碍眼。他不知道痛的吗？ 电玩城里面的迷你ktv房中，两人坐着休息，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气氛有些诡异的凝滞。苏淮有些烦闷，没想到今天会遇到这么多事，他的手机刚刚已经电量不足关机了，胃也很不舒服，外面的那几个alpha也不知道到底走没走。 抬眼看见周憬琛正在盯着自己，皱了下眉，“看什么？” 似乎被苏淮凶巴巴的语气吓到，周憬琛赶忙收回眼神，不再看他。改而盯着面前点歌机的黑屏倒映出的人影，有些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吧？” 苏淮最讨厌这种关心的语调，语气更加不好，“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察觉到苏淮情绪不好，周憬琛缩在角落里低着头，不再说话。他体型骨架明明很大，站起来时看着挺拔又高大，缩起身体时，却给人一种很小一团的错觉。 看着他耷拉着脑袋的样子，苏淮莫名其妙想到可乐偶尔受了委屈的模样。再看一眼，又注意到他浑身脏兮兮的，脸也有点肿。心里突然冒出了一点类似于于心不忍的心情，本来想尽力忽视这种奇怪的心情，又看了一眼周憬琛顶着有些潦草凌乱发型的脑袋，似乎连那个小小的不太好看的发旋都显得有些可怜。 紧接着又想到，刚刚在巷子里，要不是周憬琛帮忙，自己今天肯定会被打得很惨。 苏淮抬起眼，尽量显得光明正大得观察了周憬琛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环抱在胸前的手动了动，左手大拇指无意识地搓着食指。于心不忍的歉疚感由那么小小的一点渐渐汇涌成一团，然后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挤在在胸口，让他莫名生出有些坐立难安的感觉。 先道歉吧。安静又狭小的空间里，苏淮在心里酝酿了一下，又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他微微直起身，动了动嘴准备开口，偏偏对不起这三个字就是卡在喉头，堵在舌根，难以发声。 苏淮抿着唇，跟自己较了会儿劲，发现实在说不出口。 算了，谁叫他刚刚莫名其妙盯着自己看的，自己又没说什么重话，道什么歉？ 又沉默着思索了一会儿，苏淮终于下定决心，张了张嘴，吸了口空气，“谢谢。” 声音细入蚊鸣，根本听不清。 “什么？”刚刚一直垂着脑袋的人突然抬起头，微微张大眼睛看着苏淮，眼神里是清澈的疑惑。 很显然，周憬琛根本没听清，但是苏淮不想再说第二遍。没看周憬琛，苏淮神色不太自然，语气僵硬，“你的脖子上有血。” “我没事，不痛。”周憬琛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声音似乎还带着点莫名其妙的开心。 搞得像是自己在关心他一样。 苏淮面色又阴沉下来，声音冷淡，“很难看。” 周憬琛愣了一下，拿出刚刚苏淮递给他的卫生纸，有些笨拙地问，“在哪？” 苏淮没说话，看了周憬琛一会儿，伸出手指，指了下自己脖子左下的位置。他脖子修长，白皙的皮肤在迷你ktv房里偏黄的灯光照射下，色泽莹润，质感极佳，让人忍不住联想到摸起来细腻柔滑的上等暖玉。 周憬琛盯着他，跟着他的动作将纸巾移到自己的脖子侧方，动作不太细致地擦了擦问，“还有吗？” “这里。”苏淮又指了下自己脖子右侧锁骨偏上的地方，为了方便让周憬琛看清楚，他下巴微微侧着，露出更大片的皮肤，还有清晰柔和的下颌线和微微凸起的小巧喉结。 明明表情和语气都很冷漠，让整个人看上去一副坚硬又疏离的模样。周憬琛盯着那截泛着诱人光泽的脖颈，却擅自觉得，那里的温度肯定是热的，摸上去的触感是柔软的，属性是极其脆弱的，咬一口会碎掉似的。 他喉结下意识的滚了滚，目光从苏淮的锁骨逐渐上移到他手指指着的位置，手也随即移到自己脖子上的相应位置，手上的卫生纸还没有触碰到皮肤，却泛起了点点痒意。 他盯着苏淮手指指尖指着的那个位置，看见了一颗圆圆的、可爱的黑色小痣。很小的一颗，是他从前没有发现到的。 “还有吗？”他移开目光，又问。 像是实在难以忍受周憬琛一而再再而三的询问，苏淮一下子凑近，抓过周憬琛手里的纸，伸向他的脖子。动作算不上轻柔，但也不粗鲁，纸巾摩擦着伤口，有轻微的痛感。但周憬琛的表情没有一点痛苦，他眼睫颤了颤，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手指垂在身侧微微蜷握，呼吸变得细微，身体也一动不动，有些僵硬。 苏淮的一只手扶着他的脖子，大拇指抬起他的下巴，另外一只手在用纸巾帮他擦伤口。周憬琛能感受到手掌是温的，手指和指尖是微凉的，而自己被他扶着的皮肤却是一片滚热。周憬琛这个视角只能看到苏淮的发顶，他的鼻子离苏淮的头发很近，几跟细细的发丝在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舞动，偶尔蹭到他的鼻尖。 脖颈处被纸擦蹭的痛感从一处换到了另一处，苏淮搞不懂，周憬琛刚刚擦半天，什么地方也没擦干净，是因为皮厚吗，所以触觉异常迟钝，既感受不到痛也察觉不到自己伤口的位置？ 第17章 在苏淮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周憬琛垂在身侧微微蜷握的手一点点蜷紧。 好痒。鼻尖还有被脖子上偶然被苏淮指尖触碰过的地方，都浮着带热意的痒。 鼻腔里涌入清新好闻的果香，是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味道。 苏淮一擦完周憬琛脖子上的血痕，就和他完全拉开了距离，四方形的空间，两人分坐在相对的角落。明明苏淮的手指已经离开自己的皮肤，发丝也不再蹭到自己的鼻尖，可那股香味仍旧萦绕在周憬琛的鼻尖、流动在狭小的空间里，仿佛有细细缕缕的丝线，无形中把两个人连接、包裹在一起。 甚至让周憬琛无端生出点错觉，像是仍被微冷的指尖若即若离地抚摸、若有若无地触碰着，以至皮肤上的热意难以消散。 于是心虚地屏住了呼吸，耳根发红。 第9章 我会听你的话 一个小时后，确认了那三个alpha的身影已经不在附近，两人离开电玩城。 电梯抵达一楼，苏淮一边往外走一边转身对周憬琛说，“上次天台上我帮过你，这次你又帮了我。” 室外冷风一阵又一阵，秋日的凉意贴上裸露在外的皮肤，又渗进衣服钻进骨头。 苏淮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双手插进了外套口袋里，继续道，“我们之间扯平了。” 轻飘飘的两个字，带着强烈的边界感，像是在两人面前拉开了一道界限分明的警示线，将他们再度归类为没有任何瓜葛的路人。 周憬琛脚步一顿，恍惚间觉得苏淮的声音比室外的风还要凉几分，将他身上在那个狭窄空间聚拢的热意和果香气冲刷个干干净净。暗自在心底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后，他盯着苏淮一副冷淡又浑不在意的模样，眼神暗了暗。 他不喜欢这个词。 苏淮自顾自将话说完后，就从周憬琛身前迈开脚步大步离去。他只是客观地陈述了一个自己认为的事实，并不关心周憬琛的回答和反应，也不觉得周憬琛和自己还有别的什么话可说。 苏淮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抬头环视了一下周围，没看到任何路牌。他记得自己应该是来过这个商圈的，只是没有步行来过。下意识往口袋里掏了掏，拿起手机看见黑屏里自己的脸，才记起手机已经没电了。 手机没电，又不知道那几个alpha会不会突然冒出来，苏淮又烦躁起来。将手机径直塞回口袋，按照第六感随便选了个方向往前走。 他想了想，这里应该离自己的公寓不远，出去了走着走着碰到熟悉的建筑应该能记起回去的路。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宁城秋天的昼夜温差很大，越来越冷。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的间隙，苏淮在石桩上坐下，朝着红绿灯的方向发呆。 身侧一个纤长的影子落下，贴着苏淮的影子，身后有些故障的路灯将两个仿佛倚靠在一起的人影映得忽明忽暗。绿灯亮起，苏淮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步，电动车尖锐的鸣笛声中，手臂被人向后重重一拽。 电动车隔着很近的距离从苏淮面前擦过，车上的人暴躁地甩下了一句骂人的话，然后疾驰而去。 苏淮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骂声，身体摇摇晃晃，借着手臂上的那股力才堪堪站好。他觉得自己今天一整天都有些倒霉，收了收心神，一回身又看见周憬琛。 “你怎么还在？”苏淮眉心轻褶，声音因为累，并不像之前那样冷淡，但仍旧疏离、带着很重的防范感。 “顺路。” 周憬琛答得极块，收回自己刚刚惊险中拉住苏淮的手，没看苏淮的眼睛。 苏淮看了周憬琛一眼，没说话，继续往前走。周憬琛隔着半米左右的距离跟在他身后，存在感极低，影子融在苏淮的影子里。 夜色浓郁，月亮像被人咬了一口，泛着浊黄的光，苏淮走了很久，又绕过两个路口。 直到看见不远处江面上色彩缤纷的游轮，以及江对岸的大楼上熟悉的灯光，苏淮脑海里才有了准确的回公寓的路线和方向，并且有些气恼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应该是绕了一圈冤枉路。 路上行人渐多，有年轻夫妇推着婴儿椅，有头发花白的伴侣搀扶而行，有小朋友牵着狗在前边跑，身后的父母担心地嚷嚷着“慢点，别摔跤”。 散步的人各型各色，在温柔夜色中散发出惬意又幸福的气息。 苏淮从中穿梭而过，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他想到，今天早上去墓园的时候好像忘了跟林未玥说，他过得很好。 不知道她会不会担心。从前林未玥只是出个两三天的差，也会一天几个唠唠叨叨的电话，问他有没有按时吃饭，问他今天过得开不开心，问他在她不在的时间里有没有把自己照顾好。 想到这些，胃又开始隐隐作痛，将他从有些痛苦压抑的情绪里拉扯出来。 差不多快到了小区门口，苏淮忍不住回头看着那个一直跟在身后的声影，“你是跟踪狂吗？” 显然，周憬琛就算是顺路，也不可能直接顺到自己家门口。 “不是。” 周憬琛站在那里，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就那样直愣愣看着苏淮，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快说。”苏淮总是很容易被那双眼睛看得心烦，朝着周憬琛走近了几步，想搞清楚他到底想干嘛。 “我们之前还没有扯平。”随着苏淮一步一步逼近，周憬琛脱口而出。 第18章 “什么意思?” “刚刚在马路边，我拉住你，算是又救了你一回。”周憬琛的表情很认真，“所以不算扯平。” 算扯淡，是吧。苏淮简直有点被气笑了，搞不懂周憬琛为什么这么在乎扯没扯平，问道，“所以呢？” “所以，我还想让你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周憬琛犹豫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什么，眼睛仍旧直勾勾地望着苏淮。 “我不小心得罪了路麒，按照他的性格，不会轻易放过我。” 他的声音很轻，落入风里，小心翼翼到有些听不清。 “我只想安安稳稳度过这两年。”他用一种带着请求的可怜眼神看向苏淮，“我知道你可以做到。” 苏淮也盯着周憬琛，想知道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只是越探究他的目光，越只能看到毫不掩饰的恳切。 苏淮觉得，周憬琛那双眼睛真是占尽了便宜，越看得久，越觉得有些天真无辜。而且，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是不幸的人看着他唯一的救世主那样，容易招人心软。 苏淮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移开了目光。 他忍不住笑了笑，笑得无害又温和，“可我觉得不够。” “仅凭你刚刚在路边拉我一把，就让我罩你两年。” “我觉得这个交易听起来不公平。” 苏淮笑得眉眼弯弯，语气却仍旧冷漠。 周憬琛看着苏淮脸上的笑和没有波澜的眼睛，愣了一下。 他突然意识到，苏淮好像从那个什么都不在乎就冲上去帮助别人的冲动小孩，变成一个会权衡得失的、冷静自持的大人。 可直觉又告诉他，也许只是表面变了。 他固执地盯着苏淮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点表情变化。 “我会听你的话。我可以成为任何你想要我成为的身份，做任何你想要我做的事情。”周憬琛认真看着苏淮的眼睛，一字一句像许诺般认真道，“你可以完完全全使用我，任何时间，任何地方。” 终于，在那双琥珀色冷眸中里捕捉到了一丝被动摇的迹象。 使用？苏淮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这个词，觉得有点意思。一个beta肆意使用一个alpha，听起来很不错。 毕竟，alpha不是都自视甚高，觉得beta都平庸低贱吗？ 只是他仍旧不明白，周憬琛为什么会需要他的帮助。启明学校是宁城教育资源最好的学校，能在这里读书的学生非富即贵，即便自身不富贵，也基本上有些硬关系。 而且，他虽然对周憬琛了解没有那么多，但是他记得周憬琛家很有钱。小学的时候，他家还给学校修了一个豪华的体育馆。 所以即便路麒找他麻烦，他应该可以借用家里的关系摆平。为什么要跑过来找自己？ “我家里破产了，爸爸前不久进监狱了。”似乎在苏淮的沉默中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周憬琛继续补充，“我现在……在宁城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他低下头，和苏淮避开眼神。 苏淮心里一惊，他没想到，周憬琛家里出现了这样的变故。 又将目光重新放回周憬琛身上。周憬琛整个人看起来情绪低落、有些狼狈，像是处于一种难以启齿又处境艰难不得不寻求帮助的难堪状态。 按照他对周憬琛的性格了解，他根本不会说谎。 苏淮就那样盯着周憬琛看了一会儿，脸上没什么表情，心情却有些奇怪。 他还是觉得周憬琛之前违过他的约，让人讨厌。可是，此时此刻，他又抑制不住地对他冒出了点同情。 苏淮迅速收回目光，垂下的眼睫让人看不出情绪。怎么每次遇见周憬琛，他都一副难堪又狼狈的可怜样子。 第10章 别被表象骗了 台球厅内，林司源搂着一个一个样貌清秀、身材苗条的beta。他在桌前微微俯身，将那个beta的腰压得极低，手握紧他的手腕，暧昧地蹭着。然后瞄准桌上的球，带着身下人的手臂轻轻挥杆，黑色球被击入袋中。 身下的beta惊呼一声，随即被林司源捏着下巴吻住，粘腻绵长的吻结束，他摩挲着眼前人的唇，模样专注又多情，“很棒。” 面前的beta顿时羞红了脸，没有骨头似的贴在他怀里。 路麒坐在另外一张台球桌上，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身前是几个肌肉健壮的alpha，正低着头，战战兢兢地汇报着下午的情况。 “所以说，有人帮他，最后两个人都跑了？”路麒嘴角挂着冷笑，语气不善。 “是...”面前的寸头身体瑟缩了一下，立马补充道，“但是那个帮他的被打得不轻！” “而且那个beta也被我们仍在地上踢了几脚的，我们哥几个都是练过的，他那细皮嫩肉痛得都快站不起来。”另外一个alpha也赶紧补充。 “踢了几脚？”路麒看着面前几个面容狼狈的alpha,嗤笑了一声，“又是几个没用的东西。” 没想到在学校动不了苏淮，在外面想小小教训一下他，也莫名其妙跑出来一个什么alpha去帮他。 路麒烦躁的把一沓纸币扔在地上，对那三个成事不足的碍眼家伙斥道，“滚。” “谢谢陆少，谢谢陆少。”那三个alpha爬在地上把钞票迅速捡起，一边佝偻着腰道谢，一边飞快得跑了出去。 第19章 路麒看了看那边还在和小情人卿卿我我的林司源，用球杆敲了敲地面，“怎么听到我要去教训你的小宝贝，你是一点都不担心啊？” “担心什么？你又不是要弄死他。”林司源并不在意，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别的地方。 路麒从台球桌上跳下来，朝着林司源走近，“亏你上次在器材室还拦着我不让我跟他冲突，还以为你多喜欢他呢。” “别开玩笑了，做做样子，没到喜欢那份儿上。”林司源否认，看都没看路麒，手伸进怀中beta的衣服里，又是一个浅尝辄止、玩闹似的吻，手法下流，偏偏脸上非要装出一副深情模样。 路麒看他那副样子，有些不屑，“嘁，你还真是跟你爸一个样。” 像是被触到逆鳞，林司源一下子将怀中的人推开，满脸戾气地过去揪住路麒的衣领，“你他妈别觉得是我表弟，我就不会揍你。” 路麒讨饶地握住他的手，道歉道，“唉行行行，我说错了。” 无论是智商还是武力，他一点都不是这个表哥的对手。虽然有时候嘴巴忍不住犯贱，但是他一点也不敢得罪林司源。 不过也有可能已经无意识得罪过很多次，反正他这嘴向来想说什么说什么，不受大脑控制。 “对了上次在器材室那个视频你删了吧。”路麒突然想起来个重要的事情，神情稍微严肃了点儿。 “删了。我留着干嘛？看你的怂样儿？”他一边接话，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让刚刚被自己推开的beta去酒店等自己。 上次那个拍视频的相机被他随手扔进了一旁的球筐，后面他忙着和苏淮周旋，也没太在意。事后回去找那个相机的时候，那个手机已经不见了。林司源有些烦躁，将桌边放着的鸡尾酒一口饮尽。 但他懒得跟路麒细讲这些，免得路麒整天在他身边唠唠叨叨，担心这担心那的。不过就是个视频而已，而且视频里的路麒也没干成什么实际性的坏事。要是有人拿到那个视频又能怎么样？林司源最看不惯路麒的两件事：一是怂，二就是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舔狗。 路麒稍微放心了点，又忍不住对着苏淮抱怨：“都怪你，非教唆我，被人撞见了不说，后面好几天我都没敢去找安心苓。” 而且他心虚不敢找安心苓的那段时间，安心苓好像跟三班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越走越近了。那家伙好像姓周来着，一个不知道上学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转学生，上次天台也都赖他，害的自己又跟苏淮打了一架。 听着路麒又提到安心苓，林司源觉得路麒简直有些烂泥扶不上墙，头痛得扶了下额头，懒得搭理他。 “对了，听说苏淮已经被他爸赶出去了，苏洺他妈还真有点手段。”路麒话向来密，看着林司源不想理他，便转移了话题。 他们的父母都是宁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彼此间年龄也差不多，几乎从小常常能在各种聚会上碰面，对彼此家里的一些八卦也略有耳闻。 “要我说，如果苏淮是个alpha，这些事情估计都不会发生。你看姨父在外面玩得那么花，你爷爷奶奶肯让他带个私生子回来吗？”路麒头头是道地分析了一句。 林司源霎时面色阴沉，他有时候真的想撕烂路麒的嘴，总是哪壶不开就他妈提哪壶，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一边摆弄着桌子上的球一边平复着想弄死路麒的心情，林司源拿着球杆俯身，鄙夷道，“反正那一个大的一个小的，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 “你说苏洺也不简单？我跟他打过照面，看起来怯怯的，挺乖一个人。不像苏淮，整个人又冷又傲的，看着就让人想揍一顿。而且他只是个beta而已，搞不懂你一直垂涎他什么？” 虽然路麒也承认，苏淮确实长得好看，甚至比好一些较弱顺从的omaga长得都要好看，可是他还是很不理解林司源对苏淮的执念。 “你不需要懂。”林司源语气冷漠，带着点恼怒。 路麒这脑子进屎的家伙当然不会懂。他每次看到苏淮，仅仅是看着他那张冷淡漂亮的脸，内心疯狂滋长的欲望句像藤蔓一样把他缠得快要失去理智。而且人都是惯爱犯贱的，好东西看过去就知道好，可如果唾手可得，就觉得不够好，如果是难以轻易触碰，那就是好上加好。 他想到每次凑上去，被苏淮冷漠或者唾骂，偶尔还会被上手教训一下，虽然身为alpha身份的自尊让他忍不住愤怒暗恼，但更多的则是隐秘的兴奋和激动，引燃着他心里那些阴暗的征服欲望。 苏淮这种人，只要能戳破他坚硬、带着刺的外壳，里面流淌出的就是甜美的糖浆。至于苏洺，也就是看着乖。 “你可别被表面现象骗了，离苏洺远点。”林司源突然表情有点严肃地告诫着路麒，球杆精准地挥了出去，一颗球按照他规划的路线滚进球袋中。 “为什么？”路麒也拿着球杆，站到他身边。 林司源拧了拧眉，像是想到什么恶心的事情，表情嫌恶又嘲讽道，“他可是个货真价实的....” 他说得很慢，一副在回忆什么的模样，随即又像是觉得有趣般，露出了一个让路麒有些恶寒的笑容。 路麒被他这副样子搞得非常好奇，催促道，“嗯？是什么?” “变态。” — 推开家门，苏淮吓了一跳，家里亮堂堂的，飘着饭菜香味。可乐蹲在饭桌旁津津有味地啃着骨头，抬眼见他回来兴奋地叼着拖鞋跑到他脚边。 第20章 听见声响，徐芬慌忙从厨房跑出来，看见苏淮，开心的道，“小淮回来了，快过来洗手吃饭。” 苏淮愣在原地，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心里却十分惊喜，“徐阿姨，你怎么在这里？” 徐阿姨是个beta,厨艺极好。自他一出生起，就在在宁山别墅照顾他们一家人的起居，也是之前被辛月辞退的那一批佣人之一，他很久没见到过徐阿姨了。 徐芬将手上的水在围裙上搓了搓，整个人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有些久别重逢的感动，眼睛里带着点泪花，“是苏先生让我过来照顾你的。他说你不肯回家，怕你一个人在外面住照顾不好自己。” 听到是苏其筠把人找来的，苏淮一时间接不上话，脑海里全是苏其筠那天打自己的暴戾样子。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吗？ 徐芬说话的间隙，有些心疼地把苏淮拉到桌子旁坐下，又赶紧摆上碗筷，擦了擦眼睛，“怎么瘦这么多？要是夫人看见了..” 声音戛然而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之后，徐芬赶紧盛了碗汤，“这是熬了一下午的排骨汤，趁热喝，看还是不是你之前喜欢的那个味道。” 苏淮没说话，端起那碗汤尝了一口，朝着徐阿姨点了点头，“好喝。” 汤冒着热气，熏得苏淮眼睛一阵雾蒙蒙。 “好喝就好，好喝就好。”徐芬站在一旁看着苏淮，开心的应着，又补充，“还有几道你爱吃的菜，有糖醋排骨、干煸豆角、还有盐焗虾，我去厨房热一下再给你端上来。” “谢谢徐阿姨。”苏淮低着头喝汤，声音有些哑。 徐芬听了觉得心里有点难受，转过身看见客厅里一家三口幸福的合照，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 她盯着相片里那个一贯温和可亲的林夫人的脸，手在围裙上抓了又抓，小心又忧虑地看了眼身后正在喝汤的苏淮。 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将自己的围裙扯了扯，面色沉重地叹了口气。 第11章 他们怎么走得这么近? 夜里下过一场大雨，气温骤降。 苏淮将自己套在校服外面的薄羽绒服拉链拉到底，小半张脸埋在衣领里，只露出挺翘精致的鼻子和一双带着困意的浅棕色眼睛。 今天是个阴天，苏淮慢吞吞地走在雨后潮湿的路面上，视野里一片灰蒙蒙，眼皮沉重到有些睁不开，一边走着，一边接连打了几个哈欠。 肩膀被重重擦了一下，浓郁醇厚的檀香突兀地出现在空气里，苏淮皱了皱鼻子，身体迅速往旁边移动，避开来人的接触。 一声心情极好的轻笑落下，林司源和苏淮并肩而行，状作十分关心地问道，“听说你和家里决裂了？最近过得还好吗？” “与你无关。”苏淮加快了脚步，不想跟身旁这人多废话。 “怎么能和我没有关系呢？你要是过得不好的话，我可是会心疼的。”看出苏淮不怎么想搭理自己，林司源也毫不在意，手搭上苏淮的肩膀，“你看你，好像都瘦了。” 忍无可忍，苏淮反手捏住那只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用力弯折，语气极差，“别乱碰我。” 林司源脸上表情因为痛狰狞了一下，眼睛盯着苏淮因为生气而更加不近人情的脸，露出了一个有些难看但又有些满足的笑容，“你不开心的样子，好像更好看。” 像是被什么脏东西咬了一口，苏淮听见林司源的话，立刻嫌恶地松开他的手，“神经病。” 手被松开，林司源抬起手欣赏了下上面被苏淮捏出来的红印，仍旧紧跟着苏淮，“我不是神经病，我只是喜欢你。” 苏淮冷着一张脸往前走，并不搭理他。 林司源眼睛黏在他苏淮身上，也不管他接不接话，“最近的商业聚会上，苏叔叔都只带着苏洺露面，你该有点危机感了。说不定再过不了多久，大家再提起苏叔叔的儿子，苏林集团未来的继承人，只会记得你那个半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alpha弟弟了。” 教学楼前的走廊，苏淮在前面疾步快走，脸色阴沉。林司源在他身侧说个不停，脸上挂着看起来极温柔宠溺的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我说真的，只要你和我谈恋爱，我肯定帮你好好教训你那个鸠占鹊巢的弟弟，给你狠狠出这一口恶气。” 林司源追着苏淮的脚步上了楼梯，拐角的时候眼见苏淮比自己快了好几节阶梯，小跑着追了上去继续道，“甚至是你那个看起来就不好相处的后妈.....” “我艹，你他妈没长眼睛啊！”林司源的手就快抓上苏淮的手臂时，身体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家伙撞得一歪，肩膀上传来剧烈的痛感。 他拧着眉毛抬起头，揉着肩膀，狠戾的眼神扫视着面前虽低着头却仍身形高大的alpha。 “抱歉。”alpha低着头，声音平静。 林司源看了眼面前的alpha，又看了眼快要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苏淮。顾不上教训眼前突然出现的冒失家伙，林司源推开面前身材高大的alpha，朝着楼梯那边追了过去。身后刚在还低着头道歉的alpha也向楼梯上看过去，和斜上方正向下看的那双眼对上了目光。 对视的时间极其短暂，一转眼，楼梯上的人就转身消失在了走廊。 苏淮压着上课铃声进了教室，林司源追了几步，没追进去。他倒是不在乎什么上不上课的，只是觉得再追上去，他面子有些挂不住。 第21章 转身下楼时，他用左手轻轻环住了右手刚刚被暴力捏过的手腕处，嘴角浮现一抹意犹未尽的笑意。脑海里想着苏淮一路上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感慨，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多没意思。 如果能把一贯骄傲冷漠的人摔进泥潭里，弄得他满身狼狈无助难堪，让他不得不顺从讨好自己，应该会有趣很多。 苏淮走进教室，前排座位上的苏洺见他从门口进来，抬头朝他一笑，“哥，怎么才来?” 语气间的亲昵，仿佛他们是一对毫无隔阂的亲兄弟。苏淮像没有听见一样从前排走过，没有给苏洺一个眼神。 苏洺的表情有些受伤，尴尬又失落地垂下头。 “你哥根本都不搭理你，你何必次次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李立是个alpha，也是苏洺的同桌，看到这场景有些替苏洺打抱不平。 学校就是一个小型社会，多少人挤破脑袋要进启明读书，除了这里有宁城市最优秀的教育资源，更重要的是，在这里，自己的孩子能够提前接触和积累到顶级的人脉。他家里最近因为公司业务上的合作和苏家走得很近，父母也交代过，在学校要跟苏洺搞好关系。 “是我做得不够好。”苏洺声音带着点自责。 “你哪里做得不好？！”李立毫不犹豫地反驳，大声道，“你明明样样都比他做得更好！” 李立这话倒是出自自己的真心。起码苏洺是个alpha，就已经比苏淮强太多了。再加上苏洺性格温和，容易相处，学习也刻苦，基本上挑不出什么毛病。 苏淮坐到座位上时，还能听见那边李立的声音。他困得要死，带上耳机，打了个哈欠，趴在桌子上准备睡觉。 班上的人大都知道苏淮和苏洺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对这番场景看在眼里，碍着苏淮一张冷脸，都没敢说话。等着苏淮在桌子上趴下去，才敢偷偷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 苏淮带着耳机，那些声音还是不可避免的钻进他的耳朵里。从前他冷着一张脸不搭理人，没人敢说他，因为他的背后是宁城经济实力最强大的苏家。但是现在不同，苏洺的出现，让这一切都开始发生改变。那些嘈杂的声音中，开始有声音议论他、攻击他，甚至不怀好意地诋毁他。 人都是会看风向的，风向指向谁，地上的人们就会仰头追逐谁。苏洺回到苏家的第一个月，在商业聚会上，那些曾经环绕着自己献殷勤的人，都一个个挂着讨好的笑容围在苏洺身边。因为他们都心知肚明，相比一个能力平凡的beta，alpha继承家业的可能性更大。 他们所处的这个社会，阶级森严，性别歧视也十分泛滥。得益于天生优势，alpha比其他性别的人更容易到达金字塔顶端，为了守护珍贵、庞大的既得利益，他们转身抽掉了向上攀爬的云梯。 omega和alpha天生相契，是绝佳的婚姻伴侣，依附于自己alpha伴侣，表面上往往也都获得不错的社会地位。 beta既没有alpha强大的身体机能，也没有omega优越的生育能力，自然在歧视链底端，他们大多在金字塔的中底层，数量庞大，但掌握的社会资源极少。 苏淮从前并没有意识到这些，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这个世界对beta的不公平。因为他的妈妈是极优秀的beta，而他自小生活在极受呵护和尊重的环境里，所以他自小感受到的alpha、bata和omega的差别，也仅仅是生理上的。 随着长大，另外一种社会层面上的性别差距也开始被苏淮感受到。学校里，一些alpha会坦荡自若地欺负beta，且并不收到管束。聚会上，苏其筠向商业伙伴介绍自己时，会有人露出遗憾的表情。以及，自己从未见过爷爷奶奶。听家中资历深的佣人偶尔提起过，苏其筠和林未玥的婚姻结合受到了极大的阻力。相爱的人怎么会受到阻力，苏淮一开始不懂，后来才明白，那极大的阻力居然是来自性别。 苏淮闭着眼睛，耳边的吵闹声不绝，让他难以入睡。索性不补觉了，从桌子上抬起头来，看着窗外发呆。 外面的天气变得很快，灰色的天空里钻出点阳光，像是要变晴。教学楼下花色鲜艳的三角梅开得舒展漂亮，苏淮的目光停驻在那一片花海。 以及，花海前的两个身影。 苏淮盯着那个高大的背影，脑海里突然冒出了几十分钟前上楼时那个短暂的对视，又想到前天晚上，他望向自己时那个可怜中又带着期待的眼神。 那天晚上，苏淮拒绝了他。他不觉得自己能成为谁的救世主，毕竟连他自己，都陷在一滩烂泥里，连走在路上，也不知道会被哪里招惹的人冒出来教训。 从窗外收回目光时，又瞥间他身旁那个娇小纤细的身影也有些熟悉。他回想了一下，好想是之前经常和路麒在一起的那个omega，叫安什么来着。 忍不住仔细看了几眼，苏淮皱了皱眉，他们两个怎么走这么近？ 第12章 去跟他道歉 路麒这学期最烦的事情，就是上体育课。八班的体育课总是刚好和三班一起，安心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都会去三班的篮球场那边看球，而且目光总是追随着那个眼神阴恻恻的家伙。 他不太专注地运着球，眼睛看向那边正在打球的周憬琛。 周憬琛的校服袖子挽起来，能看见手臂上精壮却并不夸张的肌肉，跳跃投篮的姿势也轻盈有力量，风吹起上身的白色衬衣时，能隐约看见清晰的腹肌线条，确实有点帅。路麒暗自在心里对比了一下，被自己下意识冒出来的想法晦气到，赶紧在心里呸呸呸。帅个屁，跟自己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第22章 又想到上次自己因为吃醋冲动上去找周憬琛比赛时，在安心苓的面前不仅输了球，还摔了一跤，心里又不甘心又气恼。 他在球场上心不在焉，时不时看一眼另一侧球场，看向周憬琛的时候眼睛里像窜着火，看着正专心看周憬琛打球的安心苓的时候，眼睛里又是委屈和郁闷。 不断有很会看眼色的alpha给他喂球，路麒没费多少力气，轻轻松松的进了几个漂亮的三分球，但是心情并没有变好，反而越来越不爽。 操，安心苓一直在给那个姓周的鼓掌加油。不爽地把球往旁边一砸，路麒径直走出球场。其他人见路麒心情不好，也顾不得捡球，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走到树荫底下坐下，路麒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水，灌了几口。又忍不住继续看那边在看球的安心苓，她白净小巧的一张脸在太阳底下被晒得通红，但是脸上挂着极好看的笑容，还会突然雀跃地跳起来欢呼。 路麒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心里也越来越不爽。 “那小子到底什么来头？” “听三班的人说，之前因为财务造假出事的盛华集团，被抓进去的那个法人是他爸。”刚刚递水给路麒的那个alpha赶紧接话道。 路麒不怎么看新闻，对这事儿倒是一无所知。上次天台上苏淮帮了周憬琛，他还以为他们有点交情。而能跟苏淮有点交情的，家里背景不会差。 本来对他还有点小小的忌惮，这样一听，就是个家里破产现在已经没什么背景的普通人。 路麒眼神一暗，把手上喝完的水瓶捏瘪。他得让周憬琛明白，敢勾引自己喜欢的omega，没有好下场。 体育课下课后，周憬琛刚从厕所出来，一群面色不善的alpha就堵在他身前。 “离安心苓远一点，听到没有？”为首的路麒一脸凶神恶煞，语气不善。 这是周憬琛第三次被路麒带人围住，他看了眼身前怒气冲冲的路麒，心里没什么波澜。不过他本来也有点事情想找路麒，这倒是刚好。 “我说的话你听到没？”看着周憬琛没立马回答，路麒指示旁边的小弟推了把周憬琛，继续咄咄逼人地问道。 “之前在校外，是你找人去打苏淮的吗？” 周憬琛终于开口，却没有回答路麒的问题。他一脸冷冽，眉眼间的凌厉感加重，眼神深沉，看不出情绪。 但路麒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毛，眼神躲避，朝他吼道，“关你屁事？” “我在器材室捡到一个相机。”周憬琛看着路麒，说话时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器材室的相机？路麒听到后心里一慌，但脸上仍旧强装镇定，“关我什么事？!” “相机里面有一个关于你的视频。一个..”周憬琛语气沉缓，面上平静，“你可能不太想让安心苓看见的视频。” 路麒愣住。林司源这狗东西，不是说好视频删了吗？难不成他骗了自己？ 他又小心翼翼的观察周憬琛的表情，周憬琛一脸从容自若，不像诓骗他的样子。路麒捏紧拳头在心里暗骂，妈的，林司源果然不靠谱，只顾着满足自己的一些恶趣味，根本不管他死活。 “你...你想要干嘛？”突然被别人抓了把柄，路麒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 “我要你去跟苏淮道歉，并且保证之后再也不会找人去做对苏淮不利的事情。”周憬琛一字一句，眼神坚定。 路麒沉默。保证他可以保证。道歉？他才不要去跟一个beta道歉呢。 “保证可以，道歉免谈。”路麒说完，很凶得瞪了周憬琛一眼。这小子懂不懂什么是士可杀不可辱啊？让他去跟苏淮道歉，他路麒的脸以后往哪放，以后还怎么在启明做老大？ “随便你。”周憬琛声音依旧慢条斯理，“那估计很快，安心苓就能知道，你到底是个多么恶心的人了。” “你他妈威胁我？我才不会给苏淮道歉！”路麒恼羞成怒的冲上去揪住了周憬琛的衣领，拳头挥起来但又没敢轻易打下去，“老子的道歉，一个beta也配？” 周憬琛的眼里闪过一丝戾色，捏住路麒挥着拳头的手臂，语气罕见地带了点怒气，“我会让你知道配不配。” 路麒两只手被周憬琛钳制住，痛得面部都有些扭曲，急忙向周围的自己人求助，“看什么看，还不过来帮忙！” 等那些人一个个冲上来时，路麒又想到那个视频，怕彻底得罪周憬琛让事情没法儿控制，赶紧喝止，“算了，别过来！” 随后他面色痛苦得看着周憬琛，语气妥协又小心地问道，“真的就不能商量一下吗？” 周憬琛手上又用了点力气，痛得路麒下意识地嗷了一声，又觉得旁边这么多人看着，有些丢脸。 于是咬着牙，“别这样，我没说不答应。” “配吗？”周憬琛又问。 他神情严肃，眼神落在路麒眼里有些可怖。 识时务者为俊杰。路麒再一咬牙，小声嚷道，“配！配！” 周憬琛面色好了一点，手上力道也松了许多。 目光随意地落在路麒不甘心的脸上，又敏锐地发现了他身后某个熟悉的身影，下意识迅速松了双手。 感受了两只手臂上的钳制松开，路麒放松地甩了下自己被捏痛的手，结果，刚刚自己面前那个凶巴巴孔武有力的alpha突然顺着自己甩手的方向倒了下去。 第23章 路麒愣愣得看着地上坐着的周憬琛，以及他一脸无辜中带着点害怕的表情。 “你他妈干嘛呢？”路麒蹲下身，下意识想把周憬琛拉起来。身边的那几个alpha也跟着他的动作蹲下来围住周憬琛。 路麒的手刚伸出去一点，周憬琛就瑟缩着后退了一点。 “艹！你他妈？！” “到底在干什么呢”还没喊出口，身后传来一道十分熟悉的冷淡声音，让路麒的身体微微僵住。 “路麒，住手！” 作者有话说: 元宵节快乐！！ 今天签到可以有2023颗海星耶，看文的宝贝可以给我投喂几颗吗?(期待脸)（*/?＼*） 超级感谢！ 第13章 原来腹肌是这种触感 下课铃声响起，苏淮准备找个借口去校医院睡觉。那里不仅安静，暖气也开得足。 刚出教室，就感受到一道热切的目光。苏淮朝目光的来源处看过去，那个瘦小的beta又慌忙低下头，像是有些害怕。 是那次器材室里的那个beta，苏淮认出来那人，但是没有理会，转身往楼梯口走过去。 身后一直追随着细微的脚步声，苏淮在拐角处停下，后背被人冒失地撞上。 “对...对不起。”是刚刚那个beta，他一边捂着脑袋，一边手忙脚乱地对苏淮道歉，一双怯生生的圆眼里满是慌张。 “跟着我干嘛？”苏淮问他。 他说话一贯没什么语气起伏，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整个人给人一种冷感。 那个beta像是被吓到似的，怯生生的眼睛里顿时泛起点水光，说话也结巴起来，“我...” 现在是下课，楼梯上不断有人来来往往。苏淮见他这副样子，拉着他进了角落的阳台。 “想说什么，说吧。”苏淮有点搞不懂，自己就是平常地说了句话，至于把人吓哭吗？ 云扬调整了呼吸，抑制住想要流泪的冲动，小声道，“上次器材室的事情，谢谢你。” 他向来胆子小，本来应该及时道谢的事情，硬是被他拖到了现在。而且，苏淮看起来并不好说话，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工作，才鼓起勇气来道谢。 “不用谢。”苏淮淡淡回了句。 这个阳台能看见厕所，苏淮的目光原本落在面前的beta身上，不知道怎么就被厕所门口的那一团人吸引了注意力。路麒整天带着一帮人招摇过市的，这次不知道又是要找哪个倒霉蛋的麻烦。 “对了，你的衣服..还在我那里，我已经洗干净了，明天把它带过来还给你。” 上次器材室里，他上身的衣服被林司源撕烂了，苏淮进来制止了路麒和林司源的行为后，还把自己的校服外套借给他了。云扬身前的手指绞在一起，他觉得苏淮可能会拒绝。自己只是个无权无权无势的beta，因为成绩优异，被有钱人资助才上了这所学校。被自己穿过的衣服，他没准会觉得脏。 苏淮本来想说不用了。但是面前的beta一副紧张得要死的表情，他顿了顿，只好说，“行。” 云扬整个人的表情突然亮了一下，有些愣愣地看着苏淮的脸。 苏淮没注意这些，他的目光再次越过了云扬的肩膀，看清了那个被路麒围住的倒霉蛋，是周憬琛。 虽说路麒找周憬琛麻烦也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情，但是苏淮还是忍不住皱了下眉，那天，周憬琛被打得不轻，身上现在应该还有很多伤。 他这个位置，看不清那群人脸上的表情，但是看着那群人的动作，也能感受到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 “那我明天，还是这个时候来找你。”云扬轻声对苏淮说。 “嗯。”苏淮应下。 那边路麒已经冲上去揪住了周憬琛的衣领，身旁的跟班也一下子涌上去。苏淮目光一沉，脚下意识地往楼梯下迈过去。 等他赶过去的时候，周憬琛已经被路麒摔在地上，一脸痛色。即便这样，路麒似乎不准备放过周憬琛，蹲下去挥着手，像是还要再打。 苏淮看着周憬琛脖子上的创口贴，又听见路麒嚣张的骂着脏话，下意识地冲过去喝止了路麒。 “路麒，住手。” 路麒回头时有些讶然，看见苏淮，有些莫名其妙，“苏淮？” “你他妈这又是干嘛？” 苏淮过去扶还在地上坐着的周憬琛，没理会路麒。 “你没事吧？”苏淮感觉周憬琛的状态不怎么好，下意识问了句。 周憬琛像是没什么力气，身体一半的重量都靠在苏淮身上，一只手还捂着肚子，脸色很差。苏淮一直手握着他的手臂，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很是费了些力气才把周憬琛从地上搀扶起来。 路麒愣愣地站在原地，也没搞懂周憬琛这是突发了什么恶疾，看他捂住肚子，难不成是急性阑尾炎？ 还想着要不要看在那个相机的份上搭把手，身体就被人重重一撞，苏淮扶着周憬琛，脸色不太好地擦着他过去了。 “喂！” 路麒还在想相机的事情，不想让周憬琛就这样走了，上前追了几步，又被周憬琛一个警告的眼神吓得愣在原地。 妈的，周憬琛这家伙到底在干嘛？ 医务室里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校医，姓夏，是个beta，正温柔地询问周憬琛哪里不舒服。 周憬琛指了指腹部，又指了指腿，顿了顿，又指了指自己的肩背处。 第24章 “呀！你这是打架了吧。”夏方掀开周憬琛的校服，看见他腹部一片青紫。 苏淮也看过去，先是看到触目惊心的一大片青紫，有看见那伤痕下线条明晰的一层肌肉。 周憬琛虽然体型比自己大许多，但看着也并不是很健壮结实的那种，没想到掀开衣服居然有八块腹肌。 察觉到苏淮的视线，周憬琛身体有些僵硬，没说话。 夏房扶着眼镜看了看苏淮，又看了看周憬琛，然后叹了口气，“你们这群小伙子，就是年轻气盛。” 学校里常有打架斗殴事件发生，他身为校医，见过很多，便忍不住念念叨叨，一边说着那些让人痛心的因为打架受伤留下后遗症的病例，一边劝诫他们要少冲动。 苏淮听得犯困，打了个哈欠，眉眼间疲惫更重。 由于周憬琛的伤口没有什么大面积的皮肤破损，都是一些於青，医生就只给周憬琛开了一些活血化瘀和缓解疼痛的药，让他自己涂。 刚把取到的药递给周憬琛，一个小护士匆匆忙忙从外面跑过来，拉着夏房就往外走，“夏医生，外边有个晕倒的学生被送过来了，你快去看看。” 夏方一边跟着护士往外走，一边又像是不放心地朝里面嘱咐了一声，，“那边那个同学别干坐着啊，等下帮他上一下后背上的药，他自己碰不到。” 苏淮闻言抬头看了眼正往外走的医生，又看了眼周憬琛，没应声。 “要不你先回教室吧。”周憬琛观察苏淮的神色，觉得他似乎有点累，“我一个人也没关系。” 周憬琛说这话的间隙，弄掉了一根用来擦药的棉签，顿时让他的说辞显得很没有说服力。 苏淮坐在周憬琛侧方的一个病床上，没说话，视线若有若无地飘向周憬琛这边，最终还是在原地没有走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周憬琛按照医生的嘱咐用棉签清洁了皮肤，随后贴上止痛贴。 简单的处理完腿部和腹前的伤口，周憬琛停下动作，他对于疼痛的承受能力向来很高，这点痛对他而言兵不严重，止痛贴也可有可无。 周憬琛的头转向苏淮的方向，准备张嘴询问要不要一起回教室，视野却忽然压下一片黑影。 “脱掉。”苏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平淡没有起伏的语气说着让人混乱的话。 周憬琛眼睫微抖，仰头看他，像是在确认。 “把上衣脱掉。”只见苏淮一脸冷静，手拿过他放在桌子旁的棉签和药。 原来是要帮他上药，周憬琛刚刚因慌张而无序跳动的心脏恢复平稳律动，一边低下头解自己上身衬衣校服的扣子，一边小声道，“谢谢。” 他耳根微微发热，忍不住暗自心虚，自己刚刚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上衣脱掉，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有些冷。肩背的坐上方传来冰凉柔软的触感，苏淮帮忙涂药的力道很轻，所以只能感觉到凉和麻，而没有任何痛感。 周憬琛恍然间觉得，他的直觉并没有错。苏淮好像还是那个苏淮，会在下雨天慷慨把伞送给别人，会在看到别人被欺负时二话不说去制止，会把路边可怜又听话的流浪小狗带回家。 表面冷冰冰的，内里却软的不能再软。 苏淮因为要放轻动作，所以速度也较慢，再加上周憬琛的背部宽阔，原本以为三分钟之内解决完的事情，苏淮画了差不多快十分钟。 他实在是有些困，大脑也变得有些迟钝，一不小心多撕了一个止痛贴。 背部该贴的地方都贴了，他站在周憬琛身侧，垂眼看了下周憬琛身前。 周憬琛自己贴得很潦草，止痛贴歪歪斜斜，胸肌靠下的地方还有两块瘀紫，在干净的皮肤上有些扎眼。 苏淮把手上那块止痛贴轻轻按在那个刚刚好的位置，为了贴好，手指不自觉的在周憬琛的皮肤上借了下力，用力按了按。 苏淮起初没注意有什么不对，后来顺着周憬琛有些不太自然的脸色和垂下的目光，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指恰好按在一块儿紧实的腹肌上。 好硬。苏淮下意识地想，原来腹肌是这种触感。 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时候，困意消散了一半，苏淮迅速收回了自己有些冒犯的手，或许是有些慌乱，他的指尖不小心从周憬琛的胸肌上划过。 苏淮有些凝滞，但是表情如常，一边把药收好一边对周憬琛说，没看周憬琛，“都贴好了。” “哦……谢谢。”'周憬琛感觉自己皮肤一片滚烫，耳根和面上也微微发热，身前的皮肤还残留着被触摸、按压过的感觉。 他低下头，不敢看苏淮，有些慌乱地将自己的衬衫重新穿上，第一颗扣子扣了三四遍才扣好。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苏淮，好在苏淮正低着头看手机，没怎么注意他。 周憬琛穿好衣服，又复盘刚刚一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苏淮关切地搀扶起地上的他，然后把自己送到医务室，又在这里陪他上药。 他越细想，越分析，内心就越是有些抑制不住悄悄冒出来的喜悦。他觉得，苏淮虽然没表现出来，但是还是很关心自己。 在周憬琛沉浸在自己的分析中时，苏淮在一边玩手机一边观察他。他发现周憬琛耳朵有些红，脸也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刚刚无意间的流氓举动。 第25章 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他无聊地把桌上那袋本就放好的棉签和药又动了动，然后递给周憬琛，“自己记得换药。” “嗯。”周憬琛伸手接苏淮手里的东西，目光却只盯着苏淮的脸，认真点头应下。 尴尬还是没有缓和，苏淮又忍不住问了句，“你应该没事了吧。” “我没事。”周憬琛以为苏淮在担心自己，还准备说几句让他放心诸如此类的话。 但是苏淮没给机会。他听完周憬琛的话后，整个人放松了一点，“没事的话，你先走吧。” 说话间隙，他已经坐上身旁空着的病床，随后，蓝色格子的隔帘被冷漠地拉上。周憬琛再看过去，只能在那帘子上，看到一抹缓缓躺下的身影。 周憬琛听话的退出去，出门时还顺手关上了病床区域为了防噪的隔间门。 苏侧躺在床上，眼睛却没闭上，等察觉到那人完全离开后，烦闷地翻了个身。 自己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又不是故意耍流氓，有什么好不自在的。 第14章 他怎么惹到你了 下课的间隙，二楼阳台的风很大，将苏淮的头发吹得有些乱。 云扬过来时十分小心翼翼，那颗习惯性低垂着的脑袋不时左右摇摆，观察周围。 “你的衣服...洗干净了的。”等站在苏淮面前，他的声音几乎又要小到听不见。 云扬把装衣服的袋子伸到苏淮面前，他的校服看起来很旧，还有些小，所以手一伸直，便露出很长的一截手腕。 苏淮眼尖地注意到他伸出来的一截细瘦手腕上的伤痕。不像是碰擦类的伤痕，像是烫伤。很大一块，盘踞在手腕上，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他接过云扬递过来的袋子，目光在那道疤痕上停留了几秒，“最近，有遇到什么麻烦吗？” “没有！”那个一贯怯生生的声音，回答得很快很肯定，手局促地垂在身侧。 没想到自己的问题会让他有这样的反应，苏淮又看了他一眼，见他低着头不敢和自己对视，也不再问什么了，拿了衣服便上了楼梯。 云扬站在原地，有些不舍地看着苏淮上楼的身影，眼睛里带着点向往。转身时，嘴角不自觉挂着点笑意，步子轻快地往楼下走去。 下一阶楼梯拐角出，一个高大到让人有压迫感的身影双手插兜立在墙边，语气讥嘲，“你刚刚笑的好恶心。” 林司源拉过他的手臂，狠狠捏着上臂的某处，那里有他弄出来的伤口，现在大概是流脓的状态。 云扬脸色霎时苍白起来，额头付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但是他咬着嘴，不肯说一句痛。 “你不会觉得他救的了你一次，就能次次都救你吧。”林司源看着面前beta一脸痛色，嘴角浮现出笑意，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不要做梦。” 云扬的身体痛到发抖，但林司源显然不想轻易放过他，将他重重摔倒墙上，语气森然，“别忘了你是谁家养的狗。” ——我有点事，午休可以在天台见一下吗？ 苏淮回教室的时候，看见桌上留了一张纸条，最下面是路麒的名字。 好丑的字，苏淮看了一眼就把那张纸条扔进了垃圾桶。如果不是路麒的字确实丑得很有辨识度的话，苏淮觉得这一定是别人冒充的。毕竟要是按照路麒不可一世的个性，他的语气应该是：中午来阳台找我，不来找死。 实在是有些反常。 等中午苏淮上了天台，发现还有更反常的。 路麒朝他走过来时，整个人扭扭捏捏、矫揉造作，单薄的两片嘴皮活动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找我什么事？”最后是苏淮有些不耐烦了，开口问道。 “上次校外你差点被人揍，是我找的人。”路麒磨磨蹭蹭地开口。 “哦，是你。”苏淮脸色沉了下来。他不是差点被揍，是结结实实挨了几脚。 他隐约猜测过是路麒，但是也没有确定，没想到路麒现在专门找他来自爆。 “唉，你别急哈。”路麒看到苏淮脸色不好，急忙道，“我是来道歉的。” 他今天没带人一起上来，没有安全感，要是苏淮发起飙来，他还真应付不了。 “道歉？”路麒今天的每句话都在苏淮的意料之外。 “是的。”路麒立正站好，突然郑重地朝苏淮弯腰鞠了个躬，“对不起，苏淮，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干这种混账的事情了。” 这倒是让苏淮不知道要怎么反应了，压根不像路麒会做出来的事情，“你疯了？” “求你原谅我。”路麒还弯着腰，头也低着。拳头紧握在身侧，说完后有些咬牙切齿。妈的，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苏淮看了他这副好像自己不原谅他他就不直起身的模样，觉得他简直像中邪，“你是被人威胁了吗？” 路麒身侧的拳头握得更紧，赶忙否认，“没有。” 没有才怪，路麒在心里暗自腹诽，都怪周憬琛那个神经病，今天的事情要是传出去了他简直以后在启明都抬不起头来。 “让我知道上次校外的事情是你干的，我原本不会轻易放过你，起码也得让你挨一顿打才行。”苏淮不相信路麒会突然良心发现，也懒得去理解他今天这些古怪行为的动机。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知道了这件事，起码可以跟路麒做个交易，“这样吧。你答应我个条件，这件事就过去了。” 第26章 “什么条件？”路麒腰都快酸死了，抬起头问。 “你非得这样说话？”苏淮见他持续了这个诡异的姿势这么久，忍不住问道。 路麒左右瞟了瞟，周憬琛现在又不在这里，他干嘛非照周憬琛说的做，于是赶紧站好，一边揉腰一边示意苏淮继续说。 “你之后别去找周憬琛麻烦了。” 路麒哑口无言。他当然不会去找周憬琛麻烦了，现在周憬琛在他这里，才是个大麻烦。 “行行行，好好好。”路麒一口答应，又问，“所以你这是原谅我了对吧？” 不知道路麒干嘛这么执着原不原谅的，苏淮随口“嗯”了一下，又警告道，“既然答应好了，就一定要做到。” 路麒连连点头。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毁掉他一世英名的地方，然后赶紧去给周憬琛一个交代，赶紧拿到相机。 现在看着苏淮的脸，他都能想到自己刚刚给他弯腰低头像个孙子似的模样，路麒视线回避，从苏淮身边快步走过。妈的，他一个堂堂alpha，在beta面前丢了面子，简直比失了贞洁还难受。 没走几步，又听见苏淮叫住他。 “他怎么惹到你了？” “谁？周憬琛吗？”路麒回头。为什么苏淮的语气听起来觉得周憬琛很无辜的样子？ 由于他现在对周憬琛的怨气值实在是很高，所以即便眼前的苏淮不是个适合让他大倒苦水的对象，他还是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说来话长....” 他先是讲了某个微风和煦阳光明媚的午后，他和林司源一块儿上了个厕所，开了一个他已经记不得但是很显然男生都会开的黄色玩笑，然后一回头，就看见有个alpha阴恻恻地瞪着他。又讲了某天放学，夕阳西下，岁月静好，他好意邀请一个家庭条件不好的beta去夜店见世面，被周憬琛顶着一张杀人脸搅黄。又讲到他和一个貌美的omega<a href="" target="_blank">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被周憬琛横插一脚，蓄意勾引，害得他们有情人没成正果。 苏淮看着路麒讲得绘声绘色，整个人有些无语。 真是白白浪费了他人生中宝贵的十分钟。 路麒正讲得投入，看见苏淮头也不回地走了，“你他妈怎么走了，听到没，你看这接二连三的，我才是受害者！” .... 苏淮下楼梯时，周憬琛正拿着一摞资料往楼上走。 路过时，周憬琛突然在苏淮面前停下，“你的手？” 他低头盯着苏淮的手，眼神暗了暗。 苏淮低头看了眼，手指上好几片血一样的红色，他用手搓了搓，红色在手上蔓延出更大的面积。 见周憬琛还盯着看，他开口，“是颜料。” 他下楼的时候，有个人正端着调好的颜料往五楼画室走，应该是经过的时候不小心洒了点在他手上。一低头，果然，裤脚上也有一些。 刚说完，周憬琛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递给他，眼睛看向他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对着光，很亮。 苏淮接过，那颜料虽然还没干透，但用纸也不能完全擦干净，留下了一点浅淡的颜色。 周憬琛盯着他手上的动作，目光认真又专注。苏淮的手修长漂亮，呈现出玉一样的皮肤色泽，弯折时几条淡青色的血管隐隐若现，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粉润的甲盖上有弧度好看的白色月牙。 “你怎么还在?”苏淮一抬眼，周憬琛抱着那沓资料，还站在他面前，视线停留在他手上。 “想..帮你扔垃圾。”声音里有些莫名的紧张。 但苏淮没有察觉到，他把手中的卫生纸递到他手中，然后从他身侧走过，“哦，谢谢。” 周憬琛有些奇怪，但他好像一直都挺奇怪的，所以也没那么怪了。 往楼梯下面走了几步，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个把他用过的卫生纸捏在手里乖乖找垃圾桶的身影，脑海里又想到路麒口中“眼神阴恻恻”“盯着一张杀人脸”的大坏蛋，忍不住笑了出来。 虽然知道路麒傻，但是胡言乱语也要有个限度吧。 第15章 和我一起上去吧 最近的天气一直很坏。周五最后一节课，厚重的积雨云垂在天空，天色昏暗得如同傍晚。窗外骤然一亮，一道长长的闪电划过天际，随后雷鸣声在耳边炸开。 教室里一阵喧哗，讲台上的老师连忙斥道，“安静!” 只是那位beta老师说话的威慑力极小，教室里仍旧是闹哄哄的，在讨论刚刚堪称壮观的雷电以及突然到来的暴雨。 直到下课，雨势也完全没有小下来。教室里的人陆续走光，只剩下少数几个动作慢的人。 苏淮望着窗外，急落的雨滴声势浩大的砸在窗户上，闪电时不时浮现在天空，像魔爪一样撕扯着。 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没有一丝褶皱的黑色校服映入眼帘。 苏洺走到苏淮面前，一只手撑在苏淮的桌子上，一只手拿着伞，“哥，你没带伞吗？” 他的声音柔和关切，眼睛看着苏淮被窗外闪电映得亮起来的脸，忍不住观察起他的五官。他们虽然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但是好像没有一处长得像。和他们的性格一样，截然不同。 苏淮听见声音，缓慢地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抬眼看苏洺。 他看见苏洺脸上的笑容，一个有点天真、带着点炫耀和得意的笑。苏洺不止一次对他露出这种笑容，他也确实拥有许多可以露出这样笑容的时刻，并且越来越多。 第27章 而每个这样的时刻，他总是会用尽办法展现在苏淮眼前。当初苏其筠给苏淮安排班级时，原本并没有把苏洺安排在三班。是苏洺在餐桌上向苏其筠请求的，理由是“我想跟哥哥更亲近一点”。 那时苏淮并不想要探究他的用意，但是现在明白了。他想要把每一个开心、幸福的时刻，都第一时间展现在苏淮的面前。 “那把我的伞给你吧。”苏洺慷慨的把伞放在苏淮的桌子上，并不在乎苏淮搭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开朗道，“爸爸今天会来接我，我们要去拍新的全家福。” 他只是稍微了解了一点他这个外表冷漠的哥哥，就知道了怎样能让他难过和痛苦，也乐于去付出行动。 教室里的人基本上已经走光了，只剩下苏淮和苏洺。 “对了哥哥，你知道吗？”他干脆在苏淮前桌坐下，让自己的视线能够直勾勾地对上苏淮的眼睛，“爷爷跟我说，我的名字是爸爸在我出生时专门找青云寺的大师算过的,想要我一生平安顺遂快乐，所以取了水字旁，你的也是吗？” 他终于看见那双堪称漂亮的眼睛一闪而过的异样情绪，忍不住露出一点真心实意的浅笑。目的达到，他站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一声惊雷中，苏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在教室里那个孤身坐着没有动作的身影。他突然相信，世界上的快乐一定是有限并且守恒的。要不然怎么一定要让一些人痛苦一点，他才能稍微感觉到一点快乐呢？ 良久，苏淮才起身收拾东西，动作很慢。走前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那把伞，拿起来，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后排的垃圾桶。 他知道，苏洺递给他伞、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一定很痛快。 他前十几年拥有过的许多东西，很大一部分已经失去了，被苏洺得到了。另一部分则更可笑，他以为他完整拥有过，但其实是谎言，被苏洺亲口在他面前戳穿。而他前十几年没有得到过的东西，苏洺也能很轻易的得到。 所以，如果苏洺想要的是那种和苏淮比较谁拥有得更多的游戏，胜败已经很分明了。他可以继续轻易地在苏淮面前炫耀下去。 大雨把楼下的三角梅冲刷得颓败，娇艳花瓣砸进泥里。苏淮穿过教学楼前的走廊，眼睛里的画面都带些潮湿的雾气，世界在嘈杂雨声中变得遥远又空寂。 再走几步，他准备冲进雨幕里。没什么所谓，他不是没淋过雨。 一阵风吹过，斜刮了一阵雨落在他的裤脚，脚腕处瞬间一片湿凉。他低头，发现鞋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蹲下身系鞋带，外面的风有些急促，雨水飘到他的脸上，他抬手用手背抹了一下。 又是一阵风落在身侧，但温柔许多，而且没有雨水。身前晃过一片衣角，苏淮抬眼，看见周憬琛蹲在他身前，手里拿着一把伞，正挡在他的身侧。 四目相对，莫名有些尴尬，苏淮继续低下头把鞋带系完。站起来后周憬琛很自然地站在他身侧，将伞撑在他的头顶。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却很顺理成章地一起往校门口走过去。 走进雨中时，苏淮看了看头顶那把明黄色的伞，又看了看周憬琛。觉得这伞和周憬琛的气质严重不符。 墨色的天和朦胧的雨幕中，这把伞的颜色实在有些明媚过头了。 罩在他们头顶，像一个在阴雨天里突然钻出来的太阳。 “路麒跟我说了，他以后不会来找我麻烦了。” 两人走在路上，雨很大，而伞的空间有限，两人挨得很近。周憬琛侧身在他耳边说话时，苏淮能感觉到潮湿的热气。 有点痒。偏偏周憬琛又继续说，“谢谢你。” 苏淮忍不住微微侧头。他很少这么近距离地看周憬琛，目光划过周憬琛的眼睛，落在他高挺鼻子上的那颗黑色小痣，停顿了几秒，又彻底移开目光。 他不得不承认，周憬琛这家伙，好像长得还挺好看的。 “不用谢。”沉默许久，苏淮说了句。 这场雨下的实在有些大，他们走得有些艰难，裤子的膝盖和小腿部位都被雨水淋得有些湿。苏淮想，要是没有周憬琛的话，他一个回家的路应该会比这艰难更多。 那条只需要十几分的路程，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些漫长。夜风一阵一阵吹到身上，有刺骨的凉意。 两个人又是一阵无言，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淮开口，问出了那个他一点也不在意的问题。 “不是说放暑假会来找我切磋跆拳道的吗？”城市的霓虹在他脚下映出绚烂的浮影，被他一脚踩碎，“为什么没来？” 怕听到回答时耳朵又会痒，他偏过头，看着周憬琛。周憬琛似乎有些诧异，没想到他会问，也看着他。 视线碰撞，还是苏淮先移开眼。周憬琛那双眼睛总是那样，直勾勾的，好像不懂得回避。 “那个暑假刚开始的时候，我妈妈生了很严重的病，要去国外治疗，把我也带走了。”他的声音有些艰涩，在雨声中听起来闷闷的，“所以当时没去。” 不需要再多说什么，苏淮从他的声音里听出很多东西。他原本一直都觉得他和周憬琛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没想到原来是有一点一样的，他们都失去了生命里很重要的人。明明两人头顶打着伞，苏淮突然觉得，这场雨把他们两个人淋了个彻底，连心脏都似乎湿得发软、发酸。 第28章 “抱歉。”苏淮很少说这种话，但是他看着周憬琛，很认真地说了一句。 “不需要抱歉，你什么都没做错。”但周憬琛似乎比他更认真，他甚至停下脚步，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对他说。 好奇怪。其实自从林未玥离开后，他好像做错了很多事情。因为苏其筠总是呵斥他“你不应该顶撞我”“你不应该不回家”“你知道错了吗？”，这样的话他听过无数遍。甚至身边很多人明面上、暗地里向他传达过“你的出生就是个错误”这种意思。 还没有人这样坚定地告诉过他，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他们继续往前走。苏淮突然抬头看了看头顶那把伞，恍然间觉得那真的是太阳。 到了小区门口，苏淮抓了抓周憬琛的校服袖子，“我到了。” “我送你进去吧。” 其实只剩下很短的一段路，苏淮可以去保安室借把伞。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把苏淮送到完全没有雨的地方，周憬琛握着伞后退一步，一只手举在胸前，小幅度地摇了摇，然后说，“下周见。” 苏淮看着他，觉得他像只摇晃爪子的小狗。但下意识的，自己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下周见。” 他的视线仍停留在周憬琛还没放下的那只手上，又不经意转移到他身上的校服外套，然后顿住。他外套的下摆处滴着点水，大半边肩膀处的校服颜色都极深——应该是被雨淋湿的。 周憬琛转身向外走时，苏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校服，左右两边肩膀处只有极浅的、分布稀疏的雨痕。 他从两人身上的雨量仿佛能够看见，他们一路走在路上的情形——周憬琛的雨伞一直是倾斜的。 苏淮看向雨幕中那个被黄色雨伞盖住脑袋的身影，还有几步好像就能走出小区大门，然后被雨幕完全遮盖，变成灰色。 苏淮突然朝那个身影跑过去，这个行为几乎是没有理由的、下意识的。他拽住了那条湿漉漉的手臂，然后撞进那双黑亮的眼瞳里。 “和我一起上去吧。”他对周憬琛说。 作者有话说: 抱歉啊宝贝们~这章晚了一点呜呜（一个滑跪出场） 第16章 好棒，是乖宝宝 进电梯的时候，两个人都湿了个彻底。 几分钟前，周憬琛回头看见拽着自己手臂的苏淮时，脸上浮现出惊讶和茫然的神色，愣住的同时，举着伞的那只手下意识的将已经淋湿的苏淮罩住。雨水从头顶浇下，最终是谁也没逃过这场暴雨。 电梯里出来的阿姨似乎被他们两人这副样子惊到，目光狐疑地扫过周憬琛手上拿着的伞，表情似乎在说——明明有伞，怎么会被淋成落汤鸡。 冲进雨里的时候，苏淮来不及多想什么，现在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冲动又愚蠢。身上的衣服又重又湿，头发和衣服都湿漉漉的，苏淮有些烦躁的将有些滴水的外套脱下，挂在手臂上。校服外套里的衬衣和毛线<a href="" target="_blank">马甲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很不舒服，苏淮扯了扯领口，又用手在衣服下摆拧了拧，脚下多了一小片水渍。 目光不经意地看向对面的周憬琛。他把湿漉漉的额发全部向后捋，露出深邃清晰的眉眼，和平日里见到的样子有些不同，莫名带着点攻击性，让人看着莫名有些心悸。 他也正看着苏淮，落在他身上的眸光有些意味不明。 “雨太大了，很不安全。”苏淮低下头，又拧了拧自己的衣服。他有些别扭地解释自己刚刚的行为，其实自己也没搞懂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 周憬琛看不清苏淮的表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冷冷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微妙的恼怒。只是恼怒的对象，似乎并不是自己。 “嗯。”周憬琛应了一声，目光再次扫过面前那人透湿的衬衣领口和泛着水光的锁骨，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了一下，垂下眼睑，“谢谢。” “换成别人，我也会这样做的。”苏淮又补充。 话音刚落下，“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周憬琛在电梯里顿了几秒，才抬脚跟上苏淮。 脑海里仍旧回响着苏淮的那句话，握着雨伞的手不受控制地用着力，几条青色静脉微微凸起。也就是说，苏淮也会为了别人淋雨，会在暴雨天把别人带回家吗？ 他盯着面前那个单薄纤细的背影，眼底的光黯淡了些。 一进门，可乐便摇着尾巴迎上来，围着苏淮的脚转圈圈，又好奇地看向周憬琛。 可乐有些认生，苏淮担心他会因为家里来了陌生人害怕，蹲下身来准备安抚它，手还没摸到它的脑袋，就见它跑到周憬琛的脚边蹭来蹭去。 周憬琛蹲下来，可乐还乖顺地将爪子搭到他的手上，像是在握手。 苏淮扭头看见这副场景，看着可乐和周憬琛迅速熟络起来的一系列亲密举动，心里莫名有些不爽。可乐平时见到陌生人总是咋咋呼呼的，怎么见到周憬琛就变乖了。 看着自己的傻儿子一个劲儿地还想往周憬琛脖子上舔，苏淮一把将可乐抱过来。鄙视的看了它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暗自腹诽道，怎么这年头，连狗都看脸的吗？ 换了拖鞋，从玄关处进来。苏淮先是拿了干毛巾给周憬琛，让他擦一下身上的水。 弯下腰擦头发时，听见周憬琛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草草擦了几下头发，放下手下的毛巾，去在卧室里翻找了一套自己没穿过的衣服，递给正在一边擦头一边陪可乐玩的周憬琛，“你先去洗个澡吧。” 第29章 “衣服可能有点小，凑合一下。” “毛巾浴室里有新的，在洗手台下面右边的柜子里。” 周憬琛接过苏淮递过来的东西，手指触碰在一起，微凉的触感让他下意识微微皱眉。 目光落在他微红的手和仍旧有些湿的头发，嘴唇微抿，“你先洗吧，不要感冒。” “我等下就去洗。”苏淮蹲在可乐身前，回头对周憬琛道，“主卧里还有一个浴室。” 周憬琛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拿着东西进了浴室。他从刚刚出电梯开始，就忍不住胡思乱想，苏淮也会把自己的衣服借给别人穿，让别人用他的浴室吗？ 听见浴室水声响起，苏淮开始教育起可乐，他捏住可乐的两个前爪。 先是狠狠批评，声音严厉，“可乐，你可是只公狗！” “这点定力都没有吗？才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跟他这么亲？你不是不喜欢被陌生人摸吗？你的原则去哪了都？” 可乐圆溜溜的眼睛里是清澈的愚蠢，小声叫了几声以做回应，然后朝苏淮身上扑过去。 “你只能听我的话，只能喜欢我，只能和我一个人贴贴，知道吗？”苏淮抱着他，摸着他的脑袋。 可乐又小声叫了几声，苏淮当他是答应了，“答应就要做到哦，要不然不是好狗。” 成功教育完可乐后，苏淮又奖励它最喜欢的零食，然后才去洗澡。 周憬琛出来时，脸和脖子被浴室的水蒸出一片淡淡潮红，身上裹着一层水汽，一呼吸，鼻尖全是清新的果香——是苏淮的味道。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身上的潮热散去。又忍不住抬起手闻了闻，这个味道，似乎能让人上瘾。 走出来，看见客厅地毯上那团柔软的灰色身影，目光不禁柔和了几分。 苏淮坐在地上陪可乐玩，时不时发出一阵轻笑。周憬琛朝他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苏淮怀里抱着可乐，看了他一眼，“怎么洗这么久?是衣服很不合身吗?” 周憬琛面上刚刚散去的红又浮了上来，耳根发热，确实很不合身，尤其是内裤，有些紧。 但是他说不出来，也没办法在苏淮面前撒谎，于是岔开话题，“可以抱它吗?” “不可以。”苏淮把可乐的脑袋送到周憬琛面前，虚张声势道，“它会咬人的。” 苏淮换了套浅灰色居家服，头发微湿，柔顺地垂着额前，整个人看起来很乖。和之前在学校或者是在外面看见的样子很不一样，没那么坚硬，也没那么冷漠和防备。 他抱着可乐，悠闲、慵懒坐在周憬琛对面，整个人心情看起来很好。 他训练可乐重复坐下和握手的动作，还会幼稚地把手比成枪的姿势，嘴里发出“嘭”的声音，可乐就会配合他装作被枪击中，倒在地上。 周憬琛看着眼前的场景，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你会听我的话吗?”苏淮突然对着周憬琛笑。 周憬琛很少见苏淮笑，看着他愣了一下。他的笑和周憬琛印象里的笑很不同。 记忆里的苏淮笑起来时，笑容肆意，露出白色整齐的牙齿，像朵充满活力的向日葵。现在的苏淮笑起来，像娇矜的玫瑰，明媚漂亮，又带着钩子似的。 苏淮低下头，对可乐发号施令，让他去卧室把自己的玩具拿过来，可乐接收到指令，顺着苏淮手指的方向，“汪”得一声就直接跑出去了。 苏淮又看向周憬琛，声音听起来很漫不经心，“你会跟它一样听话吗?” 他存心开玩笑，像逗弄可乐一样，想逗弄一下周憬琛。 只是周憬琛似乎没把这当玩笑，他总是对自己的每一句话都有些执着的认真。 “会，”他轻轻说了句，然后又像是不服气一样补充，“我会比它更听话。” 可乐嘴里叼着自己的玩具毛绒球，原路返回，将球放在苏淮的手上，在他面前摇着尾巴。 苏淮看着周憬琛的眼睛，愣了愣，目光停留在周憬琛身上，手已经习惯性地将可乐抱到槐中，摸着它的脑袋。 “好棒，是乖宝宝。” 第17章 反正不做朋友（修） 徐阿姨因为家里的小孙子生了病，这几天都请了假。苏淮拿着手机点外卖的时候，趁他没注意，可乐又往周憬琛怀里贴。 放下手机，苏淮看着可乐的样子，有些无语。 “这是以前学校附近的那只小狗，对吗？”周憬琛忽然问。 “嗯。你看见过它吗？” “它一直待在北边那片小树林里，我喂过它。”周憬琛摸着可乐的脑袋，将它抱起来，“它那时候还很小很小一只，很怕人。” “对，那时候喂它东西吃，它总是躲得很远，非要等人走掉才会过来吃东西。” 可乐在当流浪狗的那段时间里，确实不止他一个人喂，不过他没碰见过周憬琛，自然也不知道可乐和周憬琛之间还有这种渊源。 “那个饭盆，不会是你放在那里的吧？” “上面有白色小骨头的那个吗？” 苏淮点头。 “是我。” “怪不得，它还蛮亲你的。”苏淮觉得有些奇妙，原来可乐对周憬琛亲昵，不是见色起意。 也许是好久没跟人好好聊过天，苏淮今天的话也变得稍微多了一点。 第30章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还挺讨厌你的。” “为什么？” 苏淮不想再提周憬琛害他摔跤那件糗事，便随口道，“不知道，就挺烦你的。” 起码最开始是很讨厌的，但是现在细想一下的话，后来自己好像也没那么讨厌周憬琛。甚至如果那时候周憬琛没有因为家里的事情失约的话，苏淮觉得没准他和周憬琛能成为很不错的朋友 “你呢，你小时候时候讨厌我吗？” 他小时候性格比现在娇气很多，而且很喜欢生气。而且在讨厌周憬琛的那段时间里，没少为难他。 “不讨厌。” 一点也不讨厌。周憬琛在心底又回答了一遍，他对苏淮问出这种问题感到很不解。小时候，性别观念还没有现在这么深入人心，很多人都很喜欢苏淮，苏淮也值得被很多人喜欢。 苏淮听着他的回答，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自从那天晚上周憬琛跟着他到小区门口，然后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之后，周憬琛好像每天放学都会跟着他。 苏淮家离学校很近，走路十五分钟路程，他有时候实在懒，会打车回家，有时候想散步，就走路。每次走路的时候，周憬琛就会隔着一段距离跟着他。 他之前搞不懂周憬琛到底想干嘛，周憬琛放过他鸽子，他本以为他们的关系是——他讨厌周憬琛，周憬琛也不喜欢他。但是今天又知道周憬琛失约是因为一些不可抗的原因，他也不讨厌自己。 于是合理推测道，“你之前老一直跟着我，是想跟我做朋友吗？” 苏淮又在心里细细盘算了一番。他现在已经不讨厌周憬琛了，但是也没到很喜欢的程度。和周憬琛做朋友，也没什么好处。但是如果周憬琛非想和他做朋友的话，看在他已经跟了自己这么多天，又喂过可乐的份上，他答应一下也不是不行。 周憬琛听着苏淮的问题，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他跟着苏淮，只是怕还会发生上次在巷子里的那种事情，他不想看到苏淮受伤。至于朋友,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想做的很多事情，都是朋友不能做的。 周憬琛摇头否认的是苏淮这个问句的前后因果关系，但苏淮听着，只觉得他毫不犹豫地否认了“想跟我做朋友吗”这个问题。 内心消化一番，解读出周憬琛一点也不想和他做朋友的意思。心情突然变得有些不好，抿了抿唇，脸色也变得差，“也是，你不配。” “那你是想做我的跟班，整天像跟屁虫一样跟在我后面?”关于周憬琛一点也不想和他做朋友这件事，苏淮越想越有些冒火。怎么想也不应该是周憬琛对他摇头，应该是他拒绝周憬琛才对。 “可以整天跟在你后面吗？”周憬琛觉得苏淮身边一点也不安全，如果能整天都跟着他的话倒也不错。 苏淮原本是有些嘲讽的意思，倒没想到原来周憬琛真的是有这么荒谬的想法。 “当然。”他有些生气，皮笑肉不笑地继续问，“你真的想？” “想。” “行，那你就当我的跟班吧，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苏淮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看着周憬琛咬牙道。 周憬琛点头，又问，“你现在要我做什么吗？” 他察觉到苏淮好像有些不开心。 “不知道，反正不做朋友。”苏淮从地毯上站起来，懒得再理周憬琛。 外卖到了后，两人虽然在一张餐桌上吃饭，但是没人说话。周憬琛话向来少，苏淮则是不想跟周憬琛说话。 夜色渐深，外面的雨仍旧下得很大，偶尔冒出一声惊雷。 苏淮还有些生气，原本有客房，但是最后让周憬琛睡了沙发。 周憬琛对他的安排一点也不怀疑，拿了被子还对他说了“谢谢”。 夜晚一片静谧，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卧室里，苏淮翻了个身，有些睡不着，干脆把床头的灯打，从床上坐起来。他有种冲动，想出去问周憬琛到底怎么想的，又觉得没必要。虽然是周憬琛对他摇头的，但他本来也不想和周憬琛做朋友。反正是周憬琛非要做他的跟班，他以后就随便使唤他，让他给自己当牛做马。 沙发上，周憬琛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身上的味道，被子上的味道，全都是苏淮身上的味道。一呼吸，一闭眼，就想到苏淮。继而觉得脸和身体都有些热，像是要被融化掉。 是个难以入眠的夜。窗外的雨声不绝于耳，将周憬琛的思绪引入回忆中珍藏的另一个下雨天——人生中既倒霉又幸运的一天。 早上出门前，父母在餐桌上大吵一架。他被保姆拉着走过满地的玻璃碎片，脚步踉跄，身后激烈的争吵声和尖叫声追着他，让他感到害怕。 出门时，一只玻璃杯碎在他的脚边，碎片划过他的皮肤，脚腕传来刺痛感。他还来不及低头看，耳边的声音就像一只利剑，尖锐地刺过他的胸膛。 “你根本不该生下他！”暴怒又冷漠的声音，来自他的父亲。 随后是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是，他该死，你也该死。” 他下意识回头，越过跌坐在满地狼藉中的母亲，对上了父亲狠戾的眼神。 胸腔里的某个部位，不受控制地发痛。 去学校的路上，他坐在车上整个人有些魂不守舍。父母不应该都很爱自己的孩子吗？会什么周威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会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六岁的他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只是在那一天突然知道，他的父亲并不希望他出生，他的母亲觉得他该死。 第31章 周憬琛很早就意识到，自己的家庭很奇怪，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很少，几乎从不一同去外面聚餐、游玩。身边照顾他的阿姨叔叔都告诉他，是因为他的父母都很忙碌，所以才导致陪伴他的时间很少。几乎所有人都告诉他，父母家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所以他也坚信着。 童话的幕布猝不及防地被撕碎，现实像张牙舞爪的怪兽扑向他，让他觉得茫然又害怕。 下车的时候，他得出结论。原来是有例外的，不是所有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 那一天，他在学校过得浑浑噩噩。放学的时候，他像往常一样，在校门口等人来接，出来时，灰蒙蒙的天突然下起了大雨。 他背着书包站在屋檐下，看着身边同他一样没有带伞的同学一个个被父母接走，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原地左右张望。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没有人来接他，也没有人在意他。 混着雨水砸在地面的声音，早晨时心中积累的害怕、委屈和不解在雷声中爆发，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被抛弃了。他蹲下来，将脑袋埋在膝盖，忍不住哭了起来。耳边似乎还回响着父亲的怒吼、母亲混着哭腔的大叫，他的世界本就七零八落，由年幼无知的天真和身边人的哄骗构建。 而今天，虚无的平和美满彻底崩塌，大雨冲刷着他内心的那摊废墟，要把他在凌乱中淹没。 “你在哭吗？”一道打破倾盆雨声的清脆声音响起。 周憬琛闻声抬头，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撑着一把黄色涂鸦雨伞，站在他身前，成为他灰色视野中最惹眼的颜色。 那人弯下腰去看他的眼睛，似乎在认真确认他是不是在哭，随后收了伞，朝他走近，蹲在他身边，“上小学了还哭，丢不丢人。” 他好像是在嘲讽自己。 周憬琛止住哭泣，看向自己身边那个长着一张可爱娃娃脸却板着脸的男孩。 他嘴上说着难听的话，也没有看他，却朝他伸出手，摊开掌心，上面是两颗彩虹包装的糖果。 有些发愣地看着面前的那只手，周憬琛下意识小声地问了句，“给我的吗？” “除了你还有谁？”声音带着点不满。周憬琛看过去，只见他肉乎乎的脸微微鼓起，看起来有些可爱。 见周憬琛迟迟不拿手接，那个男孩轻轻拉过他的手，把糖迅速地放在他的手上，然后收回手。像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情一样，头朝向前方，目光却忍不住往侧方偷瞄。 捏着手中的那两颗糖，周憬琛有些无措，一会儿看糖一会儿看向紧挨着自己蹲着的男孩。 那个男孩没看他，往自己嘴里扔了两颗糖，含糊不轻地说了一句，“很甜的哦。” 尾音拖长，像是故意要引他嘴馋。 周憬琛听出他幼稚的目的，却轻易受他蛊惑，拆开了一颗糖的包装，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一点一点散开，又似无形中流进心里。 他很少吃糖，也觉得自己并不喜欢这些甜腻黏糊的东西。可糖果慢慢在口中融化的过程，让他莫名有了被安慰到的感觉，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他片刻前积累在心中的失落和无助就像嘴中的糖果，被无声的温暖融化掉了。 他们静坐在一起，肩膀挨着肩膀，时光变得没有那么难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只剩下一点微光的时候，不远处停下一辆车，车窗降下时，旁边的男孩一下子站起来，脸上挂着明朗的笑容。 他站起来，撑开伞往前跑了几步，又在雨中停下，然后折回来。 他把伞放在周憬琛身旁，又在口袋里掏了了几颗糖放在周憬琛手上，“别哭了，你爸爸妈妈很快就来接你了。” 然后在周憬琛还没来得及说谢谢的时候，他就跑进了雨中。周憬琛望着那个在雨中跑远的背影，捏紧了手中的糖。 后来他望向他的每一眼，总是能很轻易想到那个下雨天。 那一天于他而言，是日记本里被黑色蜡笔涂满的一页纸。糖果吃到最后一颗的时候，还是没有人来接他。他撑着雨伞，一个人走了好久好久，也没有找到回家的路。 唯一一抹亮色，就是那个撑着黄色雨伞的男孩，像个小太阳一样出现在他面前，撕破了身后昏暗又沉重的雨幕，送给了他许多彩虹色的糖果。 直到现在，他仍旧固执地认为，人生中最绚烂明媚的颜色，他是在那一天见识过的。 作者有话说: 修了一下这章，加了一点回忆~ 第18章 应该对他好一点点 雨砸在窗上留下大片湿润痕迹，闪电在空中劈出白色裂痕，突然响起的惊雷声让面前的人身体一抖。 冰凉的手指贴在自己的手臂上，一点一点向上滑动，勾起皮肤一阵酥麻的热意。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深深看着他，然后向他靠近，温软的唇擦过耳边，不均匀的喘息和呼吸间的热气烘软耳根。 “抱我。” 轻轻的两个字，却在他心底投下惊雷。 湿透的衬衣贴在皮肤上，纤薄的身体钻进他怀里，贴得他身上的衣服也一片潮湿感。喉结急促地滚了又滚，鼻息变得粗重而凌乱。 白皙的脖颈像一片柔软温香的云，因在雨中淋过而泛出诱人光泽，他低下头，轻轻凑过去。 第32章 那双他仔细观察过的、和主人一样漂亮的手，没有因他难以控制的冒犯举动而停下，而是勾上他的脖颈，微微用力，使两人的身体精密地贴在一起。 他吻上他脖颈处那颗黑色小痣，手掌紧紧搂住他细韧的腰肢，肌肤相接的触感像电流冲击着神经。 呼吸是烫的，身体是烫的，空气被清甜的果香侵占，怀中的身体软得不行。 他被那双散着凉意的手牵引着，倒在床上。大脑变得一片混沌，耳边夹杂着心跳和喘息。 坐在自己腰上的那人，一双眼睛淡淡望向他，似乎带着不满，手胡乱在他身上碰着。 难以忍受，于是翻身将作乱的人狠狠压在身下，他嗅见空气里爆发的柠檬味，酸涩得要命，混合着一种淡淡果香，像发酵过度的酒。他也如同醉了酒一般，失去了控制和思考能力，不管不顾地跟随着身体的本能。 潮湿的月色，手下颤栗柔滑的肌肤，滚烫交融的呼吸，粗重喘息和呻吟沉密交织。 浪潮一片一片涌上像是要击碎礁石，却被礁石粗鲁地搅碎。 他看见那双琥珀色眼睛蓄着泪光，眼神如同小猫的尾巴，在自己的心尖挠了又挠，痒得不行。 酸涩的柠檬味道更是铺天盖地地压下来，高高在上的月亮在他身下摇摇欲坠。 那双眼睛带着一点求饶似的讨好，勾着他的脖子凑近他，声音轻软勾人。 “宝宝，轻点。” …… 周憬琛睁开眼，视线乍然一亮，刺得眼睛生痛。又闭上眼睛，呼吸却难以平稳。 终于彻底清醒起来时，觉得身上一身热汗，坐起身来，将脸深深埋进手掌中。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梦里的许多场景和现实贴合，却又被自己的梦境擅自加工。想到梦中苏淮的模样，他霎时间变得面红耳赤，身体也有些热。 熟悉的果香又趁机钻入鼻腔，脑海里不自觉地播放起那个旖旎缱绻的梦，心虚地屏住呼吸，却无济于事。 他的眼睛直勾勾望向卧室的那扇门，内心的渴望如藤蔓疯长，缠住他疯狂颤动的心脏。 他盯着盖身上的被子，闻到了自己身上淡淡的信息素味道——柠檬的酸涩味。 捂着脸叹了口气，耳根处是明显的红，心虚地低头喃喃，“糟糕……” 把自己完全整理好后，周憬琛进了厨房，打开冰箱，看了一下后，拿出了一些自己会做的食材。 早饭做好，又把视线范围内该收拾的地方收拾好后，周憬琛在客厅无措地坐了一会儿。 随后又站起来，犹豫地走近了苏淮的卧室，想要敲门道别，但抬起手后，动作就变得十分犹豫。想想又觉得算了，害怕打扰他休息。 想转身走掉，又忍不住把耳朵贴在门口，起初一片安静，几十秒后，有伸懒腰的哼哼唧唧声，继而又出现了拖鞋踩在木制地板上的声音。 周憬琛赶忙去客厅，抓起自己的东西就往门口跑，出门前看着那扇卧室，仍旧是紧关着。 将大门轻轻关上，周憬琛转过身后，整个人松了口气。 脑海里时不时冒出那个荒唐又冒犯的梦，让他有些不安和心虚，更不敢直视那双漂亮的浅棕色眼睛。 于是就那样，身上穿着属于苏淮的不太合身的衣服，脑海里带着一个关于苏淮的难以启齿的梦，从苏淮家落荒而逃。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苏淮脸上，他皱了皱眉，从床上坐起来，整个人放空了一会儿，然后伸了个懒腰。 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 打开卧室门，在客厅环视了一圈，没有看见周憬琛的身影。 沙发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昨天晚上随意堆在餐厅门口的外卖垃圾也消失得干干净净，玄关处自己随意脱掉的鞋子被规整地摆放在一起。 他对着安静的房子叫了一声，“周憬琛?” 没人回应，看来是已经走了。 刷牙的时候，低头发现面前的洗漱用品也被按照高矮有序地排列着，于是忍不住暗自在心底猜测，周憬琛也许有洁癖和强迫症。 随后又否决，也许有强迫症，但应该没有洁癖。 准备在冰箱里随便应付一下早饭，走进餐厅时，打开冰箱，有被动过的痕迹——食材几乎按照色系排列。 再往餐桌方向走几步，空气中散发着的食物香气越发浓厚。 目光落在桌上，扫过色泽诱人的蔬菜烘蛋、芝士培根三明治，好像是周憬琛用冰箱里的食材自己做的。 苏淮的手握上那杯牛奶，触感温热，看来周憬琛没走多久。 他坐下来吃饭，瞥见可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厨房，蹲在自己的食盆前吃饭。碗里是狗粮混合着胡萝卜、西兰花等蔬菜，相比从前苏淮一个人时给可乐弄的应付式早餐，这算得上是丰盛。 似乎察觉到苏淮在看它，默默偏头看了一眼，短暂地和主人对视后又埋下头吃饭。 那简单的一眼似乎带着无声的控诉。苏淮低下头，吃着温热的早饭，胃里有被填满的舒服感，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吃完早餐后，慢吞吞地收拾桌上的餐盘，心里涌上一点淡淡的负罪感。 昨天自己让周憬琛睡沙发，他却给自己做了早饭。 晚上睡觉前的气恼被这一顿早饭带走，甚至让苏淮忍不住浅浅反省了一下。 第33章 他好像应该对周憬琛稍微好一点点。就一点点就行了。 第19章 可以牵你的手吗 启明的元旦晚会称得上盛大，由众多出手阔绰的学生家长们出资赞助，声势一年比一年浩大，场地和装饰也一年比一年豪华，随便一个香槟杯、一份小蛋糕都仿佛在炫耀着财力，呈现出奢侈的精致感。 晚会开始前，是校长和董事会代表致辞，年年都是一些换汤不换药的场面话，底下的学生极少有认真听的。 苏淮吃着桌上的冷餐点心，目光飘向舞台中间，苏其筠正在台上讲话，锐利的目光似乎短暂地在自己身上落下了几秒。 苏其筠之前有给他打过还几次电话，但是他没有接。反正现在外界都知道，自己和家里闹翻，而苏洺才是更讨苏其筠喜欢的正统接班人。 事实也确实和外界说的没什么差别，苏淮也不明白，苏其筠到现在还偶尔关心自己这个弃子，到底是为了什么，是觉得好父亲的戏份还没演够，还是觉得他重新组合的完美家庭缺少观众，非要自己到场观看欣赏才算得上真正完满? 难以理解，所以干脆不去理解。 放假时不见到苏其筠和苏洺倒还好，自己的心情不会总是因为他们突然变差。一在学校，和这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就忍不住有些心烦。就像此刻，他一抬眼看见正在一脸端庄发表讲话的苏其筠，就会想到苏洺说的那些话。 林未玥总说苏淮刚出生时就长得极可爱，医院的护士都喜欢抱他。而谈及这些的时候，她总是告诉他，只有两个非常相爱的人，才能生下漂亮的宝宝。她总是那样，无比天真，无比信任她和苏其筠的爱情。 她跟苏淮说关于他名字的来由。说他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苏其筠就翻遍了字典，好不容易取好一个，又总觉得不够好。 后来她生苏淮的时候难产，差点母子丧命，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走过来，自己刚出生那段时间又总是生病。 一向是个坚定唯物主义者的苏其筠，也关心则乱，最后听了公司里一个上了年纪的董事的建议，去了一个极有名的寺庙，求那位十分难请的大师取名。 也许是上天真的被父母爱子之心感怀，亦或是被照顾得很好，最后苏淮的身体健康了不少。 林未玥同他讲这些，无非是想告诉他，苏其筠很爱他，很爱这个家庭。他在慢慢长大的日子里，也能感受到林未玥说的话不假。 可原来那些他以为自己被爱的岁月里，他的父亲早就已经把爱分成了两份，兼顾着两个家庭。 苏淮总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不在乎了，可是每一次，都只能做到面上冷静，内心的某一处，还是难以释怀。 白色雕花瓷盘上的草莓慕斯在出神中已经被自己手里的叉子不小心弄得烂成一团，像未混合均匀的劣质颜料。 一只白皙的手将一杯酒推在自己身前，声音带着点亲切笑意，“心情不好吗，哥?” 苏淮放下手中的叉子，没说话，也没看他。 “还是蛋糕不好吃?”苏洺在苏淮身边坐下，拿起他放下的刀叉，浅浅品尝了一口被苏淮无意中毁掉的慕斯，“很甜，你不是最爱吃甜的吗?” 他浅笑着，无辜又温润的模样。 苏淮的脸色在他莫名的举动和带着轻嘲的言语后变得更差，又想到一些差劲的回忆，冷着脸站起身。 没走几步，被苏其筠叫住，“苏淮，跟我过来一下。” 苏其筠直呼他大名，往往是因为生气，或者有正事要跟他讲。 两人来到一处安静角落，苏其筠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没有任何父子间的关怀，“从下学期开始，我会让小洺在课外时间开始到公司里学习，你也来。” 苏淮从苏其筠的话里感受到，自己好像只是附带的，不费功夫便能明白他的用意—想让他去给苏洺做陪衬。 “我不去。”他直接拒绝，没有更多废话。 “集团下面有你妈的产业，这些你也一点都不在乎吗?”苏其筠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一根烟，在口袋掏了掏，似乎没有打火机，停下动作，目光落在很远的地方，“如果你能向我证明你有足够的能力，我会把它留给你。但如果你什么都不做的话，那就是把他拱手送给你弟弟。” “给我还是给苏洺，不都是你的选择和安排吗?”苏淮抬头，对上苏其筠深沉的目光。 明明苏其筠才是轻易操控这一切的人，却要把这个“拱手让人”的罪名按在他头上。 “不是。”苏其筠看着手中的烟，声音平静，“你好好考虑一下。” 话音刚落，秘书便过来他身边同他耳语，他皱着眉，面色愈发严肃。 走之前，他又转身对苏淮交代，“过年记得回家跟爷爷奶奶一起吃个年夜饭，我会去接你。” 像是给员工发布任务一样，声音没什么感情，也不在意苏淮的回复。 苏淮望着苏其筠行色匆匆的背影，露出思索模样，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直在观察到他们的目光。 启明的老惯例，晚会开始前所有的学生依次抽签，抽到黑色布条的人要蒙上眼睛，等待没有抽到布条的学生选他做舞伴。 交谊舞向来很能拉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且因为一半的同学需要蒙眼，又让这个环节多了一点旖旎的暧昧感，许多有暧昧对象或是<a href="" target="_blank">暗恋对象的人会选择在这天告白。 第34章 得益于这个环节，每年启明有很多人都会在元旦晚会上脱单。 苏淮不喜欢社交，去年因为生病也没有参加元旦晚会，对于大家在这天会不约而同选择自己喜欢的人做舞伴这一点并没有什么认知。 抽签筒被侍者送到面前，是一张空白的纸，按照规则，他不用蒙眼。 环视了一圈，看见不远处周憬琛正看着自己，虽然不知道他抽了什么签，但是侍者递给了他一根黑色布条。 苏淮看见周憬琛低头看了看那根布条，又朝自己看了看，然后在主持人的引导声下将布条蒙上眼睛，低头系住。 灯光暗下来，似乎是进入了选人环节，苏淮往周憬琛的方位走了几步，半道被人拦住。 林司源挡在他身前，面上带着笑，弯下腰，伸出手做出邀请的手势，“和我一起跳吧。” 他脸上没有蒙布条，苏淮看向不远处的周憬琛，已经有人站在他身前了，两人似乎在交谈，周憬琛的嘴唇一直在动，但是看不清在说什么。 “按照规则，你应该去找蒙着布条的舞伴。”苏淮绕开他，准备从旁边过去。 林司源又随着他的动作往旁边移了一步，仍是牢牢挡在他身前，“我从不遵守规则，我就想你做我的舞伴。” 苏淮有些不耐烦，面色更冷，“让开。” “我如果不呢?”林司源没有动作，眼神停留在苏淮面上，暗了又暗。 两人对峙许久，僵持了片刻，最终是林司源握着拳头妥协，往旁边退开。 咬了咬牙，抬眼时，对上了几双看热闹的眼睛。林司源狠狠瞪回去，那几双眼睛的主人又瑟缩着移开目光。 当众丢了个大面子，林司源心中满是恼怒，目光阴狠地盯着苏淮走远的背影。 自从上次周憬琛从自己家不说一声就走掉后苏淮差不多有一个星期没见到他。 今天早上在校门口看见周憬琛的时候，苏淮故意放慢了脚步，想等周憬琛跟上来，没想到自己的脚步放得越慢，周憬琛的脚步也放得越慢。 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段不长不远的距离，他本来想跟周憬琛说话来着，却根本找不到机会。 最后实在忍不住，苏淮停下来，回头看周憬琛。他却目光有些闪躲，整个人看起来很奇怪。 那天晚上张口闭口说要做自己跟班的人，好像在躲着自己?是因为自己那天晚上对他态度不好，又让他睡沙发，让他生气了? 苏淮那天早上还想着要对周憬琛好一点点，现在又只想去问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况且他的一套校服还被周憬琛不声不吭地穿走了，现在都没给他。 想着这些，他更理直气壮地往周憬琛那边走去。 周憬琛身前站着一个穿着可爱的女孩，苏淮一眼认出来是之前在花坛处和周憬琛举止很亲近的女孩。 安心苓。他看着不远处盯着这边看的路麒，一下子记起了这个omega的名字，是路麒的青梅竹马。 苏淮倒不着急找周憬琛，反正现在不能找机会问他，等下等他跳完也可以问。 而且这边有热闹可以看，他虽然也不知道这三人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出来这三人应该是三角关系。 看着路麒不远处一副吃瘪的模样，他顿时来了看热闹的兴趣。 只是情景剧似乎到了收尾的时候，他凑近了些，在律动感微强的音乐干扰下，什么也没听清。只看见安心苓低着头，整个人似乎有些失落，被一直不说话站在她身后的路麒一把拉走。 侧后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混乱，两个人依次撞上来，把他的身体往前方挤了好几步。 舞厅陷入黑暗，音乐变成舒缓的舞乐，苏淮看不见，着急往有光的地方走。 被人扣住手腕，熟悉的声音落在耳边，“要一起跳舞吗?” 是周憬琛。苏淮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不要。”嘴上说着不要，却顺着他的指引，站在他身前。 暧昧昏暗的灯光重新亮起，苏淮看着面前的周憬琛，黑色布条盖住他那双黑亮、喜欢直勾勾看着人的眼睛，让他一张脸显得很冷峻，有些清冷的禁欲感。 苏淮盯着周憬琛鼻侧那颗痣，突然觉得，那颗痣的位置长得挺好。 主持人似乎说了什么，苏淮没仔细听，周围有人开始慢慢动了起来。 “可以牵你的手吗?”周憬琛开口，语气是惯有的认真。 不过是跳个舞，身体接触是必不可少的，被他这样一问，苏淮莫名有些不知所措。 盯着他的脸，又看着他伸出来的手，苏淮朝他走近一步，“不可以。” 听见苏淮说不可以，周憬琛就乖乖收回手，没有再动作。 周围的人都在动，他们愣在这里显得很奇怪，于是抓住周憬琛的手，把自己的手放在上面。 周憬琛的身体顿时紧绷起来，苏淮能感觉到他的手很僵硬，目光落在他脸上，嘴唇也紧张地抿了抿。 不知道他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又觉得他应该是蒙着眼睛没有安全感，于是改口，“可以。” 周憬琛闻言，握住他的手。 “可以……”又是犹豫迟疑的声音。 话还没说完，苏淮直接将他另外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可以。” 他声音不自觉放大，有些虚张声势。 第35章 两个人终于顺利地在舞池中间动了起来，虽然动作都有些僵硬。 似乎被周憬琛传染了紧张，苏淮也莫名有些别扭，耳边回想着周憬琛那句“可以牵手吗”，注意力总是忍不住放在两人交叠握在一起的手上。 他们……在牵手吗?明明只是跳舞而已。 苏淮觉得室内的空调似乎开得有些高，两只贴着的手出来一层薄汗，面上也有点热意。 “为什么一周都没来学校?”苏淮已经适应了周憬琛的节奏，分出心来问他。 “生病了，淋雨又碰上易感期，信息素不太稳定，去医院了。”周憬琛回答得很平静。 他跟苏淮说话的时候，头总是会低下来，虽然眼睛蒙着布条，却也像是在看着他。 “今天早上，为什么躲我?”一个疑惑解除了，还有另外一个。 周憬琛喉结滚了滚，嘴唇抿了一下，没有说话。 “没有躲你。”周憬琛否认，喉结上下滚了滚，却不敢再解释更多，怕那个梦又趁机而入，怕自己的越界心思露馅，怕自己又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 “你为什么来找我跳舞?”他转移话题，内心冒出些不切实际的、隐秘的期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蒙着眼睛，他的嗅觉变得异常灵敏，在和安心苓说话的时候，他在杂乱的空气中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丝熟悉的味道，离他很近。他那时候就在想，苏淮应该是来找他的。 可是好久他都没有上前，他只好莽撞地拽住他的手腕，让他留在自己身边。他不想他去找别人，不想他和别人跳舞。 “没有。”苏淮看着他蒙着眼睛的脸。明明看不清他的眼睛，却仿佛可以透过那条黑布看到他的眼神，是热切的、探寻的。 于是他又否认了一次，像是强调，“我没有找你跳舞。” “你东西落我家了，我来把东西还给你而已。” 音乐停下，手掌被放了一枚质感坚硬冰冷的东西。 周憬琛扯下蒙住眼睛上的黑色布条，有些失落地看向手中写着自己名字的银色校牌，冰冷触感和手心另一个人贴在上面的余热相矛盾。 灯光亮起，他抬头环视周围，没能看见那个想要找到身影，却和隔着人群的一道阴鸷目光对上。 第20章 做了你爱吃的菜 学校里的日子无聊，却过得很快。寒假第一天，苏淮窝在被子里，可乐在房间里窜来窜去，最后又趴在他床边。 他在床上玩手机，刷到新闻说宁城今年会迎来历史上最冷的一个冬天，还会降雪。 在苏淮的记忆里，宁城还没下过雪。他有些怕冷，但是又很期待下雪。 从床上起来，在徐姨的唠叨中吃完了早饭，然后出门，准备带可乐去做一个常规体检。 在宠物医院碰到了周憬琛，他抱着一只橘色小猫，似乎也是来做体检。 苏淮不是第一次在这家宠物医院碰见周憬琛，上一次他似乎是带猫来做手术，是一只黑白相间的猫。 “你的猫?”苏淮看着他怀里的猫，问道。 那只猫窝在他的怀里，看起来很乖。 “不是，是小区里的流浪猫。” 可乐在做体检，苏淮有些无聊，“我可以抱一下它吗?” 那只橘色的小猫一点也不像流浪猫，有些微胖，看起来很可爱。 周憬琛点头，小心翼翼地把猫递到他手中，身体也靠他很近。 苏淮接过猫，在周憬琛靠近自己的时候，闻道一股熟悉的味道，和自己的沐浴露味道一模一样。 苏淮用的那款沐浴露很小众，他看了周憬琛一眼，没想到他也喜欢这种味道。 从宠物医院出来之后，两人在门口逗留了一会儿，苏淮看着周憬琛，突然想起自己有套校服还在周憬琛那里。 “对了，我的衣服，你怎么一直不还给我?” 周憬琛低下头，声音里带着点抱歉的意思，“忘了。” “那送你吧，反正我穿着也大了。” 周憬琛抬起头，看向苏淮的眼睛里全是开心，“谢谢。” 苏淮看着周憬琛，觉得他好像很轻易就能开心起来。又看着那只全身心都依赖在周憬琛怀里的流浪猫，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周憬琛现在在宁城无依无靠，是不是别人稍微对他好一点，他就感激得不行，就像路边的流浪猫和曾经小小一只在学校附近跑来跑去的可乐一样。 这样怪异的想法涌上片刻，又被苏淮甩在脑后，最后又把原因归结为冬天实在是个让人多愁善感又容易心软的季节。 除夕那天，苏其筠的车出现在小区门口。苏淮正准备出去遛狗，被一个保镖走上前拦住，随后引着走向那辆黑色的公务车。 后座的苏其筠看着苏淮，一张脸平静无波澜。似乎在无声告诉苏淮，要么乖乖走过去，要么被保镖押过来。 苏淮朝车边走过去，车门却半天拉不开，直到公寓里打扫卫生的徐阿姨急匆匆下来将可乐领走，苏淮才被允许上车。 因为辛月对狗毛过敏，苏其筠便可以细致周到到这种地步，完全不顾他的感受。 上了车，两人谁也没开口说话，车子在道路上匀速行驶，穿过城市的流光和霓虹。 下车时，苏其筠终于开口，还是像命令一样的语气，“大过年的，要好好说话，不要做出出格的举动。” 第36章 苏淮没应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苏其筠的眼中，自己似乎变成了一个不可控的危险分子，好像每句话都能够轻易破坏一切，每个行为都让人难以理解继而引发动荡。 苏淮跟在苏其筠身后，不理解地看着他笔挺的背影，既然都这样认为了，干嘛还要把自己带回来吃饭。 从大门走进，穿过花园的长廊，到处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进到客厅，苏洺正踩着凳子在落地窗上贴福字，万芝和辛月担忧地站在苏洺的身侧，手撑在椅子上，帮他稳住。 “小心点。” “欸，慢点！” 被关怀声环绕地苏洺脸上挂着笑，不时回头问，“可以了吗？” 不远处的苏海伸出双手比划着，不时纠正着位置。三代同堂的场景，其乐融融。 可惜这副画面被自己的到来打破，辛月和万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僵硬片刻后，辛月赶忙挂着亲切的笑容迎上来，“其筠和小淮回来了。” 苏海目光冷冷扫过自己一眼，冷哼了一声，转身便往餐厅走。万芝仍旧维持着体面的微笑，看着苏海的背影，拍了排苏洺的肩膀，“小洺，快去哄哄你爷爷，他最喜欢你了。” 苏洺朝着苏海跑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老人家便发出了爽朗的笑容，慈爱地摸着孙子的脑袋。 苏其筠走在苏淮身侧，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叫阿姨做了你爱吃的菜和甜点。” 声音很轻，有点若有若无的关心，像是从前林未玥还在时的那个苏其筠，突然又变回来了片刻，在除夕这天温柔地对他说了句话。 不知道怎么的，苏淮突然觉得委屈和难过，眼睛一热，又低头掩饰。 入座后，精致华丽的菜铺满了整张桌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已经很久没有一家人一起吃过饭了，上一次和其筠坐在一桌吃饭的那个除夕夜，他还为了一个不值的人和我摔杯子大吵呢。”苏海浑厚的声音传来，极少出现表情的脸上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意，笑里藏刀的话语让饭桌上的人动作皆是一顿。 他看着苏其筠，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和苏其筠比起来有过之无不及的威严。 万芝将筷子放在桌子上，力度不小，发出清脆的声响，“好好的，你还要翻这些旧账做什么，其筠不是已经知道错了吗?！” “哼?知道错了?知道错了怎么不肯跟我道一句歉，知道错了怎么让我的宝贝孙子没有爸爸似的在外边待了那么多年，知道错了怎么今天还把这个小孽障带回来吃饭?！” “爸！”苏其筠出声制止，面上有些愠怒。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 饭还没吃几口，场面就已经混乱不堪了。苏海对当年苏其筠挑战他上位者威严的一切行为耿耿于怀，并重新翻出来一一为苏其筠重新定罪，语气霸道，不容反驳，。 万芝一边劝苏海不要在这样的日子提这些，一边又忍不住袒护自己的儿子，开口为苏其筠争辩，随后又指责丈夫专制冷酷，指责苏淮的妈妈当初对苏其筠百般勾引，才让苏其筠为那种货色和家里闹翻。 辛月则更是手忙脚乱，一边安抚暴怒的公公，一会儿抱住忍不住掉泪的婆婆，最后还要小心观察苏其筠的脸色。 苏其筠脸色铁青地坐在座位上，每次开口，话说了不到半句，就会被苏海打断。 争吵、谩骂和互相指责的声音就像除夕夜里一根被点燃的爆竹，微细的火光点燃了引线，便一节复一节的炸开，难以止熄。 苏淮听着那两个老人话里对自己母亲的不满、怨恨，麻木地吃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甜点，从前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甜的东西就会好起来。 可是今天，他把面前甜腻的桂花糕塞进嘴里，却一点用没有，胸口闷痛，胃里也越来越难受。 对面的苏洺也不顾场面的混乱，他用刀叉分解着盘子里的烤鸡，沿着骨架一点一点将皮、肉、骨分离，嘴角挂着事不关己的恬淡笑容。 苏淮的目光落在他因为手上动作时不时露出来的一截手腕，那里又多出了一些新的伤痕，新鲜的红色疤痕和沉旧的深色疤痕交错，有些可怖。苏淮的目光变得有些哀伤，他想不通为什么一切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应该把错误归结到谁的头上。 苏洺却在他痛苦的神情和目光中绽放出更大的笑容，微微张开嘴，没有发出声音。 苏淮从他明显的口型中，知道他说了什么词语。他说的是“婊子”。 是万芝和苏海口中骂出来的话。在他们口中，他的母亲万恶不赦，卑劣低贱又心计有手段。而苏其筠，在这些难听的污蔑声中，没有替自己的母亲说过半句话。 苏淮捏着筷子的手指泛青，身体微微颤抖。 原本因为苏其筠那句状似关心的柔软话语，因为餐桌上有许多最爱吃的甜点摆在最靠近他的地方，他想着无论发生什么，他会安静地好好吃完这顿饭。 但是好像还是做不到。酒杯摔在地上，和瓷砖碰撞出刺耳又尖锐的声音，混乱的争吵声停止片刻。 他的目光扫过苏洺愈发肆意的笑容，扫过苏其筠疲惫失望的面容，又对上苏海鹤万芝怨恨的眼神。 “苏淮！”苏其筠呵斥的声音响起，苏淮听出了责备和不满的意思。 第37章 “我吃好了，先走了。” 苏淮说完后便转身，身形直挺，垂在身侧的手却微微发抖。安静片刻，身后餐厅传来更加激烈的争吵声。 即便他脚步再快，也无法甩掉苏海的怒吼，“你看见没，这就是你和那个贱人生的没教养的东西！” 不知是谁掀翻了桌布，更多餐盘、杯子落在地上的声音炸开，引发了几声尖锐的惊呼。 苏淮大步从餐厅和满屋坠饰营造出的喜庆氛围中走出去，逃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背后，整个宁山别墅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中。 直到单薄身影融进了浓郁暗沉的夜色中，苏淮疲惫地蹲下身，看着天上零散的星星，眼眶微酸。 好好一个除夕夜，却偏偏是这样。如果妈妈还在的话，一定会很快乐、很美好的吧。 第21章 嗯，我在 小区公园的僻静小道上，苏淮牵着可乐散步。江风湿寒，吹得人由内到外得冷。 徐阿姨要回家和家人一起过年，为可乐准备了吃食后就离开了，大抵是觉得苏淮要在宁山别墅过年，家里只有一些之前采购的食材，没什么吃的。 他回家时，只觉得家里冷清又空荡，让人有些待不下去。呆坐了片刻，拉着可乐出来散步，街道和公园里也几乎没什么人。 可乐开心地在路上晃悠，一会儿围着树绕圈，一会儿在草丛里乱扒。苏淮几乎是被可乐牵引着往前走，走了没多长时间，肚子发出了一串奇怪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的夜色。 好在周围没什么人，苏淮揉了揉肚子，拉着可乐往旁边的长椅方向走过去，他走得又饿又冷又累，偏偏可乐吃得肚子饱饱，精神状态和体力好得不行。 苏淮在椅子上坐着，目光没有焦点地停留在周围灯火明亮的居民楼，身影在惨淡月色下显得寂寥。 可乐围着椅子转来转去，一会儿绕着小树转来转去，一会儿在他脚边往他身上蹭。苏淮把可乐抱到身上，得到了一个温暖、足够成为这个寒冷夜晚慰藉的拥抱。 可乐像往常一样蹭着他的脖子，舔他的脸颊，圆溜溜的眼睛给人一种不太聪明的感觉，但是满眼热切地望着他。 苏淮忍不住轻叹了口气，然后笑了一下，摸着可乐的耳朵，“我只要有你就好了，对吧可乐?” 可乐“汪”了几声，再冷清的夜色中回应苏淮。 他轻轻笑着，目光望着居民楼那些小小窗口投射出的温馨热闹、阖家团圆的节日氛围，不可避免地有些落寞。 回家时，隔着层层路灯看见小区楼下站着一个高大笔直的身影，正抬着头，不知道是在看哪里。 苏淮朝周憬琛走近，还没近身，可乐就已经窜到他脚边，摇着尾巴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它咬周憬琛的裤脚，引得周憬琛赶紧回头。 看见苏淮的那一刻，周憬琛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幼稚和莫名其妙，难以涌常理解释。 苏淮看见周憬琛，本来想问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动了动嘴，却没有开口。他看着周憬琛，只觉得自己和周憬琛还真是同病相怜，这么热闹温暖的节日里，他们都是孤零零一个人。 走近后，他看着周憬琛的眼睛，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安，那双眼睛好像总是很纯粹的望着他，不会笑里藏刀，不会晦暗不明，没什么要费尽心思才能弄懂的情绪，也没有直白的讨厌和怨恨。 和他逃离的宁山别墅、掠过的各种名利场上见过的眼睛都不一样，没有那么多杂质，是好看又简单的一双眼。 而这样一双眼，每次都是亮晶晶地看着他，像是很需要他似的。 “你站在这里，是准备喝西北风吗？”苏淮眼睛在他身上停留片刻，边说着边从他身边经过，脚步没有停留。 他看到周憬琛时，就注意到他乱糟糟的头发和微红的鼻尖，不知道是在冷风里吹了多久。 周憬琛看着苏淮的背影，摇头，“不是。”他站在这里的目的很简单，但说出来又有些奇怪。 周憬琛看了手机里的天气预报，今晚会下雪，是初雪。他原本想，如果天气预报足够准，而他今晚又能够幸运一些，能在楼下见到苏淮的话，他也许可以一起和苏淮看到宁城的初雪。 宁韵在国外治疗的那段日子，某一次下雪时，精神状态很差的宁韵望着窗外的大雪发呆，脸上出现了周憬琛极少见过的笑容，平和又幸福的模样。只是不过片刻，她的笑容便凝滞在脸上，显得十分苦涩。她突然转过头，突然对周憬琛说，“要在初雪那天，去见你自己想要见的人。” 那天周憬琛并不理解宁韵，只是将她伸出来的手又盖进被子里，问她想不想吃点什么。后来再次回到宁城的时候，他才明白，宁韵在医院最后意识清醒的那几个小时，居然带着巨大的、难以释怀的遗憾。 周憬琛从来不信这些浪漫的传言，可大概是宁韵曾经这样嘱咐过他，也可能是害怕会像宁韵一样留下遗憾。总之，他小心又期待，带着难以言明的情绪匆匆跑了过来。 苏淮走了几步，看见周憬琛还在原地，一副发呆的模样。 “过来。”是说给周憬琛听的，眼睛却看着身后走得很慢的可乐。 周憬琛回神时听见苏淮的话，刚刚因回忆而暗下去的眸子又再度亮起来，闪着些许欣喜的光。他一把抱起在花坛边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可乐，三步两步追上停留在原地的苏淮，将可乐的头送到他面前，声音轻快，“它来了。” 第38章 苏淮面色一贯的冷，眼睛里的情绪却温和许多。看了一眼周憬琛和他怀里的可乐一眼，没说话。脚步不动声色地放慢了些，两人并肩走近电梯。 一片安静中，苏淮不争气的肚子再次叫了起来，耳朵一下子变成微红的颜色。被周憬琛探究的目光看着，干脆破罐子破摔，声音不自觉变大，理直气壮中似乎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看什么，肚子饿不行吗？” “行的。”周憬琛向来有问必答，转而又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没吃晚饭吗？” 虽说是除夕夜，但是对于他们这种没有家的人来说，不过就是一顿普通的晚饭。 可乐在周憬琛怀里很不安分，爪子乱蹭，周憬琛抱不住它，只好蹲下来把它放在地上。 “吃了一点，”苏淮低着头，脑海里又冒出一小时前那个不愉快的晚餐，神色微微黯淡了些，“没吃好。” 周憬琛抬头，只能看见苏淮被纤长睫毛挡住的不知道什么情绪的眼睛。他靠近苏淮，几乎贴在他腿边，抬头问他，“那你想吃什么吗？” 苏淮低垂的眼睛正好对上周憬琛关切的目光，四目相对，又下意识回避。 周憬琛一脸真诚地对苏淮说，“我可以给你做。” 即便再迟钝，见过得多了，也能拥有轻易分辨出真心与虚伪的能力。因为苏其筠，苏淮知道，至亲之人的关心也可以是装出来的。因为苏洺，苏淮明白一个人对一个人的关心，可以是不怀好意的，是嘲讽又刻薄的。因为林司源，苏淮又懂得，有些关心是有所图谋的，带着让人反感的目的，接受一分，迟早要被索取十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很讨厌被人关心，即便是那些带着善意的关心，他也防备又警惕。可是被人关心，确实是一件让人觉得温暖的事情，无论表面怎样表现出拒绝、反感，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却永远不会骗人。 苏淮觉得周憬琛真是他遇见的最奇怪的一个人，无论是小时候作为标准模范生的他莫名其妙帮自己打架，还是长大后一次次原因不明的朝自己靠近、关心自己，都没有明确的动机和目的，也不需要自己回馈什么。 他一直以为自己讨厌周憬琛，但现在看来，似乎只是自己在与周憬琛的相处中自然而然地带上了对alpha的偏见。作为一个alpha，周憬琛却没有那种目中无人的自大，也不会用性别观念审视他的beta身份。抛开一切，周憬琛好像是一个奇怪固执又善良的人。 也是今天晚上，唯一一个让他感受到温暖的人。 苏淮沉默一会儿，电梯门打开后，他往前走了一步，极小声地道，“谢谢你，周憬琛。” 周憬琛大约是没听清，只听见自己的名字，以为苏淮在叫他，从后面大步走到和苏淮齐肩的位置，“嗯，我在。” 第22章 你之前答应过的 一回生二回熟。周憬琛跟在苏淮身后，轻车熟路地换了鞋，解掉可乐脖子上的狗绳，往厨房走去。 进厨房的时候，苏淮本来想跟进去帮忙，周憬琛却转身拦住他，“不用了，我来就行。” 苏淮在门口顿住脚步，原本因为周憬琛毫不犹豫的拒绝有些生气，仔细一想，自己可能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坐在沙发上随便挑了一部电影，看了一半的功夫，周憬琛就开始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招呼苏淮过去吃饭。 食材有限，周憬琛只做了一些简单的家常菜，但每一道被端出来的时候，都是色香俱全。 “你饿吗？”苏淮没动筷子，问周憬琛。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想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吃饭。 周憬琛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摆在他面前，摇了摇头。 苏淮不死心，又问了句，“真的不饿？” 周憬琛又点头。 苏淮喜欢周憬琛在他面前的诚实，但有时候又实在讨厌他完全听不懂暗示。 “你坐下来，陪我一起吃。”只好将话说得明明白白，但脸皮又薄得过分，于是白皙的皮肤透出些粉红。 他从小就是不会请求不会服软、不会明确表达自己喜欢什么的别扭性格，明明是一句应该态度放软的请求，脱口而出成了一句语气有些僵硬的命令。 苏淮心里对自己有些气恼，知道不该是这样说话，但是碍于面子，也没有勇气再开口重新说一遍。 随便了。周憬琛爱吃不吃，他自己一个人吃更好，更清静。 端起碗，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没想到味道也出奇地不错。苏淮在心里暗自赞赏，周憬琛还挺贤惠。 “好。”周憬琛顿了一会儿才应下，拉开椅子坐下的过程，目光一直看向偏着头不看自己的苏淮，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眼里浮现出柔和的笑意。 苏淮口味清淡，喜好甜口，周憬琛做的菜居然都很合他的口味。大概是苏淮实在很饿，觉得周憬琛的手艺比今晚宁山别墅请的那些五星级酒店的大厨还要好一些。 两人一起坐下吃饭，没怎么说话，但是苏淮今天糟糕的心情却随着食物一点一点填满空荡的胃而变得好起来。 周憬琛给他做了饭，礼尚往来的话，他也想为周憬琛做点什么，作为回报。 “你有没有什么想让我帮你做的事情？” 苏淮觉得只要是自己力所能及范围内的，看在这顿饭的面子上，他可以满足周憬琛提出的任何愿望。 第39章 周憬琛在苏淮吃完后，帮他一起收拾碗筷，闻言后手上动作放缓，似乎是在认真思考。 “我想让你陪我去看灯展。”大约一分钟后，他回答。 苏淮有些出乎意料，这个要求比他想象中要简单容易许多。 “只有这个吗？”苏淮心里疑惑又惊讶，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用坚定的口吻继续引导，“只要你说，我就会做到。” “嗯，只有这个。”周憬琛也再次应道。刚刚小区楼下和电梯里有附近一个景区灯展的宣传海报，他注意到苏淮经过的时候看了好几眼。 他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如果有，那就是——他想让苏淮开心，想陪苏淮一起做他想做的事情。 苏淮本以为周憬琛有可能是不太好意思，可是现在看来，显然不是。周憬琛好像真的没什么想从自己这里得到的，明明自己可以给他更多别的有用的东西，也有能力满足他更大一点的愿望，他却只是让自己去陪他看灯展。 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既觉得周憬琛有些笨，又觉得他实在是有些特别。 苏淮愣了一会儿，答应到，“好，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附近有一个商业景区今晚会举办新年祈福主题的灯展，零点的时候还有烟花秀，苏淮刚刚在楼下的时候就看见了景区的宣传海报。那个景区的灯展他小时候每年都去，长大后听说一年比一年办的好，但是由于各种原因，他很少去。 从景区大门进去，眼前一片灯火辉煌。入目便是色彩艳丽造型多样的大灯笼，吉虎迎客、喜鹊登枝、鱼跃龙门，除了寓意美好、抓人眼球的巨型灯笼外，还有许多大小、形状各异的竖骨灯笼整齐地挂在屋檐边，映照得整个景区亮堂堂的。 道路两边有些多小摊和店铺，挂着精致可爱的手举小灯笼。来逛灯展的人很多，苏淮和周憬琛一进来，就被人群挤得不得不紧紧挨在一起。 好在往里走了一段后，人流量稍微少了点。苏淮很久没来灯展，兴致很高，对于那些两边商铺摆出来的稀奇古怪的小灯笼都十分感兴趣。 “你也是属虎吧。”他一边看灯笼，一边问周憬琛。 周憬琛“嗯”了一声，他站在苏淮身边，看着苏淮一脸开心地把玩着那些形状奇怪的小灯笼，冷峻的脸添了几分柔和的神色。 “你是几月份出生的?” “三月。” 苏淮挑了两个老虎形状的灯笼，一只体型较大，身形威猛，表情凶狠，一只体型较小，身体圆润可爱，看起来憨态可掬。 “那我比你大。”苏淮拿着刚买的两只灯笼，把比较小的那一只递给周憬琛，“这只送给你。” 周憬琛接过时，苏淮还凑过来带着笑意道，“是不是和你很像?” “不是，”周憬琛细细端详，摇头否认后又看了看苏淮，“像你。” 周憬琛觉得这只小老虎很可爱，像苏淮一样可爱。 苏淮听到这话后，有些不服气，装作要拿回来的样子，“那你还我。” 周憬琛眼疾手快地将灯笼藏在身后，苏淮的手追到他身后，被他轻轻扣住手腕，然后突然往自己身边一拉，转身把苏淮护在身前。 几个追逐打闹的初中生模样的alpha举着灯笼擦着苏淮和周憬琛的身体跑过去，手举灯笼的杆子狠狠撞在周憬琛的后脑勺。 “你没事吧?”苏淮看着那几个嬉笑着跑远的初中生，回头有些担心地问周憬琛。 周憬琛摇了摇头，轻轻拉着苏淮的羽绒服袖子，把他放在人流量较少的那一侧。 景区的广播通知十五分钟后，在灯展镜头的琴心湖附近，会有无人机和烟花表演。 大概是为了抢到观赏的好位置，周围的人群已经有人跑了起来，热闹的嬉笑声在耳边响起。 “我们要跑吗?”周憬琛看了看周围，低头问苏淮。 “跑吧！”苏淮眼睛亮了一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小时候来看灯展，林未玥和苏其筠都是慢悠悠的性格，不喜欢追逐奔跑。他也只能跟着他们慢慢走到烟花表演的特定区域，所以几乎每次都是在在最外层看烟花。因为太小看不见，就会被苏其筠抱起来，骑在他脖子上看。 那些记忆已经很遥远了，苏淮因为不受控制从脑海里钻出来的回忆短暂的失神了几秒，转而边下定决心，这次他自己一个人来，一定要抢个看烟花的好位置。 苏淮拉着周憬琛的袖子，羽绒服的袖子宽大，很难完全抓住，所以只是拽着一半衣袖，用力拉了拉，声音带着点天真又激动的孩子气，“冲冲冲！” 两人跑出去时，苏淮的手正离开周憬琛的袖子时，被周憬琛的手一把抓住，然后紧紧地以十指相扣的亲密姿势签在一起。 苏淮低头看着两人牵着的手，有些不太适应，忍不住挣脱了几下，却被抓得更紧。 “你之前答应过的，可以牵你的手。”即便在跑步，周憬琛说话的声音也很稳。 苏淮想到应该是上次舞会的时候答应的，整个人欲言又止。景区的流光溢彩在他眼中汇聚成亮亮的一点，光亮中倒映着苏淮的脸。 苏淮本来一跑步就有些喘不上气，又看着周憬琛神色认真的一张脸，在心里想着，算了，确实答应了。 跑了没一会儿苏淮就没什么力气了，几乎是接着周憬琛的拉力才不断向前，周围模糊的人影、绚烂艳丽的灯光像走马灯一样不断掠过、后退，仿佛跌入绮丽幻境，只有手指处的热汗、因剧烈运动起伏的胸腔足够真切。 第40章 前面需要过桥，人群实在难以挪动，两人只好慢慢停了下来。周憬琛握着苏淮的手还是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苏淮觉得有些热，又动了动，想要把自己的手拿出来。 “我对这里不熟，而且人好多……”周憬琛手微微松了一点，但没有放开的意思，眼睛里满是依赖地看着苏淮，语气有些请求示弱的意思，“我怕我会走丢。” 苏淮愣了一下，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把周憬琛的手牵紧了些，“不用怕。” 他牵着周憬琛的手上了桥，桥上几乎是人挤人，前进的速度十分缓慢，从下面下来的时候，他手上的老虎灯笼已经完全被挤得瘪了下去，偏头看周憬琛的那只灯笼，居然还是完好无损的样子。 来不及问周憬琛是怎么做到的，无人机已经开始在湖面上倒计时，跟随着湖面上不断变换的彩色数字，人群中也开始响起倒计时的呼喊。 “10、9、8……4、3、2、1！” 零点时，伴随着一声巨响，烟花准时在天空炸开。人群轰动，周憬琛拉着苏淮的手，把他护在身前。 与此同时，热闹的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新年快乐”。苏淮转身，被周憬琛抢先说了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苏淮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头顶的烟花在他脸上映出暖黄色的光，显得他整个人温和又柔软。 周憬琛觉得，此时站在他面前，对他笑着的苏淮，才是应该苏淮最原本的模样，快乐又无忧无虑。 苏淮抬头看天空，一张张橙红、紫粉、金黄的花伞不断在天空绽放开，世界变得光彩绚烂。 所有的烦恼、难过，都被通通甩在脑后，这是不太好的一年，却拥有了一个值得好好回忆的结尾——他真的抢到了最前排的好位置，也看到了最好看的一场烟花。 第23章 老虎灯笼(修) 烟花表演结束的时候，苏淮和周憬琛两个人跟着人群缓慢移动，朝着景区门口走去。整个景区内仍旧灯火辉煌，但是来的时候经过的那些小商铺大都已经关门，街上不像一小时前那样热闹。 宽阔的主街道上水泄不通，两人被拥挤的人群包围着，十几分钟也只向前挪动了几步。实在是被挤得有些难受，苏淮拉着周憬琛费力地从人群侧方穿出来，挤进旁边一条幽暗狭窄的小道。 初进时，这条小路窄到无法并行，越往里走越宽阔。小道没有灯，路面也不平，但胜在人少又通顺，不会出现人挤人连呼吸都有些困难的情况。 苏淮在前面走，周憬琛一只手牵着苏淮的手腕，一只手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着前面的路。 快要走出去时，旁边的一条小巷子传来小孩的哭声，以及隐隐约约的玻璃瓶砸墙面的碎裂声。 那小孩哭得实在是有些撕心裂肺，细听还有几个男人浑厚的笑声和一个男声痛苦的闷哼声，隔得有点远，听不太真切。 只有小孩尖锐刺耳的哭叫声让人感到不安。苏淮原本已经走过了那条巷子的入口，犹豫片刻，脚步还是忍不住折回来，看了周憬琛一眼，偏头示意他将手电筒转个方向。 在他准备转进巷子时，手腕被人紧紧拉住。周憬琛拦住他，自己先迈了进去，走在苏淮前面。 幽暗的巷子在青黑色天空下有些诡异的恐怖氛围，伴随着哭声，让人轻易联想到一些悬疑电影里的案发现场。 发散的想象力和脑海里冒出的电影画面让苏淮有些后背发凉，但看着前面周憬琛宽阔高大的背影，又莫名心安下来。 随着哭声越来越近，那几个浑厚的男声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苏淮关掉了手机的照明，原本就小心翼翼的脚步也开始放得更轻。又走了几步，周憬琛在前面停下脚步，转身对苏淮指了指前面。 苏淮也跟着停下，被周憬琛的动作勾出了好奇心，又忍不住挽着他的胳膊，探出脑袋观察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浓重的烟酒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满地的玻璃碎片在不知道哪里折射进来的星点光亮下泛着危险的光。而那滩细碎的光亮中躺着一个beta，旁边还坐着一个哭得停不下来的beta小孩。 几个身形高壮的男alpha围在一旁抽烟，其中一个alpha的脚踩在地上那个人的肚子上，时不时重重用力碾压。 每次一用力，地上那个beta就会抽搐般扭动几下，伴随着痛苦的低叫，而那几个靠在墙边的alpha则像是被这种场面取悦到，居高临下的眼神扫过地上如蝼蚁一般的人，然后发出得意又痛快的笑声。 “虽然这家伙手脚不干净，但长得还挺干净。”一个alpha蹲下身去，手在地上躺着的beta脸上拧了一下，露出猥琐笑意。 “要不把他卖到会所里去，看这皮相，说不定能买个不错的价钱。” 苏淮听到那个alpha口中的会所，眉头皱了皱。他曾经听说过这种灰色产业，也知道一些有钱的alpha喜欢去这种地方玩，但没想到，这些地方有这种人口买卖的交易。 “哼，我觉得干脆打死算了，一个beta，居然还想用酒瓶打我。反正听说他没什么家人，死了估计也没什么人在意。” 那小孩听到他们说的话，哭声愈发大起来，大大约是嗓子实在不舒服，声音随后变得有些嘶哑。 离他最近的alpha十分不耐烦地朝他踢了一脚，狠狠警告，“再哭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第41章 小小的身体在地上滚了一圈，又自己爬起来，被吓得忍住哭声，整个人发着抖，小心翼翼地叫着地上的人，“呜呜哥哥……哥哥” “都卖了吧。”几个人终于商定好，于是当机立断地行动起来。 其中一个alpha粗鲁地把地上躺着的那个beta拽起来，beta的衣服上沾着刺目的血迹，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借着巷子外的微光，苏淮的目光落在那个beta的脸上，看清楚后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脸色微变——居然是云扬。 小男孩也被人一把扛起，几个alpha扛着人便准备离开。 苏淮捏了捏周憬琛的手臂，周憬琛回头和他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两人脚步默契、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那几个alpha大概是喝了酒，脸和脖子上的皮肤都挂着不正常的红色，走路也歪歪斜斜的。刚走出巷子没一会儿，不知道是遇见了什么情况，又慌慌张张地退了回来。 周憬琛也赶紧转身，被人撞了个满怀，担心苏淮被撞痛，赶紧低头，观察他的情况。 鼻子微痛，苏淮随手揉了揉，庆幸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拉着周憬琛往后退了几步，躲在暗处偷偷观察。 “真是见鬼，怎么大半夜地外面还有这么多人?” “应该都是来这边看烟花秀的。” 几个人吐槽了几句后，坐在地上，开始抽烟，其中两个alpha靠着墙面，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云扬被随意地扔在地上，小男孩拉着他的手，坐在他身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其中两个alpha瘫睡在地上，发出震耳的呼噜声。 苏淮看了看另外两个清醒着的alpha，指了指其中一个正在低头看手机的alpha，做出“交给我”的手势，随后又指向另外一边一个正在吸烟的alpha，给了周憬琛一个眼神。 一人解决一个的话，应该不算太难。 周憬琛点了点头，然后在苏淮的示意下，两人冲了出去。 那两个稍微清醒的alpha面对突然冲过来的两个人，脸色有些迷茫，反应也很缓慢。 等两人的脚已经踹上去后，那两个alpha才身形不稳地站起来，带着几声惊慌失措的怒骂，“操，哪里来的神经病?” 可能是因为对方喝了酒的原因，周憬琛轻而易举就制服了那个alpha，抽了腰带将那个alpha地双手反绑在身后，又感觉过去帮苏淮。 苏淮那边有些吃力，alpha虽然因为酒精的原因明显反应迟缓，但是力量和体型都有绝对优势，苏淮一时间没办法彻底压制住他。 一时不慎，身前的alpha找准时机朝自己扑过来，苏淮来不及躲闪，仓皇之前闭上眼睛准备接下那个朝着自己脑袋挥舞过来的拳头。 一个黑影迅速挡在自己面前，只听见那个alpha痛呼一声。苏淮睁开眼睛，看见周憬琛挡在身前，而刚刚那个alpha已经狼狈地捂住肚子倒在地上，痛得面色扭曲。 这样的画面似曾相识，微微发愣时， 周憬琛没有顾及地上那个没有还手之力的aloha，转身扶住苏淮的肩膀，“没事吧?” 苏淮摇头，看着周憬琛，神情微愣。在被可靠的安全感包裹的同时，也不禁自然地产生了疑问，原来周憬琛这么能打? 来不及细想，被小朋友慌乱又带着哭腔的声音揪住注意力。 地 两人赶紧朝着云扬跑过去，苏淮一把扶起地上的云扬，周憬琛抱起那个吓得不敢出声的小男孩，在平稳的呼噜声和几声气急败坏的怒骂声中跑了出去。 景区外面的人已经没剩多少，出去的时候幸运地拦到了一辆的士，把看起来伤得不轻的云扬塞到后座后，周憬琛抱着小男孩也一起坐了进去。 “师傅，去最近的医院。” 后座的男孩似乎是感觉脱离了危险，整个人一边小声地哭着，一边不断看向云扬，可怜巴巴地喊着“哥哥”。 周憬琛一边拿纸擦着他脸上的眼泪，一边生疏地哄着他，“别害怕，你哥哥没事的。” 到医院的时候，小孩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乖乖躺在周憬琛的怀里，云扬被送进了急诊后，两个人坐在医院的椅子上休息。 面前的时钟显示已经三点五十七分，苏淮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疲惫和困意，眼皮愈发沉重的时候，肩膀重重一沉。周憬琛的发丝蹭得他脖子有些许痒意，又被困意压下去。 再醒来时，苏淮的脑袋枕在一个软软的东西上，睁开眼睛，看见周憬琛的正低头看着自己。 “醒了?” 苏淮噌得一下坐好，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枕在周憬琛的大腿上，而另外一边大腿上，睡得正香的，是昨晚那个小孩——云扬的弟弟。 苏淮揉了揉脸，整个人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苏淮稍微清醒了些，注意到周憬琛眼下的乌黑，问他。 “不用了，我休息得挺好的。” “对了，云扬怎么样?” “昨天做了全身检查，被打得有些严重，做了手术，早晨的时候已经准入普通病房了。” “哦，那就好。” 没过一会儿，那小男孩也醒了，开始哭着找哥哥，周憬琛只好带着他去了病房。 云扬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脸上、手臂上都有不少伤痕，昨晚应该是遭了不少罪。小男孩趴在哥哥床边，忍不住哭，又怕吵到哥哥休息，咬着嘴唇不发出声音，眼睛里一颗接一颗的掉眼泪。 第42章 让人看得心软。苏淮不会哄人，偏头看了眼周憬琛，周憬琛对上他的眼神，就懂了他的意思，上前去温声细语的同小男孩说话，劝他别哭了。 没过一会儿，那小男孩大概是哭累了，趴在云扬的床边睡着了。苏淮叫了护工来帮忙照顾云扬，随后和周憬琛一起离开。 苏淮肚子饿得不行，准备去医院附近吃个早饭，顺口问周憬琛，“一起去吃早饭吗?” 周憬琛摇了摇头，拒绝后又解释，“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苏淮没太在意，只当折腾了一晚上，周憬琛可能急着回去休息。 吃完早饭，苏淮打车准备回家补觉。他晚上没睡多久，而且也睡得不舒服。上车后，整个人靠在座位上，有些精神不济。 车子路过昨晚的景区，路口熟悉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周憬琛不到这里来干什么?苏淮盯着周憬琛看了几秒，再次确认，随后目光又注意到他的手。 周憬琛手上提着两个昨天不知道被自己进了巷子后扔到哪里的老虎灯笼，他低着头，似乎在很认真地看着那两个灯笼。 车子行驶出去一段距离，苏淮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路口的那个身影。他有些不能理解，周憬琛不吃早饭、不回家休息，就是为了来找这两个灯笼吗? 第24章 他是不一样的 云扬醒来时，周憬琛和苏淮正带着云飞在外面吃晚饭。苏淮接到护工的电话后，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吃饭也心不在焉的小朋友，摸了下他的脑袋，“你哥哥醒了。” 云飞放下手中的汉堡，嘴巴里被食物塞得很满，两个腮帮子鼓鼓地像只仓鼠，却还是忍不住向苏淮确认，“真的吗？” “我可不会骗小孩儿。”苏淮在对着小朋友的时候，一贯冷漠的脸柔和了不少，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温柔许多。 吃饭间隙，小朋友很乖，话很少，但很有礼貌，跟苏淮聊天时有问必答。明明才五岁，却一副忧心仲仲、沉稳忧郁的小大人模样。 “那我们快回去吧。”云飞迅速将嘴里的食物吞咽下去，迫不及待地从椅子上跳下去，又对着苏淮露出了今天唯一一个符合他年纪的笑容，天真又可爱，“谢谢漂亮哥哥送我哥哥来医院，还带我出来吃饭。” 他只感谢苏淮一个人。苏淮觉得有些奇怪，又反应过来，从他和周憬琛带云飞来吃饭的一路上，云飞似乎都很抗拒跟周憬琛的接触，也不和周憬琛说话。 苏淮打量了几眼对面不怎么说话的周憬琛，下了结论，可能是周憬琛看起来有些凶，所以没有小朋友缘。 “不行，不能浪费粮食。”苏淮假装严厉，“把桌子上的食物吃完才能回去见哥哥。” 他听护工阿姨说，这小家伙今天一整天守在哥哥的床边，什么都不肯吃。 听到苏淮说的话后，云飞又听话地坐回到椅子上，拿起刚刚还没啃完的汉堡继续吃，一边吃一边看苏淮。 好不容易吃完最后一口，他高兴地拉着苏淮的手臂，“哥哥，我吃完啦！” 他嘴上和衣服的袖子上不小心沾了许多番茄酱。苏淮一边应着云飞，一边用目光在桌子上搜寻着。 目光被一只修长的手截断。周憬琛手里握着几张卫生纸，递到苏淮身前。 苏淮接过，他发觉周憬琛好像总是能够轻易地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比如说上午回去睡了一觉准备去医院时，下楼发现周憬琛在楼下等自己，好像早知道自己会去医院。还有刚刚，他想找张卫生纸，明明还没有开口，就被他察觉到想法。 用纸巾擦了擦云飞的袖子，又让他自己把嘴巴擦干净，三个人返回医院。 一进病房，云飞就迫不及待地跑到病床边，抱着正在护工阿姨的帮助下进食的云扬，“哥哥，你终于醒啦!” 他瘦小的身体紧紧抱着云扬，脸埋在云扬的脖颈间，没过一会儿忍不住大哭起来，“呜呜，我还以为会再也见不到哥哥了，我好害怕呜呜。” 云扬缠着绷带的手在云飞的背上轻拍着，安慰道，“别哭了，哥哥这不是好好的吗？” 大约一刻钟，云飞哭着哭着就在云扬地怀里睡着了，肉乎乎的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护工阿姨轻轻将云飞抱起，送到隔间的休息室去睡觉。 刚刚光顾着安慰弟弟，云扬看着护工将云飞抱走后，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两个人。护士跟他说，是一个很高大的alpha和一个长得很好看的beta把他送到医院来的，他还以为是运气好遇到的善良陌生人。 没想到居然这么巧合，救他的人是苏淮和周憬琛。 苏淮见云扬看向这边，朝他走过去，“我们那天碰巧路过，就顺手把你送到医院了。” 云扬看着就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苏淮忽略了把他从那几个alpha带出来的细节，怕他有负担感。 “谢谢你们。”云扬本就身形消瘦，现在头上、手上都缠着绷带，看起来更加孱弱，眼里隐约透着点泪光，“好像每次倒霉透顶的时候都能遇见你们，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们才好了。” “每次都遇见我们？”苏淮也只是遇见云扬两次而已，应该还谈不上每次。 “嗯，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每次路麒或者是林司源找我麻烦，无论是遇见周同学还是你，都会帮我。”云扬人生中遇见的好人屈指可数，周憬琛和苏淮算两个。 第43章 苏淮听见“周同学”，偏头看周憬琛，他一言不发地站在苏淮身侧，在察觉到苏淮的目光后也偏头看向他，干净澄澈的眼睛里有些不解。 苏淮突然觉得，即便周憬琛是个alpha，好像自己总是能在很多时候感受到，周憬琛和其他的alpha都不一样。 云扬低垂着头，一次又一次地表达感谢，言语间满是真挚。随后小心翼翼又固执地补充，“医药费我会努力还给你们的。” 苏淮想说不用，又怕云扬会较劲，岔开话题，“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那些人为什么要打你？” 云扬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转头将目光看向窗外。昨晚的事情似乎带给了他很大的阴影，所以即便开口时努力控制情绪，声音却还是带着点压抑不住的哽咽。 “因为我和弟弟是beta,所以我爸爸很不喜欢我们，在我弟弟还很小的时候就离开我们了。我一个人带着弟弟生活，不得不在放假的闲余时间去打工。” “这个寒假我在小酒馆里做服务员，我弟弟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我就让他在酒馆的休息室里看动画片。那天晚上有个客人想占我便宜，我不愿意。他...他就污蔑我我手脚不干净，偷拿了店里东西，后来有很多醉酒的alpha把我围了起来，不问缘由的辱骂我、打我。后来老板怕在店里闹出事情，就让几个人把我拖到巷子里去......” 从云扬的第一句话开始，苏淮就再度感受到了那种不甘心的感觉。他同样身为beta，对云扬的遭遇无法不共情，只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屈辱痛苦、无助绝望吞没内心，身体充斥着无力的愤怒。 而云扬是切身遭遇这些的人，他所承受的身体和心理上的痛苦，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苏淮苏淮站在病床一侧，表情冷静，看着云扬空洞的眼睛和抑制不住从发红眼眶里留下的眼泪，身侧的拳头忍不住握紧，几条青筋蜿蜒在手背。 未修剪的指甲陷手心的皮肉里，传来轻微的痛感。苏淮咬着牙，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 手背被轻轻触碰，温热的触感让苏淮从那些共情云扬的崩溃情绪中脱离出来。手被人拉过去，周憬琛轻轻掰开他的手指，苏淮的手一下子卸了力气，任由周憬琛抓着。 周憬琛将自己的大拇指放在苏淮的手心，轻轻揉着他掌心的那些指甲印。 “我明明什么也没做错，那群人却一直骂我天生下贱，说我是婊子、是野狗，说我脏了他们的眼....他们当着小飞的面骂我这些难听的话，我弟弟还那么小，只知道我被欺负了，扑过来想保护我，那些人连小孩子也打，说我弟弟是小贱蹄子，我和我弟弟明明什么也没做错，我们什么也没有做错......”云扬说着，眼底蓄满了眼泪。他好像是在向苏淮和周憬琛倾泻自己心中的委屈，又好像是在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强调——他分明没有错。 苏淮又忍不住握紧拳头，这次掌心却再没有痛感。他的手心是周憬琛的手，他下意识不断用力，可周憬琛仍旧握住他的手，像是在安抚他。。 苏淮看着云扬，静默许久，将手臂轻轻搭在了云扬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带着安慰的意思。 “你没有错。”他坚定地对云扬说。 “就因为我是个beta就应该遭受这些吗？”云扬突然抬眼问苏淮，眼睛里有些绝望。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但好像，从一出生就错了。要不然为什么爸爸会不要他们?为什么好不容易获得资助来到梦寐以求的学校学习，却论为那群贵公子的万物?为什么会从出生到现在总是无端遭受冷眼和辱骂？ 第25章 哄小孩时随便说的 和周憬琛一起从医院离开时，苏淮的情绪看起来仍旧不大好。冬天的晚风寒冽，苏淮被吹得手冰凉，脖子和脸也通红一片。 羽绒服的领子很低，他只好缩着脖子。 没走几步，周憬琛突然轻拉他的手臂。苏淮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周憬琛将自己自己脖子上的格子围巾解下来，然后轻轻挂在苏淮的脖子上。 苏淮低头，看着周憬琛的动作，莫名觉得这场景很不对劲，于是拒绝，“不用，我不冷。” “是我热。”周憬琛把围巾在苏淮脖子上围好后，双手插进口袋，“拿在手上又会很冷。” “行吧。”苏淮口气勉勉强强，用手拽了一下被周憬琛围得太紧的围巾，却恨不得下巴都缩在挡住寒风的温暖围巾里。 “周憬琛，你说做为一个beta出生是错吗?” 苏淮忘不了云扬问他“就因为我是个beta就应该遭受这些吗”这个问题时的眼神，空洞又绝望。他被那眼神震撼，什么也回答不出。 甚至在那一刻，他似乎坠进了那双眼睛中暗郁的深井，在怀疑中迷失、溺毙。他想到自己的妈妈因为beta的身份，无端被丈夫的父母辱骂婊子、贱人，也想到自己因为是个beta，被爷爷奶奶骂过小贱种，被父亲指责过基因低劣，也被很多人带有色眼睛瞧不起，觉得他这辈子都比不上苏洺。 “没有错。”周憬琛声音坚定，莫名让人觉得很有力量，“不是你们的错，是我们的错，是这个世界错了。” 苏淮原本问了那个问题之后，觉得自己可能是被风吹傻了。周憬琛身为一个从不会遭遇不公平对待反而被人普遍高看一眼的alpha，怎么可能会共情beta，怎么会好好回答他这个无厘头的问题。 第44章 可他确实认真回答了。还坚定告诉苏淮，做错的不是他们。 并非穷追不舍，只是好奇作为alpha一员的周憬琛是否真的觉得自己有错，“那你们犯了什么错?” “傲慢、歧视和偏见。”周憬琛的声音冷静低沉，面上陷入沉重。 明明他们都知道的，却只有极少一部分人会承认，而愿意做出改变的，几乎没有。 两人一时无言，耳边只剩风不断刮过的声音。 沉默片刻，苏淮突然道，“不是你们。是他们。你好像不算。” 他觉得自己之前想的没错，周憬琛和他身边遇见的那些alpha确实不一样。他是愿意承认的那小部分，也是愿意付出行动去改变的那类稀有物种。 从前他有什么事情，都会咨询林未玥该怎么办。林未玥离开以后，他独自经历很多事情，也学会了一个人果断地处理棘手的难题。只是每件事情他都好像处理得很糟糕，好像每一步都在向什么东西妥协，每一个决定都会遭到激烈的质疑。 不知道怎么的，当下这个瞬间，他很想问问周憬琛，问他要怎么做，怎么做才算做好。 “周憬琛，你说，我能帮云扬做些什么呢?” 虽然他和云杨没有太深的交情，可是听了云扬的事情，很难不动恻隐之心。 “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了。”周憬琛的声音始终低沉平缓，落在耳朵里，仿佛拥有压下人心中浮躁与烦闷的力量。 “我帮他重新找一份兼职怎么样?” “可以。之前的酒馆不会再让他回去，他肯定很需要你的这份帮助。” “还能帮他做点什么呢?”苏淮又陷入那种无力感，他好像也不能帮云扬更多了。 他从前总觉得自己不在乎周围的那些声音，但周围那些轻视、带着偏见的言论好像也一直在潜意识地影响着自己。 他越长大，越被那些言论包裹，就越容易陷入自我怀疑。也开始忍不住觉得自己好像就是那种能力有限、平庸、每件事都做不好的那种人。 “你已经做得很多、很好了。”周憬琛似乎察觉到苏淮的心绪，认真地对苏淮说，“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如果这些话从别人口里说出来，未必能让苏淮信服，从而将心底灰蒙蒙的情绪一扫而尽。但不知道为什么，周憬琛说的时候，就会有这种力量。 大抵是因为他的眼睛足够真诚与认真，语气又那么坚定。 之后，两人在沉寂的夜色中步调缓慢地走着，有时沉默，有时说话。每次苏淮开口的时候，周憬琛总是会在身边回应。 不想承认自己的心情似乎因为跟周憬琛一起散步而稍微变得好了起来，苏淮抬头看夜空，几颗星星伴着一轮弯月。 没错，明明是因为月色和晚风才觉得被安慰到的。 云飞的哭声在走廊外面响起，云扬一脸担忧但是却下不来床，苏淮站起身，“不会出事的，周憬琛和他在一起，我去看看。” “好，谢谢你。”云扬感激地点了下头，目光追随着苏淮的身影。 苏淮来到走廊这边，看见云飞蹲在周憬琛身前哭，看见苏淮过来时，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跑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裤脚，躲在他身后。 “发生了什么?”苏淮好奇地看着周憬琛。 云飞拉了拉苏淮的袖子，指着周憬琛对苏淮哭诉，“他……他是坏蛋！” 苏淮再次把目光落在蹲在地上的周憬琛身上，好奇道，“怎么回事?你欺负小孩儿?” 他是不觉得周憬琛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是看着周憬琛在地上蹲着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觉得很有趣。 周憬琛摊开双手，有些委屈地看着苏淮，“我什么也没做。” “那他怎么哭了?” 周憬琛无辜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他抢我玩具，还想打我！”云飞又冒出脑袋，说完之后又躲在苏淮身后，手紧紧揪住苏淮的衣服。 “他刚刚在玩玻璃碎片，我觉得很危险，所以问他可不可以给我也玩一下，他不乐意，又想跑，摔在地上了，我准备过去扶他，他就哭了。” 苏淮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蹲下来准备和云飞说，“听到了吗?这个哥哥没有要打你的意思，他只是想扶你起来。” “我不听，他骗人的呜呜。”云飞躲在苏淮身后，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蓄满眼泪，看着苏淮“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是alpha，alpha都是坏人！他们打我，还打我哥哥呜呜！” 苏淮有些诧异，这几天云飞对周憬琛很抗拒，周憬琛还以为只是因为周憬琛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很凶，没想到云飞因为那天的事情，对所有alpha都有了阴影。 周憬琛也愣了一下，他只是单纯地以为云飞并不喜欢他，没想到云飞不是不喜欢，而是害怕。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对苏淮和云飞的方向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准备转身离开。 苏淮看见自己白色外套的袖子上沾了点红色的痕迹，目光移到云飞的手指，发现上面一直在流血。 “周憬琛，”苏淮叫住要走的周憬琛，“帮忙去拿一个创口贴过来，他手指划开了。” 周憬琛听话地点了点头，“好。” 苏淮蹲下，拿起云飞的手，问云飞，“是不是被玻璃划伤的?” 云飞点头。 第45章 苏淮又问，“很痛对不对?” 云飞又可怜巴巴地点头。 苏淮把云飞还藏在手中的那块玻璃碎片小心地抽出来，“这个玻璃很危险的，小朋友玩很容易受伤。刚刚那个哥哥是怕你受伤，才想让你把这个给他的。他不是坏人。” 云飞在苏淮轻柔的声音里似乎有些动摇，但最后还是摇头，“可是alpha都是坏蛋，我亲眼看见过的。他们乱打人，还骂人。” 苏淮把云飞拉到门口的花坛，花坛里除了一些不知名但色彩鲜艳的话，下面铺的都是绿植。 “这里种的都是三叶草，小飞，你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个不一样的?” 云飞以为苏淮在跟他玩什么找不同的游戏，坐在花坛边，眼睛仔细地一片一片扫过，最终找到了一个和其他都不一样的三爷草，“这个！它有四片叶子，和其他的都不一样。” “看到没，虽然他们种的时候都是三叶草，但长大后会变得不一样。虽然这里大部分都是三片叶子的草，但是也会有那么一两个长成不一样的模样。” “那个哥哥虽然是alpha，但是他就像这个不一样的三叶草，他是不一样的，和其他的、你见过的那些alpha都不一样。他不会无缘无故打人，骂人。相反，他会在你哥哥在学校被人找麻烦的时候，伸手帮助你哥哥，也会在我被人围堵的时候帮我，在我没伞的时候送我回家，在看见你和你哥哥在巷子里被欺负的时候，和我一起去帮你们。” “你觉得这样的人是坏人吗?” 云飞做出认真思考的模样，最后在苏淮的目光下摇了摇头，“好像……不是。” 苏淮看着云飞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我之前也讨厌所有的alpha，觉得他们都很讨厌。一开始和那个哥哥遇见的时候，也讨厌他。但是后来和他慢慢相处，就发现那和那些讨人厌的alpha完全不一样，是个还算不错的人。” “你也可以和那个哥哥好好相处一下，自己去感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苏淮摸了摸云飞的头，鼓励他。 “好。”云飞点点头，转身摘了那个花坛里那个不一样的有四片叶子的三叶草。 苏淮牵着云飞回去，发现周憬琛在门口那里靠着。 不知道周憬琛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苏淮想了想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几乎都是些夸周憬琛的话，可千万别被周憬琛听到。 云飞也看见了周憬琛，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鼓起勇气朝周憬琛走过去。 “是我误会你了哥哥，这个送你。”他把手上的四叶草小心翼翼地递给周憬琛。 周憬琛有些接过四叶草，有些茫然地看向苏淮，随后对着云飞露出了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谢谢。” 他确实不太会跟小朋友相处。他蹲下来，又抽了一张纸，把四叶草小心翼翼的放在上面。 然后又拿出创口贴，拉过云飞受伤的那跟手指，准备消毒。 “为什么送我这个?”消毒的时候怕云飞觉得痛，周憬琛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苏淮哥哥说你和这个四叶草一样，和别人都不一样。” 听到云飞的话，正在贴创口贴的周憬琛手一抖，差点贴歪。好不容易动作轻柔、尽量保持冷静地把窗口贴完，周憬琛抬头去找苏淮，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去了。 周憬琛小心翼翼的捡起地上的那片四叶草，朝着苏淮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追上去。 追到并肩的位置时，周憬琛问他，“为什么我和别人都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哄小孩时随便说的。”苏淮一脸冷漠，但是脚步逃离般不断加快，“没什么别的意思。” 跑开之后，苏淮靠在墙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样落荒而逃才更显得欲盖弥彰。 不过是夸了几句周憬琛，承认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26章 毕竟你苏淮哥哥很厉害 周憬琛之前心心念念的初雪是悄悄降临的，在一个静谧的清晨。 天色半明半暗时，他无端醒来。路过客厅，看见窗外模模糊糊飘着羽毛一样的东西。揉着眼睛凑近去看，是在下雪。 宁城的天气预报一点也不准。他困意尽数消散，刷牙洗脸后，天色恰好明亮起来，雪景在落地窗前一览无遗。 雪花已经在地上积攒了薄薄的一层，上面留下许多人大小不一的鞋印。 苏淮家的阿姨在家乡过年，三天后才会返回宁城。周憬琛下楼后先去了苏淮家，又去他家附近的早餐铺卖了苏淮最爱吃的馄饨。苏淮贪睡，总是不按时起床吃早饭，但他胃又不好，不吃早饭容易胃难受。 周憬琛注意到这一点之后，往往会在掐一个不早也不晚的时间——上午八点半时，带着早饭去找苏淮。 这个时候他睡饱了觉，起床气没有那么严重，又看到周憬琛给他带了早饭的份上，甚至会好言好语、态度温和亲切地招呼周憬琛进来和可乐一块儿玩。 一如前几天，周憬琛按响门铃的时候，过了五分钟左右，苏淮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睡眼惺忪地过来给周憬琛开门。 “下雪了！”门一打开，周憬琛就迫不及待地和苏淮分享了这个消息。 苏淮原本还有些睁不开的眼睛突然睁大起来，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真的吗?” 迫不及待等往客厅的窗边跑，拉开窗帘，看着银白的世界露出了笑容，“真的诶！好大的雪。” 第46章 周憬琛站在他身旁，可乐扒在他们两人中间，爪子蹭着他们的小腿，一起欣赏外面的雪景。 “这是今年的初雪吧。”苏淮有些开心，他还没在宁城见过雪呢。 周憬琛轻轻“嗯”了一声，嘴唇微微上扬，看着脸上挂着笑容的苏淮。 即便初雪来得猝不及防，但他还是在今年的第一场雪里见到了自己相想见的人。 两人一起吃了早饭，就打车去了医院。 今天是云扬出院的日子。因为云杨的腿上骨折打了石膏，需要坐轮椅，有许多不方便，于是苏淮决定和周憬琛一起去接云扬出院。 到医院时，护工阿姨已经帮云扬收拾好了东西。云飞在和周憬琛的相处中，越来越喜欢他，开始敢和他一块儿玩闹。 见到苏淮和周憬琛来，云飞开心地朝他们跑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儿巧克力，“是隔壁病房的奶奶给我的，超级好吃，我给哥哥你们留了两个。” “谢谢小飞。”苏淮开心地接过云飞手里的糖，又控制不住揉了揉他的头。 云飞眼尖，看见苏淮手里牵着的绳子，又看见门外的小狗，惊喜的叫了一声，“怎么有只小狗?” 苏淮向他介绍可乐，又像可乐介绍云飞。小狗和小朋友似乎天生更容易亲近，没一会儿，可乐就乖乖跟在云飞屁股后面，还时不时在他怀里撒娇打滚。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雪还在下。薄薄的一层雪变厚，脚一踩，会陷进去。 云飞开心地牵着可乐到处跑，不停地喊着，“下雪了！下雪了！” 一人一狗在雪地里撒欢，可乐在地上滚了一圈，云飞也有样学样，模仿者可乐的姿势在地上翻滚。 周憬琛和苏淮合力把云扬从医院的台阶上抬下去，一行人慢悠悠地出了医院。从医院门口出去时，苏淮在门口看见一辆有些熟悉的车，但车里没人。 苏淮没太在意，送云扬回家的路上，有一个广场。里面有很多人在打雪仗，云飞看着那边的方向就走不动道，定在原地，眼睛里满是羡慕。 他问坐在轮椅上的云扬，双手合十，做出请求的姿势朝他撒娇，“哥哥，可以吗?” 云扬犹豫，但实在是不忍心拒绝云飞，于是看了看自己左右两边，“我可能不能陪你，要不让这两位哥哥陪你行吗?” “啊，可我想让哥哥也一起来玩。”云飞有些失望的样子。 “怎么不行了，虽然坐了轮椅，但你又不是不能动。苏淮二话不说，对着周憬琛示意，二人直接架着云扬去了广场。 云飞牵着可乐，欢呼了一声，迈着小短腿跟了上去。 其实苏淮比云飞还想去完打雪仗，但作为一个成熟稳重的高中生，说自己想要去打雪仗，实在是有违他的一贯作风。好在沾了云飞的光，苏淮一过去，就跑捏了一个超级硬实的无敌大雪球。 扔可乐，舍不得。扔云飞，也下不去手。扔云扬，他在轮椅上躲避不便，怕给他砸坏了。 于是瞄准正弯着腰捡雪的周憬琛，毫不犹豫地扔了过去。 冰球在周憬琛的背上炸开，周憬琛往前扑了几步，回头看到大笑着的苏淮，眼里有些难以置信。 苏淮正得意，几团小小的雪球就不断砸到自己身上，顺着雪球的方向，苏淮一眼就看见了到处逃窜的云飞，身后还跟着可乐。 云飞迈着小短腿跑了一圈，觉得无处可躲，最后干脆躲在云扬的轮椅后面，拿云杨当盾牌。 然而一点用也没有，云飞行动缓慢，又拉不动云扬的轮椅，最后被苏淮砸了好几下，不得不一边嚷嚷着“苏淮哥哥好厉害”，一边求放过。 苏淮玩性大发，指挥周憬琛加入云飞云扬的队伍，他和可乐一队，“看我和可乐二打三！” “不要得意太得意了苏淮哥哥，肯定是我们队赢。” “对吧哥哥?”云飞问云扬。 云扬笑着和云飞击掌，“当然啦！” 云飞又问周憬琛，“周哥哥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一定，”周憬琛看着正咧着嘴笑得可爱又得意的苏淮，“毕竟你苏淮哥哥很厉害。” 苏淮对于周憬琛说他厉害，心底乐开花，嘴上却不放过他，“周憬琛，你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会打你。” 他笑嘻嘻地把手上的几个球接二连三忍过去，每个都一击必中，甚至其中一个擦着云杨的头，最后落在云飞的脑袋上。 一石二鸟。苏淮下意识地去问周憬琛，“看到没，我刚刚一下子打中两个。” 周憬琛也微微笑着朝他点头，带着笑意“嗯”了一声。 周憬琛扔的多，但都砸不中，基本上都是擦着苏淮的身体飞出去。云飞扔的准，但是毕竟是小孩，没什么杀伤力。云扬扔的速度慢，但也砸的很准，甚至扔了一个在苏淮的脖子里。 苏淮弯着腰抖衣服里的雪时，云飞趁机疯狂攻击。 可乐护主，看见这种情况。一边叫着，一边追着云飞，吓得云飞哇哇乱叫，到处乱跑。 处理完脖子里滚进去的雪之后，苏淮毫不客气地追着云扬跑，云扬转着自己的轮椅赶紧跑，成功躲掉了苏淮好几次攻击后，露出了自从住院之后再也没露出来的轻松笑容。 最后因为苏淮不小心打到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几个人的小打小闹变成了大混战，最后广场上直接分成两拨，大家打了个痛快。 第47章 从医院出来，辛月把提着的一袋药递给苏淮，唠叨道，“要学会照顾好自己，不要总是生病，刚刚课才上到一半你就说不舒服，林老的脸色都不太好了。” 过完年，辛月听闻在国际上赫赫有名的钢琴家最近回到宁城，多次打探消息后，几次三番送礼，锲而不舍地请客，最后为苏洺争取到了拜师的机会。 “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你获得被林老指教的机会，刚刚在课上他指出你的那些缺点，你都听进去了没?” 辛月一边走，一边在苏洺耳边唠叨。司机打开车门，坐进车里，看着紧跟进来的苏洺继续道，“之前你奶奶听你弹琴时皱了眉头，一定是觉得你弹得不够好，你要勤加练习，下次一定要争取到她的喜欢。” 车子发动，从医院离开，苏洺耳边是辛月的喋喋不休，做出乖顺听训的姿态，眼睛却不住看向车窗外雪白纯洁的世界。 下雪了，真好。苏洺忍不住在内心轻轻感叹。 目光看向前面广场上打雪仗的人群，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目光。 “还有最近天气冷，你爷爷又开始关节痛了，你要记得打电话关心关心他，表现出你的孝心。” 车子不断靠近广场时，苏洺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一条在人群里有些突出的小狗身上，顺着那条狗，苏洺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 前不久宁山别墅上的晚宴上，他痛苦难堪的面容、发抖的身体犹在眼前。现在却在雪地里肆意奔跑着、大笑着，一副很快乐的样子。 不断有人围在他的身旁，在他周围跑着，脸上都挂着笑容。 车速很快，那几个嬉戏打闹的身影很快被抛在身后，变成几个模糊的小点。 苏洺端坐在隔绝风雪、被温暖包裹的车厢内，却忍不住微微侧头，目光追着那几个看不清的人影。 手蜷紧放在膝盖上，微长的手指指甲陷进掌心的肉里，却感觉不到痛意。凭什么苏淮有朋友陪在身边?凭什么他可以那么开心? 辛月久久没得到回应，偏头时察觉到他的走神，面上露出不满，语气也变得严厉尖锐，“你听没听进去我说的话?你这个样子，怎么能挤走苏淮在你爸心里的位置?怎么能成为当仁不让的苏氏集团继承人，你还想过从前那种日子吗?” 她揪住苏洺的手臂，力气大到苏洺让苏洺忍不住皱眉，被那样一双疲惫操劳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洺下意识便躲闪开，低头道，“听到了，我一定好好练习。” 苏洺将头回正，坐好，声音乖顺，眼神却变得阴郁。如果非要有一个承担所有的过错，他希望那个人是苏淮。 他一直想要苏淮今后的人生同他过去十几年那样痛苦、暗无天日，那种欲望在刚刚匆匆一撇苏淮灿烂的笑脸、被辛月刻薄又疲惫的双眼紧着的时刻，达到了顶峰。 “小洺，不要让我失望了。”辛月看他应承下，又平静下来，保养得极好的一只手也从苏洺的手臂上拿开，开始细细抚摸着自己手上和苏其筠结婚时得到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宝石戒指。她再度变回了那个情绪稳定、举止得体的贵妇人，语气平和，想只是在简单地关心着苏洺的课业。 “你这学期的成绩有些下滑，我给你安排了更好的家教老师，从下周一开始上课。你只有样样都做到比苏淮好，让所有人都挑不出毛病，让你爸爸和爷爷奶奶认可，才对得起之前吃的那些哭。” “所以，在得到一切以前，一定要付出千倍百倍的努力。知道吗？” “知道了，妈妈。”苏洺朝着辛月露出浅笑，“我会得到一切的。” 无论是抢夺、偷窃，就算用尽所有不光明的手段，他也想要在苏淮面前，得到一切。只是这样还不够，他还想看到苏淮失去一切，他没资格笑，也不该那样快乐。 “从前妈妈为了你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但妈妈一点都不在乎，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一定要争气知道吗？” “你一定要做让妈妈骄傲的好儿子，要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alpha，要让苏淮知道，他一个beta，永远都比不上你。” 第27章 多哭一哭吧 在家打游戏忘了时间，晚间八点，苏淮才在可乐哀怨的眼神中带着它下楼散步。 一下楼，可乐就精神亢奋地一直往前跑，东窜窜西窜窜，精力之旺盛让苏淮有些咂舌。他浑身没什么力气地跟在可乐身后，最后直接变成了狗遛人。 好不容易碰上楼下阿姨家的小狗，可乐开始不停地挑逗那只可爱的泰迪，让苏淮有了停下来喘口气休息的机会。 手机铃声响起，苏淮从口袋掏出手机看了眼，是周憬琛的电话。 他那天打完雪仗后就有些感冒，周憬琛来看过他一回，给他买了点药，后面几天还会每天按时打电话提醒他吃药。 年纪轻轻，操的心倒是不少。苏淮忽然觉得周憬琛之所以能有那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大概是因为他就是那种天生的好人，善良有正义感，对陷入麻烦的陌生人能不犹豫的出手相助，对自己这种勉强算得上有些情分的同学更是关怀备至。 苏淮接起电话，不等周憬琛说话便开始好好交代，“今天按时吃药了。” 周憬琛轻轻“嗯”了一声，似乎对苏淮的自觉感到很满意，“那就好。” 他的语气像是夸小孩一样，苏淮有些不满，来不及说什么，又听见周憬琛继续问，“感冒好点了吗?” 第48章 “好多了，只是有点流鼻涕。”说着，苏淮吸了下鼻涕。手里的狗绳不断抽动，是可乐和别的小狗在玩闹，苏淮时不时看一眼，确认可乐没有欺负阿姨家的小狗。 “明天想吃什么早饭?” “不用了，徐姨回来了。”多亏周憬琛，苏淮最近饮食规律，胃疼的老毛病也没怎么犯，想到这里，苏淮嘴比脑子快一步，“要不你过来吃个早饭吧。” 出于对周憬琛的感谢，苏淮想请他吃饭。话说出口，却没有听到周憬琛立刻回复，随即语气僵硬地找了个理由，“你围巾还在我家，我没时间给你送。” 苏淮说完脸色不大自然，抿了抿唇。他还没有过邀请谁到家里来吃饭的经验，一边恼怒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颐指气使，一边又暗自希望周憬琛不要不识好歹。 “嗯，好。” 好在周憬琛愣了几秒就答应了下来，声音很轻，但苏淮能听出来，似乎是开心的。 “那我挂了?”没什么其他的要讲，苏淮准备挂电话。 “早点休息，还有，”周憬琛略微停顿，声音似乎是贴着话筒，清晰又低沉，“明天见。” 周憬琛说完，等着苏淮先挂电话。苏淮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上拽着狗绳，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被狗绳向前牵引着踉跄着扑腾了几步。 “可乐?”苏淮有些抓不住狗绳，急促地叫了几声看起来有些异常的可乐。 可乐不知道受什么刺激，朝着一个方向一边叫一边跑，苏淮来不及反应，被强大的惯性一带，狼狈地摔在了地上，绳子从手中脱落而去，手机也滚在地上。 下意识地骂了句脏话，捡起手机时发现电话还没挂，里面传来周憬琛有些担忧的声音，“怎么了?” 苏淮也顾不上自己摔伤的膝盖和手掌，声音里有些自己都没察觉的焦急，“没事，我先挂了。” 他捏着手机朝可乐跑走的方向追去，但已经不见了可乐的影子。 公园里到处是绿植，大块的、成片的，因为光线被遮挡，目光扫过去，有的是墨绿的一团，有的则是昏暗的一片。苏淮一路找过去，一边走一边叫着可乐的名字，却一点回应也得不到，耐心检查着每一个角落，却还是一无所获。可乐调皮却并不顽劣，刚刚那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它绝对不会莫名其妙跑的无影无踪。 “你好，请问有没有捡到一只白色的小狗，大概这么大，脖子上有红色的项圈。” “你好……” 苏淮已经走到附近一个小广场，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叔叔阿姨晚上锻炼的地方。他逢人便问有没有见到过可乐，大多数人都只是朝他摇头，少部分说见过，但仔细描述出来的特征却并不是可乐。 公园的灯光隔着树影落下，映得苏淮脸上明暗交叠。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一次次询问后的失落，他一贯平静的脸上浮现出愈发焦急和担忧的神色，心里也隐隐不安。 公园说大不大，但是四通八达，苏淮既担心可乐不小心掉进冬天正是冰冷的江水里，又害怕它冲到马路上去。 心情越发紧张，无措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苏淮眼睛茫然地望向周围。可乐会跑到哪里去?会不会遇上什么坏人? 从广场继续往前走，是公园里人流量很少的一片区域，只有一小片人工湖和假山，正在维修和改建，外面围了一层防护带。也因为极少有居民会在晚上来这边逛，因此这里路灯也很稀疏，光线不足。 苏淮有些怕黑，走近了几步后，又犹豫地停下，觉得可乐应该不会跑到这种地方。 转身时目光扫过垃圾桶边上的草丛，看见了一条熟悉的项圈，心中一紧，苏淮跑过去，捡起来细细看了几眼。 是可乐的项圈！项圈上刻着可乐的名字缩写还有一个笑脸，是他特意为可乐定制的字形和图案。 苏淮激动地握着手里的项圈，随即又更加担心，可乐不可能自己把项圈摘掉，肯定是有人动了它的项圈。来不及再去思考什么，苏淮不再犹豫地跨过了那条防护带，朝那片荒废的景观区走去，大声呼唤着可乐的名字。 拿着手机照明，绕了一圈却仍旧没有看到可乐的影子，苏淮看着那滩浑浊不堪、黑绿混杂的湖面，湖面中央漂着一件颜色不清、被水浸湿的衣服，上面迎着一只白色涂鸦小狗。 是今天出门时，他给可乐套上的衣服。苏淮的手有些发抖，他朝着湖面走去，大脑没反应过来便踏入了湖中。 湖水很浅，只盖过苏淮的膝盖。但是因为是冬天，水冰冷刺骨，冻得他腿部发麻。 湖中央的水略深，刺骨感衍生到苏淮的大腿，他像是丧失了直觉，捡起那件衣服一而再再而三确认。 身体不住地发着抖，一半是冻的，一半是害怕。他十一岁就遇见可乐，十二岁把可乐接回家，承诺要让它做世界上最快乐的小狗。 可乐是他的家人，会在他孤独的时候陪伴他、逗他开心，自从妈妈去世后，也只有可乐仍旧像以前一样毫无杂质地亲近他、喜欢他，一直陪在他身边。 他不能失去可乐。 伸出手扒开湖面上的垃圾，苏淮不断地寻找，他既希望能找到可乐，又不希望是在这里找到可乐。 冷，苏淮冻得牙齿打颤，也几乎快要站不稳，但他还没找完。 “哥，可乐在这呢。” 第49章 苏淮身体一僵，身后传来熟悉的一贯带着笑意的声音。 一回头，看见苏洺从后面的假山洞里走出来，他羽绒服的衣袖一边被咬破，走的时候飘出几团棉絮。 可乐被他抱着，苏淮看过去，可乐一动不动闭着眼睛，“你对可乐做了什么?！” 苏淮朝苏洺的方向走过去，眼睛微红，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失控，像是要冲过去狠狠和苏洺打一架一样。 苏洺从口袋里慢悠悠拿出一把水果刀，锋利刀面被苏淮的手机照着，反射出刺眼的光。 “别担心，哥。”苏洺淡淡笑着，语气漫不经心，“它只是睡着了。” 那把水果刀紧接着几次蹭过可乐脖子，苏淮紧张地又前进了几步，被苏洺慢悠悠地制止。 “就在水里站着吧，哥。”苏洺看着自己手上的刀，笑得天真又开心，“我会让可乐没有知觉地死掉的。” “不要！”苏淮的声音有些不自觉地抖，脚步僵硬，浑身冰冷地站在湖水中，“不准碰它！” “哥，你觉得这把刀从哪里刺进去比较好?” 苏洺每叫苏淮一声哥，苏淮都会觉得毛骨悚然，特别是在此情此景。他的腿在冰水里刺痛，身体和牙齿都发着抖，但他还是试图让苏洺冷静下来，“苏洺，别冲动。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放过可乐。” “真的吗，哥?”苏洺干脆坐到地上，这样能够直视站在湖里的苏淮，“我想要你多哭哭。” 苏洺看着苏淮那双极其好看的眼睛，里面藏着许多情绪，紧张、慌乱、害怕、担心，偏偏脸上故作冷静。 “你笑起来让人觉得很讨厌。”苏洺盯着被打了麻药移动不动的可乐，目光扫过它的脖颈、肚子和腿，像是认真在思考刚刚苏淮没有回答的那个问题，“你多哭一哭的话，我的心情会好一些。” “好，我答应你，我不笑。”苏淮离岸边已经不算远，他趁着苏洺没有看他的时候悄悄移动，“我会多哭一哭。我现在就哭。” “不要假哭，要你真心的哭。”苏洺看着苏淮已经发红的眼睛，等不及要看他哭出来了。 他脸上挂着浅笑看着苏淮，手上的刀以一种难以看清的速度插进可乐的脖子，红色的雪喷出来，大多数溅在苏洺的衣服和脖子上，也有一些溅在了苏淮的脸上。 “不要！”苏淮看见苏洺的动作时，下意识的扑过去，却还是来不及。腿部刺痛僵硬，他身体难以协调，狼狈地摔跪在湖水中。 周身都被冰寒包裹着，心脏一阵一阵的痛，苏淮觉得自己眼前一黑，有什么热乎的东西落在自己脸上。 他不敢睁眼。可是耳边的声音却不绝于耳。 “哥，是你不乖，你自己害死了可乐。” “哥，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哈哈哈哈哥，你真的哭了诶！” 苏洺的笑声刺耳，声音更像是来自地狱。苏淮耳边仍旧响起一些声音，像是是刀划过肉，血水嘀嗒落入湖中的声音。 眼睛热胀酸楚，身体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苏淮不敢看，也不敢想，只能一遍遍哀求苏洺，“求你，别这样对可乐……” “它的血好多啊。”可是回应他的只有苏洺瘆人的、带着笑意的声音，“苏淮，你在乎的我都想毁掉。” 身体和心理都已经快要到了极限，苏淮浑身快要没有力气，身体一点一点陷进湖水里。 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身后传来“噗通——”的水声，身体被一把捞起，鼻子里是让人安心的、和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果香味。 苏淮闭着眼睛，蓦然用最后一点仅剩的力气抓紧了那人的衣服，原本压抑着的眼泪突然决堤，他终于崩溃地哭出声来，“周憬琛，帮帮我，我要可乐……我不想失去它……” 他感觉到搂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紧了又紧，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似乎是周憬琛的下巴小心翼翼地在他脸上蹭了蹭。 周憬琛的声音轻缓而沉重，不知道在压抑着什么，“对不起。” 苏淮罔若未闻，仍旧抓着周憬琛的胸口出的衣服，将脸埋在他怀中，神色痛苦，声音哽咽发抖，“求你了，周憬琛……” 说完这话后，苏淮的手慢慢失力地垂了下去，刚刚凌乱的呼吸变得平稳，发抖的身体也平静下来。 “苏淮?”“苏淮！”周憬琛的声音不可抑制地发抖，抱着苏淮从湖水里离开，疯一样的往外跑。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苏淮不能出事。 苏洺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血泊和那副早就凉透的小狗尸体，回想着苏淮痛苦不堪的表情、狼狈跪在污水中的情形，痴痴地笑了起来。 他顺着地上的水迹，目光看着周憬琛和苏淮离开的方向，轻轻感叹了一句，“真是好有意思。” “会不会更有意思呢?”苏洺一边冷漠地踩过小狗的尸体，一边喃喃自语道。 第28章 更喜欢手段狠劣的人 电话被匆匆挂掉的时候，周憬琛根据自己听到的声响只能粗略地判断，可乐好像跑丢了。他知道可乐在苏淮心中的分量，也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焦急，匆忙赶过来，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周憬琛坐在一旁，双眉紧皱着，专注地看着病床上的苏淮。 苏淮看起来面容平静，手上打着点滴。他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脸上的污渍和干涸的泪痕也被擦得干干净净。 第50章 一想到半小时前的场景，周憬琛的手指就忍不住紧握成拳，面色阴沉，内心陷入自责。如果他能早点到就好了，如果他今晚能一直陪在苏淮身边就好了，如果...好多好多如果不断出现在他心底，可是都无法改变此刻苏淮躺在病床上、可乐在苏淮眼前被虐杀的事实。 他无法形容自己在公园里把苏淮从冰冷彻骨的湖水里抱出来的心情，焦急、担忧、心疼，甚至有那么几秒，他内心浮起些想要杀人的暴戾。可苏淮轻轻拽着自己的袖子，脸上浮现出痛苦又脆弱的神色，周憬琛便无暇顾及岸边那个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苏淮干净白皙的肤色上沾着黑色的泥污和红色的血，身体在自己怀里发着抖，周憬琛紧紧抱着他，呼吸都变得没办法平静。他腾不出手，知道苏淮很爱干净，忍不住用自己的下巴小心翼翼擦掉他脸上的血污。 可根本擦不干净，浅浅的一层在苏淮的脸上，看着很刺眼。那样一个看起来总是高高在上、矜贵冷漠的一个人，却在自己面前失声痛苦，低声求自己。 周憬琛当时抱着苏淮的双手越发用力，苏淮一直在哭，每一滴眼泪都好像掉在自己心里似的，烫得心脏皱缩，有涨涩的痛感。 他看着病床上的苏淮，不由自主凑近了些，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被子掖紧。 苏淮闭着眼睛，却时不时皱着眉头，睡得很不安稳的模样。苏淮打点滴的那只手露在外面，周憬琛轻轻碰了碰，有些凉。 他伸出自己的双手，将苏淮微凉的手包在掌心。 大概是因为晚上在湖水里泡了很久，苏淮没过多久发起了高烧，周憬琛给苏淮喂了退烧药，又给他在额头上贴了退烧贴。 苏淮烧得反反复复，中途周憬琛想去外面接杯水，手不过离开苏淮的手一会儿，就被狠狠拽住。 他似乎在做噩梦，眼角有时无意识地流下眼泪，有时候会含糊地说着梦话，一会儿含含糊糊地说着自己难受，一会儿又叫着可乐的名字。 周憬琛只好坐下，后半夜更是一刻也没敢离开，困的时候也只是趴在苏淮床边休息。 “救命……”不知道是几点，苏淮大叫了一声，从床上惊起，“救命！” 为了保证高质量的休息，单人病房里一片漆黑。周憬琛听见声响时，几乎是立刻拉住了苏淮的手臂，他正准备说话安抚苏淮，手臂上落下湿湿的液体。 苏淮一把将他抱住，体温异常滚烫的身体发着抖，声音也轻轻抖着，“好冷，好多血……” 他不停嘟囔着，像是无意识地在周憬琛怀中汲取温暖。 周憬琛怔愣片刻，随后也紧紧抱住苏淮，手臂不断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抚，“不怕了不怕了，我在。” “周憬琛?” “嗯，是我。你在做噩梦，别怕。” 脖颈处也传来湿湿的触感，是苏淮的眼泪，周憬琛抱着苏淮，不断轻声哄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淮才停止了无意识的哭泣，再次进入睡眠。 周憬琛轻轻将苏淮放在床上，又去拿毛巾沾温水擦了擦他的脖颈和脸，最后将被子仔细盖好。 早晨六点左右，苏淮的烧才完全退下去。周憬琛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字，心稍微安定下来。 守到七点左右，苏淮的手机响起了，周憬琛怕吵到苏淮睡觉，拿了电话便快步走出去。 “小淮，你怎么不在家?”电话那头传来醇厚的女声。 周憬琛看了眼手机备注，解释道，“徐姨好，我是苏淮的同学，他生病了，在医院。” “怎么了?严重吗?没事吧。”电话那头的声音担忧又急切。 “有些发烧，不过已经退烧了，今天应该就能回家。” “好，我马上过去。”徐姨听见发烧，有些担心，苏淮从小就身体不大好，长大后虽然被林夫人照顾得好，但是身体底子弱，一生病就好得慢，“对了，你们吃早饭了吗?” 等徐姨带着早餐风风火火赶到医院时，周憬琛才离开。 他昨晚太担心苏淮，没顾得上可乐。事实上，他赶到的时候，可乐躺在血泊里，看起来已经没了生命迹象。 回到那个公园，可乐斑驳的尸体还躺在那里，血一部分干在假山前的大理石路面，一部分浮在湖水里的绿藻上。 周憬琛面色有些凝重，他从未见过这样血腥的场景，除了一阵恶寒，还有难以压制的愤怒和若隐若现的难过。 明明前天还在他怀里蹭着、开心又热情地舔着他脸的可爱小狗，什么都没做错，却突然变成了这副样子。 周憬琛带来了一个小盒子，怕苏淮到时候见到血会受刺激。周憬琛仔细地将可乐的身体一点一点擦干净，变回原先毛发雪白干净的模样，附近还有可乐的项圈和衣服，周憬琛把那些东西一一收好，连同可乐一起，轻轻放进盒子里。 — 一辆黑色加长林肯停在周憬琛侧前方，驾驶座下来一个人，打开身后的车门，做出“请”的姿势。 周憬琛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微微抿唇，往前走几步，弯身进去。 车内坐着个带着无框眼镜、穿着高档深蓝色西装的男人，看见周憬琛坐进来时，目光落在他略显狼狈的一身衣服上，落下几句带着亲昵意味的责备，“这就是你说的可以好好照顾自己吗？” “每次过来找你，你都看起来不太好。如果下次还是这样....” 第51章 话来没说完，就被周憬琛打断，“这次找我是什么事？” “你这孩子，怎么总是喜欢打断长辈说话。”齐彦轻轻笑了下，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他将一个u盘递给周憬琛，“我觉得你会需要这个。” “什么东西？” “可以煽动舆论去毁掉一个人的东西。” 周憬琛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是什么东西，看着齐彦自信满满的笑意，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你一直在跟踪我吗？” “现在才发现，有些迟钝了。”齐彦并不在乎周憬琛语气里的惊讶和不满，反而理直气壮地反将一军，“而且，你不是也一直在跟踪别人吗？” “我和你不一样。”周憬琛握着手中的u盘,脸色僵硬。 “不一样吗？”齐彦看着周憬琛，脸上仍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你跟踪那个beta是什么意图，我让人跟踪你就是什么意图。” “以后别再让人跟着我了，我不喜欢活在别人的监视中。”周憬琛准备下车，迟疑片刻，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很安全。” “是吗？”齐彦靠近窗户那边，对着周憬琛道，“上次你们学校元旦舞会结束后，是我的保镖给你解决了很多麻烦，要不然，你不可能完好无损地到家。” “什么意思？” “你很需要我的意思。”齐彦将手伸出去拍了拍周憬琛的肩膀，被周憬琛不露声色地躲开后，脸上也仍带着温和的笑，“憬琛，我还有别的事，下次再来看你了。” “记住，不要受伤，不要让我觉得你过得很不好，否则..” 这些话周憬琛听得耳朵快起茧，说不上反感和不喜欢，只是觉得很不习惯，于是每次都及时打断，“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齐彦目光落在周憬琛身上，最后只是轻轻回了句，“你好像又长高了点。” 车子缓缓驶出去，驾驶座的林助理忍不住回头，观察到齐彦心情很好后，才敢开口，“齐总对刚刚那位好像很不一样。” 齐彦三番几次在烦劳工作结束后跨城来看他，而且不管那人说出什么样不好听的话，齐彦都不会生气。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齐彦笑出声来，“当然不一样。” “你觉得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齐彦饶有意味地看向窗外，心情看起来很好。 助理挠挠头，诚实道，“不知道。不过好像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您好像都会满意的。” “也不一定，我在考验他。”齐彦嘴角的笑意又慢慢消失，扶了扶眼镜，露出平静又冷漠的眼神，“你知道，我总是更喜欢手段狠劣的人。” 第29章 不是你的错 苏淮早上醒来时，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只觉得浑身酸痛，身上没有力气。 脑海里冒出一些可怕的画面，苏淮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被子四处找可乐的身影，“可乐?可乐?” 快要走出门时，被人一把抓住，徐芬一脸不放心地拉住苏淮的手臂，“早饭都不吃，往哪跑呢?” “徐姨，你怎么在这儿?”苏淮觉得头有些痛，眼睛也酸胀。 “我还想问你呢，我这才不在你身边几天，你怎么就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徐姨一边从保温杯里盛粥，一边在苏淮耳边絮叨，“你说你要是有个什么毛病，我怎么根林夫人交代?” 把粥递给苏淮时，徐芬这才仔细地看了看苏淮。他像是又瘦了不少，面色苍白憔悴，眼睛又红又肿。 “发什么呆呢，快趁热喝粥吧。” 苏淮拿着手里的碗，动作迟钝，“徐姨，可乐在家里吗?” “不在啊，我还说可乐是不是跟你一块儿出来了呢?”徐芬没有注意到苏淮突变的脸色，一转身就看见苏淮脸色突变，朝着外面跑去。 “诶，去哪呀小淮?”徐芬正想往前追，出去时苏淮已经跑没了影。她站在病房口一脸茫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楼的时候，苏淮被人一把拦住。 苏淮抬眼看见是周憬琛，声音很冷，“放开！” 周憬琛没听，手臂仍旧横在他身前，“外面很冷，你穿得太单薄，回去把衣服穿好再出去，好不好?” 他像哄小孩一样哄苏淮，声音轻缓耐心。 但苏淮不听，他红着眼睛瞪了一眼周憬琛，声音有些无理取闹，“你不是跟我说只是一个噩梦吗?为什么不是?” “抱歉。” 楼道虽然没有外面冷，但是也没有空调的暖气，苏淮穿着有些病号服，看起来有些单薄。 周憬琛将自己身上的羽绒服盖在苏淮身上，哄劝道，“先回病房好吗?” “可乐怎么办?昨晚它一个人待在那里吗?外面不是很冷吗?” 周憬琛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告诉苏淮，“可乐……我后来把它带回去了，没让它呆在那里。” 他把可乐放在自己家，他总怕苏淮还是接受不了可乐离开了的这个现实，会受到更严重的刺激。 苏淮的声音弱下来，声线有些抖，“我想见它。我想它。” “那你去病房里等我。”周憬琛有些担忧地看着苏淮，“我带它来见你。” 苏淮终于点了点头，自己朝着病房里走去，“那你快去。” 徐姨看见刚刚跑出去的苏淮回来，赶紧迎上去，“你这刚生完病，怎么往外乱跑?” “快喝粥，你最喜欢的青菜瘦肉粥，都快凉了。” 第52章 苏淮整个人有些麻木，端着碗，闻着淡淡食物香味，却提不起一点食欲。他脑海里总是忍不住冒出昨天晚上的画面，看见可乐可乐脖子上的雪喷出来。 冲进厕所里，苏淮趴着洗手台一阵干呕，整个人有些虚脱无力的垂坐在地上。 徐姨吓得赶紧冲到洗手间来，看着瘫坐在地上的苏淮，声音焦急又担忧，“怎么了，小淮?是不是不舒服?” 苏淮感觉眼睛有些热，有眼泪不受控制地从面颊上流下来，“徐姨，可乐死了。” “怎么了?我走之前不还是好好的?看着可健康了呢?”徐姨惊讶地说不出话。 “是苏洺。”苏淮把头埋在膝盖里，哭得肩背微颤，“是苏洺杀了可乐。” 徐芬看着苏淮，仿佛间看见两年前林夫人被推进手术室时的苏淮，也是这样缩成小小一团，躲在一个小角落里哭。 后来的一个月，也还能经常见到他在自己房间里或者是在林夫人的房间里偷偷哭。她照顾林夫人十几年，林夫人对人宽厚，对她更是不薄。她也看着苏淮长大，知道这小孩最重感情，是个面冷心热的孩子。 徐芬心疼地摸着苏淮的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苏淮，他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文静乖巧的男孩居然会做出杀害无辜小动物这种事。 一边觉得人不可貌相，一边又觉得果然是又其母必有其子。 “没事，想哭就哭。”徐芬悄悄退出去，她觉得苏淮可能需要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等你肚子饿了，想吃什么，阿姨都给你做。” 从病房里退出去，看见周憬琛穿着单薄毛衣急匆匆冲过来，手里还抱着一个很大的盒子。 “小淮在里面哭。”徐姨拉着正要进去的周憬琛，“你们是好朋友吧，你多陪陪他。这孩子心太善良又重感情，一时半会儿可能都缓不过来。” 周憬琛朝着徐阿姨点了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走进去的时候，苏淮正蹲在卫生间里，没发出什么声音。 周憬琛朝他走过去，小声地叫了声他的名字，“苏淮?” 苏淮微微抬头，露出沾满泪痕的一张脸，“周憬琛，昨晚你怎么没早点来?” “周憬琛，你怎么不帮我救可乐?” 他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听起来并不像字面意思上的埋怨，像是因为太难过而无厘头的发泄。 周憬琛听着，也觉得难过。他顺着苏淮的发泄，轻轻地向他道歉，“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以后他会一直跟在他身边，他会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他，他不会在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看着苏淮的脸，周憬琛在心里一遍一遍重复这些。 “你道什么歉，你有什么错?”苏淮像小孩子发脾气，无差别地攻击周憬琛的每句话。 周憬琛看着他片刻，站起身。 苏淮以为他要走，拽住他的裤子，别过脸道歉，“对不起。” 周憬琛本来想去给苏淮拿点卫生纸擦眼泪，但是被苏淮拉着走不开，只好重新蹲下来，轻轻捏着自己毛衣袖子，擦着不断从苏淮脸上掉下的眼泪，动作温柔又小心翼翼。 苏淮在周憬琛的陪伴和安抚下，渐渐又恢复了平静，“其实是我的错。” “要是我看好了可乐，要是我抓紧了狗绳，要是我跑得再快一点……” “或者，要是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招惹过苏洺，可乐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因为感情太深，所以难免会在这样的情景里陷入自责。周憬琛能理解，但不认同。 “不是你的错，”周憬琛又伸手去擦了擦苏淮的眼角，他轻轻握住苏淮微凉的手，看着苏淮的眼睛道，“你一点错也没有。” “错的人是苏洺，我们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得到应有的惩罚，对吗?” 苏淮脑海里在噩梦中不断重复、来自苏洺的那句“哥，都是你的错”的声音，被一道更加坚定、悦耳的声音盖过。 “不是你的错。” “我们一定让他付出代价。” 他陷进周憬琛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里，心情奇异地平静下来，像是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催使，他呆呆地看着周憬琛片刻，在周憬琛的注视下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浓厚的悲伤和痛苦被另一种情绪替代，苏淮从地上慢慢站起来。 从前可乐还是流浪狗的时候，每次被大型的小狗欺负时，从来不后退，而是张牙舞爪地冲上去。 可乐一直是一只有仇必报、洒脱又勇敢的小狗，做为它的主人，苏淮觉得，自己也不能再向以前那样，总是一步步选择退让和逃避。 他要为可乐报仇，让苏洺付出代价。 对别人一味忍让，只会换来对方地得寸进尺。有想要保护的东西时，必须要选择主动进击。 直到今天，苏淮才在残酷的现实前明白这个道理。 打开周憬琛带来的盒子时，苏淮还是难以自抑的感到难过和心痛，但他控制住没有流眼泪，他不想可乐看到他这么颓废狼狈的样子。 盒子里的可乐看起来很干净，身上穿着衣服，毛发整洁，伤口被遮掩着看起来很安详。 苏淮转身看了眼周憬琛，小声道，“谢谢你。” “这个给你。”周憬琛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齐彦给他的那个u盘，“你看，你想要怎么处置?” 第53章 “什么东西?” 是苏洺虐杀无辜小动物的视频，周憬琛昨晚只看了一点，就没忍心再看下去。画面中还有苏淮站在湖水里，周憬琛看着苏淮下水去找可乐的衣服、又因为想救可乐倒在湖水里时，心脏跟着监控录像一紧，拳头紧握着。 视频他做了处理，裁剪掉了关于苏淮的画面，又给可乐加了马赛克，他怕苏淮看到那些画面时会难过。 虽然昨晚齐彦一再在言语中暗示他，煽动舆论，毁掉苏洺。但是周憬琛觉得齐彦的居心似乎并不是单纯是想帮自己，无论如何，他还是想让苏淮自己做出定。 “这是关于昨天晚上的监控，我处理过，打了马赛克。” 苏淮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周憬琛手上的黑色u盘，眼中情绪晦暗不明。片刻后，他从周憬琛手中接过那个u盘，目光落在像是在安睡中的可乐，将手心中的东西不断捏紧。 第30章 一直待在我身边吧 可乐被苏淮埋在宁山山顶的一颗槐树下，同林未玥的墓碑离得很近。 苏淮从来没有在冬天的清晨爬过宁山，这里总是很冷，从山脚爬上山顶后，山顶的风气势磅礴，即便是初秋，也吹得人一身寒凉。他也从来没和别人一起来过这里，总是一个人带着满腔心事和一捧花，安静地坐在林未玥的墓碑前，一坐就是大半天。 今天是个例外。冬天山顶的风更加凌冽，苏淮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人。耳边是风声呼啸，眼前是雾蒙蒙一片，冬天的山景凄凉又荒芜，映在苏淮浅色眼瞳里，显得他整个人落寞惆怅。 “下山吗？”这个地方寒气重，风又冷，苏淮的感冒也还没好。 环境往往也能对人的情绪产生很大的影响，周憬琛看着苏淮，察觉到了他越发低落的情绪，觉得他们还是早点下山比较好。 “我想去那边看一下。”苏淮声音平静，表情也没什么波澜，目光望向林未玥墓碑的方向。 “要我陪你一起吗？”周憬琛从来都很擅长观察苏淮，也善于发现他伪装在平静外表下的情绪。 他知道他孤独又难过，知道他不会向自己诉说内心不安又低落的心绪，也知道他强硬平静姿态下埋着一颗柔软易碎的心。 他还知道，苏淮的自我修复能力很强，那颗藏着那具单薄身体里的心脏，平和又强大，胜过许多人。 苏淮朝周憬琛摇摇头，小声道，“我自己过去。” 周憬琛看着苏淮像浓雾里移动的身影，应声，“好，那我在这里等你。” 他很了解苏淮，知道自己已经走进了苏淮内心许多地方，但仍旧有一些地方他难以触及——那是苏淮心里最珍惜、最在意的地方。 心中难以避免地产生了短暂的失落，因为他还没有成为那个能够让苏淮可以信任到交付一切的人，并且似乎还有很长时间才能做到。 但他是陪在苏淮身边的人，这一点又让周憬琛心里那点惆怅慢慢消失。 他想陪在苏淮身边，所以无论是站在他身侧，还是站在他身后，都能让他心满意足地接受。 那些苏淮不让让自己陪他一起去的地方，他会站在原地等他、看着他，这样也很好。 大约一刻钟后，苏淮从浓雾后走出来，像是进行了某种充电，他变回了之前那个看着冷漠但眼神中能量充沛的人。 “走吧，上面好冷。”他神情颇不自然地走到周憬琛身侧，拉了拉他的手臂，目光回避，又低头控制不住地吸了吸鼻子。 周憬琛的视线落在他透着一层薄红的鼻尖和低垂的眼睫，知道他大概又偷偷哭过一场，却不做戳穿，移开目光点头，“嗯，确实很冷。” 下山时下起了雨，一把黄色的伞拢住两个体型一大一小的人，在薄雾和冷风中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凹凸不平的石板阶梯上蓄满雨水，脚步落下，溅起长短不一的水花，泥土伴着水沾满两人的裤脚。 苏淮的脚步很慢，上山很累，下山时脚更加酸痛，他的大腿稍微弯一下就有些痛得受不了。 周憬琛放慢脚步，察觉到他的异样，伸出自己的手臂，问，“要不要我扶着你?” 看着一脸云淡风轻、体力充足的周憬琛，苏淮奇怪的自尊心发作，冷酷拒绝，“不用，下山而已。” 说着便加快脚步，假装自己一点也不累。 周憬琛的双手几次想落在他的手臂或是肩膀，怕他会摔跤，但是想到苏淮刚刚说的话，只好又乖乖放下。 “啊！” 苏淮脚步一滑，随即身体一歪，双手无意识向后划。身体失重，苏淮慌张中什么也没拽住，好在身后及时扶上一双手，稳稳拖住他。 苏淮的手慌乱地勾住了周憬琛的脖子，直到被周憬琛稳稳放好后，苏淮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有雨点飘在自己脸上。 黄色雨伞滚了几步，落在几步之外的阶梯上，周憬琛确认苏淮没事之后，下去捡了伞上来。 “没事吧?”周憬琛将伞送到苏淮头顶，再大步走到苏淮身前，低声问。 “好像……”苏淮低声动了动脚，痛得轻轻“嘶”一声，“脚崴了。” 他抬眼看着周憬琛，一贯好看又勾人的眼睛装着点无措，显得有些可爱。 周憬琛看着他，眼睛里不可自抑地带着点笑意，低身去观察他的脚，轻轻勾起裤脚，只见脚腕处微肿。 第54章 苏淮觉得脚腕处一凉，低头看向周憬琛，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却被周憬琛握住脚腕，温热的手掌轻轻握住窄细白嫩的脚腕，“不要动，会痛的。” 周憬琛的手碰触他的脚腕带来的痒意，稀释了原本感受到的痛觉，苏淮不知道怎么的，在这样冷的天气，面上突然浮上点热意。 “现在要怎么办?”周憬琛微微松开手，仰头问苏淮。 “你不准先走。”苏淮没没回答，有些没安全感地说出这句话后，陷入短暂沉默，再低头看向周憬琛的时候，眼睛里那点无措还没消失干净，语气却变得强硬，“你背我。” 对上周憬琛的眼睛时，又下意识的放弱语气，微微别开脸，“好不好?” 但周憬琛听起来，觉得有些撒娇的意味，转过身时，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好。” —— 雾气慢慢散开，风雨却没有温和分毫。周憬琛背着苏淮走在下山的小路上，脚步平稳。苏淮在他背上撑着伞，手轻轻搭在周憬琛肩膀。 周憬琛往前走几步，骤然歪了一下，吓得苏淮将手臂紧紧环在他脖颈处，“你是不是很累?” “没有。”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一点不累，周憬琛往上颠了颠苏淮，补充，“路有些滑，你抱紧点。” “哦，好。”苏淮听话的话勾紧周憬琛的脖子，将伞也握得紧了些。 周憬琛的脖子难以察觉地变得僵硬了些，苏淮这样抱着他时，说话时的气息若有若无拂过他后脖颈的腺体，皮肤变得又痒又热，空气中不可抑制地漂出点柠檬气味。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周憬琛没想到会这样，于是不断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去看脚下的路。 偏偏苏淮对漂出来的淡淡信息素味道毫无察觉，仍旧靠在他的颈侧说话，刺激着他的腺体，“周憬琛，谢谢你。” “不用谢。”周憬琛牙齿轻轻顶上上颚，忽然觉得有些口齿干燥，在苏淮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脚痛而变得轻软的声音里轻轻叹了口气。 “周憬琛，为什么不想跟我做朋友，却对我这么好？”苏淮举着伞，找了个舒服地姿势下巴搭在周憬琛身上，像是无聊间问起。 周憬琛前进的速度不禁放缓，像是被问住了一样，沉默了许久，久到苏淮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周憬琛脑海里冒出许多画面，他想到小时候偷偷看苏淮、偷偷观察他的那些奇怪小心思，想到自己课本上、故事书里潦草的可爱涂鸦，想到房间里放满了奇怪动西、色彩缤纷的玻璃柜，想到苏淮身上的果香和那天那个越界又冒犯的梦。 原因很简单，却是难以开口解释。 过了好一会儿，周憬琛才开口回答，“因为总被你保护。” 周憬琛知道怎样的回答不会让苏淮有负担，不会被他讨厌和抗拒，只要好好把自己的心意藏起来就好了。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二年级下学期的时候，我被几个高年级的人打时，你扑在我身上跟我说‘别害怕’。” “还有上体育课的时候，没人跟我玩，我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你跑过来拉着我一起去踢球，有人把球踢到我脸上，让我掉了一颗牙齿，下课的时候你把他压过来跟我道歉。” “春游的时候，我晕车，你给我吃棒棒糖，说那样就不会难受了。最后我还是吐了，好多人嘲笑我，你叫他们闭嘴，还帮我收拾。” “过独木桥的时候，我恐高不敢动，你抓着我的手把我带到另外一头。” “小学毕业的时候，遇见之前得罪过的学长，被围堵的时候，你冲进来挡在我面前，跟他们说‘有什么帐找我算就好了’。” “还有前不久，不是也帮我解决路麒这个麻烦了吗?”周憬琛反问，想确认苏淮有没有在认真听。 苏淮没回答，过了一会儿，趴在周憬琛肩膀上的脑袋动了动，情绪不明，“周憬琛，怎么你嘴里的我听起来这么好?” “嗯?”周憬琛没明白苏淮说这话的意思，微微侧过脸，鼻尖快要擦过苏淮的侧脸，又被迅速调整角度，留下一个看似亲密且又留有距离的空隙。 风从两人之间吹过，苏淮的语气似乎带着点失落，“可是，我没你说得那么好。” 相同的记忆，在不同的视角注视下，产生了不同的故事。 二年级下学期，是苏淮跟一群欺负beta的学长打架，周憬琛过来帮忙。他是看在周憬琛帮自己的份上才去帮他的。 “二年级下学期，其实是你先帮了我。” “体育课是因为踢球缺人，只有你闲着没事干，我就去找你了。” “春游的时候说棒棒糖可以缓解晕车是骗你的，因为我讨厌吃橘子口味的棒棒糖，所以想让你吃掉……” “独木桥那次……”苏淮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是因为我也害怕，只有我们两个杵在中间，我只好抓着你的胳膊壮胆……” 其实苏淮记性很差，但是周憬琛说的那些事情他居然都有印象，并且清楚地知道自己才不是周憬琛口中那样善良又仗义的大好人。 可是周憬琛却像是满不在乎一样，只轻轻“嗯”了一声，“原来你也记得这些事，我还以为你肯定都忘了。” 苏淮说的那些，周憬琛确实不在乎。因为只有处在那个阶段的周憬琛才懂得，苏淮这些举动对他而言具有什么意义。无论如何，小时候的苏淮于那时候的周憬琛而言，就是那么好的一个人，给他灰暗惨淡、不被在意和关心的生活点亮了一颗小星星，让他没有被那段灰蒙蒙的时光彻底淹没。 第55章 现在的周憬琛不再需要苏淮为他点亮星星了，他发觉原来苏淮就是那颗星星。他从始至终都是自己奇怪又荒诞生活里那颗最亮的星星。 “我记性也没那么差吧。”苏淮小声嘟囔，以为周憬琛在吐槽自己，“说起来，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我还挺讨厌你的。” “为什么？” “因为你害我摔了一跤。”苏淮现在想到觉得有些好笑，又忍不住问周憬琛，“那你呢，你当时对我什么印象，讨厌我吗？” 周憬琛似乎也想起了那件事，笑了笑。苏淮口中的并不是他们真正的第一次见面，但他并不纠正，而是顺着苏淮道，“那时候觉得你很容易受伤。” 轻轻摔一跤手和脚就会破皮，一双灵动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诉说着无声的委屈。周憬琛那个时刻好像只是觉得，好可爱，但看着苏淮身上那几片擦伤，转而又觉得，这个比自己矮半个脑袋的小朋友好像得被小心保护才行。 周憬琛的这个初印象回答有些无厘头，苏淮一时间没说话，他总觉得自己小时候应该是很招人讨厌的。 “反正……”沉默良久，苏淮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那个问题，他突然有些在意周憬琛会不会后悔因为这些事对自己这么好过，“周憬琛，我根本算不上你说的‘总是保护你?你还会对我很好吗?” “会。”周憬琛的声音沉而坚定，总是轻易就能让人心安。 可这样，他的话前后便没有了逻辑，苏淮本想继续追问‘为什么’，却莫名其妙问了句，“你很需要我的保护吗？” 他的语气里带着些压抑不住的期颐，周憬琛很轻易地听出来。 于是停下来，郑重的对苏淮道，“嗯，很需要。” “那一直待在我身边吧，我会继续保护你。” 真正的保护他、真心把他当成朋友对待，苏淮在暗自在心底强调，不断向自己确认。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低劣，明明是自己出于私心想要周憬琛陪在自己身边、想要周憬琛继续对自己好，却正义凛然地说出这种话。 可这些话苏淮自觉低劣的话却正中周憬琛下怀，他喜欢苏淮口中的“一直”这两个字，声音里带着丝丝缕缕的雀跃，答了声“好”。 第31章 不如你会装 大抵是收到了苏淮发过去的东西，苏其筠在晚上十一点给苏淮打了电话。 沉默良久后，是久违又略显生分的关心，“你的胃病好些了没?最近有没有胃痛?” “你会怎样处置苏洺?”苏淮问苏其筠，苏淮坐在客厅，无意识扣着沙发边沿，“这次有确切的证据，能够证明是他的错。” 他记得上次和苏洺发生矛盾时，也是自己搬出来一个人住的导火索事件——苏洺指控自己打了他，在没有证据的对峙下，苏其筠直接将过错归结到苏淮身上，在强迫苏淮道歉不成后让苏淮滚出宁山别墅。 这是自从林未玥离开后，父子间第一次正面对峙，气氛激烈又可怕，两个人谁也不让着谁。 “我根本没有打他！”苏淮不知道第几次跟苏其筠说这句话了。就如同叫不醒装睡的人，苏淮这句话难以进入苏其筠的耳朵，因为他根本不想听。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没有?”苏其筠望了一眼一边正在哭着的苏洺和心疼得抹泪的辛月，眼神更加凶狠，似乎已经在心底给苏淮判定的罪责。 “爸，我真的没有，你为什么不信我?”苏淮觉得滔天的委屈装满胸腔，竟然有些想哭，声线微抖，说话的声音泄出一点哭腔。 可苏其筠没有松动一点，他的表情冷酷，声音也冷得和冰一样，语气里带着专制的上位者威严，命令苏淮，“跟你弟弟道歉！” 苏淮现在还能想起这个场面，想到苏其筠凭着辛月和苏淮的短短几句话就不相信他，可轮到自己说话时，苏其筠却要他为他根本没做过的事情他提供证据自证清白。 那时候苏淮觉得自己头一次认识这样的苏其筠，无措又失望，后来直接甩手离开，不想再争辩什么。 自从苏洺回来之后，苏淮能感受到苏其筠对苏洺的偏爱，可能是出于对苏洺alpha身份的认可，也可能是对于他能力性格的喜爱。上一辈的恩怨不必纠缠到下一辈，苏淮只想和苏洺井水不犯河水。他并不强烈抗拒苏其筠用偏爱去补偿苏洺，只是难免会在苏其筠的各种表现里站在林未玥的立场上感到恶心，也很反感苏其筠用丧失公平的方式来实现这种偏爱。 “我会让他过来跟你道歉。”似乎每次都是这样，当判断对与错的天平轻轻压在苏淮这一方时，苏其筠就会伸手轻轻一拨。试图用轻飘飘地一句话，将一件又一件事情以牺牲苏淮的方式掩盖过去。 苏淮不服气，问，“只是这样吗?” “你还想要怎样?”苏其筠那边似乎响起了打火机的声音，随后是一声轻轻的叹息，他的语气带着点质问，“你为什么会有这个视频?” “你是在怀疑我吗?”下意识要脱口而出的那句“爸”卡在喉咙，苏淮压下胃里泛起的恶心，“苏其筠，你是觉得我在陷害苏洺?” “小淮，首先，我没表达出这种意思。其次，你们小孩子间的小打小闹我根本不在乎，这件事既然是苏洺的问题，我会让他跟你道歉。” 苏其筠的声音很轻，听起来有些温和，却仍旧有让人不敢违抗的压迫力。 第56章 “但也只能是道歉了。”冷漠有理智语气，苏其筠轻咳了几声，对自己的处罚方案做最终拍板，“你也不要再表达什么无用的不满了。” “没用的，只会浪费你自己的时间和情绪。” “道歉远远不够。”苏淮站起来，站着在阳台前，破璃窗映出夜景和他隐隐透着不服气的一张脸，“可乐的命不止一句道歉。” 他想要让苏洺付出代价，就要让他也尝试一次这种失去生命里最看重东西的滋味。 “你难道要让我为了一只宠物狗让他以命换命吗?”苏其筠轻笑了一声，带着点嘲笑的意味，只觉得小孩子在意的东西都很不切实际。 “你之前说的，下学期去公司学习，我会去。” 苏淮眼神变得坚定，脸色也冷静下来，“但我要争的，不是我妈的产业，是整个苏氏集团。” 电话那头是沉默，苏淮听见苏其筠又笑了一声这次却没有嘲笑的意思，“可你知道，在那群老家伙的眼里，你根本没有参与这种竞争的资格。” “如果我不愿意，你要怎样做呢?”苏其筠饶有意味地问苏淮，声音里的严肃消去不少。 “我有那个视频的备份，我会把它放在网上，煽动舆论，让苏氏集团的准继承人终生伴随着心理变态的名号。” “这根本不会发生。”苏其筠忍不住笑了起来，似乎觉得苏淮想法幼稚，“小淮你想得太简单了，舆论不是那么好煽动的。” “那也会让你花费一笔不少的公关费吧。”苏淮不在意苏其筠的笑，也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回应，“如果单凭我来煽动当然是以卵击石，如果我把这视频发给你的竞争对手——齐宁集团，应该也会让你觉得很棘手吧。” 苏其筠短暂地沉默片刻，对苏淮的说法表示认可，带着若有若无的夸赞意味，“你好像长大了。” “爸，我是你的儿子。”苏淮嘴角挂着点自嘲的笑意，为自己妥协叫出的这句虚伪的“爸”，也为苏其筠刚刚说出“根本没有资格”的那句话，“我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我有没有资格。” “这很难。”苏其筠沉默了一会儿，却又笑了一声，“可我很乐意听你这样说。” 苏淮又听到打火机响起的声音，听见苏其筠的声音变得微哑，“小淮，你妈妈应该也很乐意听。” 原本想直接挂掉电话，可听见苏其筠这样硕，苏淮突然感觉眼睛有些酸涩他抬头望了望远天边挂着的皎洁无暇的月亮，轻轻回应，“嗯，我不会让她失望的。” —— 新学期伊始，苏淮变得很忙，周一到周五上课，周末会和苏洺一起被刘叔送去集团总部学习。 苏淮真正意识到如苏其筠所说的“长大了”，是在他能够平静面对苏洺的那一刻。 一上车，苏洺便亲昵地贴近苏淮，像讲着悄悄话般贴近苏淮的耳朵，脸上挂着柔和乖巧的笑意，说出的话却不怀好意。 “哥，那天你哭得那么惨，我还以为你会跟我拼命呢?” “没想到现在还会跟我坐同一辆车，心平气和地去公司一块儿学习。” “我就说你们都惯爱装的，就一条狗一条猫的，杀了它们又不是多么打不了的事情，用得着大惊小跳、又哭又闹的吗?” 从路上往集团驶去的一路上，苏洺的嘴没听过，他想要看苏淮痛苦，看苏淮生气，看他清冷淡漠的一张脸碎出脆弱的裂缝。 苏淮就偏不如他的意，他手掌蜷握着，控制自己的情绪，笑着回应苏洺，学他一样凑近他耳边，“说到装，我到底不如你。” “手腕上的疤痕再也无法祛掉了吧，真让人心疼。”苏淮轻轻笑着，对上苏洺狠戾的眼睛，状做可惜道，“我倒真希望你这些伤是我弄的，起码我下手不会那么重。” “你说呢，弟弟?” 他学着苏洺从前叫自己“哥哥”的样子，叫着苏洺。苏淮并非不知道怎样让苏洺痛苦，从前他不想跟苏洺计较，只希望步步退让能换来一些安宁。 但现在，他的一步步后退换来的不是安宁，而是苏洺的得寸进尺，既然这样，他也不必再顾忌什么。 苏洺像是被戳中痛处，那副乖巧可爱的伪装被撕下，露出里面藏着的疯狗样貌，他贴近苏淮，将他一把压在座椅上，勒住苏淮的喉咙，“你搞清楚，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争?” 车子被猝不及防地踩了刹车，苏淮将压在自己身上的苏洺用力一推，苏洺有些狼狈滚下坐位。 “两位少爷，可别在车上打闹，注意安全，受伤了我可没法儿像苏先生交代。”刘叔的声音关心中带着点卑微，目光却一再扫过苏洺，他从未见过苏洺这种样子。 他从前接送苏洺、在宁山别墅遇见苏洺时，苏洺都是乖巧又有礼貌的，脸上挂着单纯的笑容，连他都总忍不住感叹怪不得讨老夫人喜欢。不知道他怎么还有刚刚这种趾高气昂、凶狠暴力的一面。 苏洺重新在座位上坐好时，感受到了刘叔不断投射过来的目光，脸色愈发差劲。他被苏淮的话刺激到，一时间忘了有外人在。 这个刘叔说简单点就是个作用不大的司机，但是他苏其筠最器重的司机，也是经常帮苏其筠处理私下事务的心腹。 苏洺扭头，看见苏淮嘴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意，才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被苏淮激将了，自己刚刚的过激行为和语言没准一会儿一到公司，就会被刘叔原封不动的说给苏其筠听。 第57章 苏洺开始不再说话，坐在车上不安地皱着眉头。他突然发觉，苏淮并非他曾经以为的空有漂亮皮囊却软弱易碎的布偶，他似乎比自己想象中更难对付一点。 咬着手指，苏洺短暂地焦虑了片刻之后，又开始忍不住在心底笑了起来，无论苏淮多难对付，世界的天平就站在自己这边。 只要苏海和万芝看重自己，那么苏淮永远也没有办法从自己这里抢走任何东西。 第32章 你们是什么关系 周憬琛和苏淮开始走得很近，是学校里一道奇怪的风景线。因为beta很少会跟alpha成为好朋友，像苏淮和周憬琛这样接近影形不离地就更少。 食堂里闹哄哄地，路麒身旁坐着缩成一个鹌鹑蛋的云飞，云飞对面是皱着眉头面色不耐望着不远处的林司源。 像他们这样两个alpha一个beta的组合也很少，月考将至，每到这个时候。经常考全校第一、又被林家资助的云飞必须给两位少爷辅导功课，实际上只是做个样子，每到考试，林司源和路麒会通过别的方式获得高分成绩。 而这样的形式工作，只是为了不落人口柄，彰显出两位少爷学习努力上进的品德。 他们拥有良好的家庭背景，生来就含着金钥匙，注定会走向一条闪闪发光、通畅无比的道路。只需要做做样子，上课睡觉、考试作弊，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获得别人梦寐以求的一切。 云飞坐在两人身旁，吃饭时埋着头，试图能在这一方小空间里隐身，不与他们做任何交流。 路麒的目光落在身旁的云飞身上，他搞不懂，怎么会有人只吃这么点饭。又将视线下移，目光巡视他的脖子、脊背、腰和脚腕，暗自吐槽，怪不得瘦成这个鬼样子。 将碗里的鸡腿和排骨尽数移到云飞的碗里，用命令的口气道，“吃！” 云飞被吓一跳，却不敢说话，只是默默将一块儿排骨塞进嘴里，慢慢咀嚼，食之无味。 林司源目光一直看向隔着两排座位的苏淮，他坐在那个alpha身边，神态很放松，偶尔见说话还会露出点浅淡的笑意。 林司源脸色差劲地踢了踢路麒，下巴指向周憬琛的座位，“他是谁?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为什么和苏淮走得那么近?他们不会是在谈恋爱吧。” 林司源在情场混迹多年，他一看见那个alpha看向苏淮的眼神，就知道那个alpha对苏淮存的什么心思。他就知道，会靠近苏淮这种beta的，无非就是像自己一样，贪图色相，想睡苏淮。 否则区区一个又冷漠性格脾气又差的beta，哪里会招人喜欢，送进会所里估计都没人点。 林司源一边在心底贬低苏淮，一边又觉得自己心里有些不甘心，明明都是一样的alpha，那个alpha一眼看过去显然没有自己有钱、也没有自己长得帅，苏淮凭什么对他有那么好的脸色，对自己就一张没有表情的死脸。 “大哥，你别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行不行。” “那个alpha叫周憬琛，不是突然冒出来的，上学期两人就走得挺近的了，应该没有谈恋爱。”路麒自从秉持惹不起就逃离的原则，自从上学期的事情之后就对那两位敬而远之。 说起那件事，路麒又将目光落在云飞脸上，说来确实是他自己做得混账。因为听林司源嘲讽了几句自己处男，又被他轻轻挑唆一下，就冲动了。 那天看着云飞被压在自己身下，挣扎着露出绝望又破碎的表情时，他就已经后悔想收手了。 那样一个总是在自己面前冷漠又卑微、乖顺却疏离的beta，眼睛里居然可以流出那么多眼泪，那些眼泪落在他的手腕上，又热又烫。让他第一次感受了类似于愧疚和不忍心的情绪。 后来，云飞对自己怕得不行，从不跟自己说话，本来想道个歉，被一个beta躲来躲去也渐渐有些生气，后来就干脆继续理直气壮的使唤他了。 但偶尔看着云飞的时候，脑海里会冒出那天云飞哭的样子，红着眼睛像只小兔子。路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奇怪的联想，他很喜欢吃麻辣兔头，所以对兔子格外有好感。对长得有点兔子像的人也莫名能稍微多出点耐心。 他发了会儿呆，又被林司源狠踢一脚，“你听没听我说话，他是几班的?” “三班的。”路麒被林司源弄得有些烦，“你别老踢我！” “今天放学你和我一起去会会他，带上你那些小弟。”林司源说完端起盘子，准备走。 云飞也很怕林司源，瞧见林司源的动作，紧跟着站起来。 路麒看见云飞盘子里没怎么吃的排骨和鸡腿，一把拽着云飞的手腕，“你坐下，继续吃。” 云飞被路麒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又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惊恐地瞪大眼睛，畏缩地坐下，也不说话，乖乖地继续吃。 路麒挺喜欢云飞这副样子和表情，因为很可爱，但又会后知后觉觉得不忍心。 林司源当路麒又对云飞起了什么恶作剧的心思，懒得再说什么，“放学没看见你的话，你就死定了。” “哦。”路麒觉得自己反正在林司源手里死不了，在周憬琛手里就说不一定了。 他才不准备去。 —— 放学时，林司源早早堵在周憬琛教室门口。 看了眼手表，路麒还没来。 烦躁地捋了捋头发，林司源终于等到了慢吞吞从教室里走出来的周憬琛。 第58章 双手环抱，一直脚伸出来，做出阻拦的姿势，语气不善，“喂，站住！” 那个体型比自己还稍微还大一点的alpha径直迈着长腿从他身前跨过，对他的呼叫置若罔闻。 林司源不爽地跟上去，也不再估计周围有人，伸出手抓住他的肩膀，“叫你站住，你他妈听不懂人话?” 周憬琛回头的时候，林司源被周憬琛眼神里的狠意震慑了一下，但只是片刻之后，他拽住周憬琛的领子，“你妈没教过你，这样看人不礼貌吗?” 周憬琛不回答，林司源便觉得现在已经是自己的气势更高一头，于是继续问他，“你和苏淮什么关系?” 周憬琛将林司源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拿开，力度很重，看起来却像是轻轻一甩。像是有所察觉般，他回头看向楼梯那边。 苏淮背着书包朝这边走过来，在周憬琛无辜且无措的眼神中走到他身前，皱着眉问林司源，“你在干什么?” 林司源笑着拍拍手，“没什么，找他聊聊天。” “他不喜欢聊天，你以后别找他了。”苏淮面上平静，言语间却带着锋利，“否则，别怪我把你以前做的那些好事都抖到林叔叔面前。” “苏淮，你至于吗?”没想到苏淮这么维护这个alpha，林司源一脸不理解，“我们从小到大的交情，你是想为了这么一个突然冒出来的alpha跟我撕破脸吗?” “从小到大的交情?”苏淮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忍不住笑出了声，“我确实不想跟你撕破脸。” 林司源听见这句话，脸色缓和不少，他就知道苏淮不会为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alpha对自己那样狠绝。 林司源得意地上前几步，神色炫耀地看向周憬琛，“我就知道你……” “因为你脸皮实在是太厚了，我根本撕不动。” 苏淮继续道。 林司源脚步骤然停下，脸色在围观人群里压抑地笑声中变黑，看着苏淮的眼神闪过一丝暴戾。 当众被一个beta戏耍，这种掉面子的事情，林司源最是无法接受。 周憬琛站在苏淮身后，嘴角悄悄爬上了一丝笑意，他看着苏淮的背影，知道他现在也一定在笑。 眼睛里装着点可爱的得意，嘴角微微勾起，眉眼是飞扬的。 果不其然，苏淮便是这样这样一副样子转过头，撞进周憬琛黑色眼瞳里，轻拉着他的手臂，“走吧，周憬琛。” 然而另一只手臂却被拽住，林司源一边在心里憎恶苏淮刚刚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内心骂着他“贱人”“婊子”，却也完全无法忍受苏淮这样和另外一个alpha行为亲近。 他有些固执的拽住苏淮，追问他，“你和这个alpha是什么关系?” “朋友。”苏淮甩开林思源的手，轻轻对他说，“既然算是从小认识，你应该也知道我对朋友还算仗义吧。刚刚那些话不是说说而已，如果你再来找他的麻烦……” 林司源忽然笑了，笑得有些恶劣，“只是朋友吗?苏淮，他可未必把你当朋友呢。” 越过苏淮，林司源对上周憬琛的目光，那双落在苏淮身上柔和又专注的目光，此刻像冰一样冷冷落在自己身上。 越是反应激烈，越说明在意，利用敌人在意的东西去击溃他的心理防线，林司源知道这样会有多痛快。 他慢慢靠近苏淮耳边，被苏淮朝着周憬琛的方向避开。苏淮似乎是已经丧失耐心，拉着周憬琛转身。 林司源更加恼怒，朝着那两个背影，“他可不想和你做什么朋友，他想和你…” 身体被人不小心撞到，视线里闯入一个熟悉的清瘦身影。云飞不断说着道歉，身体微微发抖。 苏淮和周憬琛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拐角，林司源的耳边还隐隐约约能够听见苏淮的声音，“去吃烧烤吧！” 苏淮的声音里有多开心，林司源此刻就有多不爽，抓住那个刚刚闯过来的倒霉鬼一通发泄，“你他妈连路都不会走了是吧?” 云飞低着头，眼睫颤抖。林司源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人，拽着云飞往教室里拖。 在门口时被人拦住，林司源看见一个更让人窝火的家伙。 路麒挡在林司源身前，对林司源讨好地叫了声“哥”，“把他交给我吧，我帮你教训。” 作者有话说: 想要海星投喂呜呜呜(在地上撒泼打滚大喊大叫顺便做了几个臀桥) 第33章 不喜欢一个人待着 “路麒，你最近好像很有自己的想法。”林司源正在气头上，对眼前这两个晦气东西都没什么好脸色，他揪着云飞的胳膊往路麒身上重重一甩，“都给我滚远点。” 眼神阴狠地剜了一眼路麒后，转身离去。 路麒扶了一把云飞，察觉到他对自己的触碰感到十分紧张和害怕后，又稍微拉开距离。 beta就是这样，瘦弱怯懦，姿态卑微。路麒下意识地瞧不上，又对云飞一退再退的动作感到不爽。 “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会再对你怎么样了。”路麒撇了撇嘴。 苏淮和周憬琛前后来找过自己，说的话差别很大，目的却差不多，让自己不许再欺负云飞。对于苏淮的警告，路麒向来会因他的家境和两家的合作关系而对他有所退让，却并不真心想要因苏淮这个beta做出妥协。而对于周憬琛，alpha之间也有很强的攀比心和慕强心理，他对于周憬琛，总是莫名有些忌惮。 第59章 他没有想到云飞这样寡言懦弱、家境贫穷的beta能突然间勾搭上苏淮和周憬琛那种人，眼神又不自觉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云飞，找不出答案。 于是自顾自在心里下定结论，大概是苏淮的英雄病又犯了。他和苏淮的关系从认识起就不好。在路麒的世界里，beta是家里的佣人，是路边神态疲惫、行色匆匆的大多数路人，是酒会上端茶倒水的侍者。 他还是第一次在参与的宴会中见到打扮光鲜、以客人身份亮相的beta，觉得奇怪，就跑去问他是怎么进来的，是不是偷穿了别人的衣服。结果被彼时长着娃娃脸却力气很大的苏淮结实揍了几拳。 梁子就是从那时结下。路麒并不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觉得这个beta凶悍无理。后来许多次，路麒只是学着身边的那些人一样，对着一些无关紧要的beta颐指气使，调戏捉弄。 这些行为明明是很正常的，可苏淮却见不得这种场面，每次都想为那些beta出头，好几次害得路麒在公众场合丢脸。 路麒觉得自己讨厌苏淮，是因为他喜欢多管闲事。但长大后，他才意识到，是因为苏淮打破了路麒从小到大耳渝目染的世界规则，他从小到大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格格不入的坚持和反抗，一次又一次挡在那些蝼蚁般beta身前的模样，会偶尔让路麒产生怀疑和动摇。 他偶尔觉得自己是个坏人，觉得自己好像做得过分了。但他仔细观察周围，他分明没错，他只是在做和大家一样的事情。 于是每当产生这样的情绪，他对苏淮的厌恶就更多一点，这个秩序分明的世界，只要有苏淮这一个异类就够了。 “那……我可以走了吗?”云飞声音细弱，小心翼翼地询问，好像怕路麒会变脸。 “你和苏淮睡了吗?”路麒扫过云飞低眉顺眼的一张脸，突然冒出了一些荒唐的想法，“还是和周憬琛?” “你说什么?”云飞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一双总是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里头一次沾染了点类似于愤怒的情绪，“不要乱说！他们跟你们不一样！” 似乎是说出这种不痛不痒的话就已经用光了他所有勇气，路麒看着面前这个低垂着的脑袋，琢磨着他口中的那句“不一样”，忍不住烦躁，“怎么不一样?” 他一烦躁，声音就有些凶狠。云飞被吓得垂在身侧的手发抖，咬着唇不敢说话。 尽管路麒并没有像林司源一样对他动过手，但是作为林司源身边最亲近的人，对他做过的恶心事也不少。 云飞低下头，权衡之下还是动了动唇，“抱歉。” 路麒却不罢休，他朝着云飞逼近几步，继续追问，“我刚刚说了，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你只要告诉我，我们到底哪里不一样。”路麒有些固执，拦着云飞不让走。 僵持许久，云飞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怕错过兼职的时间，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他们……是很好的人。” 路麒懂了云飞的言外之意，冷笑一声，却没再说话，侧了侧身，放他离开。 又是这样的感觉，路麒又一次意识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对是非对错的判断标准产生了怀疑。 —— 苏淮和苏洺一同去集团学习的事情，遭受到了周围不少质疑，面对各方压力，苏其筠却一反常态，没有做出退步。 “希望你那些天说的话，不是一时兴起。”开完董事会议的苏其筠，在办公室里有些烦燥地捏着眉心，情绪不明。 苏淮再次表明自己的决心，一字一句坚定道，“不是。” 他要去争，去争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要让自己站在应该站的位置。无论这一切有多艰难，无论结果是否得不偿失，他都要去试一试。 “那就好。”苏其筠看了苏淮一眼，沉默片刻又说，“这真的很难，要好好努力。” 苏淮看着苏其筠欲言又止的模样，点点头，“嗯”了一声退了出去。其实他大概能从苏其筠的眼神和表情里看见，他不觉得自己会成功。 在公司里学习遇到的阻力比苏淮想象中更多，除了苏洺的刁难，更多的是周围的人隐藏在表面下的不认可，即便表面上碍于身份摆出微笑言语客气，背地里阳奉阴违、阴阳怪气。 苏淮在这种环境中，偶尔也会觉得身心俱疲，可身体里那股越发强烈的不甘心却又让他憋着一口气，催使着他想要不断向前，去做得更好，让所有人都看到他也可以。 而周一到周五因为不用去公司，反倒成了苏淮希望慢点度过的日子。 苏淮从前对成绩并不在意，上课也几乎很少听讲，落下许多课程。但现在，他必须在方方面面同苏洺竞争，不得不开始抓成绩。 “我每天放学没事干，”某天放学，苏淮和周憬琛走在路上时，周憬琛突然道，“可以给你补课。” 苏淮难得没有拗着性子直接拒绝，迟疑几秒后同意，心情听起来隐约有几分愉悦，“那你每天跟我一起回家吃饭吧。” 在周憬琛还没来得及答应的时候，又压下声音里那点开心，一本正经补充，“因为可以节省时间。” 周憬琛早习惯苏淮这样，有时候明明很开心，却也要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他向来不戳破，只是乖顺点头，“嗯，好。” 补课时间是每天七点到十点，苏淮的学习能力很强，很多知识点一点就通，补起来并不困难。 第60章 周二晚上，九点开始，周憬琛让苏淮先做一套数学练习卷，自己则是坐在一边看书。起初眼睛还能盯着书本，只时不时看几眼苏淮，后来见苏淮对自己的偷看毫无察觉，干脆光明正大地去看他。 苏淮认真的样子很少见，在学校大多数看见他的时候，他都是一副对周围漫不经心、混不在意的模样。卧室的灯光照在他的发顶和白皙的后脖颈，他眼睫乖巧地垂着，目光专注地落在书本上的题目。 周憬琛的目光又落在苏淮的嘴唇，见他下意识地在咬，便知道他大概是遇到了不会做的题目。 倾身凑过去，鼻尖又嗅见那种清甜果香，目光顺着苏淮的手落在那道看起来极其复杂的几何题上。 “在这里，还有这里，画两条辅助线就好了。”拿过苏淮手上握着的笔，手碰在一起，周憬琛不自然地避开，画完辅助线后便将笔放下。 “诶，原来是这样。”苏淮看着周憬琛的动作，思索片刻，豁然开朗。 低头时发尾扫过周憬琛的嘴唇，让他忍不住抿了抿嘴，落在墙上的影子勾勒出一个亲密的形状，像是他们交颈靠在一起。 好近。周憬琛想，心脏不规律地跳动着，直到拉开距离后才再度平缓下来。 九点半左右，周憬琛看见苏淮的脑袋一点一点的下垂，再仔细看，只见他眼睛闭着，似乎已经困到不行。 周憬琛面上带着点笑意，看着苏淮的模样，担心他等下睡着脑袋会磕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将一只手伸到苏淮和桌子的间隙。 温热的呼吸洒在手上，伴随着苏淮的动作若即若离，过了好一会儿，苏淮终于坚持不住，头重重坠下来，被周憬琛的手稳稳拖住。 似乎察觉到周憬琛的动作，苏淮歪了歪头，调整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嘴巴里嘟囔着，“周憬琛，我眯一会儿……就一会儿，好困。” 一边说，一边用脑袋微微蹭着周憬琛的手掌心，像小猫似的。 等他安分些，周憬琛慢慢挪开手，起身去身后的单人沙发上拿了条薄毯，从身后小心翼翼地披在苏淮身上。 一时不注意，校服上的领带松垮垂下，划过苏淮的侧脸，让他皱了几下眉头。 周憬琛将薄毯盖好后准备起身，蓦地被一股拉力牵引，腰背向下弯曲，猝不及防地靠近了苏淮的脸，一不小心，鼻尖轻点鼻尖。 似一个克制的吻。 周憬琛不敢动，小心翼翼地抬眼，见苏淮狠狠拽住了他的校服领带，手指紧攥着，因为十分用力，粉色指甲的前段浮现出浅浅一层白。 鼻尖与鼻尖仍旧若即若离地碰着，周憬琛有些不知所措，清淡酸涩的柠檬味道难以控制地飘散，占据着房间的每个角落。 周憬琛额头浮现汉意，目光盯着眼底下那两片色泽红润的唇，目光晦暗不明。 偏偏罪魁祸首对房间里危险的气味一无所觉，说着命令式的语言，用的却是说梦话似的撒娇语气，“不准离开，我不喜欢一个人待着。” 周憬琛盯着那两片启合着的诱人双唇，听着耳边柔软又含糊的声调，周憬琛的心里像是被猫尾巴挠了几下，有些痒。 下意识紧张地屏住呼吸，心里隐约有种冲动，喉结上下滚动。却又生生克制住，最后只是无可奈何地柔声回了句，“嗯，我不走。” 第34章 挺好闻的 迷迷糊糊醒来时，苏淮感觉到脸上一阵一阵的痒意。睁开眼睛，是一张近得不能再近的脸，对苏淮产生了极大的视觉冲击。 周憬琛的呼吸洒在自己脸上，引起脸上一片温热，苏淮眨了眨眼睛，没搞懂状况，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拍了拍自己的脸，却有清晰的痛感。不是做梦，自己居然和周憬琛头靠着头在桌子上睡着了。 脑袋从桌子上抬起来，发现自己的手还紧攥着周憬琛的领带，下意识紧张心虚又慌乱的松开。等脑袋稍微清醒了一点的时候，才明白了周憬琛怎么会不回家睡在这里，原来全是因为自己。 从座位上坐起来，腰背有些酸痛，苏淮伸了个懒腰，准备去洗漱时，目光又鬼使神差地落在了周憬琛脸上。 周憬琛睡得很安稳，睡颜显得很乖，脸颊枕着手臂，被挤出一个圆润可爱的弧度。苏淮看着周憬琛的脸，有种想去戳一戳的冲动。 底下头，不断靠近的过程，苏淮发现周憬琛的鼻子好看，高挺精致，侧方还有一颗小黑痣，有种说不出来的、特别的性感。眼睫毛也很长，苏淮忍不住伸出手指，用指甲去比了比，随后又比了比自己的，本来像看看谁得更长，但是徒劳比划了几分钟也没比划出结果。嘴唇也挺好看的，颜色微浅，唇形很薄，尾部上翘。 苏淮看了差不多十几分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大清早去观察一个人的睡颜，拍了拍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八成是有些魔怔了。 虽然正在进行自我反思，但苏淮的目光仍旧停留在周憬琛的脸上，两人的距离也离得很近。 不知道周憬琛是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等苏淮回神的时候，两人四目相对，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苏淮内心有些慌张，因为自己仍旧维持着身体偏向周憬琛、头低垂着看向他的姿势。因为觉得躲开会更显得欲盖弥彰，苏淮干脆没动，淡定地吸了吸鼻子，随口道，“周憬琛，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柠檬的味道?” 第62章 心里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久久不散，他忽然有些不敢直视周憬琛。一紧张，苏淮整个人就会下意识展现出疏离和防备的姿态，偏过头，声音冷淡道，“离我远点，好热。” 对于自己的反常，苏淮一时间找不出原因。最后只能归结为，这部爱情电影实在是无聊又矫情，以及周围有太多腻腻歪歪的情侣。苏淮坐直身体，在后半段的电影全程目光专注的看向大屏幕，好像完全沉浸在了电影剧情里。 只是屏幕上乍亮的光落下，周憬琛偏头时，身旁那人泛着一层薄红的耳朵和面颊根本无处隐藏。 第35章 如果你愿意的话 举办愚人节晚会也是启明的传统，因为参与晚会能够得到额外的活动学分，所以算得上是强制性活动。 苏淮从小到大都不得不参与各种各样的晚会，对这种以社交为目的的晚会只觉得厌烦，特别是当他无法避开一些麻烦的时候。 林司源从来都很会寻找时机，苏淮刚从厕所出来，他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穿得是知名奢品的高定西装，端的是一副翩翩公子的假模样。他脸上挂着笑，眼里却是明晃晃的不怀好意，“苏淮，你为什么一直这么讨厌我?” 他在苏淮面前算得上是刷尽存在感，如果是别的beta，估计早就迫不及待投进自己的怀抱了，偏偏苏淮却是油盐不进，一副对自己愈发厌恶的样子。 “你自己知道。”曾经苏淮还不理解林司源为什么一直喜欢凑到自己面前，直到某次晚宴，林司源醉酒后在电梯里突然将他扑倒，在他耳边说些污言秽语。 “你整天一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简直就是欠艹。” “现在冷冰冰的，床上指不定什么骚样儿呢。” 被苏淮痛揍一顿后，又装傻否认，说自己是酒后胡言乱语，对苏淮绝对没有冒犯的心思。 “因为我喜欢你?”装傻似乎是他的特长，林司源又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美化自己的行为。 “你也配说喜欢?”苏淮冷笑一声，觉得又反胃又好笑。 从来都只有林司源说别人配不配的份儿，从来没有人有资格说自己，特别是一个beta。骨子里的自大让他变得无比愤怒，因收到刺激而膨胀的自尊心让他觉得，也许他就不该用这种文明方式对待苏淮，他应该让他狠狠吃点苦头，最好像狗一样在自己脚底下摇尾乞怜。 林司源凑过去，狠狠捏住苏淮的手腕，“怎么不配?” “我不配，那周憬琛配吗?” “那那个姓周的家伙，你怎么就对他格外不一样。” 苏淮确实是个难搞的beta，正因为这样，林司源才会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都对他兴趣不减。倘若苏淮对所有人都是这副冷漠、避之不及的样子，林司源并不在意，可偏偏有个例外。 周憬琛出现在苏淮的周围，让林司源觉得很不爽，像是自己觊觎很久、徐徐图之的好东西被人截了先。 “不关你的事。” “你觉得他很不一样?和我不一样吗?” 因凑得太近，林司源看着苏淮那双好看的眼睛，忽然间有些晃神，凭着本能不断凑前，嗤笑着嘲讽道，“你怎么这么傻?他分明和我一样。” 苏淮眉头皱得很深，眼睛里满是厌烦和警告。 “对你图谋不轨。”林司源却不再顾忌苏淮的心情，他就是要说个痛快。 一只手捏住苏淮的手腕，一只手朝那截细白脖颈抓去，林司源眼中浮现出贪婪的情欲，像毒蛇一样凑近因自己的话而浮现出茫然神色的苏淮。 早就知道苏淮对自己的居心一清二楚，但林司源从不承认，他习惯伪装，让自己处于毫无过错的道德制高点位置。这还是他头一次在苏淮面前坦白自己，却只是为了把周憬琛拉下水。 只差一点，好像就能碰到那双诱人的唇。他看见苏淮猛地将自己推开，皱着眉头，一副被什么脏东西沾到的模样。 “恶心。”冷漠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厌恶，苏淮的脸色变得很差劲。 忍不住笑得开怀，林司源仍旧盯着苏淮，“恶心吗?这还什么都没对你做呢?” “滚开！”言简意赅，苏淮看着林司源的脸，内心烦躁得想打人。 林司源笑着，没动。他突然觉得，反正用这样的软办法在苏淮这边讨不到好，倒不如暴露本性，日后找机会直接来硬的。反正他林司源就算做坏人，也没人能收拾他。 苏淮见林司源这副挑衅的样子，凑上去攥着林司源的衬衫衣领，拳头伸出来，作势要打上去，抬眼却看见不远处的监控，权衡再三，又还是放下。 林司源脸上仍旧带着笑，正了正自己的衣领，懒得再自讨没趣，侧身让开。 “怎么，舍不得打我吗?”身体做出了让步的动作，嘴上却还是忍不住恶心苏淮一句。 苏淮现在被人盯得紧，无论是集团里看不起他的人，还是苏洺，都巴不得他犯错。越是在这种时候，他越不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给人留下把柄。 走出老远，苏淮烦闷地扯了扯自己上衣的领带，低头骂了句，“操，傻逼。” 本就郁闷的心情变得更加烦躁，苏淮心烦意乱地朝晚会现场走去。他既烦林司源各种行为，又烦林司源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林司源说周憬琛和他没什么不一样，到底想表达什么。 第63章 图谋不轨，苏淮在心底重复了一遍这个成语，玩味地笑了声，边走边摇头，"不可能。” —— 晚会现场，苏淮的心情因为林司源变得很糟糕，从进场后边就一直待在一边的角落里。 目光扫过会场，苏淮下意识地去找周憬琛的身影。目光扫过眼前层层叠叠的人群，在那群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衣服里不断搜寻，最后在一个香槟塔台前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憬琛穿着一身低调的黑色西装，这衣服本不出彩，但周憬琛肩宽腿长，五官深邃立体，仪态笔挺，硬是穿出了几分矜贵感。 苏淮目光落在周憬琛身上，下意识欣赏了片刻，见他一直低头，一副认真的倾听的模样。目光下移，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小个子女孩。 再看几眼，苏淮就想起来，是安心苓，两人之前似乎就一直走得挺近。苏淮又看周憬琛，看见他不知道听安心苓说什么，嘴角浮现出淡淡笑意。 明明不爱笑。苏淮觉得自己更烦躁了。抬眼间再次不小心瞄到周憬琛，却见他目光看向自己这边。 对视几秒，周憬琛露出比刚刚跟安心苓说话时更大的笑容，大步朝自己这里走来。 心里的烦闷似乎又消减了一些，苏淮下意识挪了挪，让出身边的位子。 “找到你了。”周憬琛走来时，眼睛在头顶水晶灯的照耀下，显得很亮。 他眼睛只专注地看向苏淮，像是满场拥挤人群，他只为他一个人而来似的。 苏淮有些不自在，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他觉得自己最近有些反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周憬琛坐在苏淮身边，苏淮因林司源而产生的坏心情被忘却在脑后，取而代之地是另一种他并不熟悉的情绪，“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为了方便观察周憬琛的表情，看他是否对自己有所隐瞒，苏淮问完后，侧身去认真看他。 他一边觉得自己没道理去这样盘问周憬琛，一边又给自己找理由，他说过要保护周憬琛，那么应当确保他的人际关系是没有隐患。 “我们班的一个同学。”周憬琛乖乖回答，指着不远处的安心苓道，“我在找你，她说看见你出去了。” “我就问了她几句。” 听完周憬琛解释，苏淮又问，“你和她关系很好吗?” 周憬琛没有直接回答苏淮的问题，而是反问，“怎样才算是关系好?” 他看着苏淮，目光专注又克制，他其实很想知道，苏淮怎样界定他们两人的关系。 苏淮顿住，这个问题他没想过，思索片刻，有些自己也捉摸不透的小心思冒出来，故意道，“像我和你这样。” 周憬琛顿住，他没想到苏淮会用这样的标准来衡量关系的好坏。他试图从苏淮的表情里看出点别的端倪，但是什么都看不出来。苏淮面色平静，神态自若，像是随口回答了周憬琛的一个问题，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不好。”周憬琛斩钉截铁，答完又继续补充，“以我和你的关系来衡量的话，我和安心苓的关系一点也不好。” 他不会和安心苓一直上下学，不会忍不住把目光一直放在安心苓身上，也不会去安心苓家帮她做早饭。 他对苏淮做的任何一件事，都不会对安心苓做。所以关系一点也不好 周憬琛的心情有些复杂，他既开心于苏淮觉得和自己关系好，又隐隐忍不住失落，他好像一点也没对自己有超出朋友之外的想法。所以会用他们两人的关系为标准，去衡量周憬琛和其他任何人之间的关系。 像是很满意周憬琛的回答，苏淮刚刚身上微微冒出来的刺，一下子被扶平，变成柔顺的毛。 “哦，这样吗?”声音似乎很不在意，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开心的情绪，嘴角却微微勾起。 苏淮以一个随性慵懒的姿势坐在沙发上，一只手轻轻搭在腿上，一只手拿着一杯红酒。 周憬琛目光落在苏淮的手腕，眸光暗了暗。苏淮皮肤很白，是很轻易就能留下伤痕的那种脆弱敏感的皮肤，所以周憬琛很轻易便能发现苏淮手腕上的一圈红痕。 “这是怎么回事?”周憬琛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环住那截细瘦手腕，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冷。 那痕迹显然不是苏淮自己弄的，刚刚苏淮离开会场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 苏淮对周憬琛的举动有些意外和茫然，看着他一时间没回答。关心则乱，周憬琛在苏淮身上问道了浓烈的男士香水的味道，隐隐约约还夹杂着其他的什么味道。 像是一根细细的引线，拉着周憬琛不断向苏淮靠近，他问到了一股烟草味——林司源的信息素味道。周憬琛握着苏淮的手下意识地又收紧了些，眼底眸光暗了暗，没有意识到自己靠苏淮极近，呼吸尽数喷洒在他颈间。 “你在干什么？”苏淮因周憬琛突然又莫名的举动感到被冒犯，声音里带着点怒气。 还没等到苏淮的回答，会场就接二连三响起几声尖叫，灯光由远至今一片接一片地暗下来。 身前似乎有人经过，身体撞到苏淮的手。 红酒撒出，从苏淮的手上划到两人皮肤贴合的地方，触感粘腻。 眼前骤然一黑，再加上红酒的泼洒，苏淮没心思去管周憬琛为什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下意识地小声“啊”一声。 第64章 周憬琛听见苏淮的声音，并没有放开捏在苏淮手腕上的那只手，而是站起来，微微俯下身体，迅速用另一只手接过苏淮手上的酒杯，放在一旁的地上。 手腕上的触感难以忽视，液体从手上划过引起皮肤的一阵不适，周憬琛低头时有发丝扫过苏淮的脖颈，让他忍不住偏过头，同时挣了挣自己被捏住的手。 周憬琛蹲在苏淮身前，本来在找口袋里的手帕，被苏淮的动作弄得不得不抬起头。 “周憬琛，放开我的手。”苏淮冷声命令。 不知道是不是昏暗的环境导致，周憬琛莫名大胆起来，身体里有股微妙的、难以控制的怒火，于是同苏淮较劲，“告诉我，是谁弄的。” 周憬琛捏的不重，但苏淮隐隐约约却感受到了痛感，那轻微的痛感让他想到林司源在厕所门口时，突然凑近的脸，以及钳制在他手腕上的手。压着下意识泛起的恶心，苏淮忽然想到林司源说的、关于周憬琛的那些话，周憬琛和林司源一样吗? 怎么会呢?苏淮不信，却又忍不住想要试探。 眼神冷了几分，他低下头，压着声音问周憬琛，忽然开口问，“周憬琛，你想和我接吻吗？” 苏淮问出这句话时，脑海里想到刚刚在厕所门口，林司源想要强吻他的画面。也想到了之前无数次，林司源靠近自己时，停留在自己嘴唇上轻浮又放肆的目光。 周憬琛一愣，仰头看他，盯着他红润饱满的唇，身体僵硬。 良久，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苏淮扯着他的衣领，让他们凑得更近，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呼吸凌乱又放肆的交融在一起，“想吗？” 他又问了一遍，声音轻慢又慵懒，那双漂亮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周憬琛，分明没什么别的情绪，只是在黑暗中沾了点朦朦胧胧的月光，就有一种极具诱骗力的温柔和多情。 像是被小猫的尾巴挠了挠心尖，心口处一片酥麻。大脑的反应趋于迟钝，然后有些空白。昏暗和嘈杂中，周憬琛在那双眼的注视下，感觉到理智正在一点点流失。 他又闻到了那点淡淡的烟草味道，属于另外一个alpha的信息素轻易便能够挑起alpha骨子里的占有欲，周憬琛下意识不断追着那两片看起来很诱人的薄唇，愈发深沉专注的目光从苏淮的唇移到他的眼睛。 环境昏暗，不知道是哪里的光落在周憬琛眼睛里，让苏淮觉得那双眼睛像是藏着星星似的，亮得惊人。盯久了，又觉得像卸掉伪装伺机而动的狼，好像要冲上来把自己咬一口似的。苏淮的身体不断向后倾，两人之间的距离却丝毫没有拉开，仍旧是一个暧昧的、差一点点就能吻上的距离。目光也还是较劲般牢牢地纠缠在一起，好像谁先移开，就会输掉一样。 时间变得缓慢、难熬，有那么一瞬间，苏淮忘掉了自己原本的目的。他觉得时间好像被静止了，耳边那些吵吵闹闹的声音都消失了，鼻子好像没有在呼吸，手腕上也没有痛感。世界浓缩成这小小的一方地，他五感被蒙蔽，困在一个眼里只有周憬琛的时刻。 而占据他全部目光的周憬琛，危险又充满野性，和平时截然不同。 大脑昏昏沉沉，两个人像是坠入了一片滚烫的、暗浪翻涌的海，身体陷进潮热的海水里，在不受控制地进行下意识的、慢倍速的追逐与逃离，让人分不清是钩钓鱼，还是鱼追钩。 直到周憬琛突然握住苏淮的手，趁着苏淮有些失神的时候凑上去，两人才结束了氛围暧昧的拉锯。 浓厚的青柠气息有些霸道地将苏淮完完全全笼罩住，苏淮因周憬琛突然的靠近惊慌的别开脸，却还是来不及，热气铺面而来，蒸得眼睫和脸颊上的皮肤一片被羽毛拂过的痒，散发出危险的讯号。 他闭上眼睛，身体僵硬。预想中反感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耳根处被发抖的热气冲撞着，让他的身体几乎有些敏感地一颤。 “如果你愿意的话。” 周憬琛磁性低沉的声音温柔的落下，缓缓钻进那双在暗处发红的耳朵里，带着点坦然又难以自持的意乱情迷。 心脏在重重一跳，时间在这时重新流转起来,周围轻缓的舞乐声、宾客在黑暗中移动细细簌簌的脚步声再度在耳边响起，手腕的痛感和手指间的粘腻感也变得清晰。 苏淮的手揪住周憬琛的领子，将他重重的推开。 睁开眼睛没一会儿，眼前乍然亮起，刺目的白让他又忍不住闭上了眼。 周围变得无比吵闹，此起彼伏的“来电了”，夹杂着一些混乱的笑闹声。 极少人注意的角落，苏淮的手指被重新握住，周憬琛半蹲在他脚边，拿着湿纸巾细致、温柔的擦着他沾着红酒的手指，低眉顺眼，姿态臣服，和刚刚那个在黑暗中周憬琛截然不同。 第36章 是愚人节玩笑 苏淮甩开手，一边心悸一边又莫名有些生气，“你刚刚在干什么？” 在望向周憬琛的时候，苏淮明显能察觉到周憬琛的眼神和林司源的眼神不同，但要细细描述不同在哪里，他又无法具体形容。 只是从感受而言，林司源的目光常常让苏淮觉得恶心又恼火，而刚刚周憬琛的目光，让他紧张又想逃避。 相比于对林司源直接的厌恶，对周憬琛产生的陌生情绪让苏淮感到不安。 第65章 周憬琛看了苏淮一会儿，掩住眼底的失落，低下头，将擦过苏淮手指的湿纸巾捏在手里，湿意划过掌心，“你又在干什么？” 手腕处的伤、身上其他alpha的信息素味道还有看向自己试探又怀疑的眼神。周憬琛不明白苏淮的意图，在面对苏淮奇怪的举动时，大脑迅速运转，明明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他向来拥有很强的自控力，但偶尔也会有失控的时候——苏淮刚刚的行为，在他眼里堪称勾引。 好在没有彻底的失控，最后一丝清醒让他别开了头，克制住了想要亲吻的欲望，最后嘴唇只是停在了他的耳侧。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对于周憬琛的反问，苏淮心里有些心虚，他的行为说明他对周憬琛不够信任。 信任是友情的基石，他明明说好要把周憬琛当朋友。 可刚刚，周憬琛带着压迫感的眼神，那句让人心乱的“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及有些出格的行为，又让苏淮觉得林司源的话未必是空穴来风。万一，周憬琛确实像林司源说的那样目的不纯呢? 只是一个设想，苏淮却发现他比想象中更加害怕这个“万一”。不知道是因为他确实不想再对人心失望了，还是因为这个假设情况的主人公是周憬琛。 “是愚人节的玩笑。”周憬琛在苏淮的目光下，仰头看他，最后答道。 他露了陷儿，逾了界限，但并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他继续道，“如果这个玩笑你觉得过分的话，你怪我也没关系的。” 顶灯的光落在周憬琛脸上，他表情一贯坦荡，又黑又亮的一双眼溢满了无辜。 苏淮看着他，大概一分钟左右，移开目光，心里涌上点愧疚。他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居然轻易听信了林司源的挑拨。 “…没有，”苏淮说话的气势渐弱，声音变得轻缓下来，“下次不要开这种玩笑。” “那你呢，你也是在开愚人节玩笑吗?”周憬琛问。 如果不是苏淮暴露心绪的眼神，在听到他那句如同邀请般的“你想和我接吻吗”的话时，周憬琛的心脏加速跳了跳，以为是苏淮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意。 “嗯。”苏淮目光微微躲闪了一下，他不敢向周憬琛坦白，“是玩笑。我下次也不会再开了。” 他从前极少站在别人的角度看待问题，刚刚却下意识地换位思考，如果周憬琛听见刚刚的奇怪行为是因为林司源说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应该会觉得难过吧。 他居然有些害怕，害怕周憬琛因为自己而难过。 — 苏淮觉得自己变得有些陌生，具体体现在面对周憬琛的时候。 他不知道是从哪个具体的时间节点开始，他开始对周憬琛投入了比往常更多的关注，也开始在意周憬琛没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在干什么。 好几次，周憬琛上楼来送作业，只是行色匆匆经过自己教室门口，苏淮却能准确在走廊交叠的人群中一眼看见周憬琛，会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视线尽头。 还有每周五的数学课，他常常会走神看向窗外的篮球场——周憬琛他们班正在上体育课，他看见周憬琛跳跃投球的姿势很漂亮，看见偶尔会将校服撩起来擦汗，露出线条漂亮的腹肌，看见运球时他和别人身体对撞，总是占据上风。 一次物理实验课，他在实验室角落的木制柜前，看见一排小小的、潦草的字迹，写的是一句告白，而告白的主人公是周憬琛。那节实验课，他频繁走神，猜测写下这句话的人和周憬琛是什么关系，后半节课不小心碰碎了两根试管。 反常的远不止这些，更奇怪的一点是，如果周憬琛和他靠得太近，他整个人会变得不自然。 上周一，在公寓补课时，因为周憬琛讲题时靠他太近，两人肩膀贴着肩膀。苏淮能够隔着校服布料感受到周憬琛的体温，紧贴的身体部位泛起灼人的错觉，让苏淮身体僵硬许久。 上周六，在<a href=" target="_blank">美食街，刚付完钱的鸡蛋汉堡摊主因为城管的突然到来，推着摊子便跑。苏淮没搞清楚状况，下意识地抓了抓周憬琛的衣服袖子，却被周憬琛抓住手腕，最后牵了手。他紧紧牵住苏淮超前追，最后追上仓皇跑开的摊主。两人相贴的手心沁出汉意，有潮湿的热气从手掌蔓延到身上，让苏淮莫名想要回避周憬琛不停看向自己的目光。 以及前天晚上，做题时自己又不小心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梦里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一直处于一种想醒过来却没办法醒过来的浑噩状态。模糊时听见有人似乎在耳边低声说“别怕”，睁开眼睛时，感受到周憬琛一直在轻抚自己的后背，安抚了一阵后，见他没有再受惊般地说着梦话，手在他头顶轻柔地摸了摸又放下。周憬琛的手扶过苏淮后背的时候，他一直清醒着，却不敢动，身体像是有电流通过，有一阵又一阵的酥麻感从脊背延展开来。 苏淮给云飞介绍的兼职是徐姨女儿开的一家甜品店，他提前打过招呼，所以时薪比其他普通兼职要高一些。 云飞每天放学之后的六点半到十一点半，会来甜品店做服务生，店里生意一般集中在下午，晚上客人比较少，云飞还能抽出时间复习功课或者是刷题。 “云飞，我想问你个问题。”周六的晚上，苏淮在集团培训结束后来找云飞。他想找个聪明的人来解答他的疑惑，而霸榜年纪第一的云飞显然是个合适的人选。 第66章 云飞坐在前台写作业，闻言抬起头，看见苏淮时眼里有些茫然和错愕。 “你怎么来了?”声音里却既意外又喜悦，他知道苏淮这段时间很忙，既要恶补学习，又要在集团培训。百忙之中跑到这里来，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苏淮点了一杯拿铁和两份草莓蛋糕，让云飞坐下来和他一起吃。 “是这样，我有个朋友，他突然很害怕另外一个朋友跟他靠得很近，你知道这是什么毛病吗?”银色的刀叉将蛋糕戳了又戳，却没下口，苏淮看着云飞，企图快速得到一个答案。 云飞状作思考，他一直都没什么朋友，苏淮算一个，周憬琛勉强算一个。 “是因为你那个朋友突然讨厌另外一个朋友了吗?”分析人的心理状况对于云飞来说是个难题，他还是更擅长做数学卷子。 “不是。不讨厌。”苏淮赶紧否认。 “那……”云飞面露难色，低下头吃了口蛋糕，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会害怕别人靠近我，可我害怕的那些人，我绝不会把他们当朋友。” 云飞说这些时，想到的是路麒和林司源。他对于苏淮的问题，连题干都难以解读清楚。如果害怕这个人靠近，怎么会成为朋友?如果真的是朋友，怎么会害怕他的靠近? “所以，你的意思是，一旦有这样的感觉，最好不要做朋友吗?”苏淮皱了下眉，毫不掩饰自己的否定。 “如果还是很想和他做朋友呢?要怎么解决呢?” 相比于分析一个问题，云飞觉得自己更擅长解决问题。 既然苏淮这个朋友还想和另外一个朋友保持朋友关系，那么就应该克服这种想法。 就像他在做题时遇到一看就害怕的难题，他就会找许多许多这样的难题来坐，直到自己一看到这种题就自信满满。 根据这番思考，云飞得出解决方案，“那就多和他靠近，多被他靠近，直到自己没有那种感觉为止。” 因为云飞脸上的表情足够认真可靠，苏淮从刚听时的怀疑慢慢变成了确信无疑。最后破罐子破摔地想到，反正学霸帮忙出的主意，肯定要比自己一个人瞎琢磨既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要来得好。 将杯中咖啡一饮而尽，苏淮决定今晚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自己的脱敏治疗。 他执行力很强，在苦思了许多份计划、以及在网络上观看了无数攻略后。苏淮决定约周憬琛去爬山。 周四补课结束后，苏淮看着周憬琛正在收拾东西，犹豫半天，最后终于开口问。 “周憬琛，这个周末你有事吗？” 周憬琛收拾书本的手顿了一下，看着苏淮一脸藏不住事的表情，略做思考后答，“没事。” “那...”苏淮嘴角笑容溢开，那双本就好看的琥珀色眼睛泛着能让人轻易陷阱去的碎亮光泽，声音里有些雀跃和期待，“周末我们一起去爬山吧，怎么样？” 周憬琛微微失神，然后跟着嘴角上扬，乖巧地点了点头，应允道，“好。” 苏淮忽然觉得，周憬琛好像不会拒绝他的任何邀请和请求。回顾之前和周憬琛相处的时光，也确实是这样，周憬琛永远在他身边或是身后，他想干什么，和周憬琛说一声，周憬琛就会陪他一起。 想到这里，苏淮觉得胸腔里某个空荡荡的部分，仿佛突然间被溢满。 第37章 哥哥，小心一点 “抱歉，这个周末我过去不了。”回家时，周憬琛给齐彦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我们不是很久之前就说好了，到我这边来过成年礼吗?” “突然有点更重要的事，没能提前跟你说，是我的问题。” “场地、餐食还有酒水我都提前预订好了，请柬也早就发出去了，如果主人公却不到场的话，你知道，会让我有些难堪。”齐彦的声音一贯平和，但是温和中还是带着点不可忽视的压迫感，“你那边的事情一点也不能推脱吗?” 倒不是不能推脱，只是周憬琛并不想推脱。相比于去参加齐彦为他举办的声势浩大的成人礼，他还是更愿意和苏淮一起去山顶上住帐篷数星星。 “嗯，不能。”周憬琛再次和齐彦道歉，毕竟违约是他的不对。 “那我希望是真正重要的事情。”齐彦也没有再同他深究什么，只是声音里带着点无奈，他预感到也许和周憬琛很在乎的那个beta有关，而假如真同他预感的那样，他觉得周憬琛在做一件很不划算的事情，“重要到你真的觉得放弃这个成人礼是值得的。我希望你分的清轻重。” 周憬琛自然懂他话里的意思。既然齐彦在自己身边安插了那么多保镖，那么意味着周末一到，他就会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事情而放弃了和他的约定。 即便自己的轻重判断标准无法得到齐彦的认同，周憬琛也还是坚定自己的选择，“我分的清。” 约定的那天早晨，苏淮和周憬琛一起吃了早饭，随后打车去了附近一座备受户外运动爱好者和旅游爱好者喜爱的山——云山。 按照网上的攻略，苏淮和周憬琛选了一条需要用时五至六小时的徒步路线，爬山过程极累，但好在风景宜人。周围绿色随风摇摆的草甸，山间凉爽肆意的风，仿佛拥有治愈一切疲惫的力量。 周憬琛憬琛运动，体力自然不在话下。苏淮虽然也经常锻炼，但是后半段山路已经感觉到双腿愈发沉重，甚至有些发软发酸。 第67章 好在身边有周憬琛，苏淮一手拄着登山棍，一手撑着周憬琛。最终耗时五个半小时，终于登上了山顶。 两人先去提前预订好的星空帐篷放东西，又在山顶的餐馆慢悠悠吃了个晚饭。 从餐厅出来时，白色的云海之上，橘黄色和粉色铺满远天，一颗金黄的落日布在其中。 “哇塞，好漂亮的落日！”现在是旅游淡季，山顶的游客并不多，都挤在观赏落日的地方。 苏淮朝观赏区那边跑去，自然而然牵起了周憬琛的手，掌心相贴的那一刻，苏淮又紧张和僵硬起来，下意识地想要松开周憬琛的手。 手指微微松开，正想要不着声色地将整只手缩回来时，却被周憬琛一下子紧紧握住。 “抓紧我的手，不要摔跤。”周憬琛低头对苏淮说，神情很认真。 周憬琛认真的模样有种说不出来的好看，苏淮目光落在他脸上，一下子有些结巴，“哦，好……好的。” 到了正对着落日的观赏台，不少游客都在对着落日拍照。苏淮也从包里掏出相机，拿掉相机盖，拉着周憬琛找位置，“一起拍张照片吧，周憬琛。” 苏淮看着心情很好，整个人生动又活泼，为了拍照片还搭讪了旁边一个漂亮的omega小姐姐，“你好，可以帮我们拍张照片吗?” 他一笑起来，清冷气质便消减了不少，看着很是乖巧可爱。高挑漂亮的omega转身，看见苏淮和周憬琛，嘴角挂着友善的笑容，“好呀，给两个小帅哥拍照是我的荣幸诶。” 接过相机，omega相当认真负责地指导两人的拍照位置以及姿势，“两个人站近一点吧……高个子的帅哥笑容可以再大一点吗?” “摆个姿势吧。高个子小帅哥把手放在这个漂亮弟弟的肩膀上，漂亮弟弟你把你的手搂在这个高个子帅哥腰上……嗯，完美！” 苏淮开心的过来接相机时，听见那个omega小姐姐一边递相机过来一边小声感叹了一句，“简直赏心悦目，太般配了。” 苏淮闻言拿着相机的手差点都不太稳，看了眼omega小姐姐看向自己的怪异的笑容，又看了看身后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听没听到这话的周憬琛，解释到，“我们只是朋友。” 觉得这句话似乎有些生疏，又莫名其妙补充了一句，“好朋友。” “哦?”omega小姐姐抬头看了看苏淮身后的周憬琛，又看看了苏淮，有些意外，“抱歉哈哈哈哈，看拍照片的时候你俩一个脸红一个耳朵红，我以为是一对儿呢。” 苏淮脸有些热，他抬头看了眼周憬琛的耳朵，嗯，确实挺红的。 “哈哈哈哈哈，”苏淮尴尬得笑了两声，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匆忙道谢，“谢谢姐姐啦。” 苏淮看了看照片，确实拍得很好，照片里他和周憬琛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开起来无忧无虑，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整个人洋溢着一种自由、朝气蓬勃的生命力。 “没事儿。”热情的omega小姐姐又看了看他们两个，忽然从背包里掏出两瓶颜色很好看的饮料，“信姐姐，星空和酒更配哦。” 原来是酒，苏淮看不懂上面的字符，只以为是普通的气泡水饮料。他本来不想接，奈何这个姐姐实在太热情，硬是将那两瓶玻璃瓶包装的酒塞进了他的手中，就跑了。 到了晚上，山顶有些冷，两人躺在帐篷里躺着看星星。 这里的星星确实比市区多很多，像一颗颗小珍珠缀在墨蓝色的丝绸上，苏淮看着，觉得身心都放松了许多。 大概是因为上午爬山有些疲惫，他有些犯困。看了眼手机，才刚到十点，于是又打起精神。 “周憬琛，你喝酒吗?”那个omega姐姐送的两瓶酒就放在苏淮的枕头边上，苏淮觉得自己隐隐约约能问道一股香味。 周憬琛偏头看向苏淮，“不喝。” 苏淮确实没见过周憬琛喝酒，想来可能有些人就是天生不喜欢喝酒，所以也不强求，自己开了一瓶。 是苏淮没喝过的酒，酒香醇厚，入口温和，度数应该不高。苏淮一边喝酒，一边和周憬琛聊天。聊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聊小学时门口的小卖部最爱吃的零食，聊最喜欢看的电影，聊最喜欢的球星，聊好像根本不能握在自己手中的未来。 周憬琛话不多，但是苏淮的每句话落下去，总是能有回应，所以话题也从未断掉。 到了后面，苏淮经常看手机。周憬琛以为他是困了，从包里拿出一个眼罩，递给他，“困了吗?” “没，可能是酒劲上来了。”苏淮揉了揉眼睛，确实不困，只是头有点昏沉。他酒量向来很好，这么四百毫升左右的酒精，他没太当一回事。 再一次看向手机时，苏淮偏头看了看周憬琛的脸。周憬琛也正在看着他，目光里隐约有些担忧。 他的手伸过来，手背碰了碰苏淮的脸，“苏淮?” 苏淮刚刚看了手机，还有最后一分钟，现在正专注地在心里默数。他只看见周憬琛嘴巴动了动，耳朵里却没听见什么声音 周憬琛见苏淮脸颊和脖子都透着不正常的红，又凑近了些，声音里越发担忧，“你的脸很烫。” 他的手背又探了探苏淮泛红的脖颈，和脸颊一样，是微烫的温度。 苏淮仍旧不回答他的话，只是突然将他还停留在他颈侧的手紧紧握住，然后凑到他耳边。 第68章 苏淮现在整个人都泛着红，连嘴唇似乎都比平日更红，他不断靠近周憬琛，滚烫的呼吸落在周憬琛的侧脸和眼睛处。 “生日快乐，周憬琛。” 周憬琛整个人有些僵硬，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苏淮，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在胸腔里震耳欲聋。 他的手轻轻扶在苏淮的脖子，眼睛从苏淮装着笑意的眼睛划过，落在他的鼻子，最后又落在他的嘴唇。 他眨了眨眼睛，感觉大脑在那一瞬间又丧失了思考能力，脑海里只有一种冲动——吻他。 苏淮说完这话后，又挣扎着爬了起来，他显然是醉了，坐起来后像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一般，在帐篷里绕了一圈。 周憬琛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问他要干什么，他也不说。 只是脸上挂着笑，将食指放在周憬琛嘴唇上，“别问……是……是惊喜！” 他打开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张裱好的画，递给周憬琛。 递过去后，指着画上的人，整个人有些得意，“我……亲手画的，好……好看吧?” 周憬琛接过画，画中的男生穿着13号球衣，手上穿着蓝色腕带，很显然是自己。周憬琛珍重地看了又看，最后认真地朝苏淮点了点头，“好看，很好看。” 得到了满意地回复，苏淮又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了一个用盒子装好的东西，递给周憬琛，“我自己……拼的，厉害吧?” 是一簇很漂亮的乐高花束，周憬琛几乎是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苏淮递过来的礼物，他没想到，苏淮会记得他的生日。他没有跟苏淮讲过自己的生日。 “嗯，特别厉害。” 苏淮似乎是彻底醉了，行为举止像个小孩，开心就呵呵笑，向周憬琛索要夸奖，不开心就耍赖，让周憬琛来哄。 “苏淮，你喝醉了，不可以乱跑。” 在不知道第几次周憬琛怕苏淮会着凉，不让他跑出帐篷时，苏淮突然委屈地问周憬琛，“你为什么连名带姓问我名字?” “我……”周憬琛是头一次见识喝醉了的苏淮，拉着他的手问，“那你想我怎么叫你?” “我比你大几个月，你应该叫我哥哥。” “哥……哥吗?”苏淮叫不出口，茫然地看向苏淮，整个人变得有些手足无措。 “不叫的话，这些...都不给你，”苏淮将刚刚献宝一样摆在周憬琛面前的礼物抱在怀里，有些无理取闹，"我全部...都扔掉！“ 他说话间语气含糊，表情也没什么威慑力。等了片刻，看见周憬琛还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叫他，有些生气的抱着东西转身，像是真的要去扔掉一样。 周憬琛那他没办法，一时间着急，既怕他跑出去受了凉，又怕他真的把东西扔掉。 “苏淮...”他上前拽住苏淮的手腕，因为没敢太用力，所以根本没办法阻止苏淮向外走的脚步。情急之下，刚刚还堵在喉咙里的话竟然一下子冒了出来，“哥哥。” 这个称呼周憬琛觉得有些难堪和羞耻，脸色一下子变红，像是和苏淮一起喝了酒一样。苏淮如愿听到周憬琛叫了哥哥，终于停下来。 他转过身，脸上露出开心又满意的笑容，开始得寸进尺，“这才乖嘛，刚刚你声音太小了，你得...再叫一声。” 苏淮盯着看着周憬琛，笑得没心没肺，酒精让他反应力变得迟钝，对于周憬琛的一步步靠近没有丝毫察觉。 直到两只手都被抓住，他才后知后觉地变得慌张起来，后退几步，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倒，身体歪斜着要倒下去。 苏淮闭上眼睛，感觉到身体在下坠，但只是片刻，又被一双有力可靠的手稳稳拖住。 为了避免苏淮再说他声音太小，周憬琛一点一点凑到苏淮耳边。 “哥哥，小心一点。” 第38章 等不及看好戏上演 一个星期后，是苏其筠的生日宴。苏洺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晚宴，却在一场意外的偷听中才知道，原来是苏其筠想要借题发挥的舞台。 他想要在那天，把曾经由林未玥创办的家居品牌心悦转送给苏淮，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表示继承人未定，将在苏淮和苏洺两人中根据能力择选。 门内，苏其筠和苏海两人不断争执，不肯让步，激烈的声音尽数传入门口站着的苏洺耳中。 “你有没有脑子?你把心悦交给苏淮，他有能力经营维系好吗?你真是着了那个贱人的魔了！”苏海声音很大，说话间似乎还气急败坏地摔坏了一个玻璃杯。 “爸，你分明也看到了，小淮的能力没有问题。他很聪明，也肯努力，只要他想，他就能够做好。还有，您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贱人，未玥是我的妻子。”苏其筠的声音相对冷静，却也能感受到蕴藏其中的怒气。 “哼，妻子?！她配吗?你有没有问过我们同不同意吗?” “那本来就该由我自己选择，那是我的爱情，我的婚姻，我自己的人生。” “你愚蠢！愚不可及！”苏海被气得咳嗽了几声，声音微哑却仍旧固执，“心悦虽然由那个女人创办，但是是在你手里发展起来的。集团的一切，连同心悦，只可能有一个继承人，那就是苏洺。” 苏其筠态度也十分强硬，“我不同意。” “必要时刻，我不必听取你的意见。别忘了之前你求我帮你稳定公司时做出的承诺，你说再也不会忤逆我。你为什么就非要做这些荒诞可笑的事情?我对你已经够失望了，为什么你还是一次次做出让我更失望的事情?” 第69章 “爸，你总是说我让你失望?但你有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苏其筠笑了出来，听起来有些嘲讽和失落，“大学时非要我读不喜欢的专业，毕业后一定要我娶不爱的人，在我反抗之后把我赶出家门，后来又用卑鄙手段让我和不喜欢的人生了孩子，现在呢?现在又用尽手段逼我做你们想要我做的事情。” “你和妈，也让我觉得失望。”苏其筠的声音带着点委屈和沮丧，声音和他展现在人前的威严模样不像是同一个人。 “这是你该说的话?我是你老子，是我给了你生命，我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你的人生负责?”又是几个玻璃杯碎在地上的声音，也许还有几个砸在了苏其筠的身上，因为门口传来苏其筠压抑的痛呼声。 “当初要不是你故意把易感期的我和辛月关在一起，怎么会生下苏洺，未玥又怎么会因为得知真相而出车祸，我又怎么……” 苏其筠话音未落，苏海就已经忍不住打断并否定，“要不是我那样做，你现在就不会有一个体面的omega妻子和alpha儿子，而是会一直被人在背地里嘲笑、挖苦。” “我又不在乎那些！” “我要脸面，我在乎！” 里头的争吵还没结束，但苏洺却不敢再听。他本来是按照辛月的吩咐，来楼上给苏海送礼物讨他开心的。 因为苏海很喜欢书法，苏洺就被辛月逼着学了书法，握着手中卷轴作品的手不断缩紧，脑海里全是苏其筠那句“用卑鄙手段和不喜欢的人生了孩子”。 显而易见，那个因某种卑鄙手段而出生的孩子，就是自己。 他转身，快步离开。边走边忍不住笑，原来辛月一直在骗人，她和苏其筠不是因为第三人插足而分开的。原来他难以从苏其筠那里得到全部的恋爱也不是辛月说的那样——因为自己不够努力。 怪不得他一直觉得苏其筠对自己态度怪异，表面上袒护又极尽爱护，却又从不同自己亲近，原来不过是在苏海面前表演罢了。 答案出现的猝不及防，苏洺下楼，将手中的卷轴书画扔进了垃圾桶，觉得自己的人生又可笑了几分。 —— 宁城最大的酒吧门口，林司源正搂着两个长相身材俱是上品的beta出来，他的手放肆地揉捏在他们的腰间，脸上和脖子出的皮肤浮现着烂醉后的绯红。 苏洺站在酒店门口的路边，他是特地来蹲守林司源的。这地方来来往往的不少认识的人，他在宁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又尚在和苏淮竞争的考察期内，因此穿得低调，还带了口罩，怕被人认出来。 林司源路过时，苏洺伸出手来拦。那两个被他搂着的beta目光疑惑地看向苏洺时，林司源却一把凑上来，捏住苏洺的下巴，眼神露骨，满是欲望，“苏淮?” 苏洺捏住林司源的手腕，看着眼前这混身酒气精虫上脑的alpha只觉得恶心和晦气。 不过正是林司源有这些讨人厌的特质，让他去做那个折磨苏淮的人选才是正好。 苏洺正要将林司源的手拉下来，却只见林司源凑近了点，又赶紧松开，转而眼中竟有几分清明，笑得轻佻又鄙夷，“原来是你啊，小变态。” 他继续抱紧怀中两个beta，挑眉问苏洺，“我正要去开房?怎么，你是想要跟我一起吗?” 对于林司源叫自己小变态这件事，苏洺咬了咬牙，忍下了心里想要打人的烦躁，“不了，我只是有事情想跟你说。” 林司源懒得再跟苏洺说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苏洺这家伙，非要在这里拦他说事情，简直是不识抬举，“下次说不行，非要挑我正要去办事的点?” 林司源不管不顾地朝前走，却还是被苏洺拦住。 “因为觉得实在是很有意思，所以迫不及待现在就想跟你商量商量了。” “我只是想帮你完成一件你一直都很想办的事情，绝对比你今晚要办的事情爽很多。” 在苏洺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和诱惑下，林司源终于舍得放开那两个乖巧依偎在自己怀中的beta，挑眉道，“所以呢，是什么事情。” 苏洺凑到林司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林司源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到震惊，最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听完后，林司源的酒劲儿已经去了大半，将刚刚带出来的两个beta打发走后，眼睛停留在苏洺的眉眼间，“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卑鄙很多。” 他随手点了根烟，烟味顺着风，全部吹到苏洺脸上。 苏淮眉头皱得极深，对眼前这个酒囊饭袋的厌恶又加深了几分，偏偏摆出一副笑脸，“手段无所谓，目的达成最重要，不是吗?” 林司源一边吸烟，一边朝着苏洺嗤笑一声，眼睛里是懒得掩饰的看不上，“你别太肆无忌惮了。” “我确实没有肆无忌惮的资本，但是整个宁城，谁不认识你林司源，谁又敢动你呢，所以说到底，还是我需要你的助力。”苏洺将林司源那些不加掩饰的轻视看在眼里，内心忍不住唾骂他不愧是个人渣，嘴巴却将他高高捧起。 林司源被苏洺的话哄得飘飘然，一根烟毕，点点头，“行。无非就是个交易，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 商量好，苏洺不欲多留，转身要走时，又被林司源拽住，“为什么戴口罩?”他一把扯下苏洺的口罩，挑衅般问他。 “不想被人认出来。”苏洺不想跟他一般计较，又重新将口罩带上。 第70章 “你的眉眼很像苏淮。”林司源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他刚刚从酒吧出来时，还以为遇见苏淮了。 “哦是吗，”苏洺嘴角抽了抽，觉得林司源嘴巴真臭，”你倒是头一个这么说的人。” “不过，他的眼睛太冷，你的眼睛太凶。总的来说，还是他的眼睛好看些。” 林司源句句踩在苏洺雷点上，苏洺干脆不搭话，他只是有些等不及看好戏上演了。 第39章 你记得不是吗 低沉又轻柔的声音震着苏淮的耳朵，连带着紧闭着的眼睫都跟着颤了几下。 苏淮睁开眼睛，看着周憬琛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大脑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热气蒸腾得快要宕机。心里像是突然冒出了一个气球，因周憬琛不断洒在自己脸上的滚烫呼吸，正在一点一点膨胀起来。 头昏脑胀间，他推开周憬琛，坐下来时顺势将手里的东西也放下，低头喃喃道，“好热。” 目光垂下时，视线被另外一瓶还未拆封的酒瓶吸引。苏淮还未思考，就伸手抓过了那瓶酒，瓶盖设计巧妙，正常来说，能够很轻易地打开。 “都怪你，害得我头好晕。”苏淮生气地指着手里那瓶酒，教训它，“我要..把你全喝光!” 周憬琛看着苏淮，脸上挂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他拿出手机，忍不住悄悄拍了两张照片。 他从来没见过苏淮这副模样。虽说对他的举动有些无可奈何，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却也难以自抑觉得他可爱。 苏淮拧不开酒瓶的瓶口，递给周憬琛，语气原本很颐指气使，却因为声音黏黏糊糊，听起来如同撒娇，“周憬琛，给我打开。” 周憬琛一直蹲在苏淮身前，接过苏淮递来的酒瓶，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你已经醉了，不可以再喝了。” 苏淮听不进去，催促着周憬琛帮他打开，还伸出手去抓周憬琛的手。 周憬琛将酒藏在身后，苏淮大脑反应迟缓，身体却下意识追着那瓶酒，整个人几乎压在周憬琛身上，双手跟着周憬琛的手绕到他身后。 “给我。”苏淮声音带着点不满，自以为很凶狠地瞪着周憬琛。 一时间支撑不住，周憬琛微微向后倒去，苏淮的身体压在他身上，让他难以动弹。 他在周憬琛身上又抓又挠，像只无理取闹的小猫，两只手不停的去掰周憬琛握着酒瓶的那只手。 “不要乱动，苏淮。”周憬琛一张脸被苏淮折腾的红透了，语气沉而闷。 偏偏醉酒的人似乎听不得警告，越不要让他做什么，他就偏要做什么。 “你给我我就不动了。”苏淮的动作更加激烈。 周憬琛的一只手微微扶着苏淮的腰，随后将那截细瘦的腰全部拢住，企图将他抱离自己的身体。 分神的片刻，在周憬琛松懈的时候苏淮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酒瓶。他心急得很，坐在周憬琛身上，手上动作慌张又迅速。 这回瓶盖被轻易拧开，苏淮仰头就往嘴里倒了几口。喝了两口，被呛得不停咳嗽。 手上不稳，酒晃荡出瓶口，一些晃进苏淮的衣领，一些倾洒在周憬琛胸口的衣服处。湿润微凉的触感落在皮肤上，周憬琛觉得那些泼洒的酒似乎在像自己的身体内部一点一点渗透，砸得心底泛起一圈又一圈难以平复的涟漪。 周憬琛想扶在苏淮腰间的双手微微用力，那截腰便在他掌心难以动弹。他借力起身，是一个完全将苏淮环抱在怀里的姿势。暧昧来得猝不及防，清醒的人紧张不安，慌张间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醉酒的人却不依不挠温热的身体在推拒中越发缠得紧。 “周憬琛，你喝过酒吗？”浓烈的酒味散发在空气中，周憬琛能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和脖子很粘腻，是苏淮手中的酒又不小心泼了一点。 即便是这副状态，周憬琛也仍旧下意识回答苏淮的问题，摇了摇头。小时候，他的母亲常常在喝酒后性情大变，变成一个又哭又闹乱摔乱砸的疯女人，酒醒后母亲又会哭着抱着自己一遍遍说对不起。他无法怪罪深陷痛苦的母亲，所以只好怪让母亲变得奇怪又癫狂的酒精。所以他从不喝酒。 “你已经十八岁了，可以喝酒了。” 苏淮的声音很轻，有引诱的意味。他一边说一边不断靠近周憬琛，似乎嗅到他身上的酒香，鼻尖朝他脖颈处凑过去。 炽热的呼吸喷洒在憬琛的脆弱皮肤上，周憬琛身体一阵轻颤，两只手紧紧握住苏淮的手，声音微哑，语气请求，“停下来，好吗？”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变得僵硬，但心脏里像是平静的深井里坠入了火山的岩浆，滚谈沸腾地冒着气泡。 因为被周憬琛狠狠抓住了两只手，本就在周憬琛身上坐得歪斜的身体因外力更加无法平衡，摇摇欲坠像周憬琛倒下去。 耳边传来撞击的声音，“砰”—— 是周憬琛的脊背倒在地垫上的声音，可苏淮听着，却觉得是自己心里那个膨胀得越来越大的气球炸开的声音。 酒瓶里剩下的酒尽数洒在周憬琛的脸上，他紧抿着唇，脸上一副无措又可怜的样子。 苏淮嘴角浮现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他挣了挣双手，手腕却被周憬琛下意识更用力地牵制住，难以动弹。他的目光仍旧停留在周憬琛的脸上，被打湿的五官仍旧好看，有酒液落在他的鼻侧，将那颗黑色小痣浸出一片淡淡光泽，还有一些落在他唇角，就要滑落。 第71章 好浪费啊。苏淮心想，于是身体又比大脑先行一步，低下头，嘴唇先是落在他鼻尖，沾上一片湿润，又落在他唇角，伸出唇舔了舔。 紧握在苏淮手腕上的那两只手泄了力，苏淮感受到周憬琛的嘴唇动了动，不成调的话音跑出来，但苏淮一个字也没听清。 他只是想让周憬琛也尝尝这么好喝的酒，舌尖划过他的牙齿，试图将那些酒液灌进他的口腔。 事实上，苏淮很轻易做到了他想做的事情，周憬琛似乎毫无抵抗之力。于是他有些得意和开心的抬起头，看向周憬琛，笑着问他，“就是这种味道，好喝吗？” 周憬琛脸上、耳根、脖子都浮现出扎眼的红，眼睛死死盯着苏淮，似乎还泛着点水光，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 苏淮见他不回答，又追着问了一句，“好喝吗？” 他笑得没心没肺，似乎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周憬琛受不了苏淮的目光，偏过头不看苏淮，垂下的眼睫将情绪尽掩，平复了一下情绪后鼓起勇气问苏淮，“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知道啊。”苏淮笑着翻到一边，仰躺着看向天上的星空，头痛得不行，心情却意外地好，“在欺负你。” —— 周憬琛醒来时，鼻腔里还有酒的气味——是衣服上残留的味道。从睡袋里爬出来时，发现身旁的睡袋空荡荡，苏淮已经不再帐篷里面了。 起身出去，四处张望，视线里终于出现一个清瘦挺直的背影。 苏淮靠在不远处的木栏上，似乎是在欣赏不远处的风景，阳光穿过云层，照拂在山峰上，给他的背影披上一层金黄色的光。 周憬琛站在苏淮身后的不远处，呆呆了看了很久他的背影，他准备走过去，突然发现旁边似乎还站着一个人——是昨天帮他们拍照的那个omega姐姐。 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那个omega脸上一直挂着笑，她笑起来很好看，还有小梨涡。周憬琛这里虽然看不清苏淮的表情，却能看到他低着头，耳朵在和那个omega的交谈中变得越来越红。 周憬琛站在原地，手掌垂在身侧，又有些不受控制地紧握成拳。 苏淮，他喜欢这样的吗?可爱的、话多的omega，和自己完全不沾边的类型。 周憬琛又看了一会儿，转身去帐篷里拿了件外套，犹豫片刻，朝苏淮走了过去。 “风有些凉，穿件外套。”他径直走向苏淮，靠近他的时候，带起一阵焦急的风。 苏淮没有转身，外套已经披在肩上，他低头拢了拢，好像是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自然地说了声“谢谢。” “对了哥哥，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周憬琛轻而易举叫出了昨晚死活叫不出的那个称呼，光凭声音完全听不出他有什么其他的意味，只是表情和看向侧面omega的眼神里有些不善。 “你……你叫我什么?”苏淮愣住，在身旁omega脸上吃惊的笑容中转过头，有些惊讶的瞪大双眼看着周憬琛。 “你昨天喝醉了，非要我这么叫你。”周憬琛看着苏淮，一脸茫然又无辜的样子，“你现在不喜欢了吗?那我不叫了。” “……”周憬琛的表情有一种被人渣过的委屈感，苏淮下意识想要哄他，“也不是……” 苏淮正在内心组织安慰的措辞，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片红。周憬琛盯着那片红，片刻前看着这边一双背影的心情得到了些许安慰。 话还未说出口，身后传来珊妮妮清脆的笑声，苏淮差点忘了还有个人，转头声音急促，“珊妮姐，那个……你别。” 周憬琛听着苏淮叫那个omega亲昵的“珊妮姐”，又看着他着急着想要解释的模样，像是喝了好几杯柠檬汁，牙尖到胸腔都有一种微酸发涩的感觉。 “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哈，再见，欢迎以后去我的猫咖玩。” “微信联系吧。” “行。” 周憬琛默默看了苏淮和张曼妮交换了微信，又看着他们笑着道别。苏淮的脸比刚刚听见自己叫他哥哥时还要红，甚至红到了脖子。 等完全目送完那个omega离开后，苏淮才在晨风中回头，柔顺的头发向后飞扬，笑得动人心神，“你什么时候醒的？” 他声音平静，脸上也没什么不自在的表情，好像昨晚什么也没发生过。山顶的清晨静谧安宁，周憬琛的心情却有些躁动难耐。 “昨晚……”他犹豫着开口，心里那些酸涩的柠檬汁变成了翻涌出一朵朵浪，搅动得他内心无法安宁。 他一点也不想让苏淮忘掉昨晚。 话还没说出口，已经被苏淮打断，“昨天晚上我喝醉了，什么也不记得了，要是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情，你千万别在意。” 那一刻，周憬琛突然觉得苏淮是个坏人，一个反复折磨和煎熬自己真心的坏人。 短暂的几秒钟里，周憬琛就从苏淮飘忽的眼神和手上不安的小动作里看出，他在撒谎。 却不知用了多少天天，才慢慢接受——苏淮不是不记得昨晚，他只是不愿意记得。因为不喜欢。 看完日出，两人收拾东西回下山回市区，自看日出结束后，两人之间的氛围便微妙了起来，一路上都没再说太多的话。 出租车匀速从郊区驶向繁华的市区，云山的星空和日出，连同那个带着柑橘酒香味的吻，都如同窗外的景物一般，被甩在身后，变得越来越遥远。 第72章 苏淮下车时，周憬琛在后面帮他拿行李，提着行李的手不小心碰到一起。苏淮快速地想要收回，却被周憬琛紧紧抓住，“如果我在意呢，苏淮?” “什么?”苏淮皱眉看着周憬琛，几秒后，才明白周憬琛在说什么。 手被紧握住，皮肤相触的温度变得滚烫，让人想要逃离。他逃避时随口说出的拖辞，让周憬琛不要在意昨晚喝醉的事情。 周憬琛会顺从苏淮很多事情，苏淮以为也会包括这一次。 可周憬琛说他在意。 周憬琛继续靠近苏淮，像是准备重复一遍昨天发生过的事情，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苏淮有些失神。 “昨天的事情你明明都记得，不是吗?” 第40章 一点点也没有吗 在周憬琛的目光注视下，苏淮沉默了许久，再度开口的时候，语气冷漠得像是另外一个人。 “记得怎样，不记得又怎样?”他甩开了周憬琛的手，垂着眸，在那么短暂的几秒钟里并不敢直视周憬琛的眼神。 “周憬琛。”苏淮叫周憬琛的名字有些用力，像是做了什么准备似的，再抬头时眼神也变得有些锋利，“昨晚发生的事情有那么值得在意吗?不过是在不清醒的情况下亲了你，如果你讨厌的话，我喝醉了你绝对可以推开我，可你没有，说明你也并不抗拒。” “我确实不抗拒，也抗拒不了，因为我……”周憬琛声音渐弱，冲动下即将破口而出的那三个字在对上苏淮视线的时候，被他满眼的冷漠淹进了喉咙里。 “既然这件事并不触犯你的底线，我也跟你道过歉，那就这样翻篇不好吗?你为什么总想要提起？”苏淮皱着眉，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周憬琛面对这样的苏淮，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一些可怜的无错。在感受到苏淮莫名生气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想要拉他的手，又默默收回。 “如果你是担心我会不舒服，那更没有必要，我一点也不在意。”苏淮的眼睛一直游离，因此全然没有注意到周憬琛的细微动作。说完这些话，仿佛是为了印证他所说的“一点也不在意”，他整个人开始平静下来，抬眼看向周憬琛，“还是说，需要我对你负责吗?” 周憬琛愣在原地，看着苏淮的嘴唇张张合合，头一次明白语言的杀伤力或许可以胜过刀刃或玻璃渣。起码以他的经验而言，那些利器只会产生皮肉之伤，不会像此刻，让酸涩又难过的情绪汹涌。 “苏淮，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周憬琛一直固执地看着苏淮，那双真诚的眼睛里有些掩饰不住的失落，“你明知道我不是这种意思。” 苏淮回避周憬琛的眼神，语气却并不退步，“那你是哪种意思？” “我喜欢你。”周憬琛忽然轻笑了一声，笑容有些苦涩，又轻轻重复了一句，“苏淮，我喜欢你。” 明知道这并非合适的时机，周憬琛却还是不合时宜地说出了这些话。 “所以你可以轻飘飘地说不在意，但我没办法做到。我也不需要你负责，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只是想问你，你昨天对我做的事情，有没有那么一点点，是出于喜欢的原因。”周憬琛说话的声音有些抖，连眼睛似乎也有点红。 “没有，一点也没有。”苏淮后退了一步，别开脸。 “一点点也没有吗？”周憬琛紧跟着前进了一步，不肯罢休地又问了一句，眼睛里带着点祈求的意味。 可苏淮的回答还是一样，他像个无情的侩子手，落刀时快准狠，一刀致命，“没有，只是因为喝醉了。如果我清醒的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好，我知道了。”周憬琛自嘲地笑了一下，随后低下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是我痴心妄想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弱，落在苏淮耳朵里，只勉强听得清“痴心妄想”这几个字，苏淮看着周憬琛离开的背影，双手紧握着往前追了两步，又缓慢停下。 既然已经说出了刻薄的话，斩断了不该有的感情，那么就不应该心软和后悔。苏淮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就该是这样，你没有做错”，可心里却像是扎进了一根绵软的刺，泛着持续的隐痛。 —— 继可乐离开以后，苏淮再次失眠了。他躺在床上，脑袋里冒出的全是关于周憬琛的事情。 大抵是因为从稍微长大一点后就常常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人表达过喜欢，甚至也遭受过很久林司源以“喜欢”为名的骚扰，苏淮对喜欢这个词一直没什么确切的了解，甚至有些抗拒。 他想到喜欢，会想到苏其筠和林未玥，结局破碎，像是一个难堪的笑话，会想到林司源每次靠近是粘腻的、不怀好意的眼神，也会想到很多很多虚伪讨好又轻易改变的笑容。 因此，他从小就能轻易得出结论，喜欢是让人感到恶心反胃的东西。 直到烂醉酒醒后的这个清晨，在山顶的清凉的晨风中，他才对喜欢有了更为正确的认知。 醒苏淮早晨来时头痛得不行，坐起来按了按眉心和太阳穴，昨晚不堪入目的回忆便断断续续地钻进脑海里，等他回忆完自己做的荒唐事，整个人石化一般在原地愣住。 他昨晚都做了些什么?要怎么跟周憬琛解释? 除了谴责自己因为酒精做出了出格的举动，苏淮心里还冒出了一种不敢面对周憬琛的尴尬和心虚。 第73章 他看了眼还在睡梦中的周憬琛，随后慢慢起身，悄悄走出了帐篷。等走到不远处的观景台，恰逢日出时刻，金黄的一轮圆日从远处的山峰探出了头，稀稀疏疏散落在周围的人都抬着头欣赏或是拿着手机记录远处的日出风景，只有苏淮低着头。 他无暇欣赏日出，低着头，搭在木制栏杆上的双手绞在一起，脑海里的画面让他忍不住轻轻哀嚎一声，随后用双手捂住了脸。 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吓了苏淮微微一颤，“怎么起得这么早啊，小帅哥?” 苏淮转过头，看见了昨天遇上的那个omega姐姐，她脸上挂着亲切的笑意，正看着自己。 “头有点痛，就醒了。”苏淮声音低低的，听起来兴致不高。 “啊，你是不是喝酒了?”张曼妮的脸上浮现出愧疚的神色，“忘了跟你说，昨天我送你的那两瓶酒度数有点高。” “嗯，喝了一瓶。”苏淮闭口不提另外一瓶全部被洒在自己和周憬琛身上的事情。 “那位小帅哥呢，现在还没起来吗?”张曼妮好奇地问道，眼里隐隐闪过一丝奇怪的兴奋，“你们昨晚是不是发生什么了?我感觉你很不对劲诶。” “哪有?”苏淮脱口而出，“我和周憬琛什么也没发生。” 因为回答得匆忙又慌张，反而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什么都没发生?”张曼妮意味深长地反问了一句，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苏淮乱糟糟的头发、皱起的衣服和微微发肿的嘴唇。 “嗯，什么都没发生。我和他是朋友，怎么可能发生什么?”苏淮一直否认，但是脸色却越来越不正常，隐约泛着点红色。 张曼妮觉得苏淮像是站在玩具店橱窗外的小朋友，明明眼睛和表情都透露着对橱窗里漂亮娃娃的喜欢，却在大人戳穿他内心想要帮他把娃娃带回家的时候，故作成熟的拒绝道，“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才不会喜欢娃娃这种幼稚的东西。” 有种别扭的可爱，张曼妮又忍不住笑了出来，也不再逗他，“你刚刚一直在这里低着头唉声叹气，我隔老远都听到了。怎么，你是喝醉酒做了什么吗?” 苏淮还想继续否认，但是抬头对上张曼妮一副看透一切的眼神，又只好低下头。 “……也没什么，我就是喝醉了咬了他一口。”他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说出这话的时候脑海里又浮现出昨晚的画面，耳根也热了起来。 一看苏淮这副表情，张曼妮就察觉出了不对劲，于是八卦地追问道，“咬哪里?” “……”苏淮不想说，但又觉得遮遮掩掩反而显得奇怪，干脆坦白，“嘴巴。” “那不就是接吻吗?”张曼妮一脸“你们昨晚这么激烈”的表情，眼睛瞪得很大。 苏淮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和兴奋，也因为他的话感觉到心脏不受控制地慌乱跳动着，一口否认，“不是接吻!” 明明就只是咬了一口，也可能是两口。反正不是接吻。 苏淮觉得接吻应该是两个人的事情，他那时好像闭上了眼睛，没注意周憬琛的表情和反应。但怎么想，都不觉得周憬琛会是乐意被醉鬼冒犯的人。所以，可能顶多算是强吻。 在苏淮走神的时候，张曼妮又凑近他悄悄问了句，“你喜欢他不是吗?” 她说这话时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好像不是凭空猜测，而是有什么确切证据似的。 “不是!你在胡说什么?”苏淮一下子炸毛，他别过头，有些心烦意乱，“我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才有可能喜欢而不自知啊。” “不会的”苏淮低下头，明明有些慌张，却似乎在这个问题上毫不退步，“反正，我不可能喜欢他。” “为什么?”张曼妮看着苏淮，脸上仍旧挂着一副浅淡的微笑，“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不可能。” 苏淮低着头，不敢看张曼妮，两只手的手指又不安的绞了绞，“我们是朋友，我只想和他做朋友。” “你有没有发现，你总在强调你们是朋友?”张曼妮的语气很平和，却仿佛在苏淮心中砸下一块石头，“是不是说明你潜意识里根本不想和他做朋友了，所以才这样一直提醒自己。” “我……”苏淮这次没有下意识摇头或否认，他脸上浮现出一些茫然的脸色，最后只是弱弱地说了句，“我不知道。” 张曼妮见苏淮陷入思考，没再说话，两人一起看了会儿远处的日出，最后又聊了些别的，张曼妮是个很健谈的人，她说她在宁城开了一家猫咖，开始给苏淮介绍她店里的小猫。两人虽然今天也才是第二天见面，但不知道怎么的，有种一件如故的亲切感。 许久，苏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问张曼妮，“你昨晚不会是故意送我酒的吧?” “对呀，因为我看出来。”张曼妮笑出了声，最后悄悄凑到苏淮耳边，“他好像也喜欢你呢。” “什么也?我说了我不喜欢。”苏淮抿了抿嘴唇，有些气急败坏。 “好好好，你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吧。” 和张曼妮只是浅聊了半个多小时，苏淮的心却一直没办法平复。 说话间隙，周憬琛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帐篷里出来，在他的肩膀上披上了一件外套。 苏淮闻到他身上和自己一样的酒的味道，也感受到了他将衣服搭在自己肩膀上时手指划过脖子的触感，他再次不可避免的感到心悸。 第74章 只是这次才明白，原来因为别人靠近而造成心脏不规律的慌乱跳动，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喜欢。他也明白了这种症状原来无法克服，因为感情和因感情而产生的生理反应，都是不受自己控制的，这是人的本能。可面对这种陌生情感的时候，苏淮只觉得害怕，还想要逃避。 在他看来，喜欢转换成讨厌，爱转换成恨，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莫名其妙的喜欢，相比于坚固长久的友谊，是虚幻又脆弱的东西。 他不想对周憬琛产生这种感情，因此同样的也不想要周憬琛对他产生这样的感情。他想要周憬琛能够陪在他身边很久很久，而想要达成这种愿望，不应该也不会是以爱情为支撑。 苏淮悲观地想，如果无法恢复原状，无法和周憬琛回到像以前一样的关系，那干脆连普通朋友也不要做了。 第41章 强求不得的喜欢 房间里的灯没关，卧室的床头坐着一个不算单薄的人影，他肩背一贯挺得直，此刻却松垮着，身形被窗外的惨淡月色照得有些许落寞。 周憬琛跑了好多家超市，浪费了几乎一整天的时间，终于在晚上十一点、进去的第十三家超市买到了那天苏淮喝到的酒。两瓶和那天包装口味一模一样的，他拿进购物车时反复和回忆里比照，确认无误。他记性一直很好。 可回家，坐在床边的地板上，他尝了又尝，尝到大脑变得微微昏沉，却总觉得不是那天的味道。 想到自己完全失败的表白和自己那毫不被在意的喜欢，觉得那晚明明泛着甜意的酒在自己的嘴里变得苦涩起来。 他忽然想到自己在国外陪母亲住院的日子，某天，一贯病怏怏懒得说话的母亲拉着着自己讲了很久的话，一会儿检讨着说自己一直没有好好尽到一个母亲的职责，一会儿讲述她小时候带着周憬琛满世界跑的趣事，最后她怅然地望着窗外。说自己这病，大概是老天为了惩罚自己为了利益选择了和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的惩罚。 那时他仍旧不太愿意接受自己父母一点也不相爱的事实，他对家庭父母相亲相爱从而幸福美满的家庭充满渴望，于是仍旧忍不住追问母亲，“你对我爸，就没有一点点喜欢吗？那我为什么会出生？” 母亲的神情复杂，复杂到他看不懂。可母亲的语气却坚定，“嗯，一点儿也不喜欢，没有一刻一分一秒喜欢过。” 母亲去世后，父亲因为公司财务造假问题锒铛入狱。去看他的那一天，父亲憔悴又颓废，看起来过得很不好，他看着周憬琛，暗淡的眼睛微微亮了亮，问自己，“你妈妈有没有给我留下什么东西，或是什么话？” 他好像有些期待。可周憬琛摇摇头，如实答道，“没有。” “真没有吗，是不是你忘了，你仔细想想，她一定有想和我说的。”父亲的声音变得有些可怜和恳切，像个讨要糖果却被拒绝的孩童。 周憬琛觉得他可怜又可恨，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坦白告诉他，“我妈走前说，她没有一分一秒喜欢过你，一点点喜欢也没有。” 父亲似乎一下子变得更憔悴了，眼睛也红了，半响没说话后，垂着头竟然笑了起来，后肩有微微抖动的幅度，“喜欢这东西，真是一点强求不得啊。无论我为她做什么，她总不喜欢，我以为是我做的不够好。其实就是因为做这些事的人是我吧。因为我这个人，她一点儿也不喜欢，所以我做什么她都讨厌，到死了也不肯对我心软一点...” 周憬琛当时一点也无法同情自己的父亲，他好像爱自己的母亲，却总和她在家争吵。她也并不理解自己父母之间复杂的情感恩怨，只觉得自己那个一点儿不像家的家终于要散了。 而此时此刻，那时他完全不会体会的东西，现在却引得他无法不共鸣。 他前些天还一直疑心是时机不对，又借口是自己在苏淮面前表现得不够，最后只怪自己放纵又冲动。他以为自己足够耐心，可以步步为营、徐徐图之，可喜欢就是毫无规矩的在身体里乱窜，让他莫名变得横冲直撞又冒失。 他那天好像在用所有的勇气打了一个赌，赌苏淮其实也有那么一点喜欢他。 紧盯着苏淮眼睛的那十几秒里，他希望哪怕苏淮嘴里说出再不好听的话，眼里也能有一点点的动容和不忍心。可是并没有，他赌输了。 那双眼睛起初是犹疑，最后变成了坚定的厌恶。苏淮真的一点也不喜欢自己，所以不心软、不在乎，所以能够冷漠地说出那些话。 是他自己会错了意，任由喝醉的苏淮过了界，又在心底反复小心翼翼揣摩痴心妄想那些举动并非是无意之举。 父亲那句失魂落魄至极的“喜欢这东西，真是一点强求不得啊”不停在脑海里响起，像是咒语，催他清醒。原来第一眼没喜欢上的人，往后不管看多少眼都不会喜欢。所以苏淮小时候讨厌他、记不住他，长大后喜欢他身为朋友的陪伴、依赖，却也还是不喜欢他这个人。 可偏偏自己却是，无论多少次再重新看见苏淮，心里仍旧如同第一次看见他朝自己走来那样，弥漫在胸腔里的心跳声不绝。 酒气上脸，周憬琛脸上又红又热，走到阳台上，推开窗户，夜晚清凉细碎的风灌进眼底，吹得面上微凉，眼睛却泛上热意。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第75章 再睡醒时，他看着那个熟悉的小狗头像，打开沉寂许久的对话框，不断输入删除，最终给苏淮发出了一条消息。他想和苏淮说清楚，他可以接受苏淮对他的任何正面或负面的情绪、好的或不好的情感，但不能接受他们之间就这样不了了之。 他从前总以为，只要他一直一直朝着苏淮走，坚定地跟他身后，他们之间的距离会不断缩小，总有一天，他会离不开自己，会喜欢上自己。只是他忘了设想那种最坏的结果，他朝苏淮一步一步前进，苏淮也可以一步一步后退。 周憬琛十八年的人生里，好多好多事情不甘心，可好多好多事情他都能够做出行动去改变。唯独喜欢这件事，他心甘情愿地选择认命。 苏果苏淮只是需要他站在朋友那条界限以内，那从今以后，也可以做到一点儿不越界。 他的喜欢也没那么贪心，他只想能够陪在他身边，看他开开开心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 飞机头等舱内，苏淮正心不在焉的听着歌，脑海里断断续续总是浮现出关于周憬琛的画面。 又低头看了看手机，没有任何消息，他和周憬琛已经四天没有联系过了，以前即便一天没和周憬琛见面，周憬琛都会在手机上监督他写作业、帮他批改卷子，最后跟他说晚安。或者是某个早晨，他会说路过苏淮最喜欢的面馆，问苏淮想吃什么早餐。 十二个小时的飞行结束，落地时，迎接苏淮的是一场盛大的日落，绚烂的色彩铺满一望无际的天空。落日聚成金黄的一点沉进他的眼里，让他有些微微失神。他想到高中和周憬琛的第一次见面，那天天台上的黄昏日落远不及今天看到的色彩鲜艳好看，可是他却还是能想到那天的其他细节，想到周憬琛攥住他裤脚骨节分明的手，想到周憬琛看向他时让人心软的眼神，想到周憬琛仰头看他时鼻侧清晰的一颗黑色小痣。 发呆许久，苏淮才回过神来，咬了咬唇，对自己感到恼火。这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场景了，他记性一贯差，脑海里却将这些无聊且无趣的细节记得清晰。 心烦意乱地垂下头，怪这风景勾起自己不喜欢的回忆，于是干脆将自己人生的讨厌清单又多记了一笔——橘黄色日落。 吃完饭，又跟着苏其筠处理完一些无关紧要却不得不做的事情后，已经是南半球的深夜十一点。苏其筠这次出差，是为了拓展海外业务，为了确保工作万无一失，带了一个庞大的业务团队。同时，也带上了苏淮和苏洺，为了让他们能够有更多的学习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倒时差，苏淮一整晚辗转难眠，失眠就总想拿起手机，拿着手机总会习惯性地想要打开周憬琛的对话框。 可乐刚离开的时候，那一阵他也总是喜欢失眠，偶尔半夜也会做噩梦惊醒，每次这种时候，他就会问周憬琛睡了没。即便是半夜两三点，周憬琛也总会很快回复他的消息，还有很多次，周憬琛给他讲过睡前故事，给他唱过晚安歌，许多个做噩梦的夜晚，他都是这样被周憬琛安抚过来的。 越是想避免想到某个人，大脑似乎就开启了叛逆模式，越让人不顺心。半夜三点，苏淮从床上起来喝水时，脑海里想得还是那天周憬琛表白时微红的眼睛和嘴角自嘲的笑容。半杯水入喉，苏淮舔了舔自己仍旧有些干涩的唇，有些无措的在房间里转了几圈。 当时说出那些冷漠伤人的话后，他三番几次在心底告诫自己，不可以后悔。可这才不知道过了几天，他已经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 在国外待了将近半个月，终于快要结束了行程。苏淮起初还能说自己只是不适应一个在自己身边待了很久的人突然不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再过几天就好了。可是时间一天又一天的流逝，他的失眠一天比一天严重。 白天尚且还好，杂碎的事情一件接一件，让他忙得手忙脚论。可晚上却煎熬又漫长，连片刻的酣睡，周憬琛都能出现在他的梦里。尽管苏淮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这样。他好像已经对周憬琛产生了很深的依赖感，依赖到完全无法适应周憬琛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手机的震动将苏淮从睡梦中拉起，苏淮揉着眼睛拉起手机，看见屏幕上模模糊糊的几个消息。睡眼惺忪间实现还没来得及聚焦，却被手机屏幕上模模糊糊的周憬琛的名字惊得心脏一跳。是周憬琛给他发来的消息。 片刻之后，苏淮慌乱着收拾行李，改签了今天最早的一趟航班。 作者有话说: 明天也更!监督我! 第42章 这么恨他吗 林司源把云飞带到苏洺面前时，苏淮正看着窗外扑腾的鸟雀，想象着将他们拆解至皮骨分离的样子。 “你为什么觉得，就凭这个平平无奇的beta，就能让苏淮上你的钩？”拿捏云飞对林司源来说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不过他倒是从来没想到可以利用云飞来牵动苏淮。他没看出来苏淮和云飞有什么交情，也懒得了解云飞的人际关系。 “因为苏淮把他当朋友啊。”苏洺嗤笑一声，“你可真是一点也不了解我哥。” 林司源并非是蠢笨的人，但他因色相而产生的肤浅喜欢让他根本不愿意花更多时间来了解苏淮。 苏洺第一次看到苏淮和云飞这样的人混在一起，只觉得无非是一只低贱的蝼蚁遇见了另外一只低贱的蝼蚁，是很合理的、让人不齿的场面。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觉得苏淮也只配和这样的人一起玩了。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下等人在一起也会快乐，也想不通，为什么总有人会愿意留在苏淮身边。那个长得还行却没什么背景的alpha，还有这个家境悲惨浑身上下写满穷酸的beta，都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环绕在苏淮身边。苏洺看了眼旁边的云飞，招呼了几个自己雇来的打手将他关进了房间里。房间门一关上，传来轻微打斗的声音，起初还有挣扎的声响，后来便只剩下无力的痛呼和哀嚎。 第76章 几分钟过后，有人出来将手机递给苏洺，苏洺看着手机里的霸凌场面和云飞屈辱痛苦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司源被苏洺笑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退后几步，“苏洺，说真的，之前没看出来你这么恨苏淮啊。” 尽管自己算是受益者，也在生活中见惯了许多兄弟相争的戏码，但是林司源还是忍不住好奇苏淮和苏洺之间有什么过节，让苏洺居然能想到这种下作的手段去对付苏淮。 “恨？我不恨他？”苏洺对林司源的话很不认同，看起来心情颇有点不好，眉头皱着，神情带着点嘲讽的意思，“他有哪一点值得我去恨的？” “不恨他的话你做这些干嘛？可别说全是为了帮我完成心愿。”林司源觉得苏洺这人的脑回路及其不正常，但一个变态怎么可能会有正常人的思维。另外一方面，他隐约觉得，苏洺的计划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苏洺计划的一切，与他而言，完全是一件低风险高收益的事情，这太不合理。只是事成后的奖励太诱人，林司源可以不那么谨慎猜忌，愿意走一步看一步。毕竟最差的结果，也只会是让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会对他造成损失。 “为了让自己开心呀。”苏洺将手机里发送到苏淮的邮箱，然后勾了勾唇，“我只要稍微想象一下，这件事过后，苏淮一副被气得要哭出来的表情来找我对峙的模样，就开心的不行。” “云飞反正给你带来了，我先走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林司源没什么想要跟苏洺闲聊的意图，转身便准备离开。 “今晚会很有趣。”对着林司源的背影，苏洺语气慵懒地说到。 “如果一切顺利发展的话。”林司源觉得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但不是自己一手操办的事情始终没办法百分百放心。 不过林司源也不愿意亲手做这些脏事，让别人来做最好不过，毕竟败露的话，只要不是主谋，从犯和受害者的身份他轻易就能转换。 等林司源离开后，苏洺再次面色阴鸷地看向窗外的鸟群，甚至在一旁找出了弹弓，拉动弹力绳，钢珠便朝着一只在树枝上哺育幼鸟的鸟射过去。 鸟妈妈被弹珠射中，垂落在地上，变成了无生气的一滩血肉。苏洺盯着那个方向，心中的郁气稍微发泄了一点。 他又想到周憬琛的那句话，关于他恨不恨苏淮。苏洺现在有些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刚刚非得说不恨，他确实恨，恨透了的那种恨。 苏洺想到母亲带自己离开老房子的那天，头一次在放学之后给自己做了晚饭，她系着围裙，长卷发挽起，温柔地像苏洺小时候无数次在梦里幻想过的妈妈。 “小洺，你爸爸要接我们回去了，他后悔了，他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从今往后他要好好补偿我们。”辛月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笑容不断扩大，长年保养得当的脸上都泛起了幸福的皱纹。 十几年没有父亲，苏洺对于所谓父亲的后悔及补偿一点也不在意，低下头吃饭，辛月从不下厨，所以做出来的饭菜味道很差。但苏洺仍旧大口大口吃着，他知道辛月正在看着他。 低头吃饭时，后背隐隐作痛，是一年前辛月打的那几道伤口，因为他那个爸爸的另外一个孩子在某个比赛上得了省级一等奖，而同样参加那个比赛的苏洺只拿了二等奖。 明明伤口好得差不多，可苏洺却常常在辛月极具压迫力的视线下，感觉到后背的伤口发痛。 从小到大，苏洺一直都有一个敌人，苏洺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因为辛月一直称他为“小畜生”“小贱人”。 他的学习成绩必须比那个小畜生好，他的行为举止必须比那个小畜生更得体，他的钢琴必须必那个小畜生更快考过十级。 他样样都得和那个从未见过却在辛月嘴里可恶至极的人比，如果比不过，等来的就是辛月的鞭打。 他偶尔能够清醒明白，自己痛苦的大部分来源于辛月。可辛月是生他养他的人，是被外婆赶出家门后无论过得多艰难都没有抛弃他的人，他没办法恨自己的母亲。 于是选择和母亲统一战线，将所有让他痛苦的都推在那个小畜生身上。这时候，恨自然而然边产生了。并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累积。 他想到第一次遇见苏淮的时候，苏淮站在最高领奖台上，拍完合照后，他走下领奖台时，被一群人带着笑意簇拥着，他在中央说说笑笑，最后跑向不远处的一对夫妻，接过他们递过来的花，意气风发地朝他们笑。 而自己走下台的时候，周身的同学不断后退，假装看不见，四处张望时，找不到辛月的身影。 那时候，他只是羡慕那个得一等奖的beta，即便他只是个beta。可当他知道那个得一等奖的苏淮就是母亲口中的小畜生时，他的羡慕变成了嫉妒和不甘，甚至觉得，一个beta怎么配比自己过得好。 他觉得那个画面里苏淮所拥有的温馨快乐的一切，本该是属于自己的。 辛月带着他回到宁山别墅那天，他所谓的父亲并没有露出开心的表情或者是做出任何有关后悔和补偿的举动。 而那个小畜生——他的哥哥，站在二楼的楼梯边，冷漠地看着楼下新女主人到来的场景，随后转身关上了房间门。 相比于苏洺对苏淮的恨，苏淮却对苏洺的出现毫不在意，他不故意为难、也不表现出讨厌，他只是始终对苏洺很冷漠。 第77章 苏洺偷偷观察过苏淮，他喜欢小动物，有一只丑丑的白狗，脸色总是很冷，有许多无用的、让人看着心烦的善良。 他会把花园里树上掉下来的幼鸟放回鸟巢，会为了一个下等的beta佣人在聚会上惹怒别人家的尊贵少爷，会因为别人释放的一点点好而动恻隐之心。 总之，是个不喜欢计较利益得失的蠢人。苏洺最讨厌这样的人。 在来到宁山别墅的一周后，他给在一楼花园躺椅上不小心睡着的苏淮盖了条毯子，在惊醒苏淮后慌张地朝他道歉，为自己刚刚的行为以及自己和母亲冒犯地闯入他的家庭，并假惺惺的表示自己一直都很想有个兄弟姐妹，想和苏淮的关系慢慢变好。 苏淮似乎相信了，对自己的防备逐渐降低。 某天夜晚，苏洺慌慌张张敲开苏淮的房间门，说自己不小心打碎了玻璃划伤了手，家里的佣人都不喜欢他，他不敢麻烦他们。 “可以帮我包扎一下吗?哥。”苏洺记得自己站在苏淮房门前，装出一副很痛的样子。 事实上，他对痛有一定程度的免疫，那个不断流血的伤口，是辛月砸的，并不痛。 打开门的苏淮，看着苏洺，语气冷漠，“去找别人。” 却迟迟没有关上房间门，目光落在苏洺染红衣袖的手臂，似乎是在观察伤势的严重程度。 “拜托了，哥。”苏洺又请求了一遍。 苏淮没说话，关上了门。苏洺本以为苏淮不会再搭理他，没想到过了一会儿，苏淮拿着一个医药箱出来。 苏淮在客厅给苏洺包扎的时候，也不同他说话，看着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可他动作却算得上轻柔。 给苏洺包扎完，苏淮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苏洺却扯住他，“哥，你有没有发现家里的全家福都不见了?” 苏淮回头，脸上还是没有表情，但眼睛里有些波动。 “是我丢了。把死掉的人挂在家里，实在是很晦气呢。” “你说什么?”苏洺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手里的消毒药水微微洒出，染赃了他干净的白色睡衣。 终于看到苏淮脸上表露出明显的情绪波动，苏洺如愿以偿看到那副高高在上冷漠坚硬的模样被敲出了一个裂缝，可他觉得还不够，他还要他碎成难看的、无法缝合的一滩碎玻璃。 “我说。”苏洺笑着朝苏淮凑近，低声耳语，“你妈早该死了，占了自己不该占的位置，可不就是会造报应吗？。” 苏洺难以形容苏淮听完他说这些话时的表情，微红的眼睛扫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锋利地像刀，手里的那瓶药水彻底落在地上，昂贵的羊毛地毯一并被染成污浊不堪的样子。 苏洺的领子被狠狠揪住，即便在这种争锋相对的时候，苏淮居然还问了句，“那天在花园里你跟我道歉都是骗人的，是吗？” 都那么明显了，苏淮居然还想跟自己确认，苏洺被他揪得有些难受，仰着下巴，挑衅地回答道，“当然。我才不用跟你道歉，你拥有的这一切，本来就是全部该属于我的。” 苏洺看见苏淮脸上似乎露出了自嘲的笑容，随后松开了手，再度冷起一张脸“好玩吗，苏洺？你到底想干什么？” 和苏洺想象中不一样，他还以为苏淮会恼羞成怒地挥舞起拳头，狠狠朝自己揍过来。没劲得很，苏洺顺手拿起沙发边的青瓷花瓶，朝着苏淮砸过去。 苏淮似乎没料到苏洺突然会这样做，略显狼狈地躲开了，瓷器砸在他身后的茶几上，发出巨响。花瓶里色彩娇艳的蔷薇和香槟玫瑰也砸在地上，被一双脚踏过，烂在水渍里。 苏淮冲过去将毫不在意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的苏洺按倒在地上，质问道，“你疯了吗？” 苏洺睁着眼睛，想装出无辜的模样，但是又抑制不住嘴角得意的笑，理所当然道，“你不是问我到底相干什么吗？这就是我想干的，我想让你消失，或者起码要比我不好过。” “小洺！”一声急切的呼唤，伴随着匆忙的脚步声，“苏淮，你在干什么？快放开你弟弟。” 辛月冲下来，一边在一旁大声地劝阻着苏淮，一边心疼的抹眼泪，看着苏洺受伤的伤口不断崩出红色的血，却不上前半分。 紧接着又是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脚步声，有赶过来的佣人发出小声的惊呼和议论声，随后又安静下来。 在某个时刻，辛月的抽泣声变得更加尖锐，随后在一道带着困意的男声的询问下，她柔弱无助的声音响起，“其筠，如果小淮真的无法接受我们母子俩，我带着小洺走就好了，为什么要打小洺？从小打到小洺的身体就不好，有没有亲生父亲陪在身边，受尽歧视，我心疼他，从来没让他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苏洺躺在地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眼睛直视强光时忍不住留下了眼泪，他没有去看自己早就算好的一场闹剧，他听见辛月说的话，句句泣血，将一位受尽苦楚坚强不屈的单身母亲形象用三言两句表现得淋漓尽致，让人无法不怜惜。他也听见苏淮和苏其筠爆发出激烈的争吵，最后苏其筠似乎大吼着让苏淮滚出这个家。 那晚的一切都很顺利，让苏洺以为之后的一切也都会很顺利。他如愿将苏淮赶出了宁山别墅，抢走了苏淮在学校所有可以说得上话的朋友，学习成绩永远在苏淮之上，身边环绕的人群永远比苏淮多，在学校或是在各类聚会场合中获得的好评也远远多余苏淮。他把苏淮远远甩在身后，试图看他变得孤独、落魄、阴郁。 第78章 他以为这样，辛月就能为自己感到骄傲，自己也就会比苏淮更快乐、更幸福。可是，事实也并非如此。 总有人留在苏淮身边，或是像蝼蚁一样的云飞、或是那个奇怪的alpha，而苏淮也没有变成自己期待的那样。他还是比自己快乐，看起来比自己更幸福。 这样本就可恨，可苏淮还想要跟他争，甚至苏其筠也居然还想帮他。 他必须要让苏淮明白，和自己抢东西会落得什么下场，也必须让苏其筠明白，苏淮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东西，只有自己，才是毫无争议、当之无愧的继承人。 作者有话说: 明天也会更! 第43章 尝尝我泡的茶 按照苏洺发过来的定位，苏淮一下飞机，就打车去了郊区。车窗外的天空格外阴沉，天气预报发送来预警，未来五小时间会迎来一场大暴雨。苏淮心不在焉地紧攥着手机，他这一天，仓促地赶行程，在飞机上因为担心和恐惧苏洺会做出什么疯狂不计后果的事情，一入睡便会被噩梦惊醒。苏淮的面色和唇色看起来都有些苍白，目光时不时没有焦距地落在窗外急速后退的风景，时不时看看手机，最后又不安地催着师傅再快一点。 昨晚从睡梦中被手机消息的提示音吵醒，模模糊糊只看到周憬琛的名字，迅速打开手机，还没来得及看看周憬琛发过来的内容，却发现自己在睡梦中错过的不止周憬琛的消息。 苏洺发过来的视频，苏淮看了几眼就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他看不下去，心脏被各种情绪塞满，手指握成拳头，指甲嵌进肉里,痛感蔓延，即便这样，他没办法冷静，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抖。视频里云飞的痛呼声还回响在耳边，那些壮硕alpha的拳头，就那样毫不留情地落在瘦弱的beta身上。 苏淮红着眼，拳头锤在身在的桌子上。他对苏洺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又十分担心云飞现在的处境。苏洺发来视频后什么也不说，之说要他独自一人在十六个小时内赶到他所在的地方，否则一切后果自己承担。 前几天，苏洺说辛月最近身体很不好，他想提前回国陪她去检查身体。国外的行程本就即将接近尾声，苏其筠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当即同意了苏洺，苏淮也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儿。 苏洺走那天，两人还在餐厅门口打过照面。苏洺满是笑意地拦住苏淮的去路，意味不明地对他说了句，“哥，我先走了。你记得也要早点回来哦。” 以为只是因为苏其筠在场，苏洺的表演人格发作，又想表演一出兄友弟恭的戏码。没想到，原来是那时就在为今天做铺垫了。 苏淮陷入深深的恼怒和自责之中。恼怒自己那时没有反应过来，没有多想一点，自责自己似乎总为身边的人带来厄运，如果云飞不认识自己，苏洺肯定也不会对他做出这些事。 一声惊雷中，出租车到达了目的地，停在了一座看起来很久没人住过的别墅面前。苏淮没有预料到这场雨，自然也没有带伞。他在走进雨中之前，身体就已经微微发凉，被雨水浇了一身后，整个人冷得不行。 停在院子门前，苏淮抬眼，看见别墅二楼的阳台上坐着一个人，那人正悠闲地看过来，嘴角噙着笑意，像是很满意看到他这副样子。 在门外几乎站了半个小时，苏洺欣赏够了苏淮这副落魄样子，才姗姗来迟地下来开门。 “云飞呢？”苏淮整个人湿漉漉的，湿黑的头发和惨败的肤色像映照，看起来没有一点儿血色。 嗤笑一声，苏洺嘲讽道，“自己都这副样子了，还想关心别人？” “他在哪？”苏淮的声音坚定,“我要带他离开。” “别着急呀，先进来说话。”苏洺撑着伞，转身往屋里走。 苏淮没犹豫，跟在苏洺身后。到了这儿，他反而还稍微冷静了下来。苏洺对云飞做这些事，无非是发现了云飞和自己走得近，想要利用云飞来牵制自己。他最终针对的人，还是自己。 总之今天无论如何，他都要确保云飞安全离开。可乐的事情，他不想要第二次发生。他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小狗，再来一次，他想好好保护自己的朋友。 这房子确实是很久没人住了，花园里原先种植的植物都死得差不多了，雨水一冲，道路泥泞。两人穿过小院，到了屋内。 苏淮的身上还在滴水，手背的皮肤被冻到微微发紫。苏洺看他这副样子，折辱他的欲望愈发大了起来，“你就站在门口吧，我怕你弄脏了屋子。” 苏淮顿了下，并没有表露出如苏洺所愿的挣扎或是生气的表情和反应，当真只是平静地站在了门口，抬眼时目光微微落在苏洺脸上。 即便浑身湿透，裤脚上满是泥污，整个人狼狈到不行，可苏洺还是没有从苏淮身上看到自己想要看见的落魄和不堪。他仔细反复地去看，觉得问题大概是出现在那双眼睛里，那双眼睛无疑是好看的，看向人是又总是倔强不屈的。 “地上被你滴了那么多水，你先擦干净吧。” “地也被你踩脏了，擦地。” “苏淮，我说什么你做什么，你没有尊严吗？” 苏洺不断故意用恶劣的言语羞辱苏淮，苏淮却浑不在意似的，苏洺说干什么就干什么，苏洺说什么难听的话也不反驳。要是在以前，苏洺觉得苏淮的拳头大概已经挥到自己脸上来了。 第80章 当初林未玥的离世，他总觉得有诸多蹊跷。林未玥开的那辆车定期检查，没有任何问题。林未玥本人也经常自己开车外出办事，不存在开车技术问题。而且那天明明她带了徐姨一起出去买菜，为什么林未玥半途让徐姨下车，为什么偏偏是徐姨下车后的偏僻路段出了车祸。 李强至今觉得疑点重重，只是那时候自己家里事情多，宁山别墅也变得一团糟，苏淮整个人因为家里变故阴郁消瘦了许多，他不忍心对着苏淮提这些事，只希望是自己疑心太重。 可现在，苏淮这边一点异常发生，他就忍不住想到林未玥那场车祸。可担心归担心，除了按照苏淮电话里的嘱咐做事，他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李强内心正煎熬中，不久前来过店里的男生去而复返，又跑过来问道，“云飞住哪里你知道吗？” 和刚刚一样，他语气有些浑然天成的嚣张和自以为是，这些富人家的小少爷一贯如此，李强见怪不怪。他看了眼那同学身上的校牌——路麒，觉得这人看起来一脸混混模样，出于谨慎，李强保持了沉默。 路麒还极少这样被人漠视，而且还是被这种beta。这样的想法一出现，路麒又再次想起了云飞，他昨天又不小心对云飞说了些混账话，事后看云飞的反应知道自己说得过分，又拉不下面子道歉。 本以为云飞会像之前一样忍气吞声，没想到今天一天都没看到云飞，他担心云飞是因为自己连补习班都不像上了，一时间有些负罪感，逃了课出来找他。 李强一直没搭理路麒，路麒也一直没走，在店里转了一圈又绕回来点了两倍咖啡。路麒脸上露出挣扎的表情，露出了一个看起来不太情愿的讨好笑容，“叔叔，请问你知道云飞家住哪吗？他今天没来上补习班，我有点担心他。” —— “那天的事情我向你道歉，我不该说那些话。” “苏淮，如果你想我们只是朋友的关系的话，那我们就只做朋友。我不会再有任何越界举动。” “如果你觉得这样可以，后天你家楼下的甜品店见，好不好？” 周憬琛坐在苏淮家楼下的甜品店，反复打开手机里苏淮的对话框，反复刷新，仍旧没有受到任何消息。 原本他发过去的还有一句话——如果你觉得不可以，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那我从此绝不再出现在你的世界里。这句话打在对话框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又全部删掉，最后也没有发。因为这句话实在是口是心非，他做不到。 如果苏淮坚决认定他们之间现在连朋友也无法做，不想看见他，周憬琛还是会选择以苏淮看不见的方式留在苏淮的世界里，即便是默默跟在他身后，远远看着他这种，他也觉得很好。 周憬琛知道苏淮回国的时间，消息也是斟酌很久之后才发出去的。他不是没有设想过最坏的结果，只是当最差的结果那样赤裸裸摆在自己面前时，还是难免失落。 原来真的不可以，原来苏淮真的对他没有一点不舍得。他走了一步又一步，不断向苏淮靠近，距离越来越近，伸手触碰时，才发现那都是幻影。 他们之间的距离，比他想象中更远，他走的那条路，其实是条死路。 算着时间，点了苏淮之前最喜欢吃的甜点和饮料被店里的服务员端放在周憬琛面前。周憬琛看着白色雕花瓷盘里的精致甜点，忍不住微微失笑，他在心底嘲讽自己自作多情、太过于自信，怎么敢满心期待地觉得苏淮只是忘了回复消息、觉得他会来赴约。 又在甜品店坐了片刻，周憬琛正发呆盯着窗外时，接到了云扬的电话。云扬的声音带着点浓重的哭腔，声音听起来很是无助，“憬琛哥，我哥哥昨晚到现在...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他是不是不要我了呜呜呜。” 周憬琛皱了下眉，面色有些担忧，“不会的，你先别哭。哥哥现在就过去，别害怕。” 周憬琛又安抚了云扬几句，便拿起手机，迈步准备离开甜品店。走了几步，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会儿自己刚刚坐过的位置，又忍不住抬头看向苏淮家的方向，垂眸时眼底是掩不住的失落。 早就该死心了。他在心里苦笑着对自己说。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会更! 第45章 我会先毁掉你 周憬琛赶到云飞家时，云扬已经被李强安抚得平静下来。正一个人坐在客厅边吃零食边看动画片，他正看得入迷，甚至没有注意到周憬琛的到来。 “强叔，你怎么在这？”周憬琛看到李强时，整个人愣了一下。这个点咖啡店的生意正好，李强出现在这里十分奇怪。 李强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跟周憬琛解释时，周憬琛似乎就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沉声继续问道，“出什么事了？云飞怎么了吗？” “别太担心，云飞等会儿就回来了。”李强回避周憬琛的眼神，回答得很没有底气。 周憬琛拽住李强的手臂，脸色因为认真而显得有些冷峻，“强叔，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李强看了眼周憬琛，暗道果然没什么事情能瞒着周憬琛，正想开口说明云飞的情况。忽然手臂又被周憬琛下意识捏紧了些，他在周憬琛一贯冷静得不像这个年纪孩子的眼睛里看到了些许慌乱。 “苏淮...苏淮回家了吗？”苏淮看到李强就下意识想到了苏淮，而后又发觉了更多的不对劲。云扬相比于自己，更依赖苏淮，云飞没回家按道理应该第一个打电话的人是苏淮，但是苏淮却没在这里，而李强绝不会突然出现在云飞家，一定是苏淮让他过来的。那苏淮呢？苏淮去哪了，为什么没来？ 第81章 下意识的不安笼罩住周憬琛，他下意识将李强的手臂越握越紧，知道李强轻声痛呼了一下，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松开李强。 李强一边揉着自己被周憬琛捏得有些痛的手臂，一边听着周憬琛急切又担忧的声音，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欣慰，苏淮身边也终于有了值得信赖的、真正在乎他的人。 叹了口气，李强将今天下午接到苏淮电话和云飞矿工不见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周憬琛。周憬琛听着，眉头越皱越深，面色也越来越冷。 “事情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好先听小淮的，等云飞先回来，要是云飞等会儿没在规定的时间内回来，我就报警。” “害，我这一下午，眼皮突突跳的，担心云飞，更担心小淮。”李强忧虑得不行，一整个人焦灼不安，他本来 还犹豫要不要告诉周憬琛自己的担忧，想着对方也不过只是个小孩，自己都没什么办法的事情，他又能在怎么办。 没想到周憬琛一听完，几乎就是要往外冲的姿势。李强眼疾手快地拉住周憬琛，“欸，你要去干嘛？” 周憬琛说着，拉开李强拽住自己的手，“您在这儿帮忙等云飞的消息，我去找苏淮。” 李强再次出声制止，他理解周憬琛心急，可宁城这样大，要怎么找，“你知道他在哪吗？” “我一定会找到他。我不会让他出事儿的。”周憬琛脸上平静，声音细听却有些抖。不知道是在对李强说，还是在跟自己说。 李强追着周憬琛出门，被门外横在地上的一个人影吓了一跳。还是周憬琛先反应过来，弯身将地上的云飞搀扶起来，“云飞？云飞，你怎么样？” 云飞的脸颊侧边和唇角都有轻微的血瘀，脸色和唇色都泛着苍白，看起来像是吃了不少苦。李强看着他身上的伤十分不忍心地“哎哟”了一声，随后立马帮周憬琛帮忙把人扶进去。 云飞似乎并没有完全失去了意识，他痛哼了几声，随后又呛咳了几下，有气无力的声音落在周憬琛耳边，“我..没什么大事。都是皮外伤，苏淮...被苏洺关在城南郊区的废旧别墅里。 强撑着说完这些，云飞才微微放心了些，体力不支的身体彻底软了下去。 将云飞安顿好后，周憬琛拿出了手机，给齐彦打了个电话。 齐彦的电话接通得很快，周憬琛听见那边的背景音嘈杂，他大概是又是在什么觥筹交错的应酬上。 “我想拜托您帮我个忙。”周憬琛开口，头一次在齐彦面前将姿态放得这么低。 齐彦低声笑了下，“你第一次主动让我帮忙，我怎么可能不帮？只是....” 齐彦这种上了年纪有些权力地位的人，最喜欢玩这些故弄玄虚欲言又止的把戏，周憬琛没有犹豫，“往后我的所有事情，全听你安排。” “真的？你不后悔？” “不后悔。”周憬琛现在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要尽快找到苏淮，确认他的安全，所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可以答应。 —— 城南郊区的别墅里，苏洺正从二楼下来，手里拿着一截针管，得意地朝坐在一楼客厅里的林司源晃了晃。 林司源脸色微变，站起身来，“你做了什么？我可没什么奇怪的癖好？” “放心，是好东西。”苏洺笑了笑，安抚着林司源，“这可是国内最新研发出来的信息素催发剂，保准你今晚满意。” “我不喜欢这些东西。”林司源嗤之以鼻，他在宁城是出了名的能行，从来不依靠什么辅助催情工具。 “现在说不喜欢，等会儿可不一定。”苏淮把玩着手里拿着地那截针管，“再说，苏淮可不好搞，不用点药，你不一定搞得定。” 林司源没说话，虽说他从没这样干过，起码听起来很刺激。他活这一辈子，主打的就是欲望至上，其他靠边。不过就打了一管药，也没什么。林司源很轻易地就接受了这件事。 “还有四十分钟，药效会发作。”苏洺说话间，看了林司源一眼。看见对方一副按耐不住的样子，内心既鄙夷林司源这个人，但又仍不住开心等会儿要发生的事情。 “行了，我知道了。要是剩下没什么事了，你先走吧。”林司源也不想跟苏洺再聊下去，春宵一刻值千金，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被林司源这样直接赶，苏洺也没生气，直接识趣地站起身，做出往外走的动作。苏洺还没走出客厅门，林司源就迫不及待准备上楼了。 刚踏上楼梯没几步，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院子的铁门倒下的声音。林司源转身，烦躁地朝着外面叫了声，“苏洺，你在搞什么？” 下一秒，苏洺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似乎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他以一个狼狈的姿势仰倒在客厅门口的地板上。外面的声音逐渐打了起来，似乎是在打群架。 林司源又往下走了几步，和正从门口走进来的周憬琛对上了实现，被那双看起来格外狠戾的眼神吓得一哆嗦，林司源堪堪停住了脚步。 周憬琛怎么来的？这边苏洺和自己带的保镖都很多，周憬琛是怎么闯进来的？林司源一时间乱了阵脚，整个人有种事情不受控制的不好预感。 周憬琛狠狠揪住正躺在地上表情有些痛苦的苏洺的衣领，声音冷得像冰，“苏淮在哪？” 第82章 苏洺即便是在这这种关头，也浑不在意地笑着，“哈哈哈哈，你可真是...苏淮的一条好狗啊。” “哈哈哈不对，你这么在乎他。你不想做他的狗，你想做他的姘头....啊！” 苏洺的话还没说完，周憬琛就狠狠一脚踢在他的腹部。苏洺的面部表情扭曲起来，整个人痛到说不出话。 周憬琛没再搭理苏洺，看了眼正心虚地朝楼上看了一眼的林司源，顺着林司源看过去的方向，周憬琛迅速朝着楼梯那边跑过去。 等周憬琛一把撞开自己朝楼上跑时。林司源才回过神来，看了眼地上的苏洺和门外院子两拨打在一起的保镖，转而追着周憬琛跑了上去。 快要到嘴的鸭子，他决不甘心就这样被别人抢了先。拦住正从房间里抱着苏淮出来的周憬琛，林司源一脸理所当然，“不准带走他！” “滚开！”周憬琛的声音很冷，还带着极重的、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戾气。他一直手捞着苏淮的腿弯，一直手搂住苏淮的腰，皮肤相接的地方，他能感受到苏淮身上的温度并不正常。他想到刚刚在苏淮床头边看见的药物盒，神色更冷了几分。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跟老子这样说话？”林司源活了这么些年还没见过谁敢跟自己这样说话。气得挥起拳头就要上去揍周憬琛。 周憬琛抱着苏淮，有些不太方便，堪堪躲开，怕不小心伤到苏淮，周憬琛的动作都很收敛，整个人一直出于被动地位。另外一边，苏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周憬琛带来的保镖。 苏洺似乎是准备来帮林司源的，但是两人毕竟打不过专业的保镖，没一会儿就被保镖按在了地上。 “你给他打了什么药？解药在哪？” 苏洺被按在地上，眼睛看向周憬琛的时候还带着点得意，“哈哈哈哈哈没有解药。你不是喜欢他吗？这药可是能让你得偿所愿呢？再过个二十分钟，药效发作，你想对他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苏洺试图诱导周憬琛，他不了解周憬琛，只觉得周憬琛大概也和林司源差不多，出于欲望而喜欢苏淮的皮相。谁会真正去喜欢一个低贱的beta呢。疯了吗？ 周憬琛手臂上的青筋凸起，看着苏淮手臂上那个小小的、红色的针孔，眼睛微红，他被苏洺的话气得要疯，正竭力抑制自己想要杀人的冲动。 “苏洺，你他妈！”没等周憬琛先说话，林司源先不满，他几乎是爆怒，“我还没睡到，你敢教唆别人先睡？！” “我管你？他被谁睡都不重要。”苏洺不知道怎么的，到了这种时候，他大脑还是觉得异常亢奋，说话也懒得经过大脑思考，“我只是想毁掉他。” 手臂突然传来刺痛，苏洺微微侧头，看见周憬琛不知道什么时候示意保镖将自己给苏淮注射剩下的药物注射进自己的手臂，看着那截熟悉的针管，苏洺片刻愣神，随后出现了一丝慌乱。 只见周憬琛居高临下，冷冰冰的声音落下，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害怕，“我会先毁掉你。” 第46章 我不会伤害你 苏洺头一次感受到了事情失轨的恐惧，这种突发的恐惧感，从前都只能是他带给别人的。 他没想到周憬琛会这么在意苏淮，没想到甚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手臂徒劳地挣扎着，但是身体却被牢牢压制住。最终，苏洺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管药被打进自己的身体里。 期间周憬琛似乎给医院打过电话，询问过这是什么药，要怎么解决。很显然，对方的回答很不理想，他面色再度阴沉下来。 看向苏洺时眼神更狠戾了些，又命令旁边的黑衣保镖继续。第一管药被打进身体的时候，苏洺还没什么感觉，第二管药继续被注射进来时，他的身体开始微微发热。 这药是最新研发出来的，他托了很多人才弄到手，本来三针试剂都是为苏淮和林司源准备的，没想到有两针都被用在了自己身上。 慌张和不安让苏洺挣扎的幅度逐渐大了起来，但和刚刚一样，都是徒劳无功。这药市面上买不了，医院也几乎没什么应对的药物。对于具体实施起来的功效，苏洺也一无所知。在心底暗骂着周憬琛，又忍不住轻嘲自己，原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是这样。 但没过一会儿，他又冷静下来。无所谓，他是个alpha，又不是beta和omega，即便他因为药性发作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既不会从生理上受到任何伤害，也很难被舆论嘲讽或侮辱。 他的性别，注定他会被世界更宽容地对待。不像苏淮，是个beta。 一想到苏淮，苏洺又觉得可惜极了，他差一点就能成功，如果能在苏其筠妄图宣布苏淮为心悦继承人的生日宴上，把苏淮塑造成一个浪荡不堪的婊子，那一定会是很美妙的一天。 正沉浸这样的惋惜情绪中，身体逐渐感觉到瘫软。周憬琛似乎还留有最后一丝仁慈，第二管药只打了一小半，他就示意停下来。 只是还没等苏洺松口气，苏洺就听见了旁边林司源的破口大骂，“你他妈想干嘛?周憬琛!你敢动我!” 剩下的大半管药换了个对象，林司源反应比苏洺激烈，到了这个时候，不难明白周憬琛的意图。 即便骂得再凶，周憬琛也一直无动于衷，他看着地上的林司源，仿佛在看一只无足轻重的虫子。 第83章 “艹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你这辈子别想在宁城待了!” 叫嚣中林司源的身体被人拉起，身体来不及反应便被猛地拉起，随后又被一股重力推入房间，身体晃晃悠悠跌在地上，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后背被重重一撞。 他听见了苏洺的声音，“周憬琛，你疯了吗?放我出去!” 药效还没完全发作，但两人的身体已经开始受到了影响，信息素在封闭的环境里开始有意无意冲撞起来。 苏洺整个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他和林司源都是alpha，感受到别的alpha的信息素味道已经让他暴躁难受得不行，更让他感到无法接受的是——他根本无法预知等会儿药效发作，他和林司源会在这里做出什么事情。 在苏洺不安地拍打踢踹着房间的门时，林司源在一边抑制自己身体里想要撕咬、想要搏斗的冲动，一边目光被床顶的天花板吸引，上面有个十分隐蔽、不仔细看根本难以发现的红色光点——隐藏摄像头。 呵，林司源咬着后槽牙，目光转向身后还在朝门撒气的苏洺。尽管他早就知道，苏洺给他办这桩事情没那么简单，肯定是想从他这里得到点什么。 但他没想到，苏洺居然敢算计自己。甚至，还诱骗着自己去帮他算计自己。 两人互相排斥的信息素在房间里不受控制地不断被释放，林司源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突突跳着，整个人难受得不行。 他不断朝着苏洺靠近，心里对他的厌恶、对他欺骗自己的愤怒不断膨胀，最后全都变成了想要折碎他脖颈的欲望。 似乎感受到了身后有人不断靠近，苏洺敏锐又警惕地迅速转过身，捏住了林司源超自己伸过来的手，“你他妈敢碰我的话，你就死定了。” 语气凶狠的威胁，对于面前的人显然没用。再加上药效不断发作，苏洺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又热又没有力气，以至于林司源可以轻而易举把手捏在他的脖子上，一边不断收紧力气，逼得苏洺脸色通红地呛咳起来，一边恶狠狠地嘲笑到，“威胁我?” 林司源语气间尽是轻蔑，又继续冷漠道，“事情没办好的人，就该承担后果。” 他完全不顾苏洺的痛苦表情。大概是他的药剂量比较少，他所感受到的影响只有身体发热、整个人变得烦躁而已，但是苏洺的信息素一直在不断散发，这些信息素仿佛在不断撕扯着他的身体，让他也逐渐有点不受控制起来。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林司源只想让自己先舒服点，他头痛的厉害，整个人都有一种暴戾的施虐欲——像是提前进入了严重的易感期。 于是手上力气更重了几分，又逐渐将手上移，把着苏洺的下巴，将他的头微微转动，朝着天花板上的隐形摄像机，“等会儿被我狠狠折磨的时候，脸记得朝向那边。” 他声音嘶哑，语气恶劣，苏洺有些惊恐地看向他，仿佛间，觉得林司源像是地狱来的恶鬼。 —— 周憬琛感受着怀里苏淮的体温越来越高，整个人都越发不安起来，不断催促着司机再开快点。 苏淮似乎陷入了一种半昏迷状态，中途睁开眼睛看到周憬琛时，还笑着拉了拉周憬琛的袖子，露出一个有些感伤、又让人心软的浅淡笑容，“周憬琛，我又梦到你了。” 周憬琛握住他的手，轻轻朝他凑近，“不是梦，苏淮。” “我在你身边呢。”周憬琛轻声在苏淮耳边道。 不知道苏淮有没有听见，他没什么回应，只是将周憬琛的袖子越拽越紧。 他闭着眼睛，又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几句。周憬琛弯身将头凑过去，只模模糊糊听到了“难受”“回家”等几个字眼。 “好，回家。”他摸了摸苏淮的额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抱着苏淮，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也逐渐开始热了起来。 周看着怀里面色通红、浑身软弱无骨的苏淮，周憬琛一次次向各种医生专家确认，“会不会影响身体健康?” “总归会是有些影响的。”电话那头的专家语气沉静，缓慢道。 “怎么样才能让他舒服点呢?他一直说很难受。” 周憬琛的声音听起来焦急又认真，对面的专家轻声咳嗽了几声，有些无奈道，“年轻人啊，这就不必我说得太清楚吧。” 之后周憬琛又着齐彦的关系陆续拨通了几个专家的电话，大多数专家都对于这个药物一概不知，说这种药物并不合法，市面上并不流通，具体药效也并不清楚，医院自然也没有药方可以解决。 最后都只能无奈给出建议，一般这种药物会因人而异，有的人可能反应较小，忍一忍就过去了，有的人可能反应过大，需要发泄一下欲望才能熬过去。 最后，有一位信息素研究中心的专家跟周憬琛要了药物的包装，又问了些其他的问题，最后说晚点会回复他。 把苏淮送到家后，苏淮的状态还是不容乐观。 苏淮浑浑噩噩之间，手不断无意识地在周憬琛身上乱摸着，把脸蹭在周憬琛的脖颈侧，低声不断迷迷糊糊得喊着“好热”“不舒服”。 将苏淮抱进房间，周憬琛试图将苏淮放在床上，可苏淮的手臂死死勾住他的脖子，不坑放开他。周憬琛没办法，任由苏淮挂在自己身上胡乱摸着。 他单手托抱着苏淮，手臂上青筋隆起，在浴室找了条毛巾，用温水打湿，不断擦拭着苏淮冒着热汗的脸和脖颈，想让苏淮能够好受点。 第84章 但是没用，反而两个人都逐渐不好受了起来。苏淮的动作在周憬琛的纵容下越来越放肆大胆，周憬琛极力克制自己，只是不断反复用温毛巾帮苏淮降温，折腾了许久，身上也出了些汗。 苏淮把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面，贴着他的皮肤不断抚摸移动，脸一会儿蹭着他的脖子，一会儿贴着他的脸颊，他没有什么意识，似乎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才做出这些举动。 周憬琛搂着苏淮，任由他贴着，却在他的唇几次快要蹭到自己嘴唇时偏头回避。他知道，苏淮是因为药效做出这些举动，苏淮没有意识，但他却清醒着。 所以他清楚地知道，等药效一过，苏淮一定又会像上次一样，要跟自己撇清关系，要把自己越推越远。 他不敢逾越，可看着苏淮难受的样子又实在担心，整个人陷入了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境地里。 好在大概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苏淮突然消停了下来，安静地趴在周憬琛怀里，似乎是睡着了。 周憬琛松了一口气，轻轻抚了扶苏淮额前被汗湿的凌乱头发，又将之前拿过来的毛巾换了水，细心擦拭苏淮的脸、脖颈和手臂。看着苏淮面色平静地躺在床上，周憬琛的注意力才从高度集中在苏淮身上的状态下分散出来一点在自己身上——他的信息素似乎不受控制地跑出来许多。 回想了一下刚在的场景，周憬琛觉得这应该也算正常，他毕竟是个正常的男人，被自己喜欢的人摸，当然会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没再多想，周憬琛轻轻拉开苏淮还拽着自己袖子的手，转身去了厨房，苏淮今天应该没怎么吃饭，等会儿醒来的时候肯定会饿。 在冰箱随便里找了点食材，周憬琛煮了点清淡的蔬菜虾仁粥，等待的时间，觉得自己身上有些热，并且有点越来越热的趋势，大约是厨房温度高，周憬琛准备去洗个冷水脸。 电话突然响起，是之前的信息素研究中心的那位专家，“你之前说，患者是一位beta吗?” “嗯，是的。” “这个药物的成分我们这边研究了一下，它的本质作用是催发信息素，通过信息素的刺激让双方进入假发情状态。如果是一个alpha或是一个omega被注射了这种药物，药效发作后，他们的信息素会直接导致在场其他alpha或者omega失控。由于beta自身没有信息素，所以对于beta会造成什么程度的影响还不得而知，只是我们判断，可能会对你的影响更严重。你需要警惕，如果有信息素失控的情况，那么很有可能你不久之后会进入十分严重的易感期状态等。” “不久之后是多久?”周憬琛身体微微一顿。 “搜集到的非官方案例中，显示最快是在信息素失控后的五分钟之内。” “抑制剂有用吗?”头刚刚在厨房时就有些微痛，现在更是痛得不行，周憬琛感觉自己突然变得烦躁不安起来。还有身体里的信息素，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疯狂外溢，他完全难以把控。 “没用。” 挂掉电话时，周憬琛感觉到了自己似乎在彻底失控的边缘，确实像是易感期，但似乎比易感期的症状还要凶猛，掠夺和占有的欲望也更加庞大难以抑制。 他看着苏淮的房间，脚步难以抑制地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他脑海里全是苏淮发丝的味道、苏淮脖子上的黑色小痣、苏淮腰间柔软的触感。 他又想着苏淮刚刚因为药效对自己做出的举动和行为，如果是别人，苏淮也会这样做吗?即便没有得到答案，周憬琛仍觉得十分不安。 这种不安让他产生了十分阴暗的想法，想把苏淮关起来，用柔软的缎布绑住他的手脚，蒙住他的眼睛，让他只能和自己待在一起。 “周憬琛?” 大脑不断被更多疯狂的想法占据，周憬琛也无法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直到熟悉的声音响起，他才稍微有了一丝清醒——自己已经走到了苏淮的床边，捏住了苏淮的手腕。 “周憬琛，你怎么了?”苏淮叫着周憬琛的名字，似乎看出了周憬琛的不对劲。 松开了苏淮的手，周憬琛不断后退，他有些恐慌，这药物催发的易感期和普通易感期几乎完全不同，它更来势汹汹，更无法控制。他突然有些害怕，怕自己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做出伤害苏淮的事情。 苏淮似乎有些担心周憬琛的状态，紧跟着周憬琛的方向追了几步。 周憬琛用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手掌心，用了最大的力气，试图用疼痛保持这最后一丝清醒。但有些力不从心，周憬琛迅速进入了另外一个房间，并把门反锁起来。 隔着门，他缓缓滑坐在地上，身后能够听到苏淮的声音，但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因为这声音，周憬琛感觉自己的信息素几乎爆发，酸涩的柠檬味道铺天盖地，试图将门外苏淮的每一个毛孔、每一根发丝都完完全全浸染上自己的味道。 好想咬他的脖颈，想把尖锐的牙齿刺进他柔软的皮肤里。 周憬琛抑制不住地想，一只手拼命想要打开门，冲出去做欲望驱使着想要去做的事，另一只手又靠他死死咬牙支撑，试图制止自己的行为。 “苏淮……回房间，把门反锁。”周憬琛咬牙，不断喘着气，声音听起来十分低哑，“我……我提前进入易感期了……” 第85章 没能得到回应的间隙，周憬琛在想苏淮不知道药效过了没有，还难不难受，又担心他会害怕自己。 手指甲穿破皮肉传来刺痛，嘴唇破开了一个血口，血的腥味流进口腔。周憬琛在自己完全失控前，向苏淮保证，“我不会伤害你。” 第47章 可周憬琛不会 苏洺提前回国的那天，苏其筠和苏淮难得的坐在一张桌子上吃了晚饭。 这是当地十分有名的中餐厅，菜品没有像其他中餐厅那样改良成符合当地人的口味，而是保留其原汁原味。苏其筠似乎提前预订了位子，一来，便有服务员领着他们去包厢。 苏淮很久没有和苏其筠单独一起吃过饭，坐在包厢里，两人十分客套地一起点了餐，随后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等餐间隙，苏其筠忽然开口，一副关心的模样，“最近这些天是不是很累？” 苏淮有些水土不服，再加上每天跟着苏其筠早出晚归，出现在各种应酬场合上，既要应对公司一些长辈莫名其妙的刁难，又要更苏其筠指派过来让他接触的客户周旋，还要时不时防范着苏洺给自己挖坑，他确实是累的。 可眼睛看了看苏其筠，只觉得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关心自己，也许是在试探，于是摇摇头，面色正经，“不累，我要学习、要成长的地方还有很多。” 这话说出口，无力的疲惫感涌上心头。相比于身体上的累，心累才是最让他疲惫的。饭桌上的逢场作戏、酒局上的推杯换盏，他这些天就像一个假人，带着面具周旋在各种场合。甚至在面对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父亲时，他也一点不能放松，一句话一个行为都得细细思考，给出妥当回应。 “嗯，很好。这才像点样子。”苏其筠称赞到，似乎很是满意他的回答。 苏淮嘴角牵扯出一个笑容，想继续说点什么顺着苏其筠的话，哄得他开心一点。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来话，好在菜已经上齐了，苏淮开始默不作声吃起饭来。 席间居然有几道地道的宁城菜，苏淮吃了几口，觉得这味道很像从前林未玥亲手做的。苏淮只浅尝了几口，突然觉得有点感伤，筷子就再也不肯伸向那几道菜了。 抬眼看了看苏其筠，不知道他有没有吃出这味道，却见他面色平静地让服务员添了几瓶酒。 “这地方以前我和你妈妈来过。吃完我随口说了句喜欢，后来你妈妈再次出差来这里时还专门来跟这里的厨子学了手艺。”苏其筠忽然开口，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 短短一句，苏淮捏紧了筷子。他妈妈性格纯真，相信爱情，对待爱人自然也是体贴入微，自苏淮懂事以来，林未玥为苏其筠、为自己、为这个家庭的付出他都看在眼里，可谓是顷尽感情与心血。 如果苏其筠这话说在从前家庭和满之时，苏淮只觉得开心和羡慕，开心父母的感情这样好，羡慕他们的爱情有这样多细微却美好的故事。可如今家里多了个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弟，再听苏其筠这样回忆那些和林未玥有关的美好回忆，他只觉得膈应。 林未玥对苏其筠这样好，付出了百分之百的真心，可苏其筠给林未玥了什么，他给了她生前的欺骗与背叛，身后的难堪和不得安宁。 苏淮心里恨恨地想着，嘴里却没冒出半个字，只是淡淡笑道，“我说怎么吃出点我妈的味道。” 两人又默契地沉默了一会儿，苏其筠一边吃一边喝酒，面上逐渐浮现出点怅然落寞。 苏淮注意到苏其筠的脸色，想着自己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要怎样找补回来。这样一想，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变了很多，变得瞻前顾后小心翼翼，变成了他从前讨厌的那类人。 想不出什么安慰苏其筠的话，苏淮就干脆当作没发现苏其筠心情不好，一边吃一边走神。他觉得在这里确实累，说不了自己想说的话，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谁说得话他都得仔细掂量掂量，谁凑到跟前来他都得热情地笑脸相迎，吃个饭也要察言观色不得安生。 还是更喜欢在和周憬琛待在一起，说什么做什么都不用顾虑，可以随便发脾气，可以不开心就摆脸色，可以自由自在做自己。苏淮一顿，意识到自己居然又想到了周憬琛，赶紧低下头，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地扒了几口饭。 苏其筠酒量不算太好，自顾自不知道喝了多久，脸上就已经浮现了些醉态，他忽然将手中的筷子放下，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声音有些隐忍的哽咽，“我对不起你妈妈。我对不起她，我辜负了她，我一直在骗她。” 苏淮也放下筷子，冷眼瞧着苏其筠，不知道他这突然的忏悔到底是闹哪出。事情做都做了，林未玥也已经不在了，苏其筠说再多对不起又能怎么样。 “可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过要背叛你妈妈，我是被逼的...真的是被逼的。” 头一次见苏其筠这样失态，苏淮心情有些复杂，以至于他不知道要说什么话、要对苏其筠摆出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苏其筠这是迟来的惺惺作态，还是久违的真情流露。人心深不可测，他真看不透，也不想看透。 “那时候你妈妈怀着你，我刚跟家里决裂来宁城创业，日子过得自然不如我往常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但我一点也不后悔，觉得很幸福，很期待你的出生。我爸妈...也就是你的爷爷奶奶，有一次突然来宁城找我，说无论如何我还是他们的儿子，想跟我和好，约我去吃饭。” 第86章 “到底他们养育我二十多年，我确实割舍不下，就去了。然后他们就故意把醉酒的我和发情期的辛月关在一个房间里，我因为辛月的信息素进入了易感期，无法控制自己，这才做出了这种事。” “事后你爷爷奶奶还想让我和你妈离婚，娶辛月，我不肯同意，也不敢把这件事告诉还在孕期的你妈妈，本来想着瞒到等你出生，就跟你妈坦白，最后是离婚还是怎样全听你妈妈的。可是你出生之后，我太幸福了，我和你妈妈一起抱你，给你喂奶，看你学会坐起来、学会翻身，我太幸福了，我舍不得这份幸福，于是才一瞒就瞒了十几年。” 苏其筠大概真是醉得不轻，一边向苏淮诉说当年的内幕，一边竟然哭了起来，“小淮，我知道你怪我。可是我都是被逼无奈的，我没办法。换做任何一个alpha在当时那种情况下，都会丧失理智的，真的。我真的没办法，我真的，我也不想的。” 苏其筠确实有些醉了，但没完全醉。事情的大概确实如此，只是细节被他稍作了改动。当初苏海找到他，假意求和，吃完间隙喝着酒，父子间推杯换盏，苏海开始替他权衡利弊，说如果他娶的是辛月，完全不会需要像今天这样创业艰难，屡屡碰壁。又说如果他选择立马离婚，和辛月在一起，那么一切还可以补救。 那时他年轻气盛刚被投资方羞辱，又被苏海这样的利弊分析诱惑，一时间犯了糊涂，时候酒醒他扇了自己两巴掌，悔不当初，就再也不肯和辛月还有苏海又来往。 他爱林未玥，可他确实经不住诱惑做错了事。他也疼爱苏淮，只是他没办法舍弃一个父亲在孩子面前的威严。从前苏淮崇拜他，苏其筠的父爱便源源不断，后来辛月来到宁山别墅，苏淮就屡次顶撞他，眼里也不再有对父亲的崇拜，也不再听他的话，他的父爱就矛盾了起来。他一方面明白是自己错了，放不下身段，一方面又想和苏淮恢复到从前的父子关系，想着今天干脆接着酒在苏淮面前认个错。只是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稍微美化了一番自己。 原本苏淮还因为苏其筠的这些陈述感到动容，觉得苏其筠也许也只是个受害者，只是听着听着，听他一直强调“没有办法”“我也不想”“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控制自己”，就察觉到了他话里话间那些推脱责任的意思。可苏其筠哭得太惨，说话时感情十分真切，苏淮一时间确实生出了许多心软，觉得苏其筠可能确实像他说得那样，完全是被逼无奈、无法抉择，才让事情到了今天这种地步。 苏其筠说完又拿起了酒杯，又接着灌了几杯，最后又说到，“家里如今的情况，我也是有我的苦衷，你不要怪我。” “爸，我知道了。”苏淮当时只觉得思绪乱成一团，忍住了想要继续追问的冲动，习惯性顺着苏其筠的话回应，“我不怪你。” —— “我不会伤害你。” “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苏淮立在门外，隔着门听见周憬琛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这这句话，每个字都说得用力，似乎很是艰难。他现在已经过了药效，整个人除了身上没什么力气，就没什么其他的异样了。 苏淮以为过了药效，实际上药效才正开始完全发挥效果。 他的身上因为那药，莫名地有了信息素的味道，只是他归根到底还是个beta,嗅不到自己身上正在散发出的信息素。 “我去给你拿抑制剂。”第一次在天台上见到周憬琛时，那时他也是快要进入易感期。苏淮只当周憬琛是因为自己刚刚对着他瞎折腾而提前进入了易感期，想着打两针抑制剂应该就能像之前一样冷静下来，于是迅速在家里找了抑制剂过来。 周憬琛整个人陷在难熬的挣扎中，没听清苏淮再说什么。他头痛得狠，他闻见苏淮身上的茉莉花香，那味道让他整个人浑身燥热难耐，向冲出去狠狠咬在苏淮细长的脖颈上。可他听见苏淮的声音，想到自己刚刚说出口的承诺，整个人又有了那么一丝清醒。 嘴巴已经被咬破，但他咬得更用力，血从唇齿间流下，醒目的一条红痕从下巴滑至脖子。他太怕自己失去理智，太怕自己伤害到苏淮。 他担心自己在门这边等会儿会轻易破门而出，于是将门反锁，又不断往房间里面退，最后藏在了苏淮的衣柜里。这房间是客房，衣柜里没什么衣服，倒是有一套之间周憬琛借住在这里时苏淮借给他的一套校服。 周憬琛关上柜门，用衣服将柜门套了个结，再重重一拉，柜门就被简陋地锁上了。他还觉得不够，又用苏淮的校服领带笨拙地将自己的双手绑起来，嘴唇将领带用力咬着，希望自己绑得越紧越好。 做完这些，周憬琛已经是大汗淋漓的状态，额头、脖颈和手上的青筋，都覆了一层薄汗，泛着水光。他还是能闻见苏淮身上茉莉花香味道，比平时更加敏锐的嗅觉让他能够根据香味的浓淡分辨出苏淮与自己相隔的距离。 他闻到方才变淡的味道又慢慢变得浓厚起来——苏淮似乎在朝着自己这边靠近，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地撞着柜子，挣脱着手上的领带，想要将苏淮到自己身边来，想要他的身上全都沾染上自己的味道。 紧接着，门那边传来钥匙扭动的声音，周憬琛在柜子里的动作幅度越发大了起来，撞得整个柜子砰砰作响。 第87章 苏淮拿着抑制剂，打开门没看见周憬琛的身影，听见声音朝着柜子那边看过去，“周憬琛，钻到柜子里干嘛？” 他朝着周憬琛走过去，离得越近，柜子被撞击的声音就越大，大到苏淮察觉到有些危险，顿住了脚步。可是突然一声巨响，柜子门居然直接被撞开。 紧接着，他猝不及防被扑倒，温热精壮的身体压在自己身上，苏淮一时间难以动弹。 他感受到周憬琛灼热的呼吸喷在自己颈侧，随后一只手狠狠握住自己的脖子，将他的脸微微转过去，“苏淮，在天台那次，我就想这样做了。” 周憬琛埋首在他颈间，似乎在嗅他的味道，继续道，“想咬你，吻你，狠狠弄碎你。” 在周憬琛磨蹭说话的间隙，苏淮悄悄举起了手里刚刚拿着的抑制剂，朝着周憬琛的手臂扎了进去。 几乎是松了口气，苏淮以为周憬琛会像之前那样冷静下来，可是周憬琛只是微微皱了下眉，握在他脖颈处的手丝毫没有放松。 不满苏淮的小动作，周憬琛钳制住住苏淮，眼中欲望渐盛，低着头朝着苏淮的嘴唇凑过去。周憬琛的力气本来就大，此刻苏淮更是动弹不得，他有些害怕地闭上了双眼，感受到灼热的呼吸不断逼近，苏淮的睫毛不停抖动，像受惊的蝴蝶翅膀。 周憬琛似乎失控了，而且抑制剂对他似乎也没用。苏淮心脏狂跳着，他感受到了恐惧，到了这种时候，alpha和beta之间的力量悬殊才切切实实地提现了出来。 他完全无法反抗周憬琛，被他压制得无法做出一点动作，像是瘦弱的兔子被猛虎的利爪一把狠狠按住。他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这种天生的差距，讨厌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忽然想到苏其筠在那天对他说过的话——没有一个alpha能在易感期爆发时控制住自己的行为。掠夺占有，发泄欲望，是他们在这种时候的天性。 苏淮握紧拳头，整个人身体有些发抖。可是那滚烫呼吸似乎一直停在他的脸颊侧方，迟迟没有动静。 他睁眼，看见周憬琛的脸逼得很近，闭着眼睛，眉头紧缩，脸上浮现出挣扎痛苦的声色。 紧接着，他耳畔拂过一阵风，随后是清脆的巨响。 周憬琛松开了苏淮，他的拳头砸在地上，骨头和地面碰撞的声音让苏淮一惊，侧头看，地面上有周憬琛的血迹。 他砸的太用力，拳头上的皮肤不断渗出血迹。苏淮不知道周憬琛在干什么，只是感觉到身上的压制减少，赶紧推开周憬琛，将身体往后缩。 “苏淮，抑制剂对我没用，离我远一点。”周憬琛发现，只有疼痛才能让他稍微清醒一点。 他不像再想刚刚那样失控，不想变成让苏淮感到恐惧的人。 “把我关在房间里不要管我。”说话间，周憬琛又往地上砸了一拳，手上的血流得更多，落在地上触目惊心。他靠这种办法克制自己想去靠近、囚困苏淮的冲动。 周憬琛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忽然住着两个人，一个催他疯狂，让他去将苏淮压在身下，狠狠欺负他。一个又警告他不准做出任何伤害苏淮的事情，不准失去理智。两人在周憬琛的身体里撕扯着，让他头疼欲裂。 苏淮被刚刚发生的事情以及眼前的场景弄得腿有些软，见周憬琛没有要靠近自己的意思，他不断后退，退出了房门。 他听着周憬琛的话，将门锁起来。可他又清楚意识到，这扇门根本锁不住周憬琛，alpha在易感期时爆发出的力量十分夸张，夸张到能够轻易摧毁一扇门。 既害怕周憬琛伤害到自己，又觉得周憬琛是因为自己才弄成这个样子，他没办法像周憬琛说的那样不管他。 站在门口纠结犹豫时，苏淮听着房间里的声音越发激烈，大概是周憬琛又在用自己的拳头砸地板。 那声音隔着一道门，落在苏淮耳边，让他心脏莫名皱缩成一团，他觉得周憬琛肯定很痛，想着想着，心里居然也泛着点痛。 一声又一声，让苏淮的脚步像是了铅一样，难以移动。门把手被转动，苏淮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推开门，复又关上。 “周憬琛，停下。”他看着缩在角落里，满身狼狈，手上不停低着血的周憬琛。 见到苏淮去而复返，周憬琛眉头紧拧，似乎是明白了苏淮的意图。苏淮善良又容易心软，现下这种状况他自然不会丢下自己不管。 可周憬琛不愿意，他不舍得，也觉得不值得，更怕苏淮以后会后悔。 “别过来，苏淮，我自己可以撑过去。”随着苏淮靠自己越来越近，周憬琛发觉仅靠拳头上的痛感似乎无法完全压抑住自己内心阴暗的欲望。 下意识用头往墙上一撞，脑袋上传来痛感，比拳头上越发轻微的痛感相比更能让他清醒。周憬琛挤出一丝故作轻松的笑容，“这很好熬过去，只是看起来难熬罢了。” 看见周憬琛的动作，苏淮心里一紧，“不准再动了，周憬琛!” 周憬琛极少违背苏淮的意思，可是这次，他没听苏淮的。一边往后退一边又用头撞了一下墙，他已经在忍耐的极限了，双眼有些发红，声音都是抖的，“你别冲动，不要过来。” “你会后悔的。” 苏淮却没有停下脚步，他朝着周憬琛走过去，目光拢在周憬琛身上，脚步在周憬琛发出的抵抗欲望和天性的激烈声音中越发坚稳。 第88章 他觉得周憬琛好傻，傻到他想过去抱住他，问他痛不痛。 他又想到苏其筠说的那些话，他说所有alpha在那种时候都会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才会伤害自己不想伤害的人。 可他今晚亲眼所见，如果足够坚定，即便是所有alpha都无法熬过的易感期，周憬琛即便伤害自己，也还是不会伤害他。 苏其筠说错了，不是所有alpha都会控制不住自己，变成失去理智被欲望掌控的猛兽。起码周憬琛不会。 这一刻苏淮忽然明白，周憬琛的喜欢是什么样的——忠实、赤诚，愿意倾付所有。那些沉甸甸的喜欢落在苏淮身上，让他也忽然有了莫大的勇气，向周憬琛迈出那一步。 他朝着周憬琛走过去，牢牢抱住了他，一边控制住周憬琛不让他再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一边在他耳边轻声道，“周憬琛，我不会后悔。” 作者有话说: 二合一。久等了宝子们，真的超级抱歉呜呜。 第48章 想让你做我男朋友 太近了。温热的呼吸、浓郁的茉莉花香，周憬琛的皮肤变得愈发滚烫，大脑几乎快要失去理智。他盯着苏淮的嘴唇，看见他的嘴唇不断张张合合，不知道说了什么。 手无意识地伸向苏淮修长白皙的脖颈，内心有无数个声音在向周憬琛叫嚣着，咬上去。他觉得口好干，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 好痛。不知道是因为外部撞击还是什么原因，周憬琛觉得自己的头痛得像是要裂开。他收回手，捂住了自己的头，后脑勺再次撞击在身后的墙壁上。不行，不可以失控，他绝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也绝不会让失去理智的自己去伤害苏淮。 周憬琛难受地说不出话，只能不断推开苏淮，试图让他远离随时会失控的自己。可失控的仿佛不止自己，还有苏淮。他感觉到自己似乎被紧紧抱住，他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一双温暖的手捏住，紧接着，他猝不及防坠入一双好看的琥珀色眼眸中。 他被苏淮居高临下的审视着，那人一贯清冷好看的眉眼在看向自己时似乎多了几分仁慈。 “周憬琛，你好傻。”耳朵还是无法听清苏淮的声音，但这次，周憬琛看懂了苏淮的唇语。 来不及反应，嘴唇便传来了温暖柔软的触感。周憬琛的大脑陷入混沌，但时身体的每个细胞都似乎沸腾了起来，像火燎过皮肤，浑身响起激烈警报。 “你现在，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周憬琛再睁开眼时，双眼发红，说话的声音也哑得不行。 苏淮停下动作，微微隔开一点距离，手捧住了周憬琛的下半张脸，他看向周憬琛的目光清醒、冷静。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苏淮再度吻上周憬琛的唇，他不擅长亲吻，只是青涩又笨拙地在周憬琛的唇上蹭着。 能忍耐到现在，周憬琛已经花光了所有自制力，可苏淮一次又一次的凑上来，他实在难以自抑那些滚烫的欲望——想要触碰、抚摸、轻吻，想要他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一只手搂住怀中柔软的腰身，一只手按住苏淮的后脑勺，周憬琛的呼吸变得粗重又混乱，他凭借本能加深了这个吻，舌尖撬开牙关，唇舌纠缠到连呼吸都困难。苏淮被吻得几乎有些意识不清，被松开时他因为缺氧微喘着，唇色艳丽泛着水光，目光茫然地近乎纯洁。 这副样子让周憬琛身体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脑子里自然浮现的出格又放纵的想法，让他觉得他和禽兽几乎没有差别。松开禁锢在苏淮腰间的手，将轻轻抵在苏淮颈间，用力嗅闻着他的味道。周憬琛狠狠咬着牙，大脑从欲望中短暂脱身，“现在跑还来得及。” 他难受得不行，可即便是当下的情景，他还是想要慎重再慎重，想要苏淮三思再三思。他怕苏淮一时善良心软，以后会后悔今天发生的一切，更怕自己因为苏淮的怜悯同情，沉沦到更加偏执的境地。 可苏淮不跑，他只是将手轻轻抚摸上周憬琛的脸颊，情绪不明地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周憬琛。” 周憬琛就彻底失控了。 如水的月光从窗外泄进房间的时候，昏暗的房间内，喘息与呻吟沉闷交织，颠荡火热没有休止。 —— 周憬琛醒来时，手臂酸麻到几乎失去直觉——苏淮的头一直枕在他的手臂上。 他以一个极度强势的姿势将苏淮搂入怀中，将他完完全全圈住。小心翼翼地坐起身，零碎混乱的记忆涌入脑海。 他记得自己不太温柔地将苏淮抱起放在床上时，他勾住了自己的脖子。他记得苏淮的腰在自己的深蓝色床单上像一轮明洁弯月，却颠簸地像要碎掉。他记得苏淮的声音，像猫一样，可怜又脆弱。他记得他发着抖含泪看自己的模样，漂亮地让人发狂。他记得苏淮在床上也试图强硬的命令他“轻一点”“慢一点”，可那声音太软，像是撒娇，他一概没有听进去。 他侧身低头，看着自己肩膀上的牙印、手臂上的抓痕，满脸通红地失神片刻后，捂住脸陷入了自责。 周憬琛，你可真不是人。他在心里骂自己。 偏头附身，目光细细停留在苏淮脸上，中午的日光透过没有拉严实的窗帘照在他脸上，让他的肤色呈现出接接近透明的光泽。那光在苏淮脸颊上停留太久，周憬琛心里莫名不快，皱着眉头伸手挡住那抹光线。又闻到苏淮身上现在由内而外都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味道，像是得到安抚，周憬琛微微拧起的眉毛又缓缓舒展了些。 第89章 俯下身，周憬琛有些心疼地轻轻碰了碰苏淮的脸，瞧见他脖子上自己留下的大大小小的痕迹，目光暗了暗。 他天性里奇怪盛大的占有欲让他满足现在这种苏淮完全属于他的时刻，可是骨子里的道德感又让他陷入内疚和后悔之中，他记不得昨晚是怎样开始的，也揣测不清苏淮到底是出于是什么原因愿意在昨晚留在他身边的，更拿捏不准苏淮醒来时，会对说什么，会对这件事下什么样的定义。 周憬琛心里乱成一团，片刻之后，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只要是苏淮给的，他都接受。他再不会抱任何不该有的期望，他只想苏淮能一直一直心意顺遂。 厨房的冰箱里只有一些冷冻的、不太新鲜的食材，周憬琛关上冰箱门，转身出去买菜。这几天他只有给苏淮喂水的记忆，再加上激烈运动带来的身体消耗，周憬琛觉得苏淮需要好好补补。 出门时，路上被铺上厚厚一层大雪。周憬琛深一脚浅一脚踩在路上的积雪上时，忽然意外地察觉到，在他和苏淮在昏暗的房间里难以感受时间流逝的时候，今天的初雪也悄悄降临。 真好，今年的初雪也是一起度过的。好想年年都和苏淮一起，这个想法下意识在心底冒出来的时候，周憬琛又狠狠压下。他好像，又忍不住痴心妄想。 大约一个小时，周憬琛顶着屋外的风雪回到苏淮家，公寓的密码苏淮告诉过他，周憬琛本以为苏淮在之前和他说过那些划清界限的话之后会改掉。有些忐忑地输入之前的密码，指纹锁发出清脆悦耳的提示音，紧接着，门被打开。 密码，苏淮没换。 周憬琛的手还没碰到门，门已经从里面被拉开，“你去哪了？” “怎么没穿鞋？” 两人几乎时同时发出声音，在周憬琛的目光停留在苏淮紧贴着冰冷地板上的脚时，“啪”得一声，周憬琛脸上传来轻微的痛感。苏淮一醒来，就不见周憬琛的人影，他担心他，下意识在公寓各个角落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直到听到门铃的声音响起。 苏淮打了周憬琛一巴掌，那力度不轻不重，痛感转瞬即逝。所以周憬琛根本不在乎脸上这点感觉，他只是看着穿着单薄又光着脚的苏淮，担心他着凉生病。 “太冷了。我先抱你回房间穿鞋好不好？”周憬琛声音温柔，眼睛里满是请求。 又是清脆的一巴掌，苏淮的眼睛紧紧盯着周憬琛，质问，“我叫你轻一点，你为什么不听？” 苏淮腰疼得厉害，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整个人都觉得不舒服。于是看着面前的罪魁祸首，就忍不住想找麻烦。 周憬琛有些心虚地垂下眼，苏淮根本不知道，他对着自己说这些话时是一副怎样的情态，他也努力试图控制自己，但是却适得其反。周憬琛在心里自责着，没意识到自己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愧疚的神色。 而这个时候，苏淮又一巴掌打在周憬琛的侧颊，语气是他惯喜欢对周憬琛用的那种命令式的语气，但又有些不同，“抱我。” 周憬琛微微愣住，手上动作却没迟疑，伸出手，将苏淮拦腰抱起，一只手搂住腰，一只手勾起腿弯。因为动作太轻松了，周憬琛轻易得出苏淮瘦了的结论，又忍不住开始内疚。 苏淮的手轻轻勾住周憬琛的脖子，他气都撒得差不多了，心里那点委屈和别扭也都发泄了出来，现在又忍不住观察周憬琛的脸，怕自己刚刚手下重了。 周憬琛因为苏淮的细微动作身体僵硬了一瞬，脑海里又冒出些昨晚的画面。将苏淮抱回房间，周憬琛自然而言蹲下帮他把脚擦干净，又帮他穿上拖鞋。 “周憬琛，前几天的事,你是清醒的吗？”苏淮低头问他，视线盯着自己的脚。他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波澜，但是耳朵却红得不行。 周憬琛思索着进门时苏淮给他的三巴掌，一时间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给出什么回答才能让苏淮更满意，紧张地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苏淮又追问，“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不清醒的意思吗？” “差不多吧。”周憬琛含糊答道。 “那你记得哪些,告诉我。” “记得我抱你去床上...”周憬琛在苏淮的目光注视下，脸开始微微发热，“记得你说疼，记得你咬我的肩膀，记得你哭了...” 周憬琛说一次“记得”，就要抬头看一次看一眼苏淮，苏淮的面色在周憬琛的声音里越发不好，最后似乎是有些生气地对周憬琛说了句，“够了，不准再说了。” 周憬琛察觉到苏淮的情绪变化，又想到刚回来是苏淮给自己的几巴掌，心里那股隐约的忐忑像滚动的雪球越来越大，堵住心口。他突然明白，苏淮又不喜欢自己，只是出于心软同情，不忍心看自己被那种东西折磨，才做出了留下陪自己的举动。现在这样的反应，应该是后悔了。 心里抑制不住的失落，可无论怎样，周憬琛都想成全苏淮的一切想法，“如果你不想要我记得，我可以都忘记。” “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一切都会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可这个回答似乎让苏淮更不满意，他声音带着几分更盛的怒气，“你什么意思，周憬琛？之前还说喜欢我，现在却不认账了？” “不是，”周憬琛几乎是有些着急地否认，“我认。” 第90章 急切说完后，不敢看苏淮的表情，又补充道，“可我怕，你不想要我认，我更怕，我不配认。” “周憬琛，我想。”苏淮原本是生气，气周憬琛傻。可听完这句话后，他又气自己，气自己之前心口不一，说话刻薄，才让周憬琛这样。最后，对自己的怒气又慢慢转变成了对周憬琛的心疼。 周憬琛听见苏淮的话，诧异抬头，黑亮的眼睛向上抬起，直勾勾地望向苏淮，“你说什么？” 苏淮朝周憬琛俯身，他盯着周憬琛的眼睛，神色认真，最后轻轻贴在他耳边道，“我说，我想让你做我男朋友。” 第49章 只要你不抛弃我 周憬琛大脑一片空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愣了片刻后，眨了眨眼睛，低着头揪了揪自己手背上的皮肤。 他下意识悲观地想，这大概是一个未醒的好梦。可他居然感觉到了痛。 再睁开眼睛时，他眼睛微红，盯着苏淮的那双眼睛染上了几分委屈，“你是不是骗我的。” 明明就在不久前，苏淮才说过一点点也不喜欢他，要跟他划清界限，连朋友也不做。 “不是。”苏淮看着周憬琛这副模样，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酸涩，他的口是心非、自欺欺人，不仅让自己不好受，更是伤害了周憬琛。他一贯冷淡的神色柔和了许多，轻轻捧起周憬琛的脸，“是认真的。” “周憬琛，我也喜欢你。”苏淮说得很认真，一字一句，缓慢有力，像是怕周憬琛听不清。 说出这句话时，苏淮意识到这句迟来的回应，他早该给周憬琛的。好在现在也不迟，那份珍贵的心意、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心目中变得独一无不可取代的人，他还有机会紧紧抓住。 苏淮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他对爱情抱着极度悲观的态度，害怕被辜负，害怕受到伤害，害怕用了真心却没能得到好结局。直到现在，他突然冒出的勇气也并非是因为相信了爱情，而是，他相信周憬琛。 周憬琛不会伤害自己。这一点他在亲身经历这件事后，更加笃信无疑。 苏淮本来是想安慰周憬琛，没想到周憬琛眼睛红得更厉害了，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苏淮，再次确认，“真的吗？” 苏淮坚定地点了点头。 “可之前你还说...” “之前是骗你的，那些难听的话不是我的真心话。”苏淮很少这么坦诚地跟一个人解释自己，有点不习惯，也有点不好意思，微微偏头，很小声地说了声，“对不起。” 直到这时，周憬琛似乎才稍微相信了苏淮刚刚的告白，嘴角眉梢染上些许笑意，伸手抱住了苏淮。苏淮坐在床上，周憬琛蹲在地上，这样一抱，周憬琛的头埋在苏淮怀里。 苏淮回抱住他，将下巴轻轻抵在周憬琛的头顶上，听见他跟自己说，“苏淮，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只要你不抛弃我，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周憬琛说到“抛弃”这两个字时，抱着苏淮腰的手紧了又紧，苏淮感受到了他的不安，下巴蹭了蹭他的头顶，安抚他，“不会的。没有人会舍得抛弃自己喜欢的人。” 也没有人忍心错过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人，苏淮在心里想。 宁城的冬天向来很冷，窗外的大雪纷纷扬扬，苏淮抱着周憬琛抬起头时，才惊觉已经到了冬天。他在这个很长又很温暖的拥抱里产生错觉，还是以为这是阳光尚好、温度适宜的早春。 苏淮的体力在前几天本来就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早上醒来的时候又为了找周憬琛满公寓得跑，在当下这样静谧安稳的时光里累意又重新涌上来。周憬琛察觉到苏淮似乎快要睡着，一只手停留在他腰间，另外一只手抄在他腿弯，就势将他抱起，轻轻放在床上，又给他盖好被子。 静静看了苏淮一会儿，周憬琛起身，担心苏淮睡醒后会饿，准备去厨房给苏淮做点吃的。转身还没走，手就突然被拽住。刚刚明明才睡着的人，睁着困意惺忪的双眼，似乎有些不满地道，“你去哪？” 周憬琛看着苏淮，就这么被他看了几秒，他觉得自己哪也去不了了。于是脱掉鞋子，钻进被窝，在苏淮身边躺下，“哪也不去，陪你睡觉。” 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苏淮翻了个身，脸朝向周憬琛这边，整个人往他怀里钻。 “不准乱跑。”苏淮的声音有些闷，语气听起来严肃，没过一会儿，他又用这种近乎冷淡的语气补充道，“你不在，我没有安全感。” 周憬琛一愣，苏淮总是这样，猝不及防地说出一些让人招架不住的话。周憬琛心跳得极快，他感觉自己空落落的胸腔像是突然被棉花糖塞得满满当当，浸着甜味儿，变成柔软的一团。于是把苏淮又往怀里捞了一把，搂得更紧了些。 “周憬琛。”苏淮忽然叫他，他声音带着困意，说话的速度比平时慢很多，“我腰疼。” 周憬琛的脸一下子热了，整个人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随即又把手移动到苏淮腰的位置，一边轻轻地揉，一边道歉，“对不起。” “周憬琛，”苏淮腰部的不适感，被周憬琛揉着好了很多，他还是很困，但是又想跟周憬琛说话，“早上打你，是因为气你。” “气我什么？”周憬琛的声音柔和地像是在哄小孩子睡觉。事实上，他也是真的试图把苏淮哄睡着。 第91章 “气你弄得我好疼。” “下次不会了。”周憬琛下意识蹦出这句话，说完又觉得自己太孟浪，现在就想着“下次”。 但是苏淮似乎一点也没觉得周憬琛说了什么不对的东西，只是强调，“周憬琛，下次在床上也要听我的，你记住没有？” “嗯，记住了。”周憬琛觉得苏淮说这话时可爱得不行，低沉的声音带着点笑意，认真答应道。 “周憬琛，我...我好困。”苏淮似乎困得不行，声音越来越小。 周憬琛俯身凑到他耳边，想听清他说的话，最后听见苏淮闭着眼睛是模模糊糊吐出几个字。 “我喜欢..你。” 周憬琛眸光灼灼，忍不住又在他耳边问，“喜欢谁。” “喜欢...周憬琛。”说完这句话，苏淮才真的没了动静，睡了过去。 —— 窗外的光亮照进房间里时，苏洺睁开眼睛，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跟散了架一样。他身上有很多大小不一的伤口，都是被不远处站在窗边的那只疯狗咬的。 似乎是察觉到苏洺醒来，林司源转过身，他看起来比苏洺好不了多少，脸上有抓痕，脖子上也有深深浅浅咬的咬痕，他冷笑着朝苏洺走近，拉开自己上衣，露出半个肩膀，嘲讽道，“牙齿很尖利嘛？看看，这可都是你的杰作。” 苏洺看着他的靠近，身体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牙关发着抖，咬牙切齿道，“滚，离我远一点。” 林司源很满意苏洺那副强装镇定却下意识害怕的样子，他从前虽然玩得花，却只玩自己喜欢、看着顺眼的人，而且也很照顾对方的感受和情绪。这还是他头一次因为药物跟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发生这种事，他几乎是发了狠的折磨苏洺。 “苏洺，你知道的罪我的下场吗？”林司源捏住苏淮的下巴，眼神狠戾，“我最讨厌那些自作聪明、用一些下三滥手段设计我的人，你知道我会怎么报复他们吗？” 林司源说这些话时没什么表情，但就是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苏洺看着林司源没什么感情、目空一切的眼神，后知后觉的害怕，他忘了，林司源是人尽皆知的天生怀种。 苏洺陷入沉默，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林司源却不肯放过他，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对准天花板上的摄像头，“想一石二鸟？既能毁掉苏淮，又能以这个为把柄拿捏我？” “苏洺，不该惹的人别惹，”林司源恶狠狠到，“我可不是苏淮。我会让你这辈子都为你做出的蠢事后悔。” 苏洺仰头看向林司源，片刻慌张后居然无畏地笑了出来，他觉得无所谓。生活本就是个烂剧场，再烂一点又能怎么样。 他在林司源捏着他下巴的疼痛中咬牙，将这笔屈辱难堪的账也狠狠算在了苏淮和周憬琛头上。 无论如何，他不会自己一个人烂掉的。要是林司源将来敢折磨他，他不介意发疯把所有人拖进烂泥里。 第50章 你们没办法在一起的 苏淮再醒来时，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多。窗外的阳光隔着一层薄纱帘慵懒地照进室内，衬得房间里温暖宁静。 他睡得浑身酸软，想伸个懒腰，可只是轻轻转了个身，环在腰上的手臂就将他圈得更紧。 苏淮抬眼，看见周憬琛似乎也是刚醒，眉眼间还带着尚未完全清醒的柔和与茫然。他凑过来用下巴蹭了蹭苏淮的脸颊，像一只向主人撒娇的小狗。 苏淮任由他蹭着，在这样美好缱绻的时光里忽然有些恍惚，好像他们已经一起生活了很久一样。 温存片刻，周憬琛忽然问，“饿不饿？” “有点儿。”苏淮打了个哈欠，感觉到胃里确实空荡荡的。 “厨房里煲着汤，我去用微波炉热下菜，很快。”周憬琛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像是担心自己慢一点，苏淮就会饿晕一样。 苏淮跟着起床，看着周憬琛跑向厨房的背影，忍不住嘴角上扬。他忽然感觉到，他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不会是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沉默地吃饭、看电视，不会是一个人虚张声势势单力薄地面对周围的不怀好意，不会是一个人失落、惆怅、慌张、快乐、惊喜。 自从林未玥离开后，他的身边里陆陆续续离开很多人、发生很多不尽人意的事，他的世界像是经历一场大地震，脚下是走不出的满地狼藉，抬头是不知缘由也无法摆脱的未见天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自己悬浮不安的一颗心脏似乎被周憬琛一点一点填得很满，摇摇欲坠间生出了让人感到踏实的重量感，最后安全降落在柔软又膨胀的幸福感里。 他想到记忆里十几年前稚嫩矮小的他们在教室门口猝不及防的相撞和落地时发出的重重声响，也想到一年半之前周憬琛凌乱可怜的闯进他眼底、抬眼看他沉沉拉住他裤脚时在他心底溅起的无声的浪，这些在当下时刻不值一提的东西，却在这个时候穿过时光声势浩大地如同陨石降落般砸在他心里。让他忽然觉得，和周憬琛能遇见、再次遇见，真是太好了。 苏淮在卫生间洗漱，看了眼手机，发现苏其筠这几天给自己发了好几条消息，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嘘寒问暖。 苏淮在心里失笑，他觉得自己真是搞不懂苏其筠。说苏其筠不关心自己，可这几天即便苏淮一条消息没回，苏其筠也每天都会发一些吃没吃饭、降温加衣的消息，说他关心自己，三四天没有回复过一次消息的儿子，他也并没有打个电话确认他的安全与否。 第92章 还有好几通未接电话是云飞打来的，苏淮给云飞回电话报了个平安，又问了问他的伤口情况，听到云飞没事才放心下来。 “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你根本不会遇到这些事。”要挂掉电话时，苏淮有些歉疚，小声向云飞道歉。 “不是你的错。是林司源和苏洺的错。我分辨的清，也一点儿没怪你。你也不准怪你自己。”云飞的声音温柔又坚定，一点一点抚平苏淮心里的歉疚，“再说了，你还冒着危险把我救出来了，我谢谢你都还来不及。” “苏淮，说真的，能遇到你这样的朋友，是我的幸运。只是，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别为我冒这种险了…”云飞觉得自己不值得，他好像从小就懂得自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beta，他的命是低贱的，是可以被随意践踏的。 “你的安全和生命比我的更重要。”他对苏淮讲。 “你说什么呢?我们的生命和安全都重要一样的重要。”苏淮听到这话，有些急切地道。 那边云飞沉默了片刻，苏淮又补充，“再说了，我们不是朋友吗，为朋友冒险有什么的，而且，要不是你强撑着告诉周憬琛我的地址，我现在也没办法安全回来。” 云飞觉得自己嘴笨得不行，憋了半天，只用一种闷闷的声音固执地对苏淮讲，“反正，我更希望以后都是我为你冒险。” 听到这里，苏淮心里有些动容。苏淮从前有过好多朋友，有beta也有alpha，后来在苏洺的挑拨和利贿下，最后都变成了熟悉的陌生人。他偶尔会想，家庭的变故，尊贵苏家独生子身份的转变，苏洺的各种针对，给他带来的似乎也并不全是坏处。 起码在他身边留下了真心的朋友和爱人。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约定过几天见面，顺便一起吃饭。挂了电话，苏淮总觉得得哪里不对劲，他在云飞挂电话之前听见了云扬惊喜的欢呼声和一个熟悉的男声，那声音很清晰，似乎就在手机听筒旁，离云飞很近。 苏淮思索片刻，就找到了这个声音对应的人。 是路麒。路麒在云飞耳边问了句，“在和谁打电话呢？” 苏淮觉得有些奇怪，他没想通路麒为什么会出现在云飞家，又察觉到电话那边路麒的语气和之前很是不同，似乎有几分温柔。 苏淮一边想一边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转眼间又被餐桌上摆满的饭菜吸引了注意力。热气腾腾的饭菜香味游荡在空气里，让苏淮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确实饿得不行。 “吃饭吧。”周憬琛正拿着碗筷出来，笑着同苏淮道。 桌上的菜丰盛得有些夸张，而且都是苏淮喜欢吃的，苏淮几乎是立刻大快朵颐的吃起来。 与饿到不行的苏淮相比，周憬琛的动作算得上慢条斯理，他余光瞥到苏淮的筷子伸向桌上的白灼虾，又绕了个弯去夹别的菜。于是又放下筷子，专心给苏淮剥起了虾。 “周憬琛，你以后每天都会给我做饭吗？”苏淮吃着吃着，忽然一脸期待地问周憬琛。 周憬琛知道苏淮分明知道答案，可苏淮问出口，周憬琛也乐意回答。 “只要你吃不厌。”他手上动作不停，将剥好的虾一同递给苏淮。 “不厌，当然吃不厌。”苏淮听到回答后很开心，甚至表示，“那我就每天给你洗碗。” 听到这话，周憬琛嘴角抑制不住勾起，但他想象不出苏淮站在厨房里洗碗的样子，也知道苏淮不爱做家务，所以拒绝，“不用。你每天多吃点就好了。” —— 苏其筠今年的生日宴比往年都要隆重些，从前苏淮不关心这些每年各类乱七八糟的宴会，但现在也能明白，他们这种家庭，举办的每一场声势浩大的宴会都别有用意，或是促进商业来往加强人脉、或是借势宣扬重大决定，总之，都不只是喝酒聊天这么简单的事。 苏其筠的这场生日宴也应该是有其他更重要的意图，苏淮一早就知道，但他没想到这“其他更重要的意图”居然会和自己有关。 苏其筠在宾客的环绕中讲完一些场面话后，突然清了清嗓子，“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借这个场合宣布一下。” “我名下的家具品牌‘心悦’，是由我的前妻一手创办，现在转赠给我的儿子苏淮” 话音刚落地，人群中讨论声渐起，不少目光落在苏淮身上。但苏淮没有在意，他只是有些错愕地看向苏其筠。 光是宣布这个消息就已经引起不少人的惊讶了，随即苏其筠更是雷厉风行地当场和苏淮书面股权转让上签了字。 这个举动，似乎在昭示着，传闻里那个被苏家抛弃、和家里决裂的beta，不仅拥有着继承苏家家产的资格，甚至还很被苏其筠看重。所以苏其筠愿意在这样盛大的场合公开表示，还当场极具仪式感地签订了书面协议。 被引领着完成签字仪式后，苏淮从苏其筠手中接过那份协议，忽然小声对苏其筠说了声，“谢谢爸爸。” “这原本就该是你的。”苏其筠笑了笑，摸了摸苏淮的头。 听见这句话，苏淮的心情复杂。他无比认同心悦应该是自己的，又惊讶苏其筠会说出这样的话。苏其筠伸手摸他头时，他下意识想要后退，但又生生克制住了。他想到苏其筠那天在饭桌上痛哭着和自己道歉。他那时看着苏其筠，心中难以控制地用恶意揣测苏其筠，觉得他并没有几分真心。现在看来，倒好像是他错了。 第93章 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插曲结束后，宴会的主人公苏其筠又重新被宾客环绕起来，苏淮悄悄从人群里退出来，还没走几步，身后传来熟悉的散漫声音。 “周憬琛喜欢你？”苏淮从不远处跑过来，追在苏淮身后。 苏淮身体一僵，回头皱着眉看苏洺。从苏洺嘴里讲出周憬琛的名字，并不是什么好事，苏淮没来由地烦躁，“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还敢凑到我跟前来。” “你紧张什么？”苏洺嗤笑了声，他觉得自己真是蠢，居然没早点发现这两个人之间的端倪，“你也喜欢他啊。” 苏洺的声音很肯定，眼睛也忽然亮了一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他对苏淮说，“玩玩还可以，你们两个没办法在一起的。” 听起来诚心诚意，倒真像一个弟弟对一个哥哥的规劝。 “苏洺，不要再动我身边的人了，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发疯。” “再敢伤害我在乎的人，我一定会让你痛苦得生不如死。”苏淮狠狠说到，冷淡的眉眼变得有些凶，但也没凶到哪里去。 苏洺莫名觉得这样的表情和苏淮太违和，原来真有些人天生就做不了坏人。 “你的软肋太多，可我什么也不怕。”苏洺看见苏淮这副凶狠的模样，无畏地笑，“连死也不怕。” 苏淮没来由地觉得背后爬上一阵凉意，苏洺这个人的心思确实猜不透，也好像没有弱点，说他是个疯子好像也一点没错。看起来人模人样，精神状态却不稳定地像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因为什么事情就突然爆炸。 “你怕，你有怕的东西。”苏洺细细思索，随即盯着苏洺的眼睛，语气坚定，“你怕没办法让辛月满意，你怕没办法让你妈妈扬眉吐气，没办法得到你妈妈想让你争到的那些东西，权力、地位和无尽的富贵。” 苏洺愣住，他忽然想，自己怕吗，自己真的怕吗？他本想云淡风轻地笑一笑，然后跟苏淮说自己不怕。 可事实是，他前天在辛月的房间里跪了一夜，现在回想着辛月的责骂和悲痛的哭诉，他的膝盖似乎还有痛意，垂在身侧的手也控制不住地微微在抖。好像真如苏淮所说，他也怕。 骨子里从小堆积的怕，长大后深深流进骨髓里的怕，辛月养育他长大，也塑造并控制着他的灵魂和精神。他是辛月肚子里掉下的一块肉，是爱美至极的她肚子上那道疤痕的罪魁祸首，是生命里她最爱最爱最赋予重望的儿子，也是她哭着一遍又一遍强调的这世界上唯一的依靠。 苏洺垂着眼，无声中承认了苏淮说的话。 是人，就都会有软肋。苏淮在苏洺的沉默里对他警告，“安分点吧。” 苏淮大步从苏洺身边离开，没一会儿又被苏其筠的助理找到，让他现在过去苏其筠身边。 刚走到苏其筠视线里，苏其筠就一副慈爱模样地拉过苏淮的手臂，对着身前一个气质出众的中年男人介绍道，“这是我儿子，苏淮。” “时间过得真快，都长这么大了。”男人笑着朝苏其筠点点头，目光落在苏淮身上。 “是啊。”苏其筠颇为感概地应道，又跟苏淮介绍道，“这是爸爸的老同学，快跟付叔叔打个招呼。” 这样的场合常有，苏其筠之前也会带着他去认识一些经常合作的生意伙伴。于是听苏其筠的话，乖巧得体的同面前的中年男子打了个招呼。 付京满意地夸奖了苏淮几句，又抬眼和苏其筠对视一眼，笑容荡开。 随即伸手推了推自己身侧一直没有出声的、样貌清秀的年轻omega，“付哲这孩子，从小对字画感兴趣，听说苏叔在这方面也很有造诣。” 苏淮刚刚一直没有注意到付京的侧后方还有个人，现在突然冒出来，让苏淮有点惊讶。目光看向这个omega的时候，发现他也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对视时，还朝苏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苏其筠的声音又响起，拍了拍苏淮的肩膀，“小淮，前厅刚好挂着几副你爷爷的字画，你带着小耀去看看。” 苏淮一愣，脸色微变。他明白了苏其筠的用意，却也不好当场同苏其筠翻脸。 带着付哲去往前厅的时候，苏淮看见苏洺和苏海站在一起，两人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这边。他也感受到周围宾客或直白大胆或含蓄收敛的视线，轻飘飘落在他身上，环绕成一个无形的茧笼。 苏淮心里一惊，耳边莫名想起苏洺的那句“你们没办法在一起的”。他回头，看见苏其筠也在看向自己。带着付哲去往前厅的路上，苏淮觉得自己的脚步似乎在无形之中变得沉重，脑海里苏其筠、苏洺和苏海的视线也好像变了成缠缚在的手脚上的捆绳。 他生出短暂又奇怪的错觉，觉得他们不是在看苏淮，而是在看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第51章 你会后悔的 前厅的墙壁上挂着许多古典的字画作品，付哲跟随着苏淮的脚步，停在一张红日孤舟图前。 他淡淡开口，探究的目光落在苏淮身上，“其实我对这些字画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嗯，”苏淮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并没有想和付哲多交流的欲望，“我知道。” 他不傻，当然知道这是两位长辈为了给他们制造单独相处的空间而找的托词。 “那你应该也知道，”察觉到面前这人对自己似乎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付哲有些不开心，点拨苏淮，“苏叔叔想让我们两个人好好认识一下，培养一下感情。” 第94章 苏淮沉默片刻，偏头看向付哲，很认真地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付哲听到这话，知道并非是因为自己缺乏魅力才让苏淮这么冷淡，心情好了许多，笑着道，“那又怎么样？你一辈子都只喜欢一个人吗？你将来不会遇见更喜欢的人吗？没准你和我培养一下感情，发现你更喜欢我呢？” 苏淮皱眉，并不认同付哲的话。他向来谨慎，不会对付哲话中飘渺的一辈子或者是遥远的将来做出任何保证。可当他在自己的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确认时，只有一个笃定的事实——起码在当下，他的心完完全全毫不动摇地只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他可以冲动又大胆地否定付哲的那些假设。 而至于以后，以后的事情存在的不可预料的变数太多，那就等以后再说。 “喂，怎么又不说话了?”付哲绕到苏淮身前，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企图唤起他的注意力，“我说的本来就有道理，况且，随便你现在喜欢谁，将来还不是得跟一个父母安排好的、对家族有利益的人结婚。” “你可以喜欢任何人，喜欢很多人。”付哲很是无所谓地继续说道，“但是目前看来，将来和你步入婚姻的人，会是我。” 从小付哲就被身边的人教育道，婚姻是一场投资，要理智地判断其风险与收益，选择最合适、最能让自己和家族受益的对象。 苏家的商业版图主要集中在南方，是电子通讯行业内的佼佼者，以性价比高闻名，品牌效应大，声誉好，前几年集团经历过一次危机，靠卖地、和投资商合作开发房产艰难存活过来，但是元气大伤。这几年虽然在苏其筠的带领下，形势有好转，但还是不如以前。 付哲听父亲闲谈时提起过，苏其筠想要获取更多投资来进行新一轮的研发，同时还想拓展在北方的销路，扩大市场份额。 能够满足他这些需要的合作伙伴，再找不出第二个比付家更合适的。付家盘踞北方，财力雄厚，牢牢掌握着北方的销售渠道。只是在近几年越发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发展也出现了颓势，也急需新鲜健康的品牌血液来激发发展活力。 是一件各取所需的美事，只是商场变幻莫测，商人之间在涉及自身利益的事情上又多谨慎猜疑，没什么能比亲上加亲、成为利益共同体而能使合作更牢固了。 “为什么?”先不说婚姻这两个字在苏淮耳朵里是如何陌生和遥远，苏淮突然很想知道，付哲为什么能够如此确定。 “还能因为什么?”付哲懒得跟苏淮分析其中牵扯的利益，这些苏淮以后自己就能明白，于是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因为，大人们都已经计划好了，我们照着办不就行了。” “苏叔叔很满意我，我爸爸妈妈原本不太满意你是个beta的，只是苏叔叔强调说你在家里很被重视，我爸妈这才同意。至于我呢，我没什么想法，毕竟我的想法在他们看来也不重要。” “哦对了，我这个人很大度的，你有喜欢的人也没关系，以后我们要是结婚了，你可以随便在外面玩。我也说不定会遇到喜欢的人，到时候你也别管我就行。” 付哲是个好动的，他一边说着这些，一边走来走去把前厅的字画都看了个遍，只觉得那些字画寡淡得没有意思。 一转头，穿着黑色西装，面色清雅白净的苏淮一句话不说，像是从画里掉出来的人一样，他走到他身后问，“怎么样，苏淮?” 那个沉默的笔挺突然动了动，转过身垂眼看付哲时，冷淡、也没什么明显的情绪，“不怎么样，我的一切，我都要自己做主。我也不会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 付哲盯着那双好看的浅棕色眼睛看了半响，看到里面满是坚定和认真，他原本是想嘲笑苏淮的，却不知道怎么，只是轻轻感叹，“你太天真了。” “我以前也是你这样想的，不过那些大人，总有办法和手段让你妥协的。” “我倒是觉得，反正都要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找个好看的总归是赏心悦目。我对你印象还不错。” “我应该长得也算是有点好看吧，你也别太抗拒呗。” …… 付哲的声音被甩在身后，苏淮有些烦躁地从前厅离开。他忽然明白，原来一小时前那场有些声势浩大的赠予仪式，那句有些温情的“这原本就该是你的”，都是苏其筠为了现在这出戏码而做的铺垫。 他那时居然有些动容，以为那是苏其筠真心悔过的表现。 不顾助理阻拦闯入苏其筠休息室的时候，苏其筠一脸平静，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 “什么意思?”苏淮质问苏其筠。 “今天是爸爸的生日，你这姿态和表情又是什么意思?”苏其筠倒打一耙，看向苏淮的眼神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我和付哲，我们两个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们成全商业利益的工具。”苏淮心里满是愤怒不甘，他气苏其筠一次次突破他的忍耐底线，他不甘被安排、被视作无关紧要没有灵魂的棋子。 “小哲这孩子，很不错，性格好，能力也出众。”苏其筠语气缓慢，并没有理会苏淮话中的指控，“你们两个好好相处的话，他以后一定会对你的人生有很大的助力。” “我和你付叔叔讨论过，你们高中毕业后，就举办一个小型的订婚仪式，这事情，就算订下来了” 第95章 “等你们大学毕业，就正式结婚。” 苏其筠说这些话时，没有任何讨论或者询问的意思，他只是在宣布一个既定的事实，最后i又不容置疑的补充道，“总之，你要记住，我是你爸爸，我不会害你。” “你在计划这些事情时，有没有问过我的意愿?有没有一点点考虑到我的感受。”苏淮说话时声音有些抖，他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失望感涌入他的身体，拽着他不断下坠。 “你的意愿不重要。”苏其筠背过身去，声音平稳冷静，带着说教的意味，“你的未来更重要。” “你现在什么也不懂，等将来，你说不定还会感谢我。” “无论你愿不愿意，这件事都已经这样定了。”苏其筠的声音斩钉截铁，不留余地，在苏淮的沉默中他又继续补充道，“好好接受才能得到更多好处，一昧的在我这里胡搅蛮缠或是徒劳反抗的话，只能说明你愚蠢。” 苏淮不知道是以什么心情听完这些话的，似乎是坐实了苏其筠口口中的愚蠢，他先是自嘲一笑，又朝着苏其筠坚定道，“我不会被任何人安排的。” 苏其筠没立刻回答，在苏淮离开的脚步声中他转过头，看着苏淮的背影摇了摇头，有些严肃地对他说，“你会后悔的。” 他期待苏淮听他的话，听懂他话里的警告，停下脚步回来向他服个软，但苏淮没有，他只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52章 抱一会儿 被司机送回家的路上，苏淮有些困乏，他靠着车窗，看紫蓝色天幕上分布着的几颗不太亮的星星，看城市的霓虹在他逐渐混沌的意识里结成一片五颜六色的蛛网，最后看见一双小狗一样的专注、只装满一个人的眼睛。 周憬琛的脸贴着车窗的时候，苏淮才发现车停了，而他也已经到家楼下了。混乱烦闷的心情在见到周憬琛的那一刻统统消散干净，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狼藉像是被人偷偷收拾干净，取而代之被放进来的是甜蜜的糖果、柔软的棉花、温暖的壁炉。 “怎么在楼下?”冬日夜晚的风肆意又寒冷，苏淮见周憬琛在冷风里被冻的鼻子通红，脱口而出的话里带着点急切和指责。 周憬琛笑笑，凌厉的眉眼在苏淮面前变得柔软可爱，“等你回家呢。” 像是被小狗伸出前爪讨好地蹭了一下，苏淮一下子心软，没再说什么，“下次别在外面等了，很冷。” “嗯嗯。”周憬琛点头答应。 苏淮看他乖乖听话的模样，开心地笑了笑。只是后来，他发现周憬琛虽然应允他的每句话，但不一定会做到。比如，他后来还是略显固执地喜欢在楼下等他回家。 周憬琛边走边牵起苏淮的手，把他的手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冬夜的冷风拂过发间，苏淮觉得这个冬天似乎没那么冷。 苏淮体寒，手一到冬天总是冷冰冰的，周憬琛却不一样，身体跟个火炉一样，手暖暖的。被周憬琛握住没一会儿，冻得有些发红的手就回归了正常体温，但周憬琛还是没放开苏淮的手，在口袋里紧紧握住。 “发生了什么事吗?”电梯里，周憬琛忽然问苏淮。他从刚刚看到苏淮的第一眼，就察觉出了他的情绪不对劲。 苏淮抬头看了眼周憬琛，他不是很想跟周憬琛讲今天宴会上的事情，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情，听了只会让人徒增烦恼与担忧。况且，站在周憬琛的角度，和自己在一起已经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他不想让周憬琛稍微尝到一点甜头，又发现前面的路尽是坎坷和不确定。那样对周憬琛很不公平。 他喜欢周憬琛，就想周憬琛和自己在一起时是快快乐乐的，想让周憬琛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是顺遂没有顾虑的。所以他只是笑了笑，靠在周憬琛肩上，“没什么，就是见了好多客人，有点累。” 周憬琛眼里有一瞬间的失落，但是转瞬即逝，随后揽了揽苏淮的肩，不再追问。他想，苏淮有权利向他隐瞒任何他不想说的事情，他应该尊重他。 风呼啸而过，路边绿化带的植物被吹得哗哗作响，周憬琛把苏淮的手又握得紧了些。 “其实，也发生了一些事，但我想之后再讲给你听。”苏淮的声音又想起，是示弱般的坦白，语气里带着点轻微的歉疚。 周憬琛是自己的男朋友，他不该对他撒谎的。可他又怕周憬琛会担心，也不想让这些自己都烦闷得不行的事情影响周憬琛的心情。他想等自己解决完了再跟周憬琛说。 周憬琛眼睛亮了亮，忽然抬手抱住了苏淮，“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想说都行。” 苏淮的脸埋在周憬琛温暖的胸膛里，嗅着他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沐浴露味道，在宴会上的那种疲惫感褪去许多，苏淮没想到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总是想着对方，怕对方冷，怕对方不开心，怕对方失望，怕世界的天平不向着他。他双手搂住周憬琛腰，忽然很小声的对周憬琛说，“我好喜欢你，周憬琛。” 他说这话时声音很轻很软，周憬琛好像听清了，但他觉得自己没听清，低下头问，“你刚刚说什么?” 苏淮不好意思再说第二遍，只把周憬琛搂得更紧了些，“别动，抱一会儿。” —— 苏淮和周憬琛是手牵着手出现在云飞家门口的，云飞开门时，惊喜地对他们道，“你们来了！” 第96章 过了好一会儿，像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云飞的目光下移，看见了苏淮和周憬琛牵着的手。眼睛瞬间瞪圆，“你们……为什么牵着手?” 尽管路麒时常贬损他对于人类感情及社交交无知到近乎愚蠢，但是在一些狗血电视剧的渲染开化下，也清楚明白十指相扣的意思似乎是非同寻常的。 他宕机片刻，搜刮大脑，最后终于明白，“你们……你们在谈恋爱??!！” “是的，我们在一起了。”苏淮被云飞的表现逗笑，说这句话时有些不好意思，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周憬琛，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 几人说话间，云扬也不知道从哪里抱着玩具枪跑出来，稚嫩的声音听起来很正经，“什么?谁在谈恋爱?老师说谈恋爱是坏学生。” 几人听完这话忍不住笑了，云飞把云杨赶去看动画片后，又忍不住悄悄凑过来问。 “什么时候的事情?” “怎么在一起的?” “谁先表白的?谁先追谁?” 看到一贯只知道学习的云飞突然冒出这么多问题，苏淮不禁感慨，八卦不愧是人的本性。他进门后，先是仔仔细细检查了云飞，见他确实恢复得差不多后，才跟着他一块儿进门 云飞问出第一个问题时，苏淮和周憬琛几乎同时回答。 云飞问，“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一个星期前。”苏淮答。 “十二月十一号上午十点。”周憬琛的声音跟在苏淮身后。 周憬琛的声音结束，苏淮有些诧异地偏头看向他，他没想到周憬琛会把时间记得这么清楚。 “谁先表的白?” 苏淮想到那天上午，似乎是自己开口先说出“想让你做我男朋友”，那么这么算，应该是自己先表白的。嘴巴动了动，苏淮感觉自己脸上有些热，有些说不出口。 “我先表白的，被拒绝了，后来，他又答应我了。”周憬琛认真说到。 于是云飞顺理成章推测，“那应该是周憬琛先追的苏淮吧。” “才不是，他没有追我。”苏淮回想之前，觉得周憬琛似乎没有追过他，起码他没有感受到周憬琛在追他。他们好像只是吵了个架冷战了两个星期，紧接着易感期共度三天就在一起了。 周憬琛看着苏淮，似乎有些意外苏淮说的话。原来，苏淮一直都没发现过自己在追他吗。周憬琛觉得苏淮在这方面迟钝得有些可爱，嘴唇微微勾起，凑到苏淮耳边，“那我就再追你一次，好不好?” “喂喂喂，你们在干嘛?我还在这儿呢?我可全都听见了。”云飞激动地哇哇乱叫。 苏淮耳朵和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低着头不太敢看周憬琛，“算了吧。” 周憬琛以为他不乐意，还想再争取一下机会。没想到苏淮又悄悄补充了一句，“我怕我根本招架不住。” 盘问时间结束，云飞觉得自己已经吃了一嘴狗粮。根据之前聚餐的老规矩，一般都是苏淮带食材，云飞做饭，最后周憬琛洗碗。 但是苏淮这次非抢着说自己要来露一手，说最近每天都跟着周憬琛一起在厨房里，学会了好几个拿手好菜。 云飞半信半疑地让苏淮进了厨房，等苏淮进去后他问周憬琛，“苏淮一个人能行吗?” 周憬琛点头，“他很有做饭的天赋。” 云飞还是不太信，苏淮之前在厨房连盐和糖都分不清楚，他是真没看出来苏淮有什么做饭的天赋。 周憬琛过一会儿又补充道，“可能再过十分钟左右，他需要我进去帮他打个下手。” 然而没过十分钟，苏淮就在厨房门口大声呼叫周憬琛的名字。 云飞憋着笑，看着周憬琛像是终于得到召唤一样朝着苏淮跑过去，感叹到爱情真是让人变得麻木，古有情人眼里出西施，今有周憬琛眼里苏淮有做饭天赋。 厨房里，周憬琛一边切菜一边注意着锅里的火候，苏淮在旁边把一颗白菜淹进水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看你做的时候挺简单的，我还以为我也能行呢。” “没事，是这里厨房你不熟悉，在家里做的话，你肯定可以。”周憬琛一脸正经的说出这种话。 苏淮觉得周憬琛说的有道理，又开开心心地在一边洗菜，偶尔听周憬琛的话拿着纸巾过去帮周憬琛擦汗。 苏淮帮周憬琛擦着脖子上的汗时，忽然问周憬琛，“你还没记起来你易感期那天发生的事情吗?” 周憬琛没说话，盯着苏淮的目光深了又深，“又想起来一些，但还是没有完完全全想起来。” “那，那天，谁先亲的谁?”苏淮又问，他心里有些紧张。 “我先亲的你。”周憬琛答。 苏淮松了口气，他有些莫名地难堪，不想承认是自己主动的。 他又问，“谁先抱的谁？” “我先抱的你。” 苏淮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但他还是幼稚地不停问周憬琛，“谁先喜欢的谁？” “我先喜欢的你。” “什么时候喜欢的。”苏淮又问。 “比你以为的更早。” 周憬琛站在厨房里，在灶火的热气前，一句又一句认真地回答着苏淮的每个问题。 “更早是什么时候？” 没等到周憬琛回答，云扬抱着玩具娃娃突然跑过来，“小淮哥哥，你们做好了吗？好饿啊。” 第97章 苏淮拿自己沾了水的手去逗他，在他大叫着躲避开时笑着道，“小鬼，知不知道什么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又不喜欢吃豆腐。”云扬大叫着从厨房跑出去。 苏淮一边叫云扬小心点，一边安抚他，“马上就好了，别着急。” 周憬琛的厨艺自然没得说，一顿饭在欢声笑语中结束。出门时，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地上铺着雪白又柔软的一层。去年打雪仗的场景在脑海里浮现，几个人相视一笑，默契地划分好了阵营。 打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雪仗，几个人累得瘫倒在地上。云扬忽然闹着要堆一个超级大的雪人，云飞无奈地看着仍旧兴致很高的弟弟，又起身过去帮他滚雪球做雪人的身体。 苏淮和周憬琛躺在雪地上，听着不远处两兄弟闹腾的动静相视一笑，没有动。 苏淮在雪地里小幅度地滚了滚，心情很好地对周憬琛说，“周憬琛，明年冬天我们也一起打雪仗吧。” 周憬琛转头盯着苏淮，看出他是真的高兴，心里也莫名跟着装满没有缘由的欢喜，他几乎是想写没想就应允，“不止是明年。后年，大后年，每年我们都可以一起打雪仗。” 苏淮听完没回答，只是露出一个看起来很乖的笑容。周憬琛的目光还落在他脸上，两人的呼吸间尽是白雾。 忽然，周憬琛牵注苏淮带着手套的手，凑过去偷偷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又趁着苏淮来不及反应时拉开距离，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额头上柔软温暖的触感转瞬即逝，苏淮愣了一下，再偏头看周憬琛时眼神里有些羞恼，在冰天雪地里看起来又鲜活又动人。 他看起来像是有些生气周憬琛突然的举动，可手却穿过周憬琛的指间，将他的手越握越紧。 第53章 想和你接吻 假期过得很快，一转眼又到了开学。 即便是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启明的学习氛围远不如普通高中那样浓烈，除了原本就爱学习的那群好孩子会在这学期更加努力，企图靠知识改变命运外。其他的大多数人，都还是上课照样睡觉，考试照样作弊，优秀、看得过去的成绩就是摆在明面上的结果，至于那些不光彩的途径没人在乎。他们的家庭早为他们安排了一条顺畅平稳、牢牢走在上级阶层的道路，他们只需要好好接受安排，就能获得这个世界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没办法获得的财务、权力和尊贵的地位。 苏其筠其实并没有给过苏淮和苏洺学习上的压力，因为无论成绩好不好，两人都能进入宁城最好的大学。所以那张成绩单，更严格来讲，是苏洺和苏淮两个人之间的暗自较劲。上学期苏淮突然努力学习，也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方方面面一点儿不比苏洺差，甚至能比他做得更好。 事实上，他好像已经做到了。期末的成绩单，他的排名在苏洺之前，公司的培训里，再喜欢刁难他的老师也没办法挑出他的毛病。 但他忽然也懂得，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他和苏洺的处境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牢笼里的困兽，无论谁占据了上风，都没有自由。 体育课两个班碰在一起，在操场的两端。苏淮向来不爱动，自由活动时偷懒坐在树荫底下。 周憬琛从操场的另一端跑来，头发飞扬，带着一身风和阳光的干净气味来到他身旁。 他们极克制地维持着一个安全距离，然后偏头对视时忍不住笑了出来。启明用金钱堆砌出的贵族学校的氛围无疑是开放的，但是也有着古板严苛的规矩——不准在学校谈恋爱。没人在乎这规矩，但是为了不丢父母的颜面，大家一般只在学校外面玩，或者是在学校偷偷谈。 为了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周憬琛和苏淮在学校也只是偷偷进行着地下恋爱。 苏淮不看周憬琛，勾着嘴角抬头望湛蓝的他天空，问他“你想没想过，以后去哪里上大学？” “你去哪我就去哪？”周憬琛想也没想地答道。 苏淮对他的回答不感到意外，甚至生出了逗他的心思，“就这么喜欢我啊。” 可周憬琛只是偷偷红了耳朵，言语间坦荡得很，点点头，有些坚定地“嗯”了一声。 “周憬琛，我们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吧。”苏淮看着天上自由自在的云，忽然觉得阳光有些刺眼，他用手在眼前遮了遮，还是忍不住去看，“我们去春城读大学。” “你觉得怎么样？” 周憬琛心里思索了很多，他想到春城的气候和宁城的气候相比更粗狂猛烈，冬天也比这里更漫长，他下意识地想，苏淮像是温室里的玫瑰，也许并不能轻易适应那个城市。 可他又想到，苏淮比他想象中更坚韧，那个城市的风也更自由更适合玫瑰的热烈。而且他会在他身边，他一定会把他照顾好。 他思索片刻得出结论。其实只要他们能在一起，其实在哪里都没有关系。 “你想清楚了吗?”周憬琛问他。去春城读大学的这个决定，听起来很简单，可实施起来却并不容易。他意味着苏淮要舍弃掉很多东西——不需要努力就能轻易拿到的宁城大学录取通知书、不久前才拿回的心悦的股份、甚至是未来顺遂平稳的富贵生活。甚至，他应该也要反抗很多东西。 周憬琛无条件支持苏淮做的任何决定，但他同样希望他能够谨慎的权衡利弊得失，不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第98章 “当然。”苏淮挑眉，他的手越出那个安全距离，在树阴的遮挡下一点一点靠近周憬琛的校服下摆，扯了扯，“所以呢，你的回答是什么？” “春城很远的，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不强求。”苏淮假装不在乎，在周憬琛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自己想清楚没有，苏淮就有些不太确定周憬琛的想法了。他当然确信周憬琛喜欢自己，但他怕宁城也许有他无法割舍、比选择自己更重要的东西。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苏淮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缓缓地准备缩回自己的手。 只是刚放开周憬琛的衣角，就被周憬琛紧紧回牵住。这是有些冲动的、不理智的牵手，是完完全全暴露在阳光底下的，同苏淮借树荫遮挡的含蓄完全不同。周憬琛眼里汹涌的情绪也和这直白的举动一样，毫无遮掩，他看着苏淮，“当然是和你一起。不管多远，都和你一起。” 不远处，苏淮班里的一群人打完球也正往苏淮这边的台阶边走，苏淮见状抽回自己的手，周憬琛感受着自己手里消失的温度，捻了捻手指，也坐正了。 他们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差别，像是熟悉又不太熟悉的同学，有着奇怪的牵绊，却也并不亲密。 熙熙攘攘的人群从他们的不远处擦过，带着喧闹和嬉笑，苏淮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继续望着远处的操场发呆，似乎没什么注意力留在周憬琛身上。 可那喧闹人群还未彻底走远的时候，他的声音像钩子一样拽着周憬琛，那隔着的距离变成了欲盖弥彰，周憬琛的呼吸起伏都变得不稳。 “周憬琛，好想和你接吻。”他听见苏淮对自己说。 于是，他们逃了那节体育课，身上裹着不属于冬天的热。 —— 苏洺盯着那边台阶上的两个人影，看见他们忽然一前一后跑离操场，风将他们冬季校服的衣摆吹得向后飘起，一双背影自由畅快到像是要抓不住的样子。 手机不停震动，苏洺看见林司源接二连三发过来的消息。 “在哪？” “过来一栋教学楼” “十分钟之内。” 苏淮烦躁地看着接二连三弹跳出的消息，皱着眉头地将手机关机。他不想搭理，也不在乎林司源手里的那个视频。 有人不小心将足球踢到他小腿上，连忙一边道歉一边跑过来捡球，他习惯性端着一副友善面具，把球捡起来递给那个略显拘谨的学弟，又温和地说，“没关系的。” 等人远远离开后，他嘴角向下瞥，面色阴沉，心里暗骂一句“不长眼的傻逼”。 下意识刻在骨子里的伪装，让他忽然意识到，无关他想不想，在不在乎，他都不能让林司源把他手里的那个视频泄露出去。 因为辛月在乎，辛月要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会疯。一定会责怪他将她多年的努力经营变成泡影，怨恨他在她的幸苦栽培下却成为了一个有污点的人。 他在这个时候又想起苏淮的话，他那个天真到有些愚蠢的哥哥，却是个敏锐洞察人心的天才。他的软肋确实是辛月，他又爱又惧怕自己的母亲，也困在母亲强烈<a href=" target="_blank">复仇意志造就的牢笼里。 他站起来，朝着一栋教学楼走去。还没迈开步子，身后就传来了冰冷的声音，“你好像还是不知道，不听我话的后果。” 这声音很轻，但苏洺转过头时还是有一种被狠狠攥住脖颈的感觉。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只是错觉，于是抬起头时冷眼看着林司源，问他，“什么后果？” 林司源轻轻一笑，眼里尽是厌恶和蔑视，“你马上就会知道的。” 他让苏洺跟着他走，苏洺在心里骂他傻逼，可因为顾虑，没有表现出违抗的意思，抬步跟在他后面。 “你与其把所有的功夫都花在折磨我身上。”苏洺总是能毫无罪恶感的将一切过错转移给他人，这是他引以为傲的本领，“为什么不去找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要不是周憬琛那天突然赶到横插一脚，你现在已经抱得美人归了，也不用跟一个你觉得恶心的人在易感期期间一起共度三天。” “这一切是周憬琛和苏淮造成的，你应该找他们算账。” 林司源停下脚步，斜了苏洺一眼，只不耐烦地说了句，“闭嘴。” 他三步两步上了楼梯，在第一节楼梯的尽头转过身，“归根到底，还不是你太贪心，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才把事情搞成今天这个样子。” “我本来也想去找那两个人算算账的，可是你那几天抓在我脖子上的伤痕太重，我爸以为我在外面玩beta玩得太狠，最近看我看得很严。”林司源原本一直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洺，说到这几句话时，眼睛里浮现出一丝玩味。停顿片刻又补充，“再说，周憬琛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苏淮我目前也动不了，只有你有把柄落在我手里。” “最后呢，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干硬碰硬两败俱伤的事儿，我就喜欢猫抓老鼠这样实力悬殊的游戏。”林司源毫不怜惜地掐住苏洺的下巴，“等老鼠被我玩儿死了，我再去收拾其他的。” 苏洺被强迫着仰起头，气得骂了林司源一句，“疯子。” “真是有意思，我还是头一次被疯子骂疯子呢。”林司源说完，拽着苏洺上了一栋教学楼的一个空教室。进去后反手将门反锁，林司源拽着苏洺的头发，把苏洺摁在教室窗户上。两个alpha之间的较量总是激烈又暴力，苏洺几乎是刚被摁住就开始反抗，好在这间废弃教室的桌椅少，还因为是林司源的秘密基地，布置了床和沙发，闹起来动静并不大。 第99章 两人打着打着就在地上滚成一团，最后苏洺双手被林司源反剪在身后，彻底被压制住。林司源再度把苏洺压制在床边时，苏洺嘴里还叫嚣着，“我杀了你信不信。” 林司源轻轻拍打着苏洺的脸颊，嘲笑道，“杀人可不像是杀猫杀狗那么容易。” 他扯下脖子上的领带，想要把苏洺作乱的手绑起来，领带缠绕在苏洺手腕上时，他一边狠狠把苏洺压制在窗户和自己身体之间的空隙里，一边忍不住朝窗外看去。 目光原本没有目的的落在外面湛蓝干净的天空上，最后不断聚焦在对面教学楼的两个人影身上，忍不住说了声“操”。 他戾气更重，把苏洺的手腕捆在一起，打了了结实的死结，然后一只手继续控制住他不断试图挣脱的双手，另一只手掏出校服口袋里的手机，冷笑着将摄像头对准对着不远处教学楼的那两个人影，然后按了拍摄。 身后“咔嚓”一声，苏洺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质问林司源，“你在干嘛？” “放心，没拍你呢。” 第54章 光明正大的约会 一个平常周五，周憬琛和苏淮在云飞兼职的咖啡店刷模拟题，又对了答案。 云飞是启明当之无愧的beta之光，最近几次模拟考试的成绩都一骑绝尘，这次模拟题也不例外。周憬琛也稳得不行，因为理科十分强悍，所以稳居年级前列，只是语文偶尔会拖后腿。 苏淮在两人的严抓下，成绩也突飞猛进，年级排行榜的第一张名单上，也时不时有他的名字。 云飞拿起三张卷子，点了点头，点评，“看来我们的前途，都一片光明！” 苏淮和周憬琛在云飞有些激昂声音里相视一笑，莫名有些被感染。 苏淮一掌拍到云飞的肩膀上，表示十分赞同，“那肯定的呀！” 笑闹着出了咖啡店，傍晚时分，城市的呼吸变得温柔缱绻，周憬琛和苏淮穿着启明校服手牵手走在安静的街道上，肩膀时不时碰在一起，偶尔有风吹过，树叶摩挲的声音盖过他们细碎不绝的交谈声，和其他校园情侣没什么两样。 没走几步，苏淮甩着周憬琛的手，随口抱怨了句，“最近学习好累，考不完的试，做不完的题，好想去海边玩啊。” “有多想?”周憬琛问他。 苏淮慢悠悠地答了句，“反正就很想。” 晚风太惬意，似乎连时光都心软，流逝得慢了些。 两个小时后，苏淮和周憬琛坐在去往海边的飞机上时，整个人恍惚得如同坠入梦里。 没有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很想去海边”，周憬琛就直接立马付诸了行动。他还从未经历过这样突然没有计划的旅程，又觉得与其说是旅程，更像是麻木机械的学习生活里突然冒出的一场出逃。 意义并不明确，时机好像也不太对，但隐隐有一种疯狂的浪漫。 “周憬琛，你觉得这，像不像我们去外地偷情?”苏淮咬着周憬琛的耳朵，用轻柔的气音和他说着悄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有这样恶劣的联想，也许只是为了逗弄周憬琛。 耳边泛着温热的痒意，周憬琛握住苏淮的手，掌心相贴，在昏暗的环境下难以自抑地吻了吻苏淮的唇，声音沉缓，“不是偷情，是光明正大的去约会。” 他说话时也贴着苏淮的耳朵，两人有一种耳鬓厮磨的感觉。苏淮耳根泛起一片热，不知道是因为刚刚那个吻，还是周憬琛口在的“约会”。 落地时，已经到了午夜，抵达海岛时，苏淮已经有了困意，他常常容易失眠，非药物难以克服。 但这晚，在周憬琛的怀里，耳畔是柔和的海浪声，他睡得很舒服，一觉睡到了上午十一点，错过了日出。 苏淮起来刷牙时，周憬琛已经收拾整齐买了早饭上来。 苏淮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地问周憬琛，“为什么不叫我?” “你睡得太好。”周憬琛也知道苏淮近些天没太睡好，不太忍心把他从睡梦中叫起来，“日出我们明天也可以看。” “好，”苏淮跳着从洗手间出来，头发还乱糟糟地没有搭理，扑到正坐在床上铺床的周憬琛身上，“那你明天一定要叫我。” 和宁城的天气不同，同样是五月，这边的太阳格外热烈，天气也热得不行。两人一下午干脆就窝在民宿里看电影，一部苏淮挑的恐怖片，一部周憬琛挑的浪漫爱情电影。 苏淮的本意是吓周憬琛，最好让他吓到往自己怀里扑，再被自己逗几句，肯定很有意思。没想到周憬琛一点儿也不怕，眼睛直勾勾地望向投影，恐怖画面更是眨都不眨眼。 算盘落空，苏淮有些挫败。看浪漫爱情剧的时候苏淮也一直难以投入，总忍不住偏头看周憬琛，但周憬琛脸上的表情和看恐怖片的时候没什么不同——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周憬琛说看电影似乎就真的只是看电影，不为其他，看得认真专注程度堪比在学校上物理课。 但这电影苏淮却看得三心二意，他一会儿觉得投影的光太暗，一会儿又觉得周憬琛的脸在这样暗的光线下格外好看，一会儿目光又忍不住看向周憬琛清晰好看的下颌线，还有那张看起来很柔软触感也确实如此的嘴唇。 捣乱的心思一下子占了上风，难以克制，苏淮翻身坐到周憬琛身上，身体挡住他的全部视线。 第100章 几乎是立刻，周憬琛极其自然地握住了苏淮的腰，将他护住，像是怕他坐不稳一样。目光也从不远处的投影收回，直直落在苏淮脸上。 “周憬琛，电影就那么好看吗?”苏淮问他，语气间有些咬牙切齿。 周憬琛还是一副愣愣的样子，等苏淮推着他的肩膀要下去时，他紧紧扣住他，无意识地回答苏淮，“现在不好看了。” “你最好看。” 分不清是谁先吻上去的，他们在电影的背景音里，接了一个漫长又潮湿的吻，吻到苏淮浑身发热，身上浮起一层粘腻的热汗 太阳没那么晒的时候，周憬琛和苏淮下去沿着海岸散步，阳光灿烂地打在海面上，一片粼粼波光，耀眼得炫目。一波一波翻卷的海浪，拍打金黄的沙滩，碎成雪白的沫子。 傍晚时分，浪潮渐渐褪去，海平面蜿蜒摇曳，橘金色的落日铺满远天，浅滩上亮起星星点点的招牌，空气里渐渐漂浮起食物的香气。 苏淮和周憬琛随意选了家烧烤摊，坐下点餐时，苏淮觉得这氛围适合喝酒，还想点酒，于是朝周憬琛挑了挑眉，笑道，“喝酒吗?” 苏淮的笑容在橘色落日照耀下，有种说不出的明媚和好看，周憬琛根本无法拒绝，“喝。” “嘿嘿，周憬琛，你已经被我带坏咯。”苏淮忽然很得意地说了句。 “没有被带坏。”周憬琛闷闷说了句。他没有什么明确严苛的关于好坏之分的观念，只是觉得苏淮身上的习惯，没有什么坏的。 等上菜的间隙，两人静静地欣赏着远天边不断变化的日落，没过一会儿，苏淮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苏淮扫了一眼，直接按了屏幕上的挂断。 周憬琛注意道，问了句，“谁的电话?” “搔扰电话。”苏淮心不在焉答了句。 苏淮说什么周憬琛就信什么，于是也没再问什么。 付哲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苏淮的电话，有事没事就打电话过来搔扰苏淮，动不动就是约吃饭，大概率也是为了完成父母那边的要求。 第一次接到付哲的电话，苏淮还以为他是有什么事情要找自己，每想到对方只是有些无聊道，“例行公事，和你联络一下感情咯，还能有什么事。” “没必要联络。”苏淮严辞拒绝，“不用打了，很无聊。” 但之后付哲的电话还是不断打过来，甚至每次都换不同的手机号，一接起来，就是付哲有些贱兮兮的声音，“不好意思我手机有点多。” 隔了几分钟，电话声音又响起，苏淮看着周憬琛去拿菜的背影怕付哲等会儿吃饭时一直打，还是接起了电话。 刚说第一句话，就被付哲察觉出了端倪，“诶，你说话声音怎么这么小，不会是躲着男朋友在和我打电话吧。” 付哲的语调像是突然找到了乐子，突然激动起来。 “唉，我早听我小叔子说了，你在学校有个相好的，你这几天还和他一起跑出去玩了。对了，你不会还没跟他说我们两个之间的事吧。” 小叔子?苏淮对这个奇怪又陌生的称呼弄得有些懵，反应了好久才明白付哲说的是苏洺，“没什么好说的，我跟你之间又没什么。” “什么叫没什么，我们两个订婚的良辰吉日都他们都已经算好了。” “警告你，别老再打电话过来。”没再理他，挂断电话后甚至立刻拉黑了付哲。 警告完付哲，苏淮偷瞄着不远处的周憬琛，发现他这菜拿了好久，正准备起身去帮忙，周憬琛确刚好回来。 之后付哲那个大麻烦再没打电话过来，苏淮送了口气。只是他接付哲电话时太心虚，没注意到当时不远处，周憬琛望向他那副紧张姿态时深深的目光和克制的转身 一段饭伴着清凉晚风、轻缓海。浪声，吃得格外舒服，在配上一点小酒，十分舒服。而且十分难得的是，周憬琛今晚比苏淮还能喝一些，没一会儿，就已经进入了微醺的状态，最后安安静静倒在苏淮的肩头哦。 连续两天，周憬琛和苏淮都能在民宿附近看到那只小狗，是一只萨摩耶幼犬，白白小小，看人的眼神怯怯的，很可爱。 苏淮显然很喜欢它，常常带着一些肉骨头去喂它。 民宿的老板撞见好几次周憬琛和苏淮蹲在街上喂狗，笑着道，“是这个月跑过来的流浪狗，也不知道是被抛弃的，还是从哪里跑来的，我本来想养，但是我老婆怕狗，也就不了了之了。你们要是喜欢这只小狗的话，可以收养它。” 苏淮听这话时，手仍旧无意识的摸在小狗的脑袋上，但眼神似乎有些放空。 周憬琛握住他的手，对他说，“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就把它带走。” 今天下午，他们就要收拾东西回宁城了。 苏淮下意识瑟缩了下手，眼睛里害怕的情绪一闪而过，“不用了，没那么喜欢。它在这里自由自在也挺好的。” 其实在听见民宿老板的话后，苏淮也有一瞬间的动心。 可是，他不敢带这只小狗回家。家里的狗窝、狗盆以及各种小狗玩具都还没丢，但都是可乐的，他不想让别的小狗用。况且，他对这只小狗的喜爱，无非也是因为他是一直长得和可乐有点像的流浪狗罢了。 可乐是独一无二的，其他的小狗再像可乐，也只是别的小狗。 第101章 况且，看见它，他也总是忍不住想到可乐，想到可乐是怎样离开这个世界的。 出于这些原因，离开时，苏淮并没有带走这只小狗，即便它一直追在他的行李箱后，还过来扒着他的裤脚。 数不清第几次用食物诱惑这只小狗调转方向，苏淮一直在动摇，但随即又更坚定。 这只小狗越依赖他，他越是会不由自主想到，如果因为自己突然又浅薄的喜欢而让它遭遇不好的事情，他也会难受和不忍心。 他头一次感受到，原来偶尔选择抛弃和放手，也会是因为喜欢。 第55章 另一种生活 一辆熟悉的黑色商务车停在两人面前，前后车窗紧闭者，但苏淮看着后座的黑色车窗上，似乎能感受到那背后锐利的目光正落在自己和周憬琛身上。 他几乎有些记不清，这是苏其筠第几次以这样的方式出场了。但毫无疑问的一点是，每次轮到苏其筠亲自来找他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好事。 许久，苏其筠才慢慢降下车窗，目光淡淡扫过周憬琛，又很快移开，似乎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看着苏淮，声音不轻不重，不参杂什么情绪，“上来。” 苏淮下意识挡在周憬琛前面，看了一会儿苏其筠，朝他走过去。手腕被拽住，苏淮回头，看见周憬琛担忧的眼神。 “放心，不会有事。”苏淮握住周憬琛的手，又轻轻拉开，“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周憬琛朝他点头，克制住想要拉他的手，承诺道，“我不会忘记的。” 还想跟苏淮说点什么，周憬琛的嘴唇动了动，但苏淮的转身太利落，离开的步伐又太快，周憬琛什么也无法抓住。没过一会儿，黑色商务车在周憬琛的目送中扬长而去。 上车后，苏其筠明知故问，“和那个alpha什么关系？” 不久之前，他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里面拍摄了苏淮和刚刚那个alpha在天台接吻的照片，他前段时间一直在和付家接洽工作，忙得没时间管苏淮这些事儿。 “就你看到的那种关系。”苏淮一脸坦然，并没有想要隐瞒苏淇筠的意思。一般苏其筠发出这种试探的信号，就表明他对这件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 苏其筠冷笑一声，没有说话，但眼神和表情似乎都流露出“你又在做蠢事”的这种鄙夷。良久，他又开口问，“是认真的吗？” “不是，就随便玩玩。”苏淮声音散漫，偏头看向窗外。 苏其筠盯着他，审视片刻后，又放松下来。这个年纪的小年轻怎么可能不荷尔蒙萌动？苏其筠觉得这个年纪谈个恋爱，也算正常，再听见苏淮亲口说不是认真的，也就稍微放心了一些。如果是其他时候，随便苏淮怎么偷偷谈恋爱，他都不会太在意。只不过，现在正是他不断和付家加深合作的关键时候，给他发照片的人现在也没找出来是什么身份和用意，如果被有心之人从中利用作梗，那就会很麻烦。 “既然不是认真的，那就分了吧。”苏其筠声音很平静，又评价道，“那个alpha对你而言并没有什么价值，确实不值得你认真。” 苏其筠变是一个只会用利益来衡量值不值得、纯粹利己的商人，这话他说出来很正常。 但苏淮听起来很不舒服，他脸色微变，目光从车窗外收回，随意搭在膝盖上的手，大拇指忍不住扣刮着食指。 “可我...”苏淮垂下眼，声音自然，带着点轻飘飘的可惜意味，“还没玩够呢。” “苏淮，你应该分得清轻重。” 沉默片刻，苏淮才应声，“当然，我分的清。” 苏其筠对苏淮这算得上是乖巧听话的表现很是满意，居然也调度出几分耐心，安慰了他几句，“为了大局委屈一下而已，等我们和付家的合作进展得足够顺利。你再想怎么玩，我都不会过度干涉你。” 剩下的时间，两人一路沉默，没过一会儿，车就停在了饭店门口。 “今晚和付家聚餐，好好表现，该说的不该说的你应该都清楚。” “还有，尽量和付哲相处得愉快一点，能发展出真感情那是最好，不行的话，好歹要明白你们是同一条船上的战友，别弄得太僵。” 苏淮对苏其筠的要求一一答应，只是等苏其筠转身时，面色才变得有些冷。 在苏其筠面前，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忍受。他原本想，一个月以后，他的人生会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 收假后，苏淮对周憬琛说快要高考，时间紧张，让周憬琛最近不要来找他。 周憬琛对苏淮向来言听计从，听到这话后只是愣愣地看了他几秒，然后就点头答应了。 “好乖。”苏淮声音里满是赞扬，捏着周憬琛的手，对着他露出极好看的笑容。苏淮觉得，周憬琛实在是一个懂事的满分恋人，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 周憬琛看着他，并没有因为他的赞扬而感到开心，他有一种短暂的错觉，觉得苏淮对待自己，和从前对待可乐没有什么分别。他反握住苏淮的手，一点点攥紧，“苏淮，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想告诉我?” 他的声音有些沉，夹带着无法分辨的压抑情绪，一双颜色本就偏深的眼睛显得愈发幽深。 “有呀。”苏淮因为周憬琛太好应付、太信任自己，而陷入微妙的心虚和愧疚之中，并没有察觉到周憬琛的异样。 第102章 周憬琛盯着苏淮，眼睛里闪着清亮的光，“是什么?” “不管怎样，别忘了我们的约定。”苏淮上前一步拥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是一个依偎撒娇的姿势。 苏淮好像总是知道，怎样能轻易让自己心软成一边。周憬琛几乎是不需要经过任何思考，就下意识地搂住了苏淮，将他紧紧环在自己怀中。 只是苏淮的声音一落地，周憬琛自己都没能意识到，自己眼里的光几乎是立刻暗淡了下来。他一手环着苏淮的腰，一手抚摸着苏淮的后脑勺，向苏淮保证，“我不会忘的。” 郑重承诺之后，又对苏淮补充，“你也一定要遵守约定。” “对了，最近我们可能也不能一起上下学了，我爸觉得这段时间是考试的关键期，非要派人接送我。”苏淮靠在周憬琛怀里，装做很轻松得说出这话来。事实上，他最近被苏其筠严格地监视起来了。 “嗯，知道了。” 周憬琛轻轻应答后，垂下目光，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享受了一会儿这个看起来彼此极尽坦诚、依赖的拥抱。 阳光穿过层层树荫落下，随着风的舞动在道路上跳跃，空气里似乎已经有了夏天的味道。 “苏淮，不知道该不该讲。”云飞在上体育课的路上遇见苏淮，纠结之中，还是忍不住对苏淮说，“路麒说，最近几次遇见你，你身上都有同一股omega信息素的味道。” 路麒说这话时，并不正经，云飞也从来不把他的任何话放在心上。只是最近好长一段时间，苏淮和周憬琛几乎在学校没什么交流放学也不再一起走出校门，而且，上次在咖啡店，苏淮的电话一直响，亮起的屏幕上都是同一个名字。 云飞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和周憬琛分手了吗?还是感情出了什么问题?” “没有，没分手。”苏淮听见云飞的话，一时间有些分神。最近自己被苏其筠压着去跟付家吃了好几次饭，无一例外都和付哲有过交流，可他身为beta，根本闻不到自己身上沾染的信息素味道。 苏淮忽然有些隐忧，周憬琛在他身上闻到了别人的信息素味道吗? 可细细一想，要是闻到了，周憬琛至少应该会有些反应吧。他回顾周憬琛最近在自己面前的样子，没觉得有什么异样，转而又打消了这份忧虑。 云飞听见苏淮否认，只觉得更疑惑，“那你们最近这是什么情况?感情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也没有。”在云飞面前，苏淮不再扯出那些冠冕堂皇的“时间紧张”“快要考试”之类的理由，而是略显消沉地道，“我家里给我安排了联姻，是个omega。我爸让我和周憬琛分手，还一直派人监视我。所以我随便扯了点理由，让周憬琛最近别来找我，安心复习。” 云飞听到这个消息，既意外，又不意外。对于苏淮这样的家庭，联姻似乎不可避免。连路麒和林司源，家里也正开始为他们挑选合适的联姻对象。林司源因为这些事情已经有段时间没来学校了，路麒或许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倾诉，总是对着沉默不言的云飞大倒苦水。 “为什么不告诉周憬琛你现在的情况?这样莫名开始回避他，会不会让他患得患失?”云飞对于感情的事情知之甚少，只是感觉苏淮这样做并不妥当。 “人在喜欢的人面前，好像会变得既自大又怯懦。”苏淮露出一个浅淡到难以分辨情绪的笑容，他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很多情绪他感到陌生，很多做法他也难以分辨对错，只是跟随自己的心来做出决定，“我不想告诉他。是因为我觉得，我自己能够解决这一切。我想让他安心复习，如愿考上春城最厉害的大学。我不想因为我家里这边的原因，带给他任何烦恼，我想要他好好享受和我在一起的时光就够了。也是因为，我害怕，我害怕他知道我家里这么复杂的情况，知道这背后牵扯的庞大的利益、有权有势的大人们之后，会退缩，会不想和我一块儿去春城了。” 即便他也知道那概率很小，周憬琛不是这样的人。可苏淮骨子里就是极其悲观的人，他就是会假设最坏的结果。他想，只要周憬琛有那么一秒表现出退缩或者后悔，他的一腔孤勇也会尽数熄灭，再也无法点燃了。 听到苏淮这段话，云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云飞从未谈过恋爱，也没遇见过喜欢的人，但他在苏淮平静克制的声音里，好像也有那么一点懂得他的感受了。 沉默片刻，他开口安慰道，“等再过段时间，等高考完，我们就都自由了。” 苏淮想到自己设想中的未来，眼里也泛起微亮的光，“嗯，自由了！” “你和周憬琛要好好的，我总觉得，他对你可真心了，错过可能找不到第二个了。”又走了几步，云飞对苏淮道。 “知道了，你这是把我当云杨了吧，这么操心?”苏淮笑着勾上云飞的肩，继续解释道，“我们只是这段时间不接触，但是不是不交流，每天晚上我们两个都聊天的呀，感情还和之前一样好。” 苏淮对他和周憬琛之间的感情笃信不移，也坚信过不了多久，他和周憬琛会如同他期待的那样，一千公里以外的另一个城市，过上极其普通却自由快乐的另一种生活。 第56章 沾了难闻的味道 齐彦来宁城出差，约了周憬琛出来吃饭。市中心的一家饭店，齐彦和周憬琛正被服务员引领着前往提前预约好的包间。 第103章 正是晚间人流量高峰，装修得看起来金碧辉煌的空间里充斥着各类人声，直到慢慢上楼才稍微安静些。 旋转楼梯不断向上蜿蜒，齐彦走在周憬琛的前面，忽然边走边回头问周憬琛，“以前来过吗?” 周憬琛点头，望向楼上的一个熟悉的包厢，“我妈带我来过。” “我和你妈妈就是在这里认识的。”齐彦脸上露出柔和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十足亲切的长辈。 “上次的事情，谢谢你。”周憬琛说的是上次苏淮出事时，他从齐彦这边借调人手的事情。 “不必每次都跟我说谢谢。”齐彦声音柔和，顿了片刻，补充，“我亏欠你很多。” 周憬琛看着齐彦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移开目光，低着头走路。 楼下响起玻璃砸在地面上的声音，随后尖锐而突兀地响起小孩子的哭闹、家长大声的指责以及服务员卑微道歉的混合声音，周憬琛的目光看向那边，停留了片刻就移开，他不喜欢这样混乱又吵闹的场面。 又向上迈了几步楼梯，脚步忽然顿住。周憬琛再次低头望向楼下乱成一团的地方，离那个场面不远的距离，站着一个熟悉的声影。 是苏淮。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比他略矮、样貌清秀的oemga。 从周憬琛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那个omega正笑着对苏淮说着什么，苏淮朝着他点头。最后那个omega笑着牵住苏淮的手，两人亲昵地贴着肩膀朝外走。 即便周憬琛看不到苏淮的表情，但是在整个过程中，苏淮没有对那个oemga的亲密举动表现出任何拒绝的意思。 周憬琛眸光深沉，视线一直追随着那两人，直到他们彻底走出去。 齐彦察觉到身后脚步的停顿，回过头时，顺着周憬琛的目光看过去——那个轻易让周憬琛方寸大乱的beta正跟一个omega在一起，举止暧昧亲密。 齐彦看着周憬琛掩饰不住阴沉下去的面色，轻笑一声，“那个beta，就是心甘情愿在我面前失去自由，也要保护的人吗?” 齐彦的话里带着嘲意，周憬琛听出来，带着狠意的目光看着齐彦，“你想说什么?” “你要是足够聪明理性的话，早就应该知道。”齐彦久居上位，言语之间带着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傲慢，“他不值得。更何况，他对你似乎并不专一。” “值不值得我自己会判断。他不是你口中这样的人。”周憬琛抬眼看着一派儒雅作风骨子里却总是高高在上的齐彦，“你没有资格审判他。” “没有资格?”几乎没有人敢用这样的人语气跟自己说话，齐彦只有些好笑，哼了一声，也没跟周憬琛计较。 之后这顿饭，周憬琛一直吃的心不在焉。不久之前，他在苏淮身上闻到一股甜腻的omega信息素味道，他隐隐约约察觉出有些不对劲。 只是那天苏淮的神态看起来过于疲惫，又因为他的一句“以后再跟你说”，周憬琛就轻易放下所有不好的猜测，他想着，也许是因为好不容易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所以自己总是患得患失。 可是今天自己眼前亲眼所见的这一幕，又算什么?再回忆起苏淮最近时常不回复自己的消息，晚上会突然挂断自己的视频电话，周憬琛将那些时刻串联起来，内心有些难以平复。 这顿饭他吃的没什么滋味，偏偏齐彦却话多的很，吃到一半时，突然对他说，“你长得很像你妈妈。” “没有人这样说过。”周憬琛说的是实话，从小就有人说他长的既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 “眉眼和你妈妈年轻的时候尤其像。”齐彦给周憬琛夹菜，周憬琛似乎是不适应，下意识做出了有些抗拒的动作，齐彦的手僵在半空，又收回，像是聊家常一样又补充道，“儿子像妈妈，女儿像爸爸，这话好像没错。” 一顿饭的时间在齐彦有些反常的多话状态中流逝得很快，周憬琛没怎么认真听齐彦的话，他在看见苏淮从饭店出去后给他发了个消息，问苏淮在干嘛。 将近三十多分钟后才得到回复： 宝宝：在做数学卷子呢，没看手机 周憬琛愣了一下，他想问，为什么对我撒谎?想问，不是和别人在外面吃饭吗?想问，你和那个omega什么关系?为什么让他牵你的手?为什么靠那么近? 心里涌上许多情绪，周憬琛在输入框里敲敲打打，最后却什么也问不出。 只回复了一句：早点休息。 他不敢问，怕这是场误会，更怕这不是场误会。没人愿意亲手戳破一场美梦。 最后在失眠的夜里，周憬琛对自己讲，既然苏淮想要骗自己，那他就被骗好了。只要他不离开自己，只要他还喜欢自己。 更何况，苏淮说了，毕业后要和自己一起去春城。他舍弃宁城那么多东西，想和他一起离开，说明自己在苏淮心里是特别的，是有位置的。 那这就够了，他不奢求更多。 在某一刻，周憬琛觉得自己在苏淮面前好似毫无底线，他有些痛恨这样的自己，可他也清楚明白，自己毫无办法。 再一次在苏淮身上闻到别人信息素的味道时，苏淮正对他说，“快要高考了，最近我想全力备考，你最近不要来找我了。” 在周憬琛有些迟滞的面色中，苏淮亲昵地挽住他的肩膀，撒娇一样的语气，“你知道的，你学习那么好，跟你靠上同一所大学对我来说还是有点难度的，我想全力冲刺。” 第104章 “我可以帮你。”周憬琛甚至想说，如果跟他考同一所大学太辛苦的话，他可以放水。反正只要结果是他们能上同一所大学就好，哪所大学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可那股甜腻的信息素味道不断钻入他的鼻尖，让他烦躁得不行。 “可你在我身边的话，我根本没办法专心学习的。”苏淮语气里有些甜蜜的抱怨，周憬琛轻易被这种甜言蜜语所蛊惑，丧失了说拒绝的能力。 他一边答应，一边出神地想着苏淮在来见他之前，同那个omega去做了什么，让自己接下来不要去找他，是因为想要跟那个omega天天在一起吗? 他再次含蓄地问起，苏淮有没有什么事情想同跟说。他小心翼翼地期盼着，然后又一次得到了失望。 可这种情况下，苏淮再一次提到了他们的约定。每次当周憬琛陷入苏淮也许并不喜欢自己的怀疑中时，那个约定如同一根定海神针，让周憬琛短暂地心安起来。 那个他没见过的omega算什么，苏淮规划的未来里，只有自己。 在苏淮刻意和周憬琛各方面保持距离的这段日子里，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网恋，每天睡觉前的视频通话和互道晚安，让周憬琛既觉得他们确实是真的情侣。 可学校里的形同陌路，刻意回避，又让周憬琛觉得不安。让他最难以忍受的是，苏淮跟他一直保持距离，可身上却频繁地出现那股熟悉的omega气味。 他在谈恋爱这方面实在是缺少经验，因而总是显得笨拙，害怕直白地问出口会让苏淮觉得自己没有给予他恋人之间完全的信任。可一味迁顺的下场就是，在闻到苏淮身上时不时不小心冒出来的omega信息素味道时，他内心的嫉妒和占有欲还是会像藤蔓一样疯长，让他偶尔失控。 某次课间，苏淮在厕所门口被低年级一边说笑一边推搡着的学弟们撞到，身体倒向斜后方路过的周憬琛，两人的身体擦蹭，有过几秒的肌肤相触。 周憬琛下意识地微微扶了一下他的手臂，却被他反应极快地推开，周憬琛的目光一直落在苏淮身上，而苏淮却没有看他一眼，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走到洗手台前洗手。 周憬琛在和苏淮挨得极近的那几秒时间里，敏锐地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根据味道的浓厚程度推测，苏淮和那个omega又见过面，待在一起的时间应该不短，可能挨得很近，也许又牵过手，也许是挽着肩膀，也许也拥抱了。 周憬琛眸光暗沉，不再想下去。他想，也许只是在同一个空间呆过一会儿，是自己太敏感了。 上课铃声响起，周围的人如同惊弓之鸟，在铃声的催促中跑向教室。苏淮也加快了脚步，只是没向前跑几步，整个人就被一股重重的拉力牵制住。 周憬琛把苏淮拽进了一个门口竖着维修立牌的洗手间内，锁上隔间的门，不由分说地扣住他的腰，将他压在隔板上，有些霸道地吻上去。 是一个让人有些喘不过气的吻，苏淮的身体在周憬琛怀里变得热且软，面上浮起一层潮红。 苏淮被周憬琛突如其来的一系列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不断推拒着的双手被周憬琛抓住，最后被他钳制在身后。 最后气喘吁吁浑身无力靠在周憬琛怀里时，周憬琛嘴唇贴着苏淮的耳朵，低沉的声音让苏淮的身体敏感的一颤，“你身上沾了难闻的味道。” 周憬琛一边说这话，一边一点一点收紧怀抱，试图用自己的气味掩盖掉苏淮身上的其他味道。 “可能是出了汗。”苏淮随口解释，他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自然也没有察觉到这个空间里周憬琛的信息素波动。 他推开周憬琛的环抱，泛红的脸颊和动情后勾人的眼睛落在周憬琛眼里都好看得不像话。像是着急走，打开厕所隔间的门回头冷声对周憬琛说，“不许再这样了。” 第57章 你对我是真心的吗 周憬琛觉得苏淮莫名对自己变得冷淡，在学校的时候甚至像是把他当做陌生人一样，可碍于频繁的考试和黑板刺目又紧张的红色倒计时，周憬琛没能找到机会同苏淮问个清楚。 更让人搞不懂的是，即便苏淮在学校里对周憬琛避而远之，对周憬琛的消息也回复得很慢，有时候甚至根本不回复，但他每天总会在每天十一二点的时候跟周憬琛说晚安，偶尔也会解释说自己没注意手机。 周憬琛对于苏淮在忙什么一无所知，即便是从云飞那边打听也根本得不到任何答案，可那抹总是出现在苏淮身上的omega香味，那个周憬琛只见过背影连脸都没有看清的omega,让周憬琛陷入了一种及其没有安全感的患得患失中。 他一边无法控制自己胡思乱想，一边又想尽各种理由为苏淮开脱，最后都归为是自己的问题——太敏感，也不够信任苏淮。 在这种煎熬的状态里熬了许久，终于等到了高考到来。考试的前一晚，周憬琛拿着手机躺在床上，纠结着翻来覆去，既怕发消息打扰到苏淮，又忍不住总是担心挂念。 磨磨蹭蹭最后只是发了句“加油，别紧张”，躺在床上没有睡意，隔了很久才感觉到手机的震动，苏淮回了消息，是一条语音。 “你也是。晚安，周憬琛。” 周憬琛将那条语音反反复复在耳边放了十几遍，最后在苏淮的声音里睡着，一夜无梦。 同苏淮分到的不是同一个考场，周憬琛这两天也没有同苏淮见面的机会。最后一科一考完，出考场的时候，整个人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周憬琛立马拿出手机，他想，现在应该可以和苏淮约会和见面了吧——和所有正常的情侣一。 第105章 等不及得打出电话，却一直没人接通。周憬琛独自走在路上，穿过脸上挂着解脱笑容的人群，听着手机里的“无人接听”，眼睛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下渐渐黯淡起来。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手机响了起来，看见是苏淮打来的电话时，周憬琛先前的失落一扫而光。 “考完了，手机在书包里没开机，你考得怎么样？”苏淮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让周憬琛起伏的心情变得安宁。他好久没有听到苏淮跟他说这么多话了。 周憬琛将手机贴在耳朵上，好像苏淮在贴着他耳朵说话似的，“挺好的。” 周憬琛对于自己的发挥向来预估得很准，一般这样说就说明他很有把握。苏淮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心，“我也还行。” “一起吃晚饭吗？”周憬琛斟酌着开口，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期待，“我们好像，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苏淮这边安静片刻，声音变得弱下来，“抱歉，我今晚有点其他的事情。” 周憬琛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用力吗，“没关系，今天不行的话，我们换个时间。” “反正考完了，我们的假期很长。” 周憬琛说完后，等着苏淮的回应，没想到的是，苏淮居然猝不及防地挂断了电话。等周憬琛再打过去的时候，电话一直出于关机状态。 周憬琛失神地盯着手机，面上流露出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失落和委屈。 启明会在高考结束后举行毕业舞会。周憬琛因为高考发挥得太好，被校方邀请作为优秀毕业生发言，虽然说得好听是邀请，但周憬琛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 把这件事情分享给苏淮时，得到回复已经是在一天之后的凌晨了。 “要是你不想上台发言的话，等到这个环节的时候，我带你逃跑怎么样？就像电视剧里的抢婚一样，在全校所有师生的惊讶的目光里拽着你跑出礼堂。” 这句话的下面苏淮还发了一个很可爱的猫猫嘚瑟表情包。 周憬琛第二天早晨看到这条消息，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能够想象出那个场景，倒也很刺激。 毕业晚会是告别三年的青春，一般没有人会缺席，周憬琛又给苏淮发消消息，“毕业晚会上可以邀请你跳舞吗？” 这次收到的回复很快，他仿佛能透过苏淮的聊天框听见苏淮活泼生动的声音，“当然啦。我只跟你跳。” 光这一句话，周憬琛已经被哄得心情大好，甚至没再问苏淮上次为什么突然挂掉电话。 他觉得，上次应该是手机突然没电关机了，要不然正常情况下苏淮不会无缘无故挂他电话的。 没一会儿，苏淮就打电话过来。 “起床了吗?是不是正躺在床上看手机?” “刚起来。”周憬琛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拿着手机往卫生间里走，准备刷牙。 “我等会儿去你家楼下找你，给你带我亲手做的爱心早餐。” “啊?”周憬琛的牙刷一下子没拿稳，不小心掉到了水池里。 “等会儿见哦，男朋友。”苏淮自己单方面挂断了电话。 周憬琛木然站在卫生间，一时间怀疑自己还没睡醒，实在是一个像梦一样、超出预期的美好早晨。 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他和苏淮的见面还没到半个小时，周憬琛本来想让苏淮先上去坐一会儿，一起吃完早饭后看两人应该去干点什么。 但是苏淮说苏其筠找他有事，他没时间久留。拽着苏淮手臂不肯松开的时候，苏淮忽然凑上去亲了周憬琛一下，然后撑周憬琛惊讶失神的时候笑着跑开了。 周憬琛看着苏淮逐渐跑远的身影，感受着嘴唇上温热的余温，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他知道苏淮最近总爱用这个把戏，但他对苏淮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从那天到毕业晚会，两人时间再没有见过面。苏淮总说自己很忙，而周憬琛总自我开解，认为自己应该理解苏淮的一切。 晚会办得十分盛大，规模及豪华程度远远超出往届。 周憬琛一直在等待中麻木地度过晚会得前半场，他的目光几乎搜寻到了晚会的每个角落，都没看见苏淮的身影。 连上台作为优秀代表发言的时候，他也有些心不在焉，眼睛难以长时间停留在学校准备的演讲稿上，总是失魂落魄地看向礼堂的门口。 从下午入场，到各种无聊的讲话环节，再到最后成双成对的跳舞环节，周憬琛都只是盯着门口。他觉得苏淮回来。 跳舞时，有人见他落单，过来邀他跳舞，他一个一个拒绝。他想和苏淮跳，也只想和苏淮跳。 晚会宣告结束，所有人都陆续离场的时候，周憬琛还是没有动。他已经拿不准，苏淮会不会来，但是，他还是想等。 脑海里似乎有两个他在打架，一个说，苏淮一定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一个说，什么事情会耽搁五个小时，他就是没把你放在心上。 周憬琛踩过满地乱糟糟的华彩丝带，穿过暗淡下来的灯光，最后颓然坐在最前面的礼台上。 那里正对着门口，如果苏淮来的话，他就能第一眼看见他。 等了好久，等到疲惫又困顿地闭着眼睛，倒在礼台上，像浅睡一会儿，但又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喊自己的名字，以为自己已经入梦。 第106章 “周憬琛！” “周憬琛?” 喊了好几声，周憬琛才慢慢从礼台前坐起来。 苏淮看着远处坐在礼台上的一个黑色小点，几乎是没有看到周憬琛的脸，就已经感受到他的失落了。他朝着周憬琛跑过去，却在快要靠近周憬琛的时候不由得慢下脚步。 “对不起，我有事耽搁来玩了。”苏淮的声音也有些抖。他没想到苏其筠那边的事情那么难缠，几乎让他难以脱身，“真的，对不起。” “什么事？”周憬琛闻到了苏淮身上若隐若现的那股熟悉味道，一下子眼睛有些变得红了起来。可他看着苏淮跑得通红的面颊和额前细密的汗水，又说不出什么重话。 他有时候觉得苏淮是一个玩弄自己的天才，他握着自己的情绪开关，掌握着让自己心软的秘诀，总是让自己在想要生气放弃的下一秒，向他缴械投降。 “我...”苏淮变得支支吾吾,无意识地咬了下唇，“我之后再跟你说。” “我等了你好久。”周憬琛坦言看向苏淮时，整个人有一种苏淮从未见过的脆弱感。 苏淮内疚到不行，看着周憬琛这副样子觉得心里的某个位置像是被人抓了一把，“我保证，再没有下次了。我以后都不会让你等这么久。” 他捧着周憬琛的脸，低下头温柔又充满歉意得吻上周憬琛的嘴唇，舌尖主动撬开他的齿关，他主导这个吻，却不得章法，不小心咬到了周憬琛，有些丧气地放开自己抓在周憬琛脑后的手。试图离开的手臂被狠狠抓住，身体被轻轻一拉，苏淮就被那股力带着压向周憬琛，最后被他稳稳接住。 苏淮坐在周憬琛的腿上，比周憬琛要稍微高出一点，他低头，周憬琛微微仰头，压迫性的目光和茫然失神的目光粘稠地连接在一起，让人心颤。周憬琛重新吻上苏淮，这个和周憬琛从前的吻比起来，强势又粗暴。但苏淮只是拥他拥得更紧，他能感受到周憬琛的情绪，也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他情绪的接口。 这个吻结束时，苏淮浑身无力地将额头埋在周憬琛的肩膀上，大口大口呼吸着，他一度以为自己会因为缺氧而窒息。 周憬琛温热的手在扶在他的后颈，让他本就绵软的身体引起一片颤栗。 “对不起。”周憬琛忽然向他道歉。为刚刚那个毫不克制、粗鲁的吻。 苏淮抬起头，一时间眼睛里的心疼几乎溢满，“是你受了委屈。跟我道歉做什么?” 苏淮把手机放在礼台的一边，轻快的舞曲留泄而出，回荡在空无一人的礼堂里。他签着周憬琛走到礼堂的中央，弯下腰，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周憬琛盯着苏淮的手，几秒后，将自己的手覆上，微冰和微热的手紧紧交握，最后变成了同一种温度。 在礼堂仅剩的唯一一盏大灯的照耀下，时间得流逝似乎变得缓慢下来，他们的影子轻盈欢快，紧紧依偎。 跳完后，周憬琛仍旧没有松开苏淮，他忽然问他，“苏淮，你对我是真心的吗?” 苏淮脸上的笑容凝滞片刻，在他看来，周憬琛问他这个问题时，就说明他已经对自己的真心产生了怀疑。 虽然怨不得别人，是自己最近完全没有给够周憬琛安全感，但是心里似乎还是有些隐隐的失落。 “自然是。”苏淮答道。他其实有些不安，他之前曾乐观地把面前所应对的一切阻碍视为对他们感情的考验，而他和周憬琛绝对能经受住这些。可他现在有些担心，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将付哲和苏其筠这边的事情告诉周憬琛。 他既怕周憬琛会因为和自己的感情牵扯到的事情太多而退缩，又怕为了和自己的未来去争取而收到苏其筠或是付哲的伤害，也怕周憬琛觉得自己的选择好似为两人的感情牺牲太多而愧疚。哪一样他都怕，周憬琛那么喜欢自己，自己也应当给他纯粹的喜欢，而不应该让他背负其他人带来的、不该由他来承受的不好情绪。 可这副样子落在周憬琛眼里，只见他回答得犹疑，连笑容看起来也有些牵强。 很久以后，周憬琛总是想到这个夜晚，觉得它称得上浪漫，也足够让人伤心。 第58章 他根本不会出现 有钱人家的宴会就像是是一个奢华的笼子，囚着那些穿着光鲜亮丽、追求更多名利与权贵的人，他们在这个笼子里谈笑风生、逢场作戏，将夜晚都融进欲望里。 苏淮已经忘了这是这周参加的第几个宴会，只知道自己连着宴会是以什么名义办的都不知道，就被苏其筠带了过来。 “你最近怎么这么配合我，倒让我很不习惯。”付哲看着允许自己做出亲昵挽手姿势的苏淮，有些不太适应。 苏淮和他一块儿走向两家的家长，脸上开始挂起假笑，“我只是想明白了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我们在一起，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可你之前不是谈了个很喜欢的男朋友，你舍得和我这样，然后伤他的心?”付哲觉得苏淮的转变实在是太快，让他觉得诡异，当然，他也很想犯这个贱，想听一些相爱的小情侣迫于家族压力而不得不分开的苦情故事。 但苏淮并没有如他所愿讲出一个曲折动人的故事，或是表露一点自己是被强迫不得不假装成这副样子的情绪，只是十分从容道，“还是多亏你之前的开解。我怎么可能这辈子只喜欢一个人，之前只是热恋期，有些短暂的上头，现在已经到了厌倦期，没那么喜欢了。” 第107章 “你……”付哲一时无言，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也是，也正常，毕竟苏淮长得就是一张渣男脸。 凭借自己仅有的一点人生阅历，付哲已经得出一个必须牢记的人生道理——长得好看的beta没有一个好东西。 走到两边家长面前，几个大人挂着差不多热切但分辨不出是否真心的笑容，一会儿聊着家常，一会儿聊着对两个小辈的期待和未来规划。 苏淮脸上也挂着虚伪的笑容，时不时接着苏其筠突然引来的话题，偶尔点头对苏其筠的各类话表示认同 苏淮最近的表现很让苏其筠满意，所以苏其筠带着他出席各种商业活动的频次也高了起来。这是他意料之外的，他原本只是想让苏其筠对自己和付哲放心，从而也不必过于警惕和暗中监视自己在学校的举动。 但苏其筠是个极其谨慎多疑的人，总是喜欢暗中试探，也总是喜欢把每件事都掌控在自己的手掌心。 宴会进行到一半，苏淮对苏其筠说自己不舒服，希望先离开。苏其筠看了眼他看起来确实不舒服的面色，皱了下眉头，只说举办这次宴会的人身份不凡，提前离场不够尊重。 可今天是启明的毕业晚会，他答应要和周憬琛一起跳舞。被拒绝后，苏淮还试过偷偷溜出去，前后大厅共八个门，每个门他都试过。 但是守在门口的都是各家的保镖。苏淮每次一到门口，就有一道锐利的视线扫到自己身上，让他明白，他是不自由的。 那天他还是错过了毕业晚会，好在，好在周憬琛在等他，他还是和他一起跳了舞。 苏淮讨厌被苏其筠操控一切，好在这一切就快要结束。离他和周憬琛约定好去往春城的时间越来越近，他的心情也越来越好。 于此同时，他也不得不更听苏其筠的话，企图让苏其筠更信任自己一点，放松警惕。 似乎是对苏其筠乖巧听话的一点奖励，苏其筠撤掉了在苏淮家附近的保镖，这让苏淮对离开宁城的事情更加充满信心。 只是，在准备出发和周憬琛汇合的那天早餐，苏其筠接到了苏其筠的电话。 “我们准备今天商量一下你和小哲的订婚相关事宜，顺便一起吃个饭，等下我让司机去接你。” 苏淮原本穿着轻松的运动装，背着一个只带着必需品的背包，进了电梯，快要下楼。挂了电话，苏淮脸色不大好，慌张间从电梯跑出来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透过从高楼的窗户往下看。 果然，苏其筠的车已经等在小区门口了。 —— 周憬琛在去往汇合点的租出车上，他看着途径的关于宁城的一切，眼睛里并没有什么不舍。这个城市对他而言，没什么太多的美好记忆。而唯一美好的，都和苏淮有关。 所以无论是哪个城市，和苏淮在一起的话，周憬琛都会觉得很好。 汽车缓慢行驶，周憬琛看到手机上苏淮发过来几条消息，正打开来看，是几张风景图。 他逐张放大，细细欣赏，准备回复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极大的“砰”声，随后身体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推了一把，肌肉下意识紧绷起来，大脑在一种翻倒的眩晕感里陷入一片空白，耳边是嗡嗡耳鸣。 头部和身体都有不同程度的痛感，眼前是一片无边际的黑。即便没有目击整个事件的发生，但眼下这种情况也能很容易得出判断结果——出车祸了。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周憬琛有一周深深又无力的懊恼，他觉得老天真是很不公平，总在他人生的重要时刻设置恨多阻碍。 他试图移动自己的身体，但是加剧的疼痛感让没法儿动弹。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脚步声不断靠近。 周憬琛感觉到有人朝自己跑过来，陌生的声音靠近，“还有意识吗？” “有。”周憬琛张嘴说话，他的眼睛也恢复了一些，先是大片大片的光斑，随后是虚焦一般模糊的画面。 “好渴。”周憬琛向面前的黑影求助。 那人似乎在碰他的头，声音有些慌张，“不能喝水。” 周憬琛这时才感觉到，自己的伤似乎有些严重，脸颊上有温热液体淌过的触感，他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道。 似乎又有一个黑影靠近，周憬琛听见他的声音有些焦急，“齐先生，他出车祸了，情况看起来有些糟糕。” 原来是齐彦一直派来跟踪他的保镖，周憬琛从前总烦齐彦对他生活的过度监控，没想到反而是这种监视在这个时候救了他的命。 “抱歉，齐先生让我们保护你的安全，我们失职了。”离周憬琛较近的保镖忽然说。 周憬琛这会儿觉得大脑有些混沌，重复了一遍，“安全？” “你放心，救护车马上就到了。”保镖又安抚周憬琛，“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能去医院了。” “可是，我得先去一个很重要的地方。”周憬琛的神智已经没有刚刚那么清醒了，他只觉得自己脑海里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一定要见的人。 他不知道怎么竟然迸发出了一股力，抓住了身前这个保镖的手臂，“能先送我去见个人吗?我怕我无故失约的话，他会不开心。” 保镖似乎不能做出决定，周憬琛有些心急，“我除了有些头疼好像没什么其他要紧的地方，迟点再去医院应该也没关系吧。” 第108章 他的视力也慢慢恢复了许多，视线里的画面都恢复了正常的清晰度。周憬琛面前的保镖皱着眉头看周憬琛，对他这副固执样子拿不准注意，只能偏头求助身后打电话的那个保镖。 那人拿着手机凑过来，示意周憬琛接电话。“你疯了吗周憬琛？你现在这个情况必须先去医院。” “你根本已经不清醒了，你看看你自己留了多少血?还想着到处跑?!” 齐彦怒气滔天，对着周憬琛一顿骂，骂的周憬琛本来就痛得头更痛，却也把他此刻理智滞后的混沌脑袋骂得清醒了些。 他现在确实得先去医院。要不然这样去见苏淮的话，肯定会把他吓到。 “那可不可以帮我，帮我去跟他说一声，我这边出了一点情况，我不是不遵守约定。”周憬琛转而祈求齐彦，齐彦知道自己今天是要去干什么的，他也跟齐彦聊过自己的选择，齐彦说只要是自己深思熟虑的决定，他会支持自己。 齐彦透过视频电话，看着周憬琛伤成这样还挂念着那个beta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叹了口气，“你先去医院，你的话我一定帮忙带到。” “拜托了，”周憬琛听见救护车的鸣笛声，挂掉电话时下意识叫了声，“爸爸” 齐彦看着挂掉的电话，一时间愣在原地，周憬琛终于肯叫自己爸爸了。 短暂的高兴过后是一些隐秘的不爽，他没想到周憬琛第一次认他，是在这种情况，为了一个外人，一个beta的荒诞约定。 真是见鬼，他齐彦这样的人生出的儿子，居然是个深情种，深情的对象还是个beta。 齐彦感觉有些胸闷，他的儿子应该成为和自己一样的人——在高楼上俯视众生的人。 陌生的天花板，让人感到不适的浓厚消毒水味道，周憬琛坐起身，看见自己身上的病号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医院。 不远处沙发上看资料的齐彦看见他醒过来，赶忙朝他走过来，“起这么猛干嘛，小心头。” 周憬琛听着他的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脑袋，上面缠满了胶带。 “你不是很忙吗?怎么在这里。” “你知不知道你当时有多吓人？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怕是死了都没办法面对你妈妈。” 提到已故的妈妈，周憬琛开始不说话。齐彦也觉得自己错言，闭上了嘴巴，坐在周憬琛床边给他削水果。 沉默了片刻，周憬琛想到自己上救护车之前对齐彦的请求，忍不住问，“你见到他了吗？他有没有生气，你有没有帮我跟他解释？还有，我出车祸的事你告诉他了吗？他是不是....” “很担心我”还没说完，齐彦把削了一半的水果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力度很大，发出“砰”得一声。 周憬琛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齐彦一脸隐忍怒气是因为什么。 “那里根本没人。” “怎么可能？你在骗我？” “我根本没有欺骗你的理由，我为你在那里等了一天，”齐彦似乎因周憬琛的话有些受伤，“我知道你在乎他。” “我一直想要弥补我在你成长中的缺席，想努力做一个能被你接受、认可的好爸爸。我一直支持你做的每件事，也总希望能为你做更多。”齐彦一脸痛色，声音不同于往日的平静，“在那种时候你还一再嘱托我去帮你见他，我怎么会不明白你在他心里的重要程度，可是他根本没来见你。” “你根本不知道，作为一个父亲，亲眼看见自己的儿子怎样被在意的人玩弄，我有多难过，多愤怒。” 齐彦脸上没有带着往日的稳重冷静，连看向周憬琛的眼睛都微红。 周憬琛从未这么直接得体验和感受到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关心和爱护，他从前叫“爸爸”的那个人，很是恨他，会骂他让他早点去死，甚至会在妈妈不在的时候打他。他承接来自“爸爸”的恨意，也怨恨“爸爸”。 他从未感受到父爱，在看见齐彦那双充满关切的眼睛时，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滚烫的热意渗进皮肤，融进血液，最近汇成心脏里一股陌生的暖流。他第一次对父亲这个词汇，有了痛苦以外的其他感知。 “不会的”周憬琛觉得自己的头有点痛，他强迫自己忽略，然后向齐彦解释，“他会不会也是因为出了什么事情？他不会无缘无故失约。” 周憬琛想到那天晚上苏淮犹豫着表露的真心，抑或是这段时间对他的忽冷忽热，忙不完的事情和频繁出现的omega气味。他不想承认，但是在说这话时，他的心和他的语气一样，底气不足。 他其实希望齐彦认同他的说话，给予他一点继续忽略所有而不顾一切相信苏淮的勇气。 但齐彦并没有，他面上浮现出犹豫的神色，最后又像是下定决心，把手机递给了周憬琛。 “你昏迷了两天了。这是今天上午商业板块的新闻。” 周憬琛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这些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直到视线落在新闻里他再熟悉不过的那个名字，以及夹杂在新闻冗杂文字里的一张张照片，照片上是他无数次追上、靠近的身影，是他无数次偷看、凝望、在笔记本上偷偷临摹过的正脸、侧脸，他喜欢的人，他的男朋友。和别人一起手挽手在耀眼的灯光下、热闹的聚会里，看起来般配登对，情意绵绵。 苏淮，前不久还说过对自己是真心的人，在今天上午和一个漂亮的omega订婚了。 第109章 周憬琛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情将那条新闻划到底的，只知道手指在触碰到最后一张苏淮和别人一块儿紧紧靠在一起的照片时，眼前已经是一片雾蒙蒙的了。 他低下头，把手机还给齐彦，说自己要一个人静一静。 直到病房的们被彻底关上，周憬琛冒着酸涩热气的眼睛才偷偷下起一场酸雨——从他心脏里冒出来的雨，既酸涩，又泛着苦味，像是什么东西快要坏掉时的味道。 持续不断的雨水会冲击本就根基不稳的房屋，绵长夏季的最后一场暴雨，会让本就脆弱的一切彻底现出原形。苏淮一次又一次对周憬琛的冷落、食言、欺骗，往周憬琛的心里扎进一个又一个小孔，而今天这条写满苏淮订婚的新闻，彻底将周憬琛自欺欺人粉饰得安然无恙的心变成废墟。 原来苏淮那时候说的不会再让他等，是这种意思——让他连等待的机会都丧失。 所谓约定不过是哄骗，而苏淮，根本不会出现。 第59章 盛夏暴雨 手机在车祸里被彻底摔毁，齐彦在周憬琛醒来的当天下午就送来了新手机。 夜晚颓然时分，周憬琛忽然想亲自同苏淮问个清楚。他要苏淮亲口告诉自己，他们算是什么关系，他和那个omega是什么关系，他们之间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拿起手机，却在拨打出那个牢记在心中的号码时，生出几分怯意。犹豫着，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拨打出去了。打出去了好几次，电话才被接通。 “付哲？”苏淮的声音很快传来，叫的却是别人的名字。 周憬琛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上午他在新闻里见过许多遍。付哲,付家的小公子，苏淮既将要订婚的人。 周憬琛一时间连呼吸都有些难以平稳，深呼吸了几下，他对着电话那边开口。 “是我。”周憬琛的声音有些抖，他难以自抑地想，苏淮听见是自己的声音，会不会很失望。 他好像更期待这个电话是付哲打出来的。 “哦。”苏淮淡淡应了一声，沉默一会儿，叫出了周憬琛的名字，“周憬琛。”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苏淮的声音听起来有了几分不耐烦，周憬琛直觉苏淮很想挂掉这通电话。 “上午那条新闻。” “嗯，是真的，不是谣言。”苏淮的声音很平静，很快，像是阐述一件很平常的事实，“我和付哲在一起了，快要订婚了。” “那我，我算什么，我们...”周憬琛的声音有些哑，几乎是咬着牙问出口，却很快被苏淮打断。 苏淮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似乎还带着几分嘲弄，“是啊，你算什么，让我想一想。” “大概，算我的一时兴起吧。”苏淮得出结论，笑了一声，“都这么明显了，你没看出来吗，我对你根本不上心，总是敷衍你、欺骗你，偏偏你还总是一副对我死心塌地的样子，轻易哄一下，甚至有时候都不用哄，就好了，看起来掉价的很。” “我不喜欢这样的，无聊得要死。” “我更喜欢付哲那样的，有脾气有背景也有钱，敢和我顶嘴，有些任性但性格有趣，不仅长得好看，还能帮我在家里站稳脚跟。” “而你，除了偶尔能让我开心，一无所有，也一无是处……” 周憬琛觉得大脑近乎一片麻木，咬着嘴唇，他想让苏淮停下来，想让他别说了，却只轻轻吐露出一个字，“你...” 他甚至叫不出苏淮的名字。有那么一刻，他觉得电话那边不是苏淮，只是一个和苏淮有着同样声音的陌生人。 “确实，周憬琛。我一直玩弄你，把你当个可以消遣的宠物，开心时就乐意逗你开心，假装也喜欢你，不开心就把你扔一边。” “你要是打电话过来，想让我跟你道歉的话，我可以立马跟你道歉。” “这件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好我混蛋，我喜新厌旧。对了，你也不是一点儿没察觉吧，在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和付哲勾搭上了，好多次不回你信息的夜晚，我都和他待在一起。他把他的信息素味道做成了香水送给我，很好闻比起柠檬的酸涩气味，我更喜欢百合的芳香。” 周憬琛握着手机的手在抖，一滴眼泪有些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落下，他闭上眼睛，忍住了眼睛里的涨涩感。他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苏淮口里说出来的，他也不相信，苏淮是这样的人。 苏淮的声音还在继续，他的声音远比平时要温柔许多，在这样浓稠暧昧的夜色里，更像是和情人之间的缠绵耳语。只是他所说的每句话，对于此刻的周憬琛来说，无异于一场钝刀执行的凌迟，而苏淮，是情意绵绵的侩子手。 最终是周憬琛先挂了电话，他试图张开嘴，却连一句“我先挂了”都说不出来。苏淮口中说出来的话，如同一把又一把尖锐的刀扎进心脏里，无法言明的痛感从心脏蔓延。 挂掉电话的那一刻，他浑身失了力，手机从手中滑落而下，伴随着声落在板上。周憬琛像是在床上呆呆坐立着，他疑心自己撞坏了脑袋，刚刚那痛电话是自己神经混乱下产生的错觉。 他释怀地笑了一下，起身准备捡起手机，试图通过手机里的通话记录来证明自己的所想。他艰难地站起来，脚刚刚沾到地板上时，只觉得头痛欲裂，随即眼前一阵眩晕。 第111章 第60章 困于牢笼 关于订婚的相关事宜，两边家长在饭局上聊得火热，苏淮和付哲根本插不上嘴。 饭局开始不到二十分钟，苏淮借口上厕所离开，苏其筠的保镖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在厕所焦灼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付哲像是透过他的面色看透了他心中所想。 “想溜？”付哲笑得没心没肺，凑在苏淮耳边问。 苏淮懒得遮掩，朝他点头。 付哲从厕所出来，领着苏淮朝酒店的后花园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回头看向身后的保镖。“我和他有点事情？你能先回避一下吗？” “抱歉，我不能回避。”保镖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这人怎么一点也不懂事儿，我想和他亲热一会儿，就在这里盯着，耽误我们谈恋爱？”付哲说着，已经整个人靠在苏淮身上。 “这..”保镖看着付哲和苏淮，犹豫再三，没有离开的打算，但是站在原地，转过了身。 苏淮被付哲往里走，付哲指着一面被层层树木遮掩住的矮墙，“从那里翻出去吧。” 这种事付哲做过许多回，完全有经验。 苏淮也没犹豫，朝着付哲说了声谢谢，就翻过了墙。 “不用谢，下次我想溜的话你也帮我打掩护就行了。” “下次吗？”苏淮笑了笑，没说话。付哲并不知道苏淮这是做了彻底离开这一切的打算，而苏淮只希望再没有下次。 苏淮翻过墙，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和周憬琛约定好的地方，他跑得满头大汗，怕周憬琛久等，没想到，找遍四周，根本没有周憬琛的人影。 应该是有事情耽搁了。苏淮安慰自己。 航班起飞时间越发临近，苏淮越焦急和担心，看着手机里完全没有回复的消息和打不通的电话拨出记录，他生出一点不好的猜想——周憬琛，是不是后悔了？ 他紧张不安地绞着手，一次又一次机械地拨打着周憬琛的电话。却总是没有回应。而另外一边，苏其筠的电话一次又一次地响起，像刺耳的警铃。 最后一次拨打电话时，他听见电话被接通，却没人接听，他急切的叫着周憬琛的名字，像是抓住悬崖上最后一颗树那样用力，却没有得到回应。 电话被挂断，苏淮脑海里紧绷的那根弦也瞬间绷断。 他攥紧手机，整个人都陷入茫然，思绪如同被疯狂撕扯的线团，混乱不堪。周憬琛，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是后悔不想来了也应该和自己说一声吧，一声不吭算什么？是在纠结和犹豫吗？不是已经约定好了吗？他不是说过喜欢我的吗？为什么不来？为什么刚刚不说话？为什么挂电话？ 苏其筠的电话又一次打过来，苏淮觉得自己像是被苏其筠捏在手里的风筝，电话每响一次，苏其筠就仿佛在告诉自己，他要把风筝线收紧一些。 苏淮在苏其筠紧密的电话催促下，心理防线几近溃断，他觉得自己又要被苏其筠捏在手心里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苏淮站起身，准备独自一人前往机场。 他想，抵达自己想要的目的地最重要，身旁有没有人一点也不重要。就算周憬琛后悔了，他也要离开。他厌倦了苏其筠的虚伪和自以为是，厌倦了自己如同傀儡一样被牵扯操控的生活，厌倦承受所谓上层阶级的各种轻视鄙夷和那些表面家人的敌意。 周憬琛哪有他期待的、自由畅快的未来重要？放弃周憬琛也没什么大不了。 被苏淮抓回宁山别墅关起来的时候，苏洺靠在二楼的楼梯边,抱着手看热闹。 被保镖扔进房间时，苏其筠脸上仍旧带着一脸怒气，居高临下地批评他，“胡闹，想逃婚，简直是异想天开！” 房间门被重重关上，所有能和外界通讯的工具也统统被收走，苏淮听见门外落锁的声音，他的处境，几乎和犯罪的囚徒没有差异。 被关在房间的时间里，苏淮还是控制不住想到周憬琛，想着那天的最后，周憬琛有没有去机场，想着周憬琛的动摇和后悔，会不会归根到底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根本不会爱人。 因为他没有给足周憬琛安全感，那周憬琛退缩，也是情有可原。苏淮想着，却还是忍不住鼻尖一酸，那周憬琛为什么不亲口跟自己说哪怕只解释一句，他也会学着释然接受。 每到饭点，会有人送饭进来。苏淮躺在床上，靠发呆、睡觉来消磨时间，根本没有食欲，一整天都没有吃饭。 凌晨十二点，苏淮坐在床边地板发呆时，房门被转动，他转过身，看见苏洺拿着食物进来。 “你来做什么?”苏淮坐着没动，声音融进窗外月色，透着淡淡的冷，“来看我笑话吗?” “起码这次不是，我最近也被强迫着和林司源的妹妹见面约会。”苏洺把手中的餐盘放在苏淮附近的桌子上，隔着苏淮一段距离坐下，“我们算是同病相怜。” 苏洺不会是单纯来看望自己，他们之间，不存在这种善意。 “想干什么，直说吧。”苏淮整个人都如同一滩死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办法在他这里激起波澜。 苏洺轻轻笑出来，苏淮觉得他的笑声很刺耳，转头看他，见他正低头轻轻抚摸着自己手上结痂的伤痕。 苏洺凑近苏淮，声音压低，带着点激动，“我来告诉你一些，你肯定很感兴趣的秘密。” 第112章 “你知道为什么苏其筠这次这么强硬得强迫你和付哲订婚吗?” 苏淮没回答，还能为什么呢?为了苏其筠自己的利益罢了。 苏洺并不在乎苏淮的沉默，“他和苏海签了商业对赌协议，赌上了全部身家，赌注是在这三年内把苏氏的营业额翻倍。正经经营他没足够的把握，所以想剑靠这种联姻式的合作。我和你，都不得不成为他达成目的的棋子。” “不过这还不算什么。你前不久刚知道，原来他这不是第一次签对赌协议了，上一次，苏氏陷入经营危机的时候，他也冒险和投资商签了对赌，不过赌的是你妈妈的全部资产。” 说到这里，苏淮才稍微有了些反应，转过头盯着苏洺。 “他赌输了呢。他不敢告诉你妈妈，转身和断绝关系的父亲—也就是我们的爷爷寻求帮助。你和你妈妈就是爷爷心中的一道梗，爷爷答应帮他，条件就是他必须和你妈妈离婚，接回我妈妈和我。” “他全都同意了。这些是你妈妈出事前两个月发生的事情。” 苏淮忽然站起来，眼睛里是汹涌而起的情绪，“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我想说，”苏洺也跟着站起来，看着苏淮的眼睛，问他，“你知道你妈妈是怎么死的吗？” 苏淮控制不住的双手发抖，身体不受控制得站起来，朝苏洺走过去，“你什么意思？” 说话时，他牙齿发着抖，几乎是有那么片刻，他觉得苏洺话中含义不言而喻，可他不敢相信。 “还能有什么意思？”苏洺一脸假模假样的天真，笑着问苏淮，“你不会天真以为，你妈妈的死只是单纯的一场意外吧？” “我曾经怀疑过，是辛月做的。”苏淮赤红着眼，看着苏洺。林未玥的死是扎在他心底的一根刺，时间过得越久，那跟刺埋得越深，也扎得更痛。 “你到也没怀疑错。”苏洺看着苏淮，知道到自己扔出的石子在死水里激起了汹涌浪涛，有些得意，“直接凶手确实是我妈妈，但幕后真正的策划者，是苏其筠，包庇和默许这一切的，是苏海。可怕吧，杀死你妈妈的凶手都在你身边，还是你的家人。” 苏淮浑身发着抖，咬着牙问苏洺，“你说的这些话，有证据吗?” “我只能告诉你，我说的全是实话。至于证据，连警察都找不到的证据，我怎么可能有。”苏洺看着苏淮的失态，恍惚之间有些分不清，自己和苏淮，到底谁更可怜，“这个家真是搞笑。你看，爸爸不像爸爸，儿子不像儿子，妻子也不像妻子。其实都是疯子。” “哦对，除了你。” “你知道吗?这个家里你太正常了，所以你才是最不正常的那个。” 苏洺的声音游离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然后又一句一句撞进苏淮的耳朵，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在游泳池的深水区里溺水，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将自己死死压入水中，明明努力的大口呼吸，却只能灌入一口又一口的水，窒息感拖着他的身体陷入无助和绝望之中。 苏淮觉得自己现在正溺在水里，他不能呼救，也无法挣扎，身体在不断不断下坠，马上要被冰冷刺骨的水压碎。 他没想到，自己的生活还有更不堪更痛苦的余地。 有些失力缓缓坐回地上，苏淮垂着头，陷入沉默。苏洺看着苏淮这副脆弱成一滩烂泥的样子，有些痛快，但也没那么痛快。 有时候连他也会想，如果能只做个纯粹的疯子就好了，不用在这恶心的泥沼里挣扎，也不必因不能逃离解脱而倍感痛苦。 转身要走时，身后苏淮的声音响起，如同轻飘飘的没有依托的柳絮，“你告诉我这些是想干什么？” 苏洺忽然也感受到了苏淮的痛苦，同自己一样甚至更浓烈的痛苦。他继续朝门外走，声音散漫，“你管一个神经病有什么意图？” “要真说我有什么意图，大概就是，我疯了，我连我妈也想毁掉。”他举起自己的手，接着苏淮房间里昏暗的光看着上面新旧交缠的伤痕，眼睛里有明灭之间浮出点恨意，又瞬间消失，“可我好像没办法亲手做这件事，就想让你来办。” “别让我失望。”苏洺大步离开，在转动房门把手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像是替他惋惜一样，“你明明，差一点就能逃离这里的一切了。” 他面上替苏淮可惜，心里却庆幸，也得意，他告诉苏淮这些秘密，就是要他永远和自己一样，困在这个深不见底越望越黑的深渊里，他要苏淮为了自己的妈妈在这宁城人人都羡慕的富贵苏家里做困兽，带着镣铐挣扎着，然后撞得头破血流。 他从来都认为认为，如果锁在牢笼里的只有一个人，那这个人就是全世界最可怜的人，可要是被锁住的有两个人，他将另外一人置于更痛苦的境地，欣赏他被痛苦折磨的样子。 那他就变成了天下最幸运的人——能够可怜别人的人。 苏淮一直不吃饭，第二天的晚上，是苏其筠亲自把饭送进来。 “一直不吃饭，饿坏的是你自己的身体。”他冷冷对苏淮道，“你也别以为光靠这样，我就会取消你和付哲之间的婚事。” 苏淮目光淡漠地看向他，他认真的看向苏其筠的眼睛，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双属于冷血动物的双眼。 苏其筠被他的眼神盯得忍不住皱起眉，又觉得自己身为父亲和一家之主的权威被轻视冒犯，忍着怒气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第113章 两双视线碰触在一起，像是一把无法控制的火焰突然燎起，隐隐有危险的预兆。 手机铃声响起，切断了即将引起爆炸的引线。是苏淮的手机，但声音来源却是苏其筠身上。 苏其筠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这个号码打了很多遍?看来是很想找你。” 他一副大发慈悲的样子，接通电话，把手机开了免提，递到苏淮面前。 苏淮看到是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以为是付哲故技重施，于是轻轻问了一声，“付哲?” 对方沉默许久，开口时，声音有些抖。 是他梦里出现过的声音，苏淮心里泛出些许酸涩，像是下了一场狂大喧嚣的柠檬雨。 可在苏其筠的目光注视下，他的脸色和声音却伪装得冷漠。 他的灵魂抽离，看着另外一个自己表演，嘴里吐出刀子，扎在周憬琛身上，也扎进自己心里，一刀又一刀，痛得不行，却还是要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要挂着漫不经心的表情，要皱眉装作不耐烦，要冷酷无情。 最终是周憬琛那边结束了这场凌迟一般的电话，苏淮在挂掉电话的那一刻，才发觉自己有多么想念周憬琛的声音。可是，都没听他说几句话。 电话结束，苏其筠探究的目光扫视着苏淮的脸，“是上次我见过的那个alpha。” “是，分手后他一直纠缠我。”苏淮别开脸，看起来很是厌恶的模样。 苏其筠收过苏淮的手机，走前又问苏淮，“你这次突然想要跑?不会是因为他吧?” 苏淮抬头看苏其筠，他察觉到苏其筠眼里转瞬即逝的狠戾，几乎是下意识想到苏洺的话，想到林未玥。 苏淮身上忽然涌起冷意，恐惧也一丝丝渗入。嗤笑一声，苏淮直视着苏其筠的眼睛，“他也配?我连付哲这样身家的人都看不上，怎么会看上那个连付哲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的人?” “我想跑是因为，我觉得没人能配得上我，我也根本不想被你安排。” 苏其筠像是很满意苏淮的回答，微微勾了下唇，“眼光高是好事，但付哲已经是目前你能够遇到的最好的选择了。先把订婚的事情定了，如果之后有更好的选择，我肯定会帮你争取。” 门被带上，随即响起落锁的声音。苏淮坐在床上看窗外的月亮，头一次觉得月亮也刺眼，让看的人眼睛生疼。 第61章 周先生 五年后。 热闹的宴会现场，陆续走进的宾客无一不夸赞门口迎客的一对璧人，说他们如何门当户对，如何般配登对。 门口，闪光灯不停闪烁在苏淮无可挑剔的脸上，强光刺得他眼睛忍不住眨了眨。旁边高大的alpha立刻弯下腰，贴心挡住他的眼睛，于此同时对着手持长枪短炮的记者道，“请各位媒体朋友先进内场吧，他眼睛被闪光灯照得不太舒服。” 说完，他抱歉地笑了笑，记者堆里瞬间吵闹了起来，一边赞叹alpha的绅士护夫，一边抓紧时间拍了最后一组图。 媒体一散开，alpha的手放下来，凑近苏淮轻声问，“没事吧?” 苏淮松开alpha的手臂，露出一个有些疲惫的笑容，“没事，我去上个厕所，你先应付一下。” “嗯，你要是累的话我帮你跟叔叔说一声，我们等下先离开。” 苏淮笑了下，没说话。苏其筠这几年在商界混得越来越好，说一不二的调子也拿的越来越高，没人能在他面前说得上话。 苏淮昨晚失眠得厉害，一整晚没怎么睡，今天又一大早被拉来这里，此刻整个人昏昏沉沉。在厕所洗了个冷水脸，也没能让大脑里的疲惫消散半分，从厕所出来时，脚步虚浮间撞了个人。 苏淮低头道歉，转身欲走，却被人扯住手臂。 捏的极紧，如同钳制一般，那只手握住苏淮的手腕，手背上的青筋爆出，是单看手也觉得主人很不好惹的样子。 苏淮痛得忍不住皱起了眉，抬头想骂一句神经病。一边甩着手一边抬头，在对上一双黑的发亮的眼睛时，却愣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苏淮困顿的大脑本来就迟钝，现在一下子更是如同罢工般，停止思考。 倒是对面高大挺拔五官凌厉的alpha先露出友善又迷惑人心的笑容，带着嘲讽意味道，“怎么，几年没见，这就已经认不出来了?” “也是，苏大少爷这几年，未婚夫都换到第三个了，怎么会记得我这个曾经供你消遣过的宠物呢?” 苏淮愣愣地看着周憬琛，眼前的这张脸和记忆中重叠，好像没哪不一样，又好像，哪哪都变了。 他反应缓慢地接收着来自周憬琛的嘲讽，没说什么，只问了句，“你怎么在这?” “我不能出现在这儿吗?”周憬琛仍旧没送开苏淮的手腕，听见这话后，捏得更紧，像是要把苏淮骨头捏断似的。 苏淮在看见周憬琛脸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有些麻木，连痛感都滞后了许多，他看着周憬琛的脸，冷淡道，“你不该来。” 两人无声对峙间，不远处传来有些急切的声音，“小淮!” 苏淮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用力甩掉周憬琛的手，他望着那个跑向自己的alpha身影，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周憬琛愈发阴沉的脸色和晦暗不明的眼神。 alpha跑过来，拉着他的手，凑到苏淮耳边，“苏叔叔找你。” 说完看见一边站在苏淮身边的周憬琛，看了眼苏淮，“这位是?” 第114章 周憬琛站在没说话，苏淮先笑着向alpha介绍，“我高中同学，周憬琛。” 转而又对着周憬琛介绍起自己身侧带着眼睛样貌斯文的alpha，“这是我未婚夫，宋柯。” 周憬琛看着苏淮笑得大方得体的笑容，也笑了起来，“恭喜啊!苏淮的眼光果然好，宋先生简直一表人才，年轻有为，二位站在一起，真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宋柯听着周憬琛的话，温柔地看了眼苏淮，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般，对周憬琛说了声谢谢。 苏淮也陪着笑了笑。他从未想过，再见到周憬琛是在这种场景，也没想到周憬琛如今变成了这样，让人看不透摸不准，目光阴沉沉的，让人不安。 更让苏淮意外的是，周憬琛居然是作为宾客被邀请到订婚宴的，订婚宴是苏其筠一手安排，他没过问过，也没关注过。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周憬琛是以什么身份被邀请而来。 整个宴会流程里，无论苏淮是挽着宋柯的手向宾客敬酒，还是被塞着话筒推到台上发言，亦或是坐在角落休息，他总能感觉到一道难以忽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直白得毫不掩饰，像一颗定时炸弹，让苏淮一整晚都觉得心烦意乱。 甩开宋柯，独自一人准备到阳台角落边透会儿气，没走出来一会儿，身后响起脚步声。 苏淮没回头，却清楚地知道是谁。 轻轻转身，又看到那道炙热又恼人的视线，苏淮觉得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被点燃，让他整个人十分烦躁。 他忽然朝周憬琛走过去，两只手紧紧攥着周憬琛的衣领，将周憬琛狠狠按在墙上，脸上浮现出几分怒色，“不要再这样看我了。” 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了，好像全世界只看得到我，好像离不开我。 手上的力度无意识加重，即便觉得讨厌得不行，可苏淮还是在这种眼神里有片刻地失神。 两人的鼻尖似乎在若有若无地触碰着，温热的气息纠缠在微凉的空气里，氛围缱绻，如果被人撞见的话，也许以为他们是在角落偷情。 周憬琛没有看苏淮的眼睛，他微微垂眼，被睫毛盖住的眼神晦暗不明。他专注地盯着眼底那两片一张一合的嘴唇，想到了花园里沾了朝露的玫瑰，让人想冒犯，想采撷。 苏淮仍旧在说，说着周憬琛不想听的话，面色冷漠，眼神也疏离。 但周憬琛浑不在意，他只觉得，这个姿势好像在索吻。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走神，忍不住去想，上一次吻他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在几天前的梦里，梦里苏淮要他叫他的名字，要他弯腰低头，要他抱他更紧，要他不准咬他脖颈。 梦里的自己句句回应，一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一边吻他很凶，让他喘不过气，让他整个人都化在自己怀里，让他身上充斥着自己的气味。 梦里的苏淮美好而又模糊，远没有现在这样鲜活，即便是生气，也好看的不像话。 周憬琛快要忘了，和苏淮接吻是什么滋味。 他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凑近的他的小玫瑰，说不清是无意识地被蛊惑，亦或是有意识的肆意放纵，周憬琛也并不纠结这些。 毕竟，在苏淮面前他总是很容易失控。 便只跟随者本能，一点一点低头，于是鼻尖相触，然后想贴，只是还没来得及再近一步，整个人被大力怼在墙上。 明明再靠近一点就可以了，可是他不愿意。周憬琛觉得有些失落，然后想起刚才订婚宴上苏淮对着未婚夫笑容明媚，踮着脚同他耳语的样子。 手指悄无声息的握紧，眼神也暗下来，他的目光再度回到苏淮脸上，贪婪而肆意地审视着他。 这朵玫瑰应该是他的，他应该把他接回自己的花园好好养护猜对，不让其他任何肮脏的东西碰到他。 “忘掉之前的一切，不要再靠近我。”苏淮狠狠瞪着周憬琛，为他没有认真听自己讲话，也为他刚刚的出格举动。 被狠狠摁在墙上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被压制的感觉了，没人能这样对他，也没人敢这样对他。 只是因为施加暴力的人是苏淮，周憬琛没有任何反抗，都照单全收，甘之如饴。 和苏淮对视良久，周憬琛对此刻苏淮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这种状况感到满意，他微微勾唇，答了声，“好。” 那双正映着自己的眼眸似乎浮现气了一丝诧异，不过只是转瞬即逝。 苏淮迅速松开周憬琛，看着他工整的白衬衣上被自己揪出的皱纹，心情甚好地替他理了理，轻轻用手抚平后，他仰头看他，似噙着清淡笑意，“说到做到，周先生。” 对于周憬琛这么轻易就松口答应，苏淮有些意外，但又很快接受。 无视掉心里那些异样感觉，苏淮搜刮了一遍回忆，周憬琛确实从来都对他言听计从，有求必应。 这么多年，他居然还是没有变过。苏淮觉得这样挺好，又觉得这样不好，他知道自己不该对周憬琛有什么仁慈心或是同情心，只觉得周憬琛既然都混到了如今这样有权有势的地步，还是性格强硬点好，要是还像之前那样，怕是要被人欺负死。 直到苏淮从视线里消失，周憬琛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点燃，猛吸一口，他想让自己冷静一点。 第115章 周先生，苏淮叫他周先生。他露出了自嘲般的笑容，他们之间，可不是这么生分的关系。 从前不是，之后也不会是。 烟雾缭绕间，星星点点的火光被他焦躁地在手中摁灭，这只烟并没有让他清醒起来，内心那些阴暗的想法被一把点燃。 他没法忘掉，也没法不靠近他。 第62章 准备的惊喜 阳台的纠缠淹没在夜色里，如同周憬琛口中吐出的烟雾，风一吹，就散得干干净净。 重回宴场，苏淮仍旧挽着宋柯的肩膀，黑白的情侣西装，觥筹交错的名利场，他们是如玉的一对璧人。 而周憬琛，似乎真的听进去了苏淮的话，不靠近苏淮，也不再看他。 “那位周先生，你高中时和他关系很好吗?”同人攀谈完，宋柯忽然低头问苏淮。 苏淮挽住宋柯的手有些僵硬，皱着眉抬头，“怎么这样问?” “你看了他好几次。”宋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苏淮。 “不太好，”苏淮摸着宋柯的脸，笑得蛊惑，“所以搞不懂他怎么会来。” 宋柯握住苏淮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手，“你要是不喜欢他，我帮你出气，把他赶出去。” 苏淮抽出自己的手，神色如常，“不至于。没必要为无关紧要的人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 “都听你的。”宋柯看向苏淮的目光很是深情，把苏淮抽出来的那只手握住，凑到唇边亲亲吻了一下，“不过接下来，你只准看我。” 听见宋柯这话，苏淮身上不适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还是笑了笑，答应道，“嗯。” 闻言，宋柯开心地笑了起来，环在苏淮腰间的手紧了紧，“今天是个好日子，我提前订了楼上的套房。” 苏淮不动声色地挣脱了一下，身体与宋柯稍微拉开了点距离，但两人仍旧是一个亲昵的姿势。 “今晚公司有点事。”苏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遗憾，脸上也浮出几分疲惫。 宋柯知道苏其筠最近给苏淮分派了好几个重点项目，都是出不得差错的。一时间也没法儿再继续邀请苏淮，可明面上挑不出苏淮的毛病，心里却忍不住抱怨，他这个未婚夫当得可真够无趣，看得到碰得到，却怎么也吃不到。真是难搞。 他疑心苏淮是存心吊着他，毕竟苏淮的一举一动都很会拿捏人心，可他又对自己的外形身材以很有自信，觉得苏淮不可能一点儿也没沉浸在自己的魅力中。于是又觉得，苏淮大概是个不结婚就不想拥有性生活的老保守。 “工作虽然重要，但更要注重身体。”宋柯也只能装作体贴，关怀又担忧地看着苏淮，“你最近好像都瘦了。” 苏淮点点头，懒得说话。 订婚仪式已经开始，主持人用声情并茂的声音讲起了开场白。随后，又请两位新人上场。 即便之前新闻爆料里，苏淮的未婚夫确实如周憬琛所说，换了一个又一个。但是真正顺利走到订婚宴这一步了，倒是只有宋柯。 两人牵着手在众人的注目中走上场，被一番天花乱坠的夸赞介绍后，就开始进行送花、交换戒指等仪式。 所有的环节为了万无一失，已经提前预演过，所以当承受着四面八方的闪光灯拍摄时，两人连一根头发丝都挑不出毛病，精致漂亮的beta，高大帅气的alpha，碍于苏家如今的商业地位和苏淮在苏家的受重视程度，也没什么人敢疑问一个beta是怎么攀上这样一个这样优秀的alpha。 只敢在表面上奉承着，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然后在背后偷偷议论，议论是因为那张招摇张扬的脸，又是特殊的不易被标记的beta体质，所以被作为权色交易中的棋子，从而拥有今天的一切。 一个beta，用时拥有貌美和本事，就注定要承受各种捕风捉影的猜嫉。而媒体尤其喜爱这种血雨腥风的体质，因而这次订婚宴，许多媒体都争相前来。 苏其筠也很喜欢苏淮倍受媒体关注的特质，因为每次重要的场合交给苏淮，就是免费获得了增加曝光度的机会。 宋柯在台上拿起戒指，轻轻拖着苏淮的手，正要把这颗正闪耀着璀璨微光的戒指带在苏淮的无名指时，门口却响起躁动。 有人闯入了会场，宋柯被那动静闹得忍不住偏头，看清来人的时候手僵硬地停留在了空中，后背突然冒出了点冷汗。 闯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碎花裙子、容貌清秀的omega，她头发乱七八糟，脸上挂着泪，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宋柯，满是哀怨。 四周是跟着冲进来的保安，他们犹豫着，不太敢上前，这个omega周围有两个身手不凡的保镖，一路护着她闯进来。 “怎么回事?私自闯入，还不快把她赶出去?”宋柯一时间急得大喊。 苏淮看了眼对面神情慌乱的宋柯，又看了眼那个闯入宴会的omega，两人的表情明显是有感情纠葛，苏淮突然觉得头有点疼。 “宋柯，我怀了你的孩子!你就这么不负责任吗?”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前排的摄像机立刻偏转了方向，人群也都朝着那个omega涌了上去，眼神一会儿看向台上，一会儿看向这个突然闯入omega，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宋柯在台上气急败坏地解释，表情却掩不住的心虚，他一会儿看着台下脸色铁青的父母，一边看向身旁神色淡漠的苏淮，准备拉他的手，“小淮，你别信她....我根本不认识她。” 第117章 不算狭窄的四方空间里，周憬琛的手仍旧捏着苏淮的手腕，没有放开。他毫不回避苏淮的目光，嘴角的笑肆意又挑衅，“是。” 苏淮在他的表情里早就得出了答案，呼吸因克制的怒气而起伏时，周憬琛不在意地继续补充，“给你准备的惊喜，喜欢吗？” 第63章 来见我 苏淮甩开周憬琛扣住自己手腕的手，后退着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看着周憬琛脸上那抹漫不经心的笑意时，他忽然有点明白周憬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为了看自己的笑话，为了报复自己曾经对他的侮辱和玩弄。 现在的周憬琛和从前总是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周憬琛，除了那张好看的脸，无论是气质还是眼神都不一样了，半敛着眼低头看自己时，苏淮总觉得自己与一头发现猎物、匍匐蹲守的野狼对视一样，在倦懒随意的面容下，隐藏着危险的利爪。 苏淮的理智催促着他，应该尽快离开，不要和周憬琛有太多纠缠，过去的事情无论如何都已经过去了。 可他没有听从理智，而是被记忆力那双总是无条件温柔注视着自己的双眼牵扯住，“为什么这么做?” 他盯着眼前这双丝毫不带温柔的眼睛，心情复杂。他其实不明白。 他以为的周憬琛，在分手后会伤心、郁郁不振一段时间，然后就会憎恶代替伤心，对自己彻底死心、敬而远之。他没想过这么久后周憬琛还会出现在自己身边，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没有为什么?”周憬琛轻笑一声，眼里有些嘲弄，“无聊罢了。” 多年前扎进周憬琛胸口里的针变成了一把回旋刀，锋利地插入了自己的心脏。苏淮看着周憬琛的表情，仿佛能听见他在无声中对自己说:怎么，只允许你从前把我当消遣，不允许我现在消遣你? “这样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虽然周憬琛制造了一场闹剧，但是苏淮相信苏氏的公关团队能把这件事情处理好。所以，总归也只是让现场的人看了一场闹剧而已。除了让苏宋两家多付一点公关费，也没法儿为周憬琛带来任何利益。 “谁说没有?”周憬琛懒懒靠着电梯，目光被光线照得看不真切，声音深沉，“起码看见你在台上错愕慌张的模样时，我很开心。” 即便只有那么一瞬间，周憬琛也为自己在苏淮平静的生活里掀起些许波澜感到快乐。 果然是为了看自己的笑话，苏淮一时间连话都没能说出来，“你!” 周憬琛的目光又落到苏淮的此刻因为生气而紧握的拳上，在苏淮波动的情绪中，他显得从容而平静，“你挑的男人眼光太差，那枚戒指丑得不行，一点儿也不适合你。” 说话间，他轻轻碰了碰苏淮西装领上佩戴的胸花，和宋柯身上戴的那枚是情侣款。然后轻轻一扯，那个看起来昂贵灿烂的钻石胸花就轻轻掉在地上。 苏淮没注意周憬琛的小动作，只是下意识甩开他碰触到自己衣领的手，冷声骂了句疯子，“疯子。” 听到苏淮骂自己，周憬琛笑了出来。他还什么都没开始做，苏淮就一副红着眼睛不能忍受的样子，骂他疯子。要是等他把自己脑海里那些真正疯狂的所思所想实施出来，苏淮会不会哭出来?会不会恨不得根本没认识过自己? 不知道到了哪层，电梯开门声音响起，苏淮带着被气红的双眼，立马大步跨出，似乎片刻都不想和周憬琛多待。 苏淮走出一段距离，回头确认四处都没人时，清瘦笔直的身体忽然泄了力，靠在身后的墙上闭起眼睛，平息了好一会儿，再睁开眼睛时，眼睛里的红更重了些。 另一边，周憬琛看着那道快步走出电梯的身影，忍不住掏了掏口袋，摸到了烟和打火机。 电梯门关上，他看着那个落在地上还泛着光的胸花，轻轻抬起脚，然后重重碾下，珍贵的钻石在他脚下如同一地碎玻璃渣。 苏淮回公司和公关团队开了一晚上的会，由于现场封锁消息较快，进出的媒体也都进行了严格的检查和相关打点。所以问题并不大。 而宋柯那边也安抚好了自己的omega，连夜让omega配合他出具了精神异常的证明书，即便宴会在场有人在公众面前抖露出今天发生的插曲，宋柯这边也能完好应对，不落人口实。 从公司大楼出来，苏淮接到了宋柯的电话。 “抱歉小淮，今天的事情，我明天会当面跟你解释。” 苏淮明天有一整天的行程安排，没有什么时间听宋柯编造一些情意绵绵的谎言。 于是直接道，“不用跟我解释，我只希望不会再有下次。” “毕竟这次的合作，对我们两家都很重要。” 苏淮正在回家的路上，疲倦得看着这个城市的灯火璀璨，在宋柯的声音里不耐烦地皱起了眉。 “我都明白，肯定不会再有下次。但我们之间……我以为我们之间，是有一些真感情的，这次的事情，真是个误会。” “别把我当傻子，宋柯。”苏淮的声音冷淡，“你的私人生活我从不过问，别影响到我们的共同利益就好了。” “小淮……” 宋柯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苏淮直接挂断了电话。 妈的，养不熟的臭婊子。宋柯将手机一气之下摔倒地上，整个人都脸色彻底垮下来。他自觉自己和苏淮在一起后，对苏淮简直是百般体贴千般呵护，却总是没能得到苏淮几分好脸色。 第118章 不过是长得好看点，又因为有点能力，被苏其筠看重而已，总归不还是个beta，居然这么不识趣。 他不过就是在外面养了好几个情人罢了，要不是苏淮是个性冷淡不肯和他做，他怎么会去外面找人。再说，传言里苏淮就是苏其筠用来进行权色交易的棋子，他从前不信，觉得苏淮这个冷淡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被苏其筠操控，现在想想应该也不是空口白话。苏淮就是个凡事以利益为先的婊子，没准就是在他面前不给碰在别人床上叫的欢呢。 想着想着，宋柯先前因为今晚这事心里升起的那点负罪感消失殆尽，甚至觉得千不是万不是，都是苏淮的不是。 这场闹剧发生时，苏其筠恰巧离开了会场。第二天，苏淮显示跟苏其筠报告了昨晚的事情，紧接着，有辗转于各个会议室。 忙碌了一整天，与昨晚有关的商界新闻，也只是一些正常的描述两人订婚宴盛大、两位新人灵魂伴侣天作之合的报道，并没有其他信息流出。 苏淮松了口气，以为这件事大概就这么过去了。只是晚上回到家时，邮件里忽然多了许多陌生邮箱发过来的邮件。 一打开，全部都是宋柯和他的各种情人亲密出入酒店、在国外公众场合肆无忌惮接吻的视频。 还没来得及打电话让it追踪一下这个陌生邮箱，自己放在桌边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陌生的电话号码，在他打开邮箱并看完邮件的时间点打过来，苏淮直觉这个电话和这几封邮件有关。 接起电话，落入耳中的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看到这些是什么心情?” 是周憬琛，苏淮握住电话的手更用力了些，冷着声音回答，“没什么心情。” “听说你一直很看重自己和宋柯之间的关系，也一直竭力在公众前维护你们二人模范伴侣的形象。周憬琛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听起来深沉又富有厚重的质感，只是苏淮听着那语气，总觉得有几分若有若无的戏弄。 “是。所以呢?”苏淮的声音有了几分不耐烦，他还是很不适应周憬琛重新出现在他的生活，担当着一个危险又完全无法把控的角色。 “我以为，你那么喜欢他，看见这些，应该会很伤心呢?” “周憬琛，”苏淮咬着牙，脸色不大好，“够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原来，其实你在意的不是宋柯啊，你在意的是你们两个之前一手在外界塑造起来的形象，在意的是你和宋柯的订婚宴给你的新品牌发布会带来的预热效应，你在意的是这一切带给你的利益。” “是。”苏淮毫不避讳，直接承认，“我向来唯利是图。” “可是我手上这些东西，注定要让你和宋柯在媒体前苦心经营的天作之合形象尽毁，到时候你的新品牌又是和宋氏合作，到时候的负面效应恐怕……” 苏淮有些急切地打断了周憬琛，问他，“周憬琛，你想要什么?” 他不相信周憬琛发这些东西过来只是为了纯纯戏弄自己，为了看自己慌张不安从而获得报复成功的快感，他觉得周憬琛一定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爱巢”的推出，他下了许多心血，也是他在苏氏拓展自己根基最重要的一步。只要周憬琛的要求不过分，他想，他都可以满足他。 周憬琛却并不正面回答，反而笑着继续同他讲，“苏淮，你的未婚夫一点儿也不把你放在眼里，他现在正和别的omega共度春宵。” “那些都跟我无关，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我觉得这对你一点也不公平。” 周憬琛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转头又问苏淮，“你刚刚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 苏淮沉默几秒，对周憬琛道，“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我都会答应你。” “那我要你来见我。现在，立刻。” 浓稠夜色里，周憬琛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苏淮揣测过周憬琛想要的东西。他想着也许周憬琛就是不肯放过自己，所以想要让自己痛苦难堪，也想过周憬琛也许也明白了这个世界自我利益至上，想要向他索取能为自己创造利益的东西。 他没想到周憬琛想要的，只是和自己见面。 失神间，手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上的水杯，半杯温水尽流落在他的大腿上，在他的皮肤上下了一场狭窄又滚烫的雨。 第64章 不可以吗 周憬琛来宁城是因为齐彦给他交代了任务，他过来监督第三方机构对合作商的生产审核。齐彦年轻有为，又对手下的产业经营有方，公司这几年的状况如日中天，寻求合作的企业也越来越多。 宁城这边是齐彦战略版图中一个不可忽略的重要据点，他对这次合作商的挑选十分看重，因此特地让周憬琛来跟进。 自来到宁城，周憬琛就陷入了连轴转的忙碌状态，白天是一个接一个紧凑的工作会议和工厂考察，晚上还要参加各个企业的招待饭局。 饭局上自然少不酒，往往度数高，口感辛辣浓烈，几杯酒下肚，白天穿着正装在会议室里正经严肃的人就能赤红着脸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周憬琛从前不喝酒，酒量也不好，但这么些年，待在齐彦身边也练得差不多了。从前苏淮稍微怂恿着他喝一杯，他都能头昏脑胀晕得不行，现在跟酒桌上的人喝一轮，也能保持着七分清醒。 第120章 而周憬琛截然相反。他就像一个摇着尾巴的天真小狗，真诚勇敢地奔向那个冷漠的士兵，大方直白地对他说，这扇门是开的，那扇门也是开的。他对他是敞开的、毫无保留的。 餐厅二楼包了场，在一楼传来典雅浪漫的钢琴声渲染下，环境显得安静暧昧。 “你来得好迟。” 周憬琛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苏淮的出神。 从落座时，苏淮就有些恍惚，这家餐厅他们以前一起来过，甚至这个靠着窗边的座位，也是他们第一次来这家店时坐的位置。 餐厅的装修没变，窗外璀璨的夜景也没变，甚至坐着的是同样的两个人，可吃饭的感觉却和回忆里截然不同。 苏淮坐在周憬琛的对面，看着满桌精致餐食和周憬琛那双在暧昧柔和灯光下看不真切的双眼，只觉得不安。餐桌的距离很短，可他清楚意识到，他和周憬琛的距离很远很远。 那些周憬琛曾经对他不必试探就敞开的心门，不仅全部关得严严实实，还上了锁。 “路上堵车。”苏淮压住自己总是忍不住飘远的心绪，面色冷静地同周憬琛解释。 苏淮低头看了眼餐桌上的菜，握着餐具的手轻不可微地颤了颤，抬头看向周憬琛时，眼神有些飘忽。 “我以为是你不想见我，所以才这么慢。” 周憬琛说话间，自然地向苏淮碗里夹了一块糖醋排骨，他的声音带着点委屈，好似在苏淮面前把姿态放得很低。 可苏淮却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抬头，对面那人的目光仍旧和从前一样直白、毫不回避，只是里面装的不再是毫不掩饰、赤诚坦荡的喜欢，而是散漫的从容和让人无法探究的深沉。 事实上，周憬琛说的没错。他确实不想见周憬琛，所以一路上犹犹豫豫磨磨蹭蹭，好几次路口都想转弯调头。 可他又怕，怕周憬琛报复，怕他手里的那些东西放出来会扰乱自己的计划，造成他不愿也不能承担的损失。 “当然不是。”苏淮否认，甚至扯出一抹笑容，“能和齐氏集团的大少爷吃饭，我求之不得，乐意得很，怎么可能不想来。” 苏淮在当天宴会结束后就让助理去查了一下周憬琛为什么会出现在宾客邀请的名单上，意外得知了周憬琛是齐氏总裁独子的信息。 在他们谈恋爱的时候，周憬琛从未向他提及过自己家里的信息，那时苏淮心疼周憬琛父亲破产母亲离世，也从来不提不问。现在看来，他们即便是关系最亲密时，也都隐瞒了对方许多事情。 “齐氏集团的大少爷?”周憬琛重复一遍苏淮口中对于自己的定位，也笑了出来，然后无情戳穿他，“苏淮，这么多年不见，你的谎话还是张口就来。” “我刚刚坐在这里，看见你的车在下面那个路口转了两圈。” 一时间气氛凝滞，苏淮放下筷子，克制地问道，“既要我来见你，又要我承认不想来见你。周总，您到底想干什么?” 听到苏淮叫他周总，周憬琛的眉毛下意识地皱起来，随后又露出散漫又带着嘲意的笑容，“不干什么，逗弄宠物还需要什么原因?” 苏淮在这一刻，意识到周憬琛反复无常，压抑着内心冒起的火气，向周憬琛确认，“你在电话里说，我来见你的话，你就不会放出手里那些东西，是不是真的?” “先吃饭吧。”周憬琛并不正面回答苏淮的问题，他又开始给苏淮夹菜，可苏淮只看着他，似乎非要等周憬琛给一个答案才肯动。 周憬琛于是后退一步，对苏淮说，“看你这顿饭的表现。” 弄不清楚周憬琛哪句话是认真哪句话是戏弄，又因为那些视频的存在只能一直被周憬琛牵着鼻子走，苏淮整个人有些烦躁。 他拿着筷子，看着这一整桌自己从前最喜欢吃的菜，却没什么胃口，只能潦草地随便吃几口。低头吃饭间隙，周憬琛的目光似乎一直落在他身上，这让苏淮很不自在。 他一点也搞不懂现在的周憬琛。 “这些全都是你喜欢吃的菜，怎么才吃这么一点。”周憬琛忽然开口，同时，朝着苏淮伸出了手。 苏淮戒备地看着周憬琛突如其来的动作，在周憬琛的手快要碰到自己时，下意识地后退回避，椅子在地面拖拉出刺耳的声音。 那声音在把这个看似温和暧昧的场景撕出一道裂缝，也把周憬琛平静从容的表情刺开一个阴暗的口。周憬琛的面色瞬间变得有些阴沉。 苏淮见他面色不好，思索着他刚刚说出口的话，以为他是对自己“只吃这么一点儿”的表现不满。于是，他忍着胃里的不适，强迫自己继续吃。心想，反正就一顿饭，顺他的意又不会死。 吃到苏淮简直有些犯恶心的时候，周憬琛的声音才冷冷落下，“吃不下就别吃了。” 放下筷子，苏淮胃里的不适更强烈了些，“这顿饭满意了吗?周总?” 周憬琛认真地看着苏淮，过了片刻，才答，“不满意。” 他不满意苏淮下意识对他的躲闪和抗拒，不满意苏淮对着他说话时冷冰冰的态度。周憬琛想到那天，他对宋柯就不是这样。 “那您到底要怎么样?”苏淮这会儿胃部的疼痛更严重，没有太多的余力去把控自己的情绪，他听见自己声音里有隐忍的怒气。 周憬琛看着他，目光滑过，他透着不耐的眉眼，挺翘的鼻梁，最后落在那张泛着诱人红色的嘴唇。 第121章 他有些失神，然后缓缓开口，“跟我睡一觉。” 苏淮愣住，他有些不敢相信周憬琛在说什么。等他反应过来，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裹着怒气的声音发着抖，“周憬琛!” 周憬琛终于如愿，没再从苏淮嘴巴里听到那些“周先生”“周总”生疏得过分的称呼。 他一步一步靠近苏淮，眼睛里装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温柔蛊惑的声音不断靠近苏淮，如同一把裹着蜜的冰刀，“不可以吗?我听说，你为了在商场站稳脚跟，可以不择手段。” 苏淮发着抖，红着眼睛看周憬琛。这样的话他不是没从别人的嘴里听见过，只是没想到从周憬琛的嘴里冒出来，杀伤力会这么大。 第65章 骗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淮麻木的神经才从那种泛着酸涩痛感的感受中反应过来，他在周憬琛侵略性的目光中垂下了眼，低头轻笑了一声。 不在笑什么，大概是在笑自己。 再仰头看周憬琛时，微红的眼睛没什么情绪，声音平静地如同周憬琛刚刚只是不痛不痒地阐述了一个事实，“你听说的没错。” 苏淮就知道，周憬琛不会轻易放过他。他昨晚在听见周憬琛那句“来见我”的剧烈心跳，吃饭时看见满桌自己喜欢的菜时难以压制的动容，在此刻都成为他留恋过去的罪证。 他居然会以为周憬琛对他还有那么点喜欢，他以为周憬琛也许没那么恨他，不过是自己自以为是的臆想罢了。苏淮觉得自己愚蠢又可笑。 周憬琛站在苏淮面前，高大的身影将他全部笼住，直勾勾看着苏淮的眼睛，“你答应了?” “不就是睡一觉吗?又不是没睡过。”苏淮深呼吸，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样，认真又平静地对周憬琛说，“只要你说到做到。” 周憬琛看着他淡漠和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莫名升起一簇噼啪作响的烈火，他没想到，苏淮会答应。他以为苏淮会否认，会流露出被误解的愤怒或是委屈，会骂自己。 可苏淮只是平静的接受，无所谓地坐实了那些传言中的他。 不就是睡一觉吗?又不是没睡过?周憬琛在心里重复着这些话，又看着面前苏淮的脸，觉得心脏像是被谁狠狠揪了一把。他控制不住地去想:这样的场景在苏淮面前发生过多少次，苏淮都是像今天这样轻易应许吗？ 手指不受控制地握成拳头，指甲刺进肉里，周憬琛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他恨苏淮变成如今这副唯利是图的模样，也恨他自轻自贱，光是脑海里这样毫无根据地想一下，周憬琛都觉得自己要疯掉。 “如果今天跟你说这些话的是别人，你也会答应吗?” 周憬琛的气势骤然弱了下来，问出这个问题时，他还抱有侥幸。也许因为是自己，苏淮才会答应。 “会呀。”苏淮承受着来自周憬琛的羞辱，从下意识的痛和愤怒，到了现在的从容。他想，周憬琛不就是要羞辱他，玩弄他，把他踩进泥里，来获得报复成功的快感吗? 那他就展现给周憬琛看，自己本就是躺在污泥里脏乱不堪的人。他可笑的自尊和那点别扭的、没能释怀的感情，让他能做出来的，也仅仅是不让周憬琛如愿。 周憬琛想看他挣扎、哀求，丑态百出，那他偏要什么都无所谓。 于是，苏淮听见自己轻飘飘开口，“只要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我来者不拒。” 周憬琛心里那股无名火忽然间有了燎原之势，火舌瞬间吞没他所有的理智，他笑了出来，笑声张扬，脸色却勉强得很，“好，好得很。” “苏淮，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周憬琛说完，脸色阴郁，一把抓住苏淮的手腕，拽着他走出餐厅。 苏淮从说完那句“来者不拒”后，就一直回避周憬琛的目光，也不看他，自然也没注意到，周憬琛凌厉冷酷的脸上，那双红得不像话的眼睛。 “周憬琛，你要带我去哪?” 苏淮被周憬琛拽得路都走不稳，踉踉跄跄间皱着眉问周憬琛。 “反正你都答应了。”周憬琛忽然停下来，苏淮来不及躲闪，整个人都撞上来，“那就择日不如撞日。” 周憬琛冷漠的声音落下，苏淮下意识弯了下腰，这顿饭他也没吃什么，却好像犯了胃病。他觉得胃痛。 周拉着苏淮气势汹汹地出来时，等候在车里的林业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他在周憬琛身边待了四五年，见过他面上表露出的情绪，都不如来宁城的这几天多。 很识眼色地帮周憬琛打开车门，又毕恭毕敬地问道，“周总，我们现在这是要去哪?” 周憬琛脸色很不好看，说话也简洁冷淡，“回酒店。” 林业从没见过周憬琛心情不好成这个样子。无论是在董事会上被一群迂腐固执的老头倚老卖老地辱骂，还是因年轻被人在宴会上轻视嘲笑，周憬琛从来都是沉稳冷静、有条不紊地应对一切，像个没有被安插情绪反应程序的、强大又没有生气的机器人。 有些忐忑地坐到驾驶位，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后面的beta，林业忍不住开口问，“这位是?” 他虽然为周憬琛办事，却实实在在是齐彦的人。周憬琛贸然带一个beta回酒店这样反常的事情，他有必要向齐彦汇报。 “不必在意。”周憬琛的眼神里带着警告的意味，声音平静里却带着几分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专心开车。” 第122章 苏淮手腕上还残留着手憬琛的体温以及被紧紧勒过的触感，被周憬琛强势地塞进车里时，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想要逃走。可只是片刻，他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在得知母亲去世真相的时候，他就下定决心，对于一切事情，他都不会再选择退缩。这次也一样。 听着周憬琛那句“不必在意”，苏淮觉得这句话仿佛是在说，他是个在周憬琛人生里无关紧要的人。他低头揉搓着自己的手腕，不再细想，失神地看着窗外发呆。 林业在周憬琛说完后，连声应下，开车途中，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几次三番瓢向身后那个靠着车窗的beta。在心里默默总结，长得很好看，气质很出众，不爱说话，看着冷冰冰的脾气不好的样子。 原来这位看着不近人情的小周总，喜欢的是这样的beta，等他回去跟公司里那些整天小周总长小周总短的漂亮omega妹妹们说，估计半个公司的同事们都春梦破碎了。 想着想着，林业又觉得车上的氛围很不对劲。两个成年人去酒店，要发生的事那应当是不言而喻。 可后座的周憬琛的和苏淮，隔着长长一段距离，一个阖着眼睛补眠，一个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窗外，从上车之后，既不开口说话交流，也没有任何身体接触。 带着压制不住的好奇心到了酒店，林业下车给周憬琛开门，周憬琛出来，撑在车门处，对着还坐在车上发呆的苏淮冷声道，“下车。” 苏淮回过神时，眼睛里满是茫然，随后在看见周憬琛时，眼神变得淡漠。 林业也注意到了苏淮脸上这细微的表情变化，之前对于两人关系的暧昧想法消散了许多，凭他的观察，这两人的关系怎么好像不太好。 送两人到了酒店，没过多久，手机就收到了周憬琛的消息，说让他去药店买点胃药，送到房间门口。 周憬琛的身体素质很强悍，又喜欢运动，根本没有胃病，大概是买给那个beta的。林业简直迷惑，面对面的时候周憬琛对那个beta一脸冷酷，背地里还偷偷给人送胃药。 即便如此，他还是任劳任怨地去了药店，又屁颠屁颠地给送上了楼，房间门被打开时，林业再一次傻了眼。 开门的是那个beta，他对林业说，“他在洗澡。” 林业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放下了东西就赶紧溜了，生怕打扰到了小周总的兴致。 只是在刚刚在近距离和那个beta对话时，林业总觉得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打开手机，恰好弹出了几条本地商业新闻。 林业手滑，误点了其中一个，一打开，恰好是讲述宋氏和苏氏两位公子订婚的事情，开头情侣合照的照片和刚刚面前那张脸缓慢重合起来。虽然林业感觉自己对苏淮的眼熟并非源自于新闻上见过，但是对于他不小心点开的这个新闻所展现的内容，他还是大吃一惊。 反应了很久，林业才不敢相信的确认了，他们小周总这是，挖了别人的墙角?和有未婚夫的beta在酒店偷情? 浴水声哗啦作响，苏淮听着这声音，整个人有些坐立难安。对于今晚这猝不及防的一切，他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他面上装得冷静镇定，心里却是暗流涌动，五味杂陈。他觉得，他和周憬琛到今天这个地步，实在是他未曾想过的丑陋和难堪。 从浴室出来时，周憬琛身上只裹了条浴巾，他的身材也和少年时期有了明显的变化，变得更加宽大健硕，由于经常健身的缘故，肌肉块垒分明，结实又精壮。他浑身散发着一种介于少年与成熟男人之间的、让人难以招架的魅力。时间在流逝中并没有怠慢他，反而更加精心雕琢他的一切。 苏淮避开目光，垂下头。可周憬琛径直朝他走来，浴室里带出的热气扑到苏淮的脸上，他的脸顿时被蒸得微红。 “去洗澡。” 周憬琛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发号施令，苏淮讨厌这种感觉，却不得不照着他的意思做。 进浴室前，苏淮指了指外面的沙发，“你助理送给你的东西。” 周琛看向那袋药，又看了眼紧闭的浴室，他想，苏淮果真是对他毫不关心、厌恶至极，所以连着对他买来的东西，也毫不在意，看也不看一眼。 在餐厅时，他看见苏淮站起来时在自己的胃部扶一下，那是他胃痛时会下意识做出来的动作。大概是出于从前的惯性，他下意识就让林业去帮忙买了胃药。 周憬琛提起那个绿色的手提袋，自嘲了笑了笑，然后将买来的药全部丢进了垃圾桶。不只是药，今天吃饭时周憬琛夹给苏淮的菜，从始至终，他一块儿也没动。 从这个房间开始就知道会发生的事情，真正发生起来时，苏淮还是下意识抗拒。 从浴室一出来，他就被周憬琛横抱起扔在了床上，松垮的浴袍被轻易解开，有些许色差的皮肤贴在一起，擦出滚烫的温度。 被憬琛碰触时，苏淮整个人有些僵硬，周憬琛却贴着他耳朵，不知道是嘲讽还是恶意戏弄，“又不是没睡过。” 和年时代的温柔不同，现在的周憬琛在床事上，充满了强势与掌控。低下头试图吻上苏淮轻咬着的唇，却被下意识地躲开。 周憬琛眼里的眸光暗了暗，捏住苏淮的下巴，“已经到了这一步了，还抗拒什么?” 这一次，苏淮没能躲开他的吻。被迫微仰着头，口腔被占满，柔软红润的唇角沾上晶亮的一层水光，苏淮被这个吻弄得快要呼吸不过来，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第123章 可才只是开始。 苏淮像是一只难承雨露的细茎杆花，而周憬琛是一场让他飘摇堪折的风雨。他给他由内至外的痛。 “五年前那次易感期，不是你先吻上来的吗?” “不管我怎么推，你都非要凑上来的吗?” 每次发问都带着强烈的嘲讽和羞辱意味，那些苏淮也曾付出过真情的场景在此刻周憬琛的嘴中吐出来，每个字都似乎能轻易带来刺痛。 “是你说，真心喜欢我的吗?” 在周憬琛的声音里，苏淮的身体开始沉沦，思想却浮于痛苦与煎熬之中。 “苏淮。”周憬琛似是含着情意叫他的名字，转而又冷漠地骂他，“骗子。 情欲的风雨难以消止，苏淮是猛浪中颠簸堪碎的月亮，周憬琛是囚禁月亮的人。漫长夜色里，他眼里吞吃和占有的欲望浓到化不开。 作者有话说: 可以给我一丢丢海星吗~(不好意思的戳手手) 第66章 这样好玩吗 苏淮昨晚被折腾得狠，醒来时，身边没人，房间空荡荡的，没有看见周憬琛的身影时，苏淮松了口气，看来周憬琛已经离开了。尽管对于周憬琛冷淡又压迫性的目光或是嘴里突然冒出的刻薄嘲讽的话语，苏淮觉得适应后，也许也能满不在乎地接受，但他还是想逃避。能接受，不代表他不会难受。 这么多年，他还是没能成长为一个无坚不摧的大人，他只是把十几岁柔软的自己装进了一个钢铁熔铸的壳，大多数东西都能被他抵挡在这层坚固顽牢的壳外，但也有一些东西，本就腐烂于自己血肉，疼痛扎根内里。于是这层壳毫无办法，只成了一个坚硬的伪装饰品。 阳光透过没拉好的窗帘洒进室内，打出一束金灿的光，光里有尘埃飞舞。苏淮盯着那束光，眨了眨眼睛，掀开被子，起身时牵动到腰部的肌肉，痛得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低头瞧见自己锁骨、胸膛上的斑驳痕迹，暗骂了一声“疯狗”。 他这几年，很少睡得这么沉，也很少在太阳照进室内的时候还躺在床上。 第一时间在床头的柜子里找到自己的手机，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机。他的手机几乎二十四小时待机，顶多只会静音，然后把消息调成振动。不是司机关的，那肯定就是周憬琛关的。苏淮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周憬琛一句有病。 打开手机时，看见有十几条工作邮件的提醒以及六个未接电话，手机上不断弹出的消息和醒目的红色未处理事项的圆圈让苏淮整个人紧绷起来。 苏淮下意识皱起了眉，他甚至没能好好处理自己眼前的一团糟，就分析着这些未接电话的紧迫程度，一个又一个打了回去。 最后一个电话是自己的秘书，苏淮打过去时，周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苏总，你怎么现在才回电话，我都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周良确实不是小题大做，苏淮的手机从来没有关机的时候，工作电话也没有漏接的情况，即便没接，最迟半个小时内就会打回去了。 这还是头一次，苏淮手机关机，还一直不回电话。 苏淮听着周良这边说话的语气，清楚了他这边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于是整个人也放松下来，实话道，“抱歉，我不小心睡过头了。” 这话一出，倒是让周良莫名有些心疼，“有什么好道歉的，苏总，其实不必每次总把工作排在任何事情之前。” 周良是个beta，从前在集团底层兢兢业业，好不容易靠出色的个人能力即将迎来升职，临头被关系户横岔一脚，他去找上级理论，却被上级和关系户两个alpha狠狠羞辱了一番，说他作为一个beta，怎么也敢痴心妄想，即便向上爬了一步，也迟早被人踩下来，摔得更狠。 也是那个时候，意外遇见了苏淮。苏淮替他狠狠教训了出言不逊的上级，又果断地处理了那个关系户。 周良觉得那时候第一眼看见苏淮，就觉得他们是同一种人，是骨子里偷着倔的、不肯向命运低头的人。 自那以后，他一直跟在苏淮身边做事，苏淮年纪小，但身上透着股狠劲儿，对别人是，对自己更是。身为beta，他的alpha弟弟轻易获的好评和簇拥，他要付出十倍的努力才能证明自己的实力。甚至绝对的努力和实力面前，舆论也同样不公平，谣言和偏见总追着他，周良常常看见那些无良媒体捕风捉影的新闻时气得不行，还是苏淮每次冷静的劝告他不必在乎。 周良这些年看在眼里，对他简直到了自虐程度的自律衡很是心疼。他倒是希望，苏淮能偶尔放松下来，睡个懒觉。而不是每天天不亮开始工作，晚上还得经常靠着药物去进入睡眠。 “公司这边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可以再休息会儿，就当给自己放一天假。”周良对苏淮补充。 苏淮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他还是没接受周良的建议，“我下午回公司。” 周良自知没法儿改变苏淮的主意，也只好在交代了公司上午早会时一些项目的进程报告后挂了电话。 苏淮昨晚的衣服已经不知所踪，床边的沙发上放着一套整齐的衣物，苏淮只好先穿这一套，准备等会儿再回家换。 穿上时，苏淮觉得这衣服压根不是自己的型号。这应该是是周憬琛的衣服。 虽然大了一点，但也不是不能穿，苏淮懒得在这种小事上费时间。只是，等他去卫生间刷牙时，才透过镜子真正发现了这衣服的不对劲。 第124章 周憬琛比他高大，肩膀也宽上许多。这衬衣他穿身上，领口偏大，即便把扣子扣个严实，脖子上的痕迹也遮不住。 苏淮怀疑周憬琛是故意的，虽然他没有证据。 出门时，苏淮担心自己身上会有周憬琛信息素的味道，还喷了喷浴室里气味浓厚还不太好闻的香水来遮盖。 刚出酒店，就被突然凑上来的林业吓了一跳。 “我们小周总让我接您去吃饭。”林业朝着苏淮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低着头，他刚刚不小心瞥到苏淮脖子上的痕迹。 此刻耳朵红成一片，眼睛都不太敢往苏淮身上瞟。 苏淮犹疑一瞬，明白了周憬琛的用意，轻轻颔首，“麻烦了。” 跟着林业往前走时，苏淮低头瞥见门口放着几个餐盒，“你的早餐不要了?” 那几个餐盒的标志很显眼，是宁城当地有名的一家专门做早餐的品牌连锁店。 林业正着急把苏淮送到周憬琛那里去，于是看了眼地上那堆早餐，又看了眼马上要被自己送到餐厅去的苏淮，干脆果断道，“不要了。” 早上送周憬琛去吃早饭时，周憬琛让林业送份早餐回酒店，还要求林业不准进门打扰到苏淮睡觉。 林业没想到周憬琛这人还怪体贴的，为了完成周憬琛的要求，自己硬是在酒店门口等了快两个小时，都快吃中饭的时间，苏淮才出来。不过也刚好，反正早饭都凉了，不如留着肚子和周憬琛一块儿吃。 林业自顾自在脑内想着，没跟后边那位冰山美人再说什么。 餐厅是周憬琛选的，环境安静私密，倒是很适合谈生意。 他们两人之间的氛围，也确实更像谈生意。周憬琛来得匆忙，大概是刚从工作场合中离开，来时，还带来了一份合同。 饭菜被服务员端上来时，周憬琛将那份合同递给苏淮，举手之间尽是从容，看向苏淮的目光，如同看着一条案板上待宰的鱼。好像他要吃的不是饭，而是苏淮。 苏淮的脸色却在粗略扫视完这份被合法化的“卖身”合同后，难看得不行。 “周憬琛，你是不是有病?你昨天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生意场上，突然反悔的事情常有。你不是最清楚不过吗?” 苏淮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周憬琛说的没错，生意场上瞬息万变，口头承诺最是做不得数，唯有白纸黑字盖了公章具有法律效力的合同，才算是可信。只是，他下意识太过于相信周憬琛的人品了，又在过度的情绪耗费中失掉了应有的防范戒备之心。 苏淮看着周憬琛，眼睛里有些没藏住的难以置信流露出来，他声音微哑，“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他从前觉得，周憬琛是世上最可信最可靠的人，这种观念根植于他的脑海，即便两人到了现在这种针锋相对难堪可笑的地步，他的心里似乎还是有这种惯性。 周憬琛被这眼神看得心里生出些怪异的痛感，他回避苏淮的目光，嘴上不留情道，'“什么样子?和从前的你一个样子吗?”一个玩弄人心的骗子。 “我没你这么无耻。”苏淮的手发着抖，眼睛不可自抑地红了些，问周憬琛，“这样好玩吗?” 周憬琛压制着心脏里的怪异感受，想到很多年前那场暴雨，想苏淮电话里冷漠狠绝的声音，他握住筷子的手暗自收紧，沉默片刻，不在意地轻声答了句，“好玩。” 把一个曾经玩弄过自己、一点也不想靠近自己和自己扯上关系的人强留在身边，看他无力挣扎，被迫顺从，怎么不算好玩。 苏淮将合同往桌上重重一摔，站了起来，转身要走。 “苏总，再考虑一下吧。” “以我现在的能力，毁掉你想获得和拥有的一切，远不止我手上的那些视频。你的一念之差，可能让你今后的每一步都充满变数和曲折。” 周憬琛的声音平静温和，却如同千百斤的重物压在苏淮身上，让他动弹不得，也喘不过气。几秒过后，心脏也同样产生被压迫的钝痛，像是一种自卫反应，随后身体和大脑都陷入短暂的麻木和茫然。 苏淮当然相信如今的周憬琛有这种能力，所以他的脚步无法跟随自己一了百了的心情行动，他只是没想到，周憬琛可以费这么大功夫，要把他仅有的那点自尊像垃圾一样踩在脚下。 也或许，他在周憬琛眼中，早没有了自尊。苏淮这么些年，如同行走在钢索上，步步艰难，亦步亦趋，他没什么底牌也没什么豁出去的勇气和如今的周憬琛抗衡，他甚至不敢赌。赌周憬琛只是逞口舌之快，对他怀有一丝心软。 因为此刻的他明确知道，周憬琛从前对自己感情，已经不剩丝毫，而当初自己那些羞辱的话、冷漠的抛弃，更让那份感情变成了纯粹的恨。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苏淮的挣扎在这些停滞的时间里显得微不足道。周憬琛只是高高在上地看着，看着苏淮的沉默，静止，看他会在第几分钟转身坐下，和自己一起吃饭。 把苏淮完完全全捆在身边这件事，他势在必得，结果也只能如他所愿。 麻木站立许久，苏淮最终转身，失力般在座位上坐下。 只是吃饭从头到尾的间隙，他都不愿再看周憬琛的眼睛。 他怕从他眼里看见一个丑陋又难堪的自己。 第67章 比他们都要多 第125章 苏淮坐下的那一刻，恍惚间产生了幻听，觉得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可他捡不了，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周憬琛的对面，用平静粉饰一切。 在面对一切不如意、想逃离的境况时，苏淮总是试图证明这种境况是能够改变的，然后靠着期盼来熬过处于这种境况时的煎熬。 像从前，他被苏其筠控制一切时，他想着，和周憬琛一起逃到遥远的春城去，一切就不一样了。或是如今这种自我折磨的现状，他也会给自己一个盼头，等自己做完一切不得不做的事情，他就会远离这里的所有，只遵循自己喜乐生活。 他总愿意相信未来是越来越好的，前路是光明灿烂的。可总有一件又一件更糟糕的事情找上门来。 苏淮忽然问，“这份合约什么时候终止?” 合同上只规定了他应当履行的义务，却没有一个确切的期限。 “等我玩够了的时候，就会立马结束。” “你什么时候玩够。”苏淮又问，声音很冷。 “不知道。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也许一两年。” 周憬琛的声音平缓又漫不经心，他还想说，一辈子也有可能，但是看着苏淮下意识紧皱的眉头，他低下头，收敛目光，只说了句，“吃饭吧，饭菜都凉了。” 听着周憬琛的那些话，苏淮只觉得他仿佛在宣判一个罪徒的无期徒刑。拿起筷子掩饰自己此刻不断翻涌的情绪，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却是一点想动的欲望都没有。 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跟周憬琛说自己当初另有苦衷，说自己也曾对他用过真心，说那时自己所做的伤害他的行为，并非是本意。 他本想说出这些，然后求他，放过自己。 可看着周憬琛眼中对自己明晃晃的恨意和冷漠，只怕听完又只会嘲讽自己在搞些什么玩弄人的把戏。 苏淮甚至能想象到他说这话时的语气以及看向自己的眼神——冷漠中带着灼人的怒气，他确信自己无法承受。 而让一个如今本就利欲熏心的人去解释他当初并非由于利益而抛弃他去攀附他人，似乎显得很没有说服力。毕竟苏淮很多次都在回忆也快几乎分不清，从前的自己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和现在的自己有什么分别。 况且，最让苏淮难以开口的事情是，倘若苏洺先告知当年林未玥事件的真相，那么之前羞辱和抛弃周憬琛一切，便会源于苏淮的本心了。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当初的事情简直是命运的捉弄。要不是周憬琛没能来赴约，自己不会被苏其筠捉回去，也不会听到关于林未玥的事情的真相。而林未玥的事情也让他明白，他对周憬琛的喜欢没那么多，他甚至庆幸自己早先做的一切、甩开周憬琛的行为。 所以，其实都差不多。他确确实实伤害到周憬琛了，这是没法改变也没法辩解的事实。 那些虚妄、延期的道歉和忏悔，周憬琛不需要，苏淮也同样没有办法假模假样地说出来。 苏淮没有食欲，周憬琛却非要给他碗里夹菜。从前周璟琛总觉得苏淮瘦，觉得他吃得少，也总是担心他的胃病。所以在吃饭时总是格外关心苏淮的一举一动，也总是喜欢把好吃的都夹给他。 他的身份地位甚至性格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却唯有这个习惯和从前一样。只是现如今，周憬琛的每个动作在苏淮眼里，都像是他对如今拥有权势的炫耀，亦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威胁。 苏淮坐不下去，放下筷子，“我没什么胃口，吃好了。” “行，那就不吃了。签合同吧。”周憬琛看着苏淮沉默扔进餐碟的那些食物，分明全都是他喜欢吃的，却一口不动。 苏淮，到底是有多讨厌自己。 昨夜还彻夜缠绵，今早一起来，宁愿喷了满身低劣难闻的香水，都不愿沾上一点自己的信息素味道。 让人忍不住想起，当年苏淮说的那些难听的话，他不喜欢自己，所以也理所当然讨厌自己的信息素味道。那时他们的感情结束得仓促又突兀，让周憬琛痛苦难受的同时，也让他不甘心。所以在每一次靠近苏淮时，他总是下意识想找一些苏淮曾经真心爱过自己的痕迹，但一点也找不到。 反而是那个周憬琛不肯接受的结局，一次次在苏淮这里得到印证——他本就是一个冷漠没有心的人。 有时候，周憬琛都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费劲手段不顾后果地挤入苏淮的生活，其中有些自己都没搞懂的执拗。从和苏淮分开之后，他无数次告诫自己，远离苏淮，忘记苏淮，不可以再重蹈覆辙。但从重新遇见苏淮开始，他整个人像一辆失轨的列车，整个人都走向了失控。 他在那时听见苏淮说“来者不拒”时，脑子里的理智就如同一个不断膨胀的气球，被苏淮那么轻轻一戳，便轰然爆炸，只剩灰烬。他想，既然苏淮说所有人都可以，那他周璟琛又有什么不行。 想到这些，周憬琛眼中眸光又暗了几分，对着坐在对面没什么动作的苏淮道，“你是个聪明人，乖乖签字比什么都好。” “甚至，我能给你的，比从前的付哲，现在的宋柯，都要多。”周憬琛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扯到付哲和宋柯，明明是自己和苏淮之间的事情。说出来，倒像是他很计较这几个人一样，想在苏淮面前证明自己比他们好。 第126章 完全没必要，那些人没办法和自己相比，他们都是苏淮人生中的过客，而自己于苏淮，爱恨都好，痛苦和欢乐也罢，他想独占他，他想在他的人生里留下独一无二、长长的一道痕迹。 只是话都下意识往嘴边涌出，如同泼出去的水，他难以收回。 苏淮在周憬琛说这些话时，不断给自己洗脑。现在的他比从前强一点，那就是接受和适应糟糕现状的速度更快。 即便胸腔的某处都尚不能完全做到不痛不痒接受，但是顶着那点酸涩难堪的异样，他可以做出平静又识时务的表象。 “是吗?”苏淮面色不变，好看的浅棕色眼睛淡淡望向周憬琛，然后轻轻勾唇，“那这场交易，再好不过。” 对，不过是不牵扯任何感情的一场交易，他们是各有所需的买卖双方。如今的周憬琛确实比付哲和宋柯更厉害的存在，他也可以因为这份合约利用周憬琛，反正在所有人甚至周憬琛眼里，都是一个可以出卖色相和身体获取更多利益的人。 那他就成为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苏淮这样想着，在那个合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只是无法忽略的是，他握着笔的那只手，抖得厉害。 在合约的义务条款里，他看见其中某条加粗提醒——在合约期间，不允许和其他任何人发生亲密关系。苏淮几乎以为，这是周璟琛羞辱人的一种高级方式。在他眼里，自己是需要靠白纸黑字才能约束自身、不洁身自好的那类人。 在饭店蹉跎许久，见苏淮热菜不吃，周璟琛又让人上了饭后甜点。苏淮一上午没有吃过东西，胃部已经有轻微的灼烧感，再加上他骨子里又是个爱吃甜食的，最后也还是克服了自己因情绪原导致的食欲丧失，吃了一块提拉米苏和半块舒芙蕾。 周璟琛在看见苏淮吃完那份提拉米苏后，又点了一份，只是好久，苏淮都没动。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明明极其不爱吃甜食的他，拿起了餐叉，默默尝了一口。咖啡的苦、甜酒的醇、巧克力的馥郁、乳酪和鲜奶油的稠香，一层层绵密香甜的味道在嘴里绽放，味道确实很好。 他抬眼，看见苏淮沾了浅浅一层可可粉的嘴唇上，暗自失神地想，应当也同样美味。 低下头，靠继续吃提拉米苏来压制住自己的某种冲动。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只觉得甜过头了，有些腻。 下行的vip电梯，周璟琛站在电梯中间，苏淮贴着墙，那么点儿空间，也硬是隔开了距离。苏淮短暂地放空自己，漫无目的的盯着眼前的电梯按钮。 第三层的按钮亮起来时，整个人忽然被搂住，速度太快，力度也不轻，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腰部被一双大手紧紧钳制住，下巴被抬起，嘴唇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 周璟琛突然毫无根据地吻他，是一个温柔、浅尝辄止的吻。一吻结束，舌尖似乎还恋恋不舍地扫过他的嘴唇。 苏淮呆愣在周璟琛怀里，像是有股电流从嘴唇流溢进身体，他变成了一片可以随意揉捏的、雨意绵绵的云。 "叮“得一声，电梯抵达一楼，门打开的那刻，周璟琛松开了苏淮。两人又隔着远远的距离，脸上皆是疏离淡漠的神色，像是并不熟识的陌生人。 只是，出电梯的那一刻，周璟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他突然懂得了甜品是怎样俘获人心的。 两人一同朝外走时，远远走过来一个衣着讲究、气质沉稳的中年人。越走越近时，苏淮心里咯噔一声，是个熟人。 果然，本来被服务员领着走的人突然快步走到苏淮面前，带着热情的笑意，“诶，苏总，你怎么在这儿?” 于此同时，目光又打量起苏淮身边的周憬琛，“这位又是?” “唉，刘总，真巧。”苏淮也瞬间换上一副笑脸，面不改色地解释，“过来谈点生意，这位是云齐集团的周总。” 对方浮现出吃惊的神色，“哎呀，居然这么年轻，现在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啊。” 又是一阵生意人的寒暄拉扯，片刻后，结束于一句熟悉的“改天请你们吃饭”。 正要走时，没想到又被这刘总碍住，“苏总，您和您未婚夫这感情可是真好啊。” 说完，目光扫过苏淮脖颈，露出一副“我都懂”的笑容，“现在的年轻人可比我们那时候有情趣多了。” 苏淮的耳朵一时间红了个彻底，一时无言，面上假笑着，心里忍不住冷冷地骂了周憬琛几句。 可周憬琛也跟着望向苏淮，似乎觉得他这个反应很是有趣，嘴边忍不住浮起一抹浅淡笑意，看向苏淮的目光中满是戏谑，跟着那位刘总搭腔，“是啊，真让人羡慕呢。” 眼前的人张扬锐利，比从前气场更强大、更英俊，也更容易魅惑人心，可苏淮望向他的每一眼，都能轻易陷入毫无缘由的失落，心脏在空荡荡的下坠，像是要坠进深不见底的黑暗里。他真的一点也没办法从这张脸上找到从前周璟琛的影子。 那个总是轻易让他心软、乖乖跟在他身后、一双黑亮眼睛全部装满自己的周璟琛，被他彻彻底底搞丢了。 他自己搞丢的。怨不了任何人。 第68章 说一次揍一次 “爱巢”的发布会顺利举行，反响也十分不错。正如苏淮之前设想得那样，智能家居拥有很多的发展空间，行业内的老品牌缺少创新，发展疲力，“爱巢”更符合当下年轻人既追求快捷便利又渴望在高度智能化生活中享受自己温馨小窝的需求。 第127章 苏淮终于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只是光开局好还不够，后面的每一步都需要稳扎稳打。 当初苏淮提出这个项目时，苏其筠表示支持，却以集团资金周转出现问题，无法为项目启动提供任何帮助，顺势要求苏淮和宋柯订婚，来获取资金方面的支持。 事实上，苏淮知道苏其筠只是利用自己和宋柯的婚事来拉动宋氏对集团的投资，以达到继续扩张市场的目的。 当初苏淮和宋柯的事情暴露在公众前，由于两人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相貌和家世，算是小小火出了圈，网上反响热烈，都是比较正面的调侃。苏其筠那边自然不会放过免费的热度，立即提出要用苏淮和宋柯两人的爱情故事来丰富“爱巢”的含义，吸引消费者。 苏淮不同意，首先他和宋柯并没有什么爱情故事，其次这样大肆炒作为品牌加持，迟早有一点也会轻易遭到反噬。但最终他的反对还是不了了之，他争不过苏其筠。 到了现在，宋柯的私人问题完全是一个定时炸弹，如果被有心之人利用爆出来，还是会对“爱巢”造成影响。他想，或许该好好计划一下，如何一步一步把宋家踢出去。 于此同时，还需要堵上把宋家踢出局后造成的资金缺口。 这不是一笔小钱。 周憬琛在宁城待了将近半个月，工作上的任务已经结束，即将回云城向齐彦报告这段时间的考察结果。 临走之前，受邀参加宁城新材料技术行业的一个聚会。其中有几家企业齐彦一直想要周憬琛去接触接触，苦于之前一直太忙，没能找到机会。这下正好倒是正好。 聚会上，一切进展得都很顺利，同几位有合作意向的企业负责人也都互换了名片。 或许是自己递出的名片上写着云齐集团几个大字，每个人看到时，脸上都挂着和颜悦色甚至讨好的笑容，甚至无论走到哪里，坐在那个位置，都有三三两两的人簇拥在身边，好像他真的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其实也不过看着云齐集团的招牌和齐彦的面子，抛开这些，他什么也不是。 周憬琛每次游走在这种场合时，会突然在闪烁刺眼的灯光下茫然片刻，搞不懂自己究竟是谁。 有时候是云齐集团里一人之下的小周总，有时候是外人眼里值得攀谈的商圈新贵，也是沉稳得体办事可靠的年轻新锐。 他是好多人。但都不是周憬琛。 在重新遇见苏淮时，他叫自己周先生、周总，明明他见过曾经一无所有、形单影只的自己——那个最原本的自己，但在他眼里，周憬琛也不是周憬琛。 直到那次，苏淮一时愤怒，喊出了自己的名字。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一直踩在在泡沫垫上的虚稳脚步，落到了实处。好像他还是那个可以快快乐乐跟在暗恋人的身后、明明一无所有却富有得像拥有全世界的周憬琛。 这次在明亮聚光灯下迷失的片刻，他又想到了苏淮，想到他对自己的愤怒和厌恶。这些情绪，都是对他这个人，而不是他那个云齐集团周总的空壳。想到这里，他原本漂浮着的心，又落下来。 总有一些时刻，总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他只是成为自己。即便那个时刻并不美好，那个人如今对自己也充满敌意。但他不在乎。 怕有人再围上来，他准备寻一处僻静角落休息一会儿。只是半路，遇见了一张许久没见、皮相和苏淮有着三分相似的面孔。 苏洺再看见周憬琛，有些意外，但也有些奇异的兴奋。这个人并没有在他的记忆里留下许多印象，给他的身份定位从来都是——那个跟苏淮走得很近的alpha。 为数不多印象深刻的两个画面，一个是山上老宅，他被暴怒的周憬琛毫不留情地踹在地上，打了两管药。从此他的人生轨迹变得失了控，被林司源搅得一团糟。 另一个这是毕业后的暑假，天上像是被砸了一个窟窿似的下着暴雨，周憬琛狼狈不堪的跟在苏淮身后，眼睛湿漉漉的，像条可怜到不行的丧家之犬，被苏淮远远抛在身后。 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居然还能碰见周憬琛。苏淮想来不允许身边人好过，更何况，他和周憬琛还算得上有仇。 于是，苏洺不顾周憬琛一脸冷漠、不想搭理人的表情，硬是凑到他跟前，“哟，居然遇见熟人呢。” 周憬琛像没有听见一样，径直往角落里走去。本以为苏洺会识趣地不再跟上来，没想到他不仅厚脸皮地跟上来，还笑嘻嘻地坐在周憬琛对面，“当初暴雨里那一幕，我现在还记忆犹深呢，你说我哥怎么就那么狠心?看你那么可怜，连头都不回一次。” 苏洺说这些话时，嘴角挂着藏不住的笑意，他最擅长的就是，做一个高高在上的看客，嘴上毫不留情地戳着别人的痛处。 可周憬琛不为所动，他就那样静静看着苏洺，像在看一个唱独角戏的小丑。这让苏明感到更不爽。 “诶，对了，你后来被你亲爸接走了吧。”从山上老宅那件事后，苏洺就暗中调查了周憬琛的身份，现在想想，他大概是比苏淮要更早知道周憬琛真实身份的人，“宁城这边的事你是不是还不太清楚。” “我哥可不止对你这样呢，先是付哲，后面又是林遇，再到现在的宋柯，他可是利用完一个就踹掉一个呢。喜新厌旧，水性杨花，你从前看人的眼光可真够自讨苦吃，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长进一点?” 第128章 苏洺的挖苦还在继续，只是他这话一出口，便忍不住连苏淮和周憬琛一块儿无差别攻击起来。 单纯挖苦周憬琛的时候，周憬琛还能面无表情稳如泰山。只是话头牵扯到苏淮身上时，周憬琛的脸色瞬间阴沉了几分，陷入软沙发的身体也不如刚刚那样从容放松。 “哦到是我多嘴了，也说不定你骨子里就是贱呢，就喜欢这种谁都能上的下等货色。”看见周憬琛脸色的变化，苏洺不爽的心情好了许多，还准备继续发挥一下，声音就被捂住，“我……” 这本就是个僻静角落，没什么人，旁边是个空闲的会客室。周憬琛捂住苏洺的嘴，不容反抗地将苏洺拖进了那个会客室。 拳头落下时毫不手软，拳拳带着劲风，打得苏洺在地上痛叫连连。 周憬琛忍了苏洺很久，从他说苏淮狠心的那一刻起，他就想动手了。即便苏淮当初对自己再狠心再绝情，那也是他自己和苏淮的事，旁的任何人都没有任何评判苏淮的资格，更别说苏洺还把那些荒诞又恶心的诋毁按在苏淮身上。 他向来讨厌用武力解决问题，容易留下把柄，自己也有被伤的风险。可有时候遇见嘴贱的人，实在忍不住，还是觉得把人狠揍一顿才能痛快。 “苏洺，你记好了，这些话你再说一次我揍你一次。” 苏洺毫无还手之力，躺在地上却还是忍不住嘲笑，“你不会?你不会还放不下那个贱……” 话没说完，周憬琛又是一拳。他就是要让苏洺长点记性，让他记清楚，不该碰的人别碰，不该说的话别说。 苏洺的痛呼声逐渐变小，周憬琛觉得教训得差不多了，起身整理自己乱掉的正装，身后会客厅的门忽然被推开，紧随着一声有些熟悉的声音，“姐夫?” 周憬琛转过头，看见了另外一张许久没见的面孔。 灯被打开，光亮起的时候，林司源的目光先是看向周憬琛，又看向躺在地上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苏洺。 “周总，这是什么意思?”都是生意人，林司源知道了周憬琛如今的身份，也不敢完全撕破脸面。再说，他不觉得苏洺值得自己为了他而多树敌。 周憬琛拿西装口袋里的手帕擦手，像是刚刚碰了什么脏东西，淡淡道，“他自找的。” 出门时，林司源侧开了声，没敢拦他。 只是即将错身而过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对周憬琛道，“周总，这次就算了。” 他顿了了顿，看了不远处苏洺一眼，补充道，“只是，打狗还得看主人，如果再有下次，还请周总看在我的薄面上，放他一马。” “前提是，做主人的能管好自己的狗。” 周憬琛从容散漫地往前走，像是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落在林司源耳边的声音带着浓厚的警告意味。 苏淮对于如何将宋氏尽快踢出“爱巢”有了初步计划，只是剩下的关于资金缺口的问题，他还迟迟没有找到解决方案。 晚上吃饭时，饭后甜点上了提拉米苏，苏淮觉得这次的口味没有上次和周憬琛一起吃的那家餐厅好。 想到周憬琛，苏淮忽然想到周憬琛那次在吃饭间对他说过的——“我能给你的，比从前的付哲，现在的宋柯，都要多。” 是时候验证一下，现实是否真正如周憬琛所说。 苏淮拿出手机，给周憬琛的号码打了过去，第一次没人接，第二次响了好久才接通。 “周憬琛。”苏淮叫着周憬琛的名字，却在得到回复时僵在原地。 “哥，是我呢。”苏洺的声音响起，犹如一道惊雷，在苏淮耳边炸开。 几乎是下意识，苏淮的担心脱口而出，“你把周憬琛怎么了?” 第69章 你担心他? 目送周憬琛走后，林司源转身关上会客厅的门，打开了灯。白亮的灯光下，苏洺的脸有些肿，唇角也有些血渍。 他蹲下身，掐着苏洺的下巴，观察着他脸上的伤口，落下来的眸光里带着点戾气，忍不住狠狠骂了句，“蠢货。总是不长记性。” 从五年前的老宅事件开始，他就警告过苏洺，有些人最好不要靠近。可苏洺总是这副死样子，听不进人话，做事全凭一时坏心起，不顾后果。 从小林司源身边总有人说他阴暗冷血，表里不一，是个天生的坏种，没想到自从遇见眼前这个疯子，他觉得自己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你就是这么跟你姐夫说话的?”苏洺的的手重重甩开林司源，他轻轻擦了擦自己嘴边，疼得下意识“嘶”了一声，没有把林司源放在眼里的样子。 “姐夫?你也配?”林司源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东西，“我姐怎么可能看得上你，她夜夜不回家，可不是因为工作繁忙。” “我知道，她不就是背着我，在外面养了很多男人嘛。”林司源想嘲讽侮辱苏洺，可苏洺却一点儿也不在乎。林家的人都和林司源一样，个个花心又爱玩儿，林芝在外面包养的小明星小模特少说也有十几个。 “你不怪她?”林司源面色复杂地看着苏洺，他一直以为林芝瞒得很好，也理所应当以为苏洺会因为这件事而产生情绪上的波动。没有一个alpha会允许自己的伴侣在外边沾花惹草，他们骨子里全是恶劣的独占欲，倘若真有了背叛发生，恐怕恨不得一刀砍死对方。 起码林司源是这样的。他既对苏洺这副反应感到意外，又觉得很满意。 第129章 苏洺摇摇头，忽然拉拽着林司源的衣领，让他不断凑近自己，最后i在他耳边道，“有什么可怪的。我不也总背着她，和她弟弟在婚房里做爱吗?” 林司源被苏洺这落在耳边的声音勾的心里动了念，他握住苏洺的脖子，对着他的唇，准备凑上去。 只是还没碰到，就被苏洺狠狠“呸”了一声，唾沫飞溅道自己脸上，林司源的脸色阴暗得不行。 苏洺却笑得畅意，眼里的厌恶明晃晃毫不遮掩，“滚开，恶心的玩意儿。” 林司源在自己的脸上擦了擦，一时间兴致全无，“论恶心，我们两个应该不分上下。” 外面有些许嘈杂，应该是到了散席的时间。林司源走开后，苏洺还躺在这个无人打扰的地方，懒得动。他没想到周憬琛打起人来下手这么重，身上骨头跟散架了似的。 只是趟了没一会儿，陌生又烦人的手机铃声响起，苏淮起身看了眼，上面赫然写着“没有心的骗子”。 是周憬琛的手机，苏洺一时好奇，既然是骗子，周憬琛还存着这人的电话号码，真是有意思。 接通电话，居然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他有些意外，还有些兴奋，“哥，是我呢。” 那边下意识的担忧语气让苏洺更是觉得有趣，他不擅长揣摩人的感情，作为一个看戏的旁观者，一直也没搞懂，苏淮对周憬琛到底是几分真情几分假意，“我把他怎么了?哼，你应该关心关心我被他怎么了?” 对着苏淮的胳膊肘往外拐，苏洺很是不满，又忍不住阴阳怪气一句，“你这么担心他，看来当年是真的喜欢他啊。” 除了气苏淮，他也想稍微试探一下，但是苏淮不接他的话，只冷冷问他，“周憬琛的手机怎么会在你这?” 可以确定的是，苏洺应该是和周憬琛碰上了。而以苏淮对苏洺的了解，一旦遇上了，他们两个之间就不可能无事发生。苏洺从前在周憬琛手里吃过亏，肯定要狠狠还回来。 “我嘲讽他当年被你戏耍，狼狈地像条狗。他就生气地揍了我一顿，看来他对当年的事情确实耿耿于怀，怨气大的很呢。” 高中毕业后，苏洺虽然还是喜欢嘴贱，但是没再做出什么对苏淮有实质性伤害的事情。一年前，苏洺娶了林家的长女omega，在辛月和林氏的双重约束下，整个人更是安分了许多。 只是偶尔，苏淮还是想到苏洺在高中做的那些疯狂变态的事情，对他并不能完全放下警惕。 在听完苏洺带着浓重怨气的声音后，另外一边的苏淮却莫名松了口气。看来周憬琛应该没什么事。 他确实担心了一下周憬琛，这份担心在现在看来，实属有些多余。意识到这个，苏淮心情有些奇怪，随后又释然，他之所以有这么片刻的担心，不过是因为周憬琛还对自己有用。 苏洺对苏淮说着说着，甚至生出点好心，“你居然还给他打电话，我这么无辜都被他欺负，你可得躲着点他，他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了，不知道会想要怎么报复折磨你呢。” 苏洺自以为的一番好意还是控制不住地漏出了些许幸灾乐祸，自己随口刺周憬琛几句都得被他狠揍一顿，那苏淮这个那时的罪魁祸首肯定也吃不了兜着走。 “哦，对了，他手机上给你的备注，是没有心的骗子。” 苏洺说完，忍不住笑了，周憬琛每次在自己面前都一副阴险又深不可测的样子，做的事情倒是幼稚得恨。 苏淮听完苏洺的话，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问了一句，“你在哪？” 苏淮刚赶到苏洺报出来的地址，就和迎面走出来的周憬琛撞个正着。出来的人乌泱泱一群，但他抬眼一瞬，目光就只抓住了周憬琛。 周憬琛也看见了他，只是目光在空中对视了几秒便移开，随后一个在人群簇拥中走下楼梯，一个朝着楼梯往上走。谁也没有走向对方。 人群里有人喝了酒，面红耳赤地拉着周憬琛的手，不肯松开，扯着嗓子冲他喊，“周总，有机会一定要一起合作啊，一起赚大钱！” 旁边的人知道他喝大了，笑作一团，也纷纷一边开玩笑一边瞧准话口凑上来说几句，周憬琛被围着，应付了十几分钟，人才彻底散开。 周憬琛没忍住，打完苏洺后出去灌了几杯香槟，此刻面上微热，整个人看起来带着点微醺感。 同最后一个人挥手告别完之后，周憬琛扯了扯领带，转身朝身后看了一眼。 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没想到却直接愣在了原地——他看见原本正要走进酒店的苏淮正朝他走来。 刚刚的匆匆一瞥，他没想过，苏淮会专门为了自己而来。他以为，应该是苏淮也有什么商务宴会，碰巧遇上了。 林业已经将车开到酒店门口，看见站在外面的周憬琛时还顺带把手机递给了他，“周总，手机拿回来了。” 周憬琛接过手机，朝苏淮走过去，已经到了初秋，晚风里带着凉意，周憬琛看着苏淮单薄的穿着，眉眼间闪过微不可查的不快。 “你怎么在这?” 苏洺是个嘴里跑火车的，苏淮不太信得过他单方面的一面之词，想着还是过来确认一下。目光扫过周憬琛眼里的手机，和捕捉到周憬琛眼睛里的一点不快，他犹豫着，最后只是说，“我打电话，是苏洺借的电话。” 第130章 周憬琛的目光看着他，在格外亮的月色映照下像是某种珍贵的宝石，熠熠生光，一张脸似乎在无声问着他——“然后呢，为什么来找我?”。 下意识咬了咬下唇，苏淮试探性问了问，“苏洺他人怎么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苏淮的错觉，起初在周憬琛眼里一闪而过的那抹不快突然快速爬上他整张脸，让他忽然有些阴沉，“你关心他?” 随即，又颓然地想明白，他大概是被酒精蚕食了一半的大脑，居然隐隐期盼眼前这人是关心自己。真是奇怪的妄想，恶心的自作多情。 苏淮没法儿承认也没法儿否认。如果不是担心苏洺，他又有什么资格什么身份连件外套都没穿急匆匆地跑不过来。如果是担心苏洺，他怎么会不由自主地走向眼前这人。 周憬琛似乎在苏淮的沉默中得到答案，声音和今晚的夜风一样，冷得不行，“他被我打了。” 听到这话，苏淮抬眼，对上周憬琛冷漠目光的时候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看着周憬琛这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也知道他没在苏洺那里吃到亏，明明心情该松宁下来。可整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像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压得人没办法松口气。 既然苏洺说的是真的。那周憬琛打他的原因他大概率也没说谎，还有那个手机备注。原来自己在周憬琛眼里就是个没有心、彻头彻尾的坏人，他真的对自己讨厌到这种地步。 即便心理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这样被每印证一次，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难受的滋味。 看着苏淮有些沉重僵硬的脸色，周憬琛几乎在发作的边缘，他没想到，苏淮居然真的关心那个同父异母的疯子弟弟多过关心自己。他开口就问苏洺，一点儿也没在意自己手上受的伤。 两人在夜风里沉默对峙片刻，心思各异。又是几阵冷风刮过，周憬琛忽然抓起苏淮的手腕。 “上车。” 苏淮的手被冷风吹得冰凉，在看见周憬琛有些可怖的面色时，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像是回绝的意思。 “你不走，是想进去看苏洺吗?” 周憬琛说话间，抓苏淮抓得更紧，较高的皮肤温度钳制在苏淮的手腕上，像是一副滚烫又危险的镣铐，“上车，别让我说第三遍。” 微哑的声音夹杂着隐忍的怒气，让在原地愣住的苏淮心底一颤。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70章 做甲方该做的事 这好像是第一次，周憬琛用如此强硬的态度和语气跟苏淮说话。 苏淮从前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在面对周憬琛这莫名而突然的怒气时，他还是惯性地产生了逆反心理——没有动，甚至想尝试挣脱周憬琛。 只是在抬头看向周憬琛极差的脸色时，才反应过来，他是没什么资格在周憬琛面前说不的。现如今，他们的地位并不平等，抗拒的动作既无用，又显得可笑。 风吹得苏淮身上的衬衣鼓胀起来，他的皮肤因为冷风泛起一层细微的疙瘩，身体瑟缩着抖了一下。 最后，苏淮还是识相地跟着周憬琛上了车，那些看似漫长的心理斗争也不过才消耗了一分钟的时间而已。 但一分钟，似乎刚好是周憬琛耐心殆尽的节点，他眼睛里的不快几乎溢出。 上车后，周憬琛身边的气压很低，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线，头也扭到看不到苏淮的那边。 苏淮试图揣摩周憬琛的心理活动，他为什么这么生气，是因为苏洺在如今光鲜亮丽的他面前提到了从前的狼狈事，还是因为自己这个他讨厌的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想不明白，因此也不敢贸然开口惹得周憬琛更加不快。在沉默压抑得氛围里，沈星回甚至在心底开始后悔，今晚就不该鲁莽地被情绪操控赶过来，弄成现在这副样子。 其实，归根到底，只要他出现在周憬琛面前，周憬琛就会不开心吧。从重新遇见后，他没见周憬琛在自己面前发自内心的开心过。 一次也没有。 他即便是对着自己笑，那笑容也更接近于皮笑肉不笑，带着冷漠与嘲意。 车窗外是宁城繁华的夜景，苏淮望着外面发呆，想把周憬琛从自己脑海里甩出去。可宁城的每条路，似乎都不可避免地有他和周憬琛一起的回忆。 十七八岁的年纪，好像就是有用不完的活力，把宁城哪哪都跑了个遍，跑出一张绵密坚实的大网，把人死死困在里面。无论时间如何流逝，它都有魔力让人无法逃离。 一起吃过夜宵的烧烤店，一起散过步的公园，借夜色遮盖偷偷接吻的红绿灯路口。目光落过的地方，都有他们青春的碎片。 苏淮心烦意乱地收回目光，干脆靠在后座上假寐。 周憬琛余光扫到苏淮不安分地在靠背上滑动的脑袋，交握着放在膝盖上的手用了用力，然后偏过头，假装看不见。 只是没过几分钟，他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无声地移了移自己的位置，将苏淮的脑袋轻轻压在自己的肩膀上。 没过一会儿，肩膀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苏淮的头发时不时蹭着周憬琛脸颊处的皮肤，有些痒。周憬琛忍不住侧头，默默盯着苏淮看了一会儿，目光一一扫过他脸上纤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子还有微微张开的嘴唇。 好乖。周憬琛忍不住在心里想，明明睡着的样子这么乖，为什么每次开口说话时，总是那么容易让人生气。 第131章 他把自己的外套轻轻搭在苏淮身上，对着此刻睡梦中的苏淮恶狠狠警告道，“苏淮，不准在我面前关心别的男人。” 语气那么凶，声音却很轻很轻，像是害怕把人吵醒。 苏淮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会睡着。他是被脸上温热的呼吸惊醒的，睁开眼时，和周憬琛对视得猝不及防。 他的手贴在自己腰间和腿弯，似乎是想抱自己下车。 苏淮困顿的大脑瞬间清醒，猛地坐好，推开周憬琛的手，说了句，“不用。” 动作太大，原本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滑落在车底板上。 见他抗拒，周憬琛没说什么，只是松开手，先下了车。 迷迷糊糊捡起周憬琛的外套，下车时，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整个人瞬间清醒了几分。 车停在周憬琛下榻酒店的停车场。周憬琛下车时后，自顾自往酒店里走，苏淮抱着他的外套，谨慎小心地跟在他身后。 直到进入电梯，周憬琛看着耷拉着眉眼站在一边的苏淮，“你不问我为什么会跟苏洺打架吗?” “没什么好问的。”苏淮别开目光。 “也是，你什么也不在乎。”又是熟悉的带着嘲弄的声音。 “周总说笑了，人怎么可能什么也不在乎。”苏淮把自己姿态放得很低，却句句不退让。 “叮——” 电梯到达周憬琛房间所在楼层，周憬琛却站在原地，没有动，“我问你，如果今天被打的是我，你会不会关心我?” “我没资格关心。”苏淮低头，“当然，您是我的甲方，如果你要求我关心你，我也不能违抗。” 电梯门快要合上时，周憬琛猛地拽住苏淮的手腕，将他拖出电梯。 “好。”周憬琛几乎被气笑，舌尖舔了舔后槽牙，眼里暗涌的怒火像是要把苏淮生拆入腹，“甲方是吧。” 又是这样，不开口还能维持面上的宁静，一开口，两人之间的气氛就瞬间跌倒谷底。 苏淮周憬琛这副怒火中烧的模样吓到，被狠狠压在床上时，由恐惧产生的抗拒心理不断扩大。 他推了推身上的人，“我想……先洗个澡。” 身上重量减轻，苏淮送了一口气。但下一刻，整个人突然被不容抗拒地拦腰抱起。 浴室门被关上的那一刻，苏淮大脑一片空白，他是说要洗澡，但不是想和周憬琛一起洗澡。 下身的西装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褪下，苏淮只穿着一件白衬衣就被周憬琛丢进浴缸里，温热的水迎头浇下，白衬衣变成透明的薄薄一层，粘腻超时地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苏淮劲瘦柔韧的腰身。 “周憬琛，你做什么?”苏淮抹了一把自己湿漉漉垂在额前的头发，一双带着轻微怒气的眼睛盯着周憬琛。 “做什么?当然是做一些甲方该做的事情。”说话间，周憬琛一直看着苏淮的眼睛。有些好看的不像话了，他不合时宜地想着。 苏淮说不出话，那双眼好像不会屈服的眼睛就那样望向周憬琛，整个人落在周憬琛眼里，有几分任人摆布的可怜。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周憬琛忽然有些心软，蹲下身，掐着苏淮的下巴笑，“不是你说，要洗澡吗?” “我自己洗，”苏淮偏过头，下巴从周憬琛的桎梏中脱离，“你…先出去。” 苏淮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避免，但是他总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可周憬琛并不给他这种机会。 “你满口甲方乙方，应该明白，”'周憬琛一只手强势地扶住苏淮的脖子，一只手固定在苏淮的后脑勺，“你没资格对我提要求。” 然后，在苏淮惊慌失措的眼神中，吻了上去。 嘴唇和牙齿磕碰，舌头和舌头交缠，鼻息粗重而凌乱。吻到苏淮软成棉花似的一团，面上因呼吸不畅潮红得不像话时，周憬琛才缓缓松开。 空气里的温度不断上升，闷出一片潮湿的热。浴缸的水一圈一圈往外溢出，苏淮的身体在浴缸里浮沉。 周憬琛的手隔着白衬衣游走在苏淮的皮肤上，四处点火，肌肤紧紧相触的地方像是电流通过。 苏淮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发出声音。从上次开始，周憬琛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苏淮的身体分明由自己掌控，可他的心，不肯偏向自己分毫。他宁愿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也不愿同自己沉沦分秒。 意识到这点，周憬琛眸光愈深，动作也愈发猛烈。 苏淮有些招架不住，恍惚间，他觉得自己的腰脊，要被这野蛮的劲道冲散压垮。 第71章 你未婚夫不会介意吧 在浴室里待了将近两个小时，苏淮被周憬琛抱出来时，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身体陷入柔软的床垫，酒店的灯光刺眼地照进眼里，苏淮难受地眨了眨眼，手臂覆盖在眼睛上。他以为今晚到此结束了，可显然，他低估了周憬琛的体力。 没过一会儿，周憬琛野蛮又强势地重新压上来，苏淮挣扎了一下，惹得他不快。片刻后，苏淮两只手就被领带紧紧绑在一起。 周憬琛将他双手举过头顶，俯身吻他的眼睛、鼻子，看到苏淮脸上有些屈辱的表情，又忍不住去吻他抿得很紧的嘴唇，“自作自受。 他声音里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苏淮觉得丢脸，也有些莫名其妙的委屈，别过脸，躲他的吻，“把灯关了。” 第132章 苏淮觉得房间的灯太亮，有些刺眼，也不喜欢在这么敞亮的环境里去看周憬琛的脸，因为总能轻易看见他眼睛里直白的冷漠。 从前和周憬琛谈恋爱那会儿，十几岁血气方刚的年纪，也没少干这种事。但周憬琛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霸道，一点不在乎苏淮的感受，只顾着毫无节制的索要，也从来不说一些让人难受的话。他总是满眼疼爱与呵护，小心翼翼得问苏淮“可以吗”“会不会痛”，也会贴着他耳朵，柔声哄他“宝宝，再坚持一下”。 周憬琛捏住苏淮的下巴，强迫他看自己的眼睛，“怎么，不想看见我。” 苏淮没说话，怕惹恼周憬琛。在和周憬琛对视的瞬间，他忽然意识到，爱和不爱，是这么明显的事情。 周憬琛总能在苏淮的沉默中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于是身下动作更重。 他看着苏淮微红的眼睛，手忍不住捧住他的脸，指腹轻轻压在他眼尾，动作间似乎流露出不忍心的意思，可嘴上批评他，“矫情。” 苏淮憋了许久的眼泪落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周憬琛这句“矫情”，还是身下他有些粗暴的动作，又或是一种难以压抑的心理落差——曾经那样珍视自己的人，现在却这样毫不温柔地对待自己。苏淮闭上了眼睛，眼泪糊在睫毛上，弄得他有些难受。偏偏手又被束缚着，不能擦眼睛。 眼泪不受控制地越流越多时，周憬琛停下动作，随后“啪”得一声，伸手按掉了头顶的灯。 “哭什么？”周憬琛把苏淮翻了个身，手指弯曲，有些着急地、不太温柔地刮擦着苏淮湿润的眼尾。 周憬琛说话的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感情。苏淮听着声音想，周憬琛大概是觉得他哭得惹人烦。 眼泪是软弱的象征，苏淮自己也讨厌自己这副样子，他明明很久不哭了的。可周憬琛弄得他好痛，他控制不住。 缓了一会儿，苏淮才开口，语调带着哭腔，说出的话软而含糊，“轻一点，好痛。” 黑暗中，话音刚落，后颈落下周憬琛滚烫粗重的呼吸，像一团火灼烧他的皮肤。他没回答苏淮，动作却顺应了他的要求，相比之前，轻缓了一些。 只是苏淮对于痛的阈值很低，周憬琛所以为的轻缓仍旧在苏淮有些难以忍受的范围之内，他还是时不时被周憬琛顶撞出几声闷哼，也没能察觉出周憬琛的让步。 周憬琛的手掌沿着脊椎向下，一路碾磨，苏淮能感受到身后那人似乎在嗅闻自己的味道，那种感觉就像是野兽按住即将入腹的猎物在辨别气味。随后，周憬琛的嘴唇压在苏淮的后脖颈。 苏淮浑身响起警报，在周憬琛咬上来之前，他制止了周憬琛的动作，“别咬，我明天上午要去见宋柯。”倘若被宋柯发现自己身上有别人的痕迹，那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听到宋柯的名字，周憬琛忍不住咬牙，恶狠狠对苏淮道，“你是不是觉得，你每个要求我都会答应。” “别太得寸进尺。” 牙齿毫不留情的咬在苏淮的皮肤上，微酸的青柠味道充斥整个房间，把苏淮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地包围了起来。周憬琛察觉到身下人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但他没有停下。他要苏淮长记性，要他知道在一个alpha的床上提另外一个alpha的名字，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可等到苏淮受不了地勾住周憬琛脖子、头埋在周憬琛肩膀上时，这场周憬琛下定决心要让苏淮领会的教训便意外地戛然而止——苏淮的眼泪落在他肩膀上时，很烫很热，像是透过皮肤，要把他的胸腔灼烧出一个洞。 周憬琛忽然觉得，世界上于他而言危险等级最高的人，大概就是留着眼泪的苏淮。他从前见不得苏淮哭，现在也还是见不得。明明告诫自己不要相信鳄鱼的眼泪，不要陷入苏淮表现出来的柔弱陷阱，可每次都做不到。 半夜三点四十分，周憬琛看着已经呼吸均匀、陷入深度睡眠的苏淮，从床上起身，独自去阳台抽了根烟。他对自己感到恼火，他明明应该更狠心的。 苏淮那么擅长拿捏和玩弄人心，那些眼泪也许只是他狡猾地麻痹、诱惑自己心软的方式，可他还是清醒地沦陷了。 他总是，很轻易地上苏淮的当。 早晨七点二十，手机震动的声音响起，周憬琛皱着眉把手机摁灭，扔到一边，继续搂着苏淮睡觉。 只是没一会儿，怀里的人就动了起来，速度很快、动作很轻地挣开了周憬琛的环抱，随即，耳朵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周憬琛闭着眼睛在床上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起身，因为没睡好，头发又乱糟糟的，坐在床边看起来有点颓废。 苏淮从浴室里出来时，看见周憬琛，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低着头解释：“我上午有工作，先走了。” “一起吃个早饭吧，”周憬琛看苏淮低头看了眼手表，又补充道，“林业等会儿送上来，不耽误你时间。” 清晨的阳光透过未关严合的窗帘洒近房间，光线有些偏心地落在周憬琛的肩膀上，让他整张脸有一种漫着光的柔和感，再加上头发也还没打理，柔顺地垂在额前，整个人没了平时那种生人勿近的凌厉感，看起来有些乖。 周憬琛的眼睛仍旧直勾勾地看向苏淮，等着他开口，苏淮看过去，突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错觉，眼前这人和十七岁的周憬琛看起来没什么差别。 第133章 在这短暂的错觉里，他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周憬琛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心情很不错地进了浴室洗漱。等他出来时，林业也刚好把早饭送了上来。 是高中那时候周憬琛和苏淮喜欢去吃的那一家，周憬琛点了清淡营养的海鲜粥，外加蒸饺、油条和他家的特色凉面。 苏淮忙于工作，为了节省时间，一般直接去公司吃早饭。细想起来，似乎有一年多没吃过这家餐厅的早饭了。 吃了一口被誉为招牌的凉面，苏淮皱了皱眉，和记忆里的味道不太一样。 “这个面口味变成酸辣了，”周憬琛忽然抬头，把那份凉面拿到一边，评价道，“从前不是这个口味。” 一提到从前，气氛变得暧昧。他们有太多相同的回忆，所以即便在这种互相厌恶时候，也总是默契。 苏淮胃不好，吃不了辣，周憬琛盛了一碗海鲜粥，推到苏淮面前。 苏淮看着周憬琛十分自然的动作，拿起勺子，默默喝粥。他忽然有些后悔留下来跟周憬琛一起吃早饭，因为周憬琛每个细微的动作，好像都能让他胡思乱想。比如现在，他居然觉得周憬琛有些和从前恋爱时一样的体贴。 可昨晚周憬琛对他又那样毫不留情，像是只把他当成一个发泄欲望的工具。 比起这些温情的、充满迷惑性的相处，苏淮还是更适应他们之前冷淡直接的利益交换，“周憬琛，我需要钱。” 苏淮直截了当说出口时，生出一种这样才对的感觉，这样才不会在看见这张脸时感到茫然无措，不知道如何面对，也不会心脏酸涩泛苦，弄不清过去和现在。 周憬琛顿了一下，抬眼时眼里那点迷惑人心的温柔淡了几分，“多少？” 他忍不住想，苏淮昨天流在床上的那些眼泪，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时候。他本想着昨晚自己在床上对苏淮有些狠，今天要对他温和一点，弥补昨晚自己有些失控的行为。 但他好像又一次小瞧了苏淮，苏淮这样的人，怎么会让自己吃亏。 “三千万。”苏淮没一会儿喝完了半碗粥，静静地看着周憬琛。 原来一晚上的任予任求，为的就是这三千万。周憬琛笑了，是接近冷笑的那种声音，“行，我知道了。” 他不动身色地继续吃早饭，给苏淮的空碗又盛了一碗海鲜粥后补充，“三个工作日内转到你账上。” 在这么快速的时间里得到了确切的回复，苏淮有些惊讶，想到周憬琛曾经对他说的那句“我能给你的，比他们都要多”，原来确实不是假话。只是他又开始想不通，周憬琛至于吗？至于费这么高成本，就为了把自己跟个玩物似的捆在身边。 他究竟是有多恨自己呢？ 看了眼时间，他今天上午和宋柯有个公开出席的活动，现在到了差不多该出发的时候。苏淮站起身，拉起椅背上的外套，准备离开：“我吃好了。” 椅子划过地面，发出“吱”得一声，苏淮朝着门口没走几步，就被身后的声音叫住，“过来。” 苏淮站定，愣了一下，听话地转身朝周憬琛的方向走过去。 周憬琛有些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盯着苏淮的目光像一直伺机而动的狮子，专注又危险。然而直到苏淮站在他身边时，他也没什么行动，只是命令他，“吻我。” 苏淮整个人都有些迟疑，但在周憬琛的目光压迫下，他缓缓低下头，轻轻碰了一下周憬琛的嘴唇。 起身时，周憬琛忽然拽住了苏淮的领带，他使出的力气有些大，苏淮身体不稳，直接坐在了周憬琛的身上。周憬琛不满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于是扣着苏淮的腰，和他接了一个真正的、深入的吻。 “要去见宋柯了？” 苏淮微微喘息着，他被周憬琛一贯强势又霸道的吻吻得有点懵，茫然地点了点头。 “你浑身上下都是我的信息素味道，”周憬琛一边说一边玩弄着苏淮的领带，紧接着一脸无辜道，“你未婚夫不会介意吧？” 第72章 别让他搂你的腰 苏淮和宋柯惯例穿着得体相配的情侣装出席公开活动时，周憬琛正在离开宁城的飞机上。一个半小时后，他和林业抵达南港机场，准备回集团向齐彦汇报工作。 车上放着舒缓的音乐，周憬琛昨晚满打满算只睡了三小时，此刻正身体疲惫地向后靠。闭上眼睛许久，被拥堵交通路上反复响起的烦躁鸣笛声扰得没了什么睡觉的欲望。 林业从后视镜里打量着周憬琛，见他拿着工作平板，原本因困乏略显阴沉的脸色不知道因为平板上的什么内容忽然变得柔和，嘴角甚至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周憬琛最近变得很反常，从前只会冷静理智按照指令行事的机器人一夜之间像是被重启了某些程序，开始拥有了丰富的情绪。 他想到今天早晨，从周憬琛酒店房间里出来的那个样貌出众、气质冷淡的beta，周憬琛的一切变化都与那人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只是枉费他在宁城的这些时间一直待在周憬琛身边，他没能搞清楚那个beta和周憬琛是什么时候开始纠缠在一起的，也没能明白是因为什么，那人对周憬琛来说如此不同。他也暗中调查过那个beta,知道了他叫苏淮、是苏氏集团的长子，有一个一表人才的未婚夫。 林业觉得很难想象，周憬琛这样一个一丝不苟、责任心极强正义感极高的人居然会跟一个“有夫之夫”搞在一起，从今天苏淮经过自己身边时所泄露出的浓重的信息素味道，林业甚至轻易推测出，他们搞得很火热。 第134章 周憬琛带着蓝牙耳机，目光认真地盯着平板，拍摄画面的镜头即便移动着也很稳定，始终追逐着那个穿着合身白色西装、打着蓝白条纹领带的男人。 周憬琛看见苏淮在准备去和苏淮碰面前，紧张地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又轻轻吸了下鼻子检查自己身上的味道，做完这两个动作后，他目光不自然地低垂着，面向着镜头的耳朵和侧脸颊浮现出海棠果一样漂亮的颜色。 他是想到了昨晚的一夜缠绵，还是今早被抵在桌边的那个早安吻？周憬琛看着苏淮，意识道苏淮脸上那种类似于羞赧的神色是因为自己，好心情地猜测着。 紧接着，苏淮带着浅浅笑意朝宋柯走过去，宋柯则温柔宠爱地迎上前。两人碰在一起时，姿态有些自然的亲昵，宋柯将臂弯伸到苏淮面前，苏淮轻轻挽住。 因为苏淮和宋柯正前方是巨大的舞台，所以镜头只能在两人的身后，拍到的也只是两人的背影。 苏淮和宋柯走到舞台前排的座位，两人一同坐下，肩膀轻轻贴在一起。宋柯时不时偏头看向苏淮，或是俯身贴着苏淮耳朵说悄悄话。 镜头拍不到苏淮的表情和反应，只是从宋柯侧脸上一直挂着的愉悦笑意不难得出，两人聊得很开心。宋柯的手开始一点一点伸到苏淮的椅子边上，最后一整个搭在苏淮的椅背上，看过去就像宋柯搂着苏淮似的。 即便清楚那只是错位造成视觉效果，周憬琛也还是觉得不爽。而宋柯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手从椅背上移开，落在了苏淮的后背上。 他弯腰把手机递给苏淮，不知道是在和苏淮分享什么东西，两个人的头靠得很近。 握着平板的手指力度加深，指尖泛起惨淡的白色，周憬琛刚刚不自觉勾起的唇角又不自觉压了下去，盯着平板的目光也变得阴郁了几分。 他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速划动，给苏淮打了个电话。 苏淮的手伸进口袋，肩背被牵扯着动了一下，无形中将覆在他背后的那只手抖落下来。苏淮摸出了手机，只是看了一眼，又把手机扔回了口袋里，动作迅速，毫不拖泥带水。 周憬琛看着屏幕里苏淮的反应，轻笑了一声，鼻息短促，发出了类似“哼”的气声。他想到今早告知苏淮自己要离开宁城时，苏淮眼里掩饰不住的愉悦，他甚至都能感觉到，苏淮走出酒店门时，步伐里的轻松与自在。 苏淮大概以为，自己离开宁城，他就能够随心所欲和别的男人谈笑风生，不受桎梏。现在无视自己的电话，也无非是觉得自己不在宁城，不能把他怎么样， 高兴得太早了，周憬琛想着，第二次拨通了苏淮的电话。这一次，他看见屏幕里的苏淮在宋柯的注视下，接起了自己的电话。 还算懂事，周憬琛的心情比刚刚好了一些。 “周总。”电话接通后，苏淮波澜不惊的声音响起，像是接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工作电话，“抱歉我这边不太方便接电话，稍后给您打过去，行吗？” “宝宝，”周憬琛发音低沉而柔软，磨出细小的颗粒，像清晨将醒时抱着情人缠绵撒娇时发出的声音，“这条蓝色领带不如昨晚那条好看。” 苏淮拿着电话的手抖了一下，听着周憬琛口中陌生又甜腻的称呼，他耳朵一热，浮现出樱花般的颜色。僵硬半瞬，他转头对上宋柯的目光，起身带着歉意解释，“有些紧急的工作需要处理，我先出去一下。” 宋柯看着苏淮，捕捉到了他眼神里的仓皇，觉得怪异，但也没拦下他,只是嘱咐道，“早去早回，等会儿我们还要一起上台发言。” 苏淮点了点头，弯身从宋柯身边离开。宋柯盯着落在眼前的那截白皙的脖颈，收到蛊惑般轻轻靠近，却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等想要再确认一番时，之间苏淮匆匆离开了座位席。 走出场馆外，苏淮不断向身后看。早上周憬琛无意间提醒了他信息素味道的事情，从酒店离开后，他就立马赶回家洗了澡换了衣服，之后就直接来到了这里。期间并没有见过周憬琛，周憬琛自然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带了什么颜色的领带。 除非...除非周憬琛根本没有离开宁城，甚至也出席了这场活动。 只是他刚刚出来时，扫视了场馆一圈，并没有看到周憬琛的身影。 “你在哪？”苏淮懒得再想，直接问道。 想到自己出来时，宋柯看向自己目光里的猜疑，在周憬琛没回答前，苏淮又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怎么这么生气？”周憬琛好整以暇地一边和苏淮打着电话，一边看着屏幕里那个站在角落里、烦闷地踢着墙角的身影，“因为我打扰到你和宋柯的甜蜜时光了吗？” 苏淮没说话，回避掉了周憬琛的问题，“你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自然不是。”周憬琛看着苏淮被外面的风吹得缩了缩脖子，头发凌乱地在空中飞舞，一副很冷又有些狼狈的样子，“外面风很大，你先进去吧。” 他总是，下意识的心软，又习惯性地对苏淮说出关心的话。周憬琛讨厌自己这一点。 “周憬琛，你在监视我？”苏淮不断扫视着周围，话音里是难以置信的愤怒。现如今的周憬琛，好像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周憬琛听出了苏淮这话并非疑问，而是质问。他向来敢作敢当，坦白道，“没办法，看不到你，我总觉得不放心。” 第135章 毕竟，苏淮那张脸，实在是很会沾花惹草。 苏淮听着周憬琛从容的声音，咬牙切齿地想要挂掉电话。只是挂断前，周憬琛的话还是黏黏糊糊得从听筒钻进苏淮的耳朵： “别生气了宝宝。” “也别让他搂你的腰。” 第73章 会把他身边的人都清理掉 “专心开车。” 在林业自以为自己掩饰极好的偷窥中，周憬琛的提醒如同一道惊雷，让他慌张得立马收回目光。心虚和害怕出于本能，但林业还是不得不再向周憬琛确认一番，“周总，您知道苏先生他...” 林业欲言又止，周憬琛在听见林业提起苏淮时，看向林业的目光就变得警惕锐利起来，“什么？” “苏先生他有未婚夫，您知道吗？”林业讪讪看向前方，斟酌着语句问道。他听见刚刚周憬琛电话里的亲密称谓和语气里毫不遮掩的独占欲，不用猜就知道是跟谁在打电话。要是正经的谈恋爱林业也不好说说什么，但周憬琛和苏淮之间一看就知道不正常。 周憬琛毫不避讳，“知道。” 他不仅知道，甚至现在，他手上的平板里正放着苏淮和他未婚夫活动现场的直播。 “那您还和苏先生这样，”林业下意识感到痛心，周憬琛从前多么根正苗红一道德标兵，怎么到了宁城突然堕落成这样，“这不就是知三当三吗？” 林业嘴比脑子快，等说完不小心在后视镜对上周憬琛的目光时，他后背一凉——如果眼神能刀人，他现在估计人已经没了。 林业表面上还在平稳地开车，实际上头皮发麻，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好一会儿了。 良久，周憬琛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冷漠又骄傲，“你懂什么，感情里讲的是先来后到。” “后来的，才是第三者。” 话一说完，周憬琛有抿着唇，有些后悔。他犯得着计较林业的话，还强词夺理解释这些吗？他和苏淮现在本来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没有什么感情，也不是正经谈恋爱。 周憬琛本身就比林业小上几岁，但是这么多年，他总是过于成熟稳重，让人忽略了年龄上的差距。林业在职业道路上一直被周憬琛引领着成长，一直打心底觉得周憬琛的心理年龄起码有四十岁，是个可靠有聪明的大人。这时候倒是稀罕的察觉到他有些孩子气的一面。 林业其实从这两句话里嗅到了大瓜的气息，又因为周憬琛强大的气场和理直气壮，让他忍不住产生倒戈的心理——周憬琛才是那个苦逼的、被插足感情的人，“可无论隐情如何，你和苏先生这样总归是不太好。” 周憬琛沉默地听着林业的话，手指轻轻叩击着平板的边缘。视频画面里，宋柯和苏淮一同在台上讲话，苏淮确实听进了周憬琛的警告，没让宋柯搂他的腰，可两人仍是一个手挽手的亲密姿态，看着让人觉得刺眼得很。 “确实不大好。” 林业从后视镜里看见周憬琛点了点头，声音里也满是无比认同的意思，一时间大喜，觉得周憬琛果然只是一时脑热想不开，现在终于在自己的提醒下清醒起来，要结束和苏淮这段畸形又怪异的关系。 可紧接着，周憬琛十足镇定从容的声音再次在车厢里响起，“我会尽快把他身边的人都清理掉的。” 林业一时语塞，倒也不是这种意思。 周憬琛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往往有了想法就会毫不拖泥带水地制定周详计划、然后立刻行动，林业很是有些忧心，“齐总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他意思很明显，周憬琛自然听得出来。齐彦一直有意让他多和南港的那些家世相当的omega接触，却总被周憬琛以工作繁忙推脱或拒绝。要是知道他在外面和别的beta，还是曾经狠狠欺骗背叛过自己的beta乱搞再一起，肯定会大发雷霆，觉得他愚不可及。 周憬琛不怕齐彦的怒火，也不在乎齐彦对自己的评判。让齐彦知道自己在宁城全部的所作所为也没什么，无非是自己需要付出更多的精力来解决齐彦的干涉。 离云齐只剩下几分钟的路程，周憬琛收起平板，静静看着前面的林业，“到了你该做选择的时候。” 那目光平静而带有压迫感，让林业紧张得几秒间忘记了呼吸。 从前林业偷偷向齐彦打各种小报告，周憬琛都觉得无关紧要，只是牵扯到苏淮，他的戒备心就变得空前之重。林业做任何选择都可以，周憬琛都不在乎，他只是从这一刻起，想要完完全全掌控身边的一切。 他要做牢笼本身，要确认身上的每一颗螺丝钉都毫无异心，然后把苏淮圈禁其中，让他毫无逃离的可能。 云齐大厦二十三楼，齐彦的办公室溢着醇厚的茶香。 周憬琛推门进来时，齐彦推了推眼镜，然后笑眯眯地起身。他走过去拍了拍周憬琛的肩膀，脸上挂着骄傲的笑意，“可算是回来了，那边那群见过你的老家伙都变着法儿跟我夸你呢。” 周憬琛坐下，仍是一副办公时的严肃认真模样，“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总之，这次任务完成得很出色，爸也特别为你感到骄傲，”齐彦端起茶杯，浅浅抿了口茶，问周憬琛，“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奖励？” 周憬琛摇头，他如今想要的东西都能自己弄到手，确实不需要什么奖励。 第136章 “要不给你换辆跑车吧。”齐彦又说，“年轻人都爱开，多酷。” 可周憬琛不是那种又酷又张扬的年轻人，“不用，我现在这辆就很好。” “别人家的儿子怎么要都嫌少，怎么就我儿子，怎么给都嫌多似的，什么也不要。”齐彦忍不住吐槽，言语间有些亲昵的慈爱，“就不能让爸多补偿补偿你吗？” 周憬琛也跟着笑了笑。齐彦对他的宠爱所有人都知道，可周憬琛从不沉溺在这所谓的父子温情中。齐彦爱他，因为他身上留着齐彦的血脉，更因为，他是齐彦唯一的alpha儿子。 齐彦现如今有一个omega老婆，两个beta儿子。 他是在第二个beta儿子出生后去宁城找到周憬琛的，前十几年从未找过，偏偏这个时候找。表面上对周憬琛的母亲如何愧疚、如何难以忘怀，却也还是有了新家。 周憬琛起初为齐彦陌生而温暖的父爱动容过，后来却发现，这种爱也并非是天然的，是建立他的性别基础上、又需要他给予反馈和回报的爱。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披着柔软面皮的利益交换。 两人又在办公室说了些公司业务相关的事情，一直到中午，才结束会谈。 齐彦和周憬琛去了公司附近一家餐厅吃饭，吃饭间隙，又拉着周憬琛聊些琐碎的家长里短，周憬琛兴致不高地接着话。 手机不断传来振动声，周憬琛点开消息。 :中午和宋柯一起吃的西餐。 :胃口很好，吃了很多。 :中途上了一次厕所，在去厕所的路上接了个电话。 简略的消息附带着几张照片，周憬琛点开照片，看苏淮吃了什么，看苏淮接电话时嘴边挂着的笑，没忍住，盯着手机看的时间久了点。 齐彦很敏锐，察觉到周憬琛有些异常，“有事要忙吗?” 周憬琛放下手机，摇摇头，“没事儿。” “对了，这次去宁城，没碰上什么以前认识的人吧?”齐彦低着头，像是不经意问起。 “碰上了，”宁城就那么点地方，要说没碰上才不正常，周憬琛面色入常，“碰上好几个老同学。” 齐彦显然放心了些，应了句“这样啊”，又开始扯到了其他的话题。 晚上周憬琛在公司加班到九点，回去的时候林业在门口等他。 林业没告诉齐彦在宁城关于自己和苏淮的事情，意味着他选择成为自己这边的人。 下电梯的时候，周憬琛问林业，“为什么选我?” 林业看着有些憨，实则也有点小聪明，“因为云齐您才是云齐的未来。” 周憬琛的能力和手腕林业跟在他身边，都切切实实亲眼见证过。云齐早晚都是周憬琛的，他选择了云齐的未来，也为自己选择了一个没有闪失的未来。 回家的路上，周憬琛疲惫地靠在后座，翻着手机里的消息。 私家侦探那边又发来许多关于苏淮的琐碎生活工作细节以及照片，周憬琛垂着眼睛，一条一条细细看着。 看见苏淮下午见了客户，晚上忙得没吃饭，回家时在楼下的甜品店里买了一个栗子蛋糕。很大一个，周憬琛想，苏淮根本吃不完。 苏淮以前每次吃，最多只能吃掉二分之一，剩下的一半就费劲心思喂进周憬琛的嘴里。 十一点左右，周憬琛回到住所，手机里又收到一条信息。 :房间的灯关了，应该已经睡了。 周憬琛看着消息和照片，不知道怎么想得，突然问了一句，“他今天开心吗?” 开不开心是个挺主观的东西，得问本人才行。那边私家侦探这样想着，纠结了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给了个回答，“基于他今天脸上出现笑容的频率判断，应该挺开心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专业，私家侦探罗列了苏淮都分别在见谁的时候笑了，笑了几次以及笑容的程度。 周憬琛这边看着聊天框里滔滔不绝证据确凿的分析，想着之前那么些天，苏淮在自己面前一次都没笑过，自己一走，他倒是开心了，朝谁都笑。 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儿，那股恨意又悄无声音地冒了出来，藤蔓般疯长。 他想，最好把苏淮关起来，谁也不见才好。哭也只能对着自己哭，笑也只能对着自己笑。 第74章 恨也比忘记好 周良送刚见完客户的苏淮回家，车开到一半，在路上停了下来。苏淮从车上踉踉跄跄着下来，胃里翻江倒海地恶心再也忍不住，狼狈地蹲在路边吐了。 浑身的酒热被这深秋里的冷风一吹，散去了不少，连带着脸和脖子皮肤出透出来的海棠果般的红，也淡了些。周良匆忙从车前绕了半圈，过来给看见苏淮这副样子，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弯身拿着矿泉水递过去，苏淮难受地弯着腰，摆摆手没接。 “还好吗?”周良见苏淮一直手捂着胃，想着他应该是胃病犯了，于是又问，“要不要去趟医院?” “没事儿，等会儿就好了。”苏淮的西装外套被他勾在臂弯，规整的衬衣此刻也变得皱皱巴巴，看起来不太体面，他直起身时，整个人看起来凌乱又脆弱，声音却仍旧冷静平稳，“先送我回家吧。” 他这胃病是老毛病了，经常犯，苏淮不太当回事儿。而且，他讨厌去医院，不舒服的时候，更想回家洗澡睡觉。 周良自知拗不过苏淮，只能先送他回家，路上对着后座闭着眼睛休息的苏淮，忍不住忧心道，“没必要这么拼，再怎么说，没有什么东西比身体更重要。” 第137章 苏淮没睡着，但也没接话，他理解周良话里的好意。可没办法，他年轻，又是个beta，饭局上总免不了要被刁难，虽说他已经能熟悉应对那些不怀好意的客户，但是总归是为了寻求合作。不喝点酒，局面打不开，也没法儿达成目的。 至于身体，他身体也就这点儿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还真不在意。说来也算稀奇，才二十几岁，苏淮忽然觉得自己对世界丧失了兴趣，也没什么在乎的东西。 这些年，还真是过得不痛不痒、浑浑噩噩。这样平静地回想着自己这几年的生活，脑海里却突然冒出了一张让人恼火的面孔，心脏重重一跳。苏淮闭上眼，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到了这个把自己平静乏味生活搅得乱七八糟的罪魁祸首。 没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苏淮现在住的还是那套学区公寓，之前为了图近，在公司附近也买了套公寓，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认床，在那里睡不安稳，最后还是一直住在这边。 周良准备过来扶苏淮下车时，苏淮又是一副没事儿的样子，说自己一点没醉，能自己走。 有些人性格本来就倔，喝了酒就更犟。苏淮下车后，死活不让周良跟上来半步，冷冷地说自己这点酒根本没问题，要回去睡觉了。 周良看着苏淮歪歪斜斜的步伐和已经不太清明的眼神，也不知道苏淮这到底是喝了多少。看着是不太清醒，但说话时口齿伶俐清晰，让人摸不清楚到底醉没醉。 “下次还是少喝点吧，苏总。”周良分辨不出，还是忍不住劝道。 浓重夜色下，苏淮的身形显得很单薄，风将他的额发吹起，露出疲惫的眉眼。苏淮对周良点点头，转身朝着小区门口晃荡前进，“知道了，下次再不这样了。” 还能接话，应该没喝太醉，周良最后还是没跟上去。 摇摇晃晃进了电梯，一路上强忍着恶心，到家了直奔浴室，抱着马桶吐了许久。 吐完之后整个人还是难受得不行，头痛得不想动，客厅没开灯，苏淮一不小心撞到了茶几，“砰”得一声，膝盖骨一阵痛。 苏淮弯身想揉揉自己的膝盖，身体却脱了力般，慢慢滑到地上。 他头又痛起来，就那样坐在地上，被靠着沙发，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苏淮这一觉，睡得很不舒服、也不安稳，断断续续地一直做梦。梦杂乱无序，好多人毫无混乱地出现在梦里。 梦到林未玥在这个房子里给他做饭吃，笑眯眯地看他吃着，说去买点东西，转身却在楼下的马路上被车撞了，身体卷进车底，血迹流了满地，一直淌到自己脚边。梦到周憬琛和他一起在房间里逗可乐玩，两人一狗追着闹着，笑得很开心，他在前面跑着，忽然被周憬琛拽住，他揪着自己衣领恶狠狠问“怎么跑这么快，想扔下我吗”。 他很少睡过好觉，这晚也是，睡觉时眉头都没松过，陷在噩梦里，偶尔有几声含糊的梦呓。 周憬琛站在苏淮的公寓门前，觉得自己被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工作弄得脑子都不清醒了。 晚上下班时才在微信看到私家侦探发来的照片，最后一张照片是苏淮蹲在路边吐，整个人狼狈得不像样子。 照片高清，周憬琛手指不断拉着不断放大，还能看见苏淮脖子上异样的、一片一片的红和身侧紧攥着的手，大概是难受极了，一贯在人前极规整的人把衬衣扯得松松垮垮，后脑勺的头发也在车上靠着休息时蹭得凌乱。 周憬琛细细看了一会儿，把手机扔到一边，面无表情地完成了工作。回家的路上，车开到一半，周憬琛忽然让林业转道送他去机场。 飞机凌晨到达，周憬琛对自己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中午还有个重要会议，在宁城待不到半天就得回去。况且，他前几天才离开宁城。 一切都在试图向周憬琛证明，他这是冲动又不理智的举动。但是当周憬琛站在苏淮门前时，他解释自己只是想来看看苏淮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解解气，看完就走。 按了好几声门铃，都没人回应，手机上发的消息也没人回。喝了酒的人就是硬气，周憬琛神色不虞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手机屏幕上的光落在他脸上，眉眼间有些焦急的不耐。 他盯着眼前的密码锁，试探地抬起了手，输入了记忆中的密码。紧接着，短促的机械咔哒声响起，门开了。 周憬琛站在原地，愣了一下，随后抬腿走了进去。客厅没开灯，借着浴室那抹光，周憬琛缓慢朝里走，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布局，入眼的也都是熟悉的摆设和家具。 终于在昏暗的光线里看到那团缩在沙发边的黑影，周憬琛朝苏淮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身，闻到他身上酒气熏天的味道，又看见苏淮连睡觉都拧着的眉和抿着的唇。 不知道做了什么梦，脸色这么差。 周憬琛想着，准备把苏淮从地上拉起来，还没伸手，听见他有些慌张地喊了一句，“周憬琛，放开我。” 原来是梦见了自己，怪不得表情这么难看。 看他拧得更深的眉毛和仍旧闭着的双眼，周憬琛冷冷地笑了一下。沉默地盯着他看一会儿，也没再碰他，转身进了浴室，用温水打湿了一条毛巾，出来时又听见苏淮在说梦话，用听起来很可怜的声音叫妈妈，说自己难受。周憬琛蹲在地上，扶着他歪歪斜斜快要彻底倒在地上的上半身，用温热的毛巾给他擦了脸和脖子。 第138章 期间苏淮总是时不时冒出句梦话，含糊短促的声音，有的周憬琛能听清楚，有的根本听不清。只是能大概猜到，都不是好梦。 处理酒醉的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周憬琛费了好大的力气把苏淮从客厅抱到卧室，把他扔到床上给他换衣服时，苏淮忽然醒了。 夜色已深，房间窗帘紧闭，唯一的光源是床头边的一个小夜灯，暖黄色光线暧昧柔和，两人猝不及防地对视。 周憬琛正在给苏淮换睡衣，上衣刚换完，手正在解他裤子上的皮带。被这样直愣愣地盯着，他不得不停下动作，倒是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你这副样子，我可没什么兴趣。”怕苏淮对自己产生什么不好的误会，周憬琛神色冷淡地站起来，把一边的睡裤扔给床上的苏淮，想让他自己换。 过了好一会儿，苏淮接过，垂着头，好一会儿都没什么动静。房间里诡异地安静了许久，两个人都没声儿。 “怎么，要我帮你?”周憬琛又在床边坐下，见苏淮一点儿都不搭理自己，“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声音有些不耐烦，动作也一点儿不轻柔，周憬琛捏着苏淮的下巴，让他抬起脸看着自己。 动作一僵，不知道怎么的，苏淮居然在哭，哭得无声无息的，眼泪像水一样往下流，落在周憬琛的掌心，湿热的触感让他下意识缩回了手，像是被什么烫到似的。 “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 “刚刚你还揪着我衣服骂我，还说了很难听的话。” 苏淮说的是梦里，周憬琛自然不知道，他被苏淮这凭空冒出来的指控弄得有些懵，又仔细看了苏淮一会儿。 眼前这人哭过的眼睛雾蒙蒙的，整个人没了人前那副冷淡的模样，看起来很柔和，还带着几分乖。整个人人不像清醒的样子，约莫是还醉着。 “是吗，那我还干什么了?”周憬琛随手蹭了蹭他的脸颊，刮掉了他脸上的眼泪。很罕见的，苏淮对他这样的举动不抗拒，眼睛里也没有流露出厌恶。看来真是醉的不轻，要放平常清醒时候，不说整个人会下意识往后缩避开自己的触碰，还保不准要说几句刺人的冷话，故意惹人生气。 苏淮又不说话，浓密纤长的眼睫毛被打湿成一簇一簇的，安静地半垂着，像是沉默又没有生气的漂亮人偶，惹人心软。 周憬琛又耐着性子问，他眉眼本就深邃，认真看人的时候会让人产生专注又深情的错觉，“我还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 重新见到苏淮，苏淮还是和从前一样，看起来冷漠高傲，像块捂不热的冰。只是从前，这块冰在别人面前是冰，在自己面前也会融化，融化成一滩柔软温暖的春水。 而现在，他在谁面前都是一块儿冰铁，看起来坚硬，碰起来也冷。周憬琛还以为，现在的苏淮已经不会哭了，不会柔软，也不会伤心。 “周憬琛，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我梦里?”苏淮还是低着头，不看周憬琛，“为什么在梦里总是一会儿好一会儿坏，变来变去的。” 他自顾自地说着，声音听起来伤心又委屈。 周憬琛看着他，没说话。他不知道自己在苏淮的梦里是什么样的，也难以想象，自己是如何“一会儿好一会儿坏”。 “在梦里，对你好的时候多，还是对你坏的时候多?”周憬琛又摸了摸苏淮的脸，触感仍旧细嫩湿润。 “记不清了，对我坏的时候很讨厌，对我好的时候更讨厌。” “周憬琛，你真的好讨厌。” 一句讨厌，让周憬琛愣了愣神，即便如今苏淮每次面对自己时，每个动作和反应都写明了讨厌，但是从没像这样直接说出口过。 而苏淮还当是在梦里难得遇见了沉默而温柔的周憬琛，忍不住一句又一句对着他发泄。 “该出现的时候不出现，等我已经要忘掉你了，又突然冒出来。” “整天凶巴巴的，还威胁我。” “好烦。” “烦死你了，周憬琛” “讨厌你。” 苏淮嘴上一句又一句，却一直低着头，目光凝注在空气中的某一点，不肯抬头看周憬琛脸。 周憬琛却在他混乱的言语里找到漏洞，抬起他的下巴，“什么叫该出现的时候不出现，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我吗，不是玩够了就想丢掉吗?” “苏淮，你有需要我出现的时候吗?” 周憬琛问这话时，声音偏冷，听起来让人觉得很有压迫感。他盯着苏淮的眼睛，企图在里面找到答案，可那双眼睛泛着一层润亮的水光，看不清情绪，让人没法儿探究。 “怎么没有呢。”苏淮别过脸，低着头失神道，“怎么会没有?” 苏淮的声音微弱，他又头疼起来，捂着自己的脑袋不想说话。 “什么时候?” “反正你没有出现，等了你好久。” 想在喝醉的人身上问清楚一个问题是不可能的，苏淮的的思维混乱又跳跃，听得进的话就接，听不进的话就自言自语。声音都不大，周憬琛要凑得很近才能听清。 过了好久，周憬琛也没能在苏淮口中问出那次“等了好久”是什么时候。 只是他说着说着，像是有些困了，闭着眼睛往床上一倒，周憬琛以为他睡着了，把他的睡裤换了之后，准备把脏衣服和刚刚给苏淮擦脖子的湿毛巾一块儿丢出去，又被拽住了手臂。 第139章 “我恨你，周憬琛。”苏淮莫名其妙来了一句。苏淮说完这句话，觉得也打心底恨自己，他在很多时候也挺怨恨自己的，但他总是在心里想，没法找人倾诉，没法儿说出口。 “知道了。”周憬琛拉开他的手，把床上的毛毯往他身上轻轻一搭，又把的手塞进去。 再度想要站起来时，苏淮又一次拉住他的手臂，比上一次更用力。等周憬琛把他的手塞进被子时，他又乖乖任周憬琛摆弄。 只是每次周憬琛想要站起来时，他就一把抓住周憬琛，像是在玩什么幼稚的游戏。 “想让我跟你一起睡?”周憬琛有些无奈地顺着手臂的拉力坐下，手覆盖在苏淮抓着自己外套一觉的手上，到底是没有把他的手拉下去。 苏淮回答得很干脆，“不想。” 周憬琛又问，“那我走?” 回答也是摇头。 “那你想让我干什么?”周憬琛声音里带着点无可奈何的笑意，以前苏淮喝醉酒，喜欢不顾后果地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然后清醒了又否认。现在倒好，倒是没做什么扰乱人心的举动，只是跟个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都让人陷入同样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处境。 周憬琛只好先把苏淮换掉的衣服放在一边，坐在苏淮身边，让他拉着手。 “真这么恨我吗?”周憬琛见苏淮在床上一直睁着眼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俯下身问他。 苏淮不回答，他的视线终于聚焦在了周憬琛的脸上，抬手碰了碰周憬琛的脸，像是觉得触感很好似的，眨了眨眼，又伸手捏了捏。 苏淮抓住他作乱的手，沉声问他，“干嘛呢，回答我的问题。” 被他制止了动作的苏淮眼睛里流露出不悦，像是叛逆期被人训了的小孩，不但不肯停下，还动作得更剧烈。 他很用力地勾住了周憬琛的脖子，周憬琛的上半身被这股力往下引，最后和苏淮鼻子对鼻子，呼吸全都暧昧地融在一起。 “真的恨你。”苏淮这时候倒是愿意回答了周憬琛的问题，虽然答案并不好听。 周憬琛被苏淮的呼吸弄得脸上一片热，又在苏淮的桎梏中无法起身，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似的，蹭了蹭苏淮的鼻子，叫他把手拉开。 但苏淮没动，只是固执地看着周憬琛，不知道是想从这张脸上看到什么，目光灼灼，认真得不行。 拼命说着恨，手却一点不放开，甚至在试图让他松开时被勾得更紧。周憬琛想，喝醉了真好，胡闹都没法儿朝他发脾气。 每个动作每句话都让人想狠狠捏着他的下巴，问他到底想干什么。可迷茫浮着雾气的双眼又告诉你，他只是一个行为话语没有逻辑、失去理智和思考的醉鬼。 周憬琛在苏淮又一次说“讨厌你”时，忍无可忍地咬上他的唇。 没有反抗，没有挣扎，苏淮几乎是乖顺地任由着周憬琛动作，眼睛茫然地睁着，漂亮又可怜的样子。 “闭眼。”周憬琛手扶在他的后脑勺，松开了一点距离，鼻子亲亲贴着他的鼻子，看着他的眼睛说。 苏淮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一会儿乖得不行，一会儿又无理取闹得很。 周憬琛想，他不在苏淮身边的时间里，他的酒量确实越来越好了，酒品却越来越差了。 一个很短很温柔的吻结束，苏淮似乎还在遵从周憬琛的闭眼指令，没有睁开眼睛。 周憬琛目光落在他舒展的眉眼上，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眉毛的形状，声音和窗外的月色，沉静温柔，“恨吧恨吧，恨我也比忘记我要好。” 哄小孩儿似的宠溺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失落。其实恨也不好，忘记也不好，可似乎也没有更好的状况了，所以不清不楚的纠缠成了最好。 第75章 不乖的人会被关起来 苏淮听着闹钟醒来时头痛得不行，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熟悉的天花板，整个人还有点犯懵。捏了捏鼻梁，又揉了揉脸，慢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时，发现旁边还有个人。 入眼的是宽阔结实的赤裸肩背，盖在自己身上的同一床毛毯搭在他的腰肢处，将下面绵延的紧实腰臀虚虚掩住。身体僵住，心跳因为张皇变得剧烈，苏淮一直都是一个人住，没带谁回过这个公寓，连周良送喝醉的他回家时，也没进来过。 目光再上移，又看到那人熟悉到侧脸，鼻子上惹人注目的一颗黑色小痣。 确认是周憬琛后，苏淮松了口气。随后，大脑又忍不住绷得更紧。 周憬琛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前两天才刚离开? 他动作极其轻缓地下了床，走出房间。在浴室里对着镜子洗漱的时候，零碎的想起了一些昨晚的画面。 他那些画面都不太完整，断断续续的，甚至让他有点分不清是自己做的梦，还是真正发生过的现实。他确实总在梦里梦见周憬琛，梦的次数太多，再加上昨晚确实醉得不行，倒真是全部混淆了。依稀只记得自己对周憬琛抱怨了很久，说恨他，还拽着周憬琛的手臂不让他走。 是在梦里做的这些事吧。苏淮刷完牙，洗了把脸，最后下了定论。 在现实里做这些事，周憬琛估计早就不耐烦地要走了，或是冷冷地开始嘲讽自己不知好歹之类的。 冷水打在皮肤上的感觉有些刺激，让苏淮宿醉之后迷蒙的大脑清醒了大半，抬起头时，在镜子里看见了脸上正滴水、面容有些憔悴的自己，还看见了自己身后同样眉眼疲倦、眼下青黑的周憬琛。 第140章 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对上片刻，又各自移开了眼。苏淮低头扯了张洗脸巾，擦掉自己脸上的水。 周憬琛则是自然地移动到苏淮旁边，拉开旁边的储物柜，拿出一只新的牙刷，开始刷牙。他身上穿着高中时候的宽大棉质校服，紧实的肌肉把这件从前略显宽松的校服撑得满满当当，手臂流畅好看的肌肉线条随着刷牙来回摆动的动作若隐若现。 注意到苏淮正盯着自己看，周憬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他昨晚好不容易把苏淮弄睡着，身上的衣服穿着睡觉不舒服，在房间里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件合身的衣服。 校服看着不太新，尺码跟自己以前穿的一样大，周憬琛当是自己以前在这里不小心落下的校服，被苏淮随手当成自己的扔进了衣柜。 就拿出来当睡衣穿了，现在穿起来也差不多刚刚好。 “这是我的校服吧。”看苏淮目光异样，周憬琛当他误会自己随便穿了他的衣服。 苏淮被周憬琛这话问的目光有些躲闪，垂下头看见自己的身上的睡衣。 又记起来自己昨晚自己直接醉醺醺地倒在客厅沙发边上，身上的衣服是从酒局上下来穿的衣服，皱巴巴又脏兮兮，还带着熏人的酒味儿。是周憬琛给自己换了衣服。 刚才的心虚一扫而空，全都转化为了此刻的尴尬，“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 周憬琛正刷完牙，淡淡看了苏淮一眼，“你密码没换。” 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没回答。 苏淮又扯了扯自己衣服的边角，盯着周憬琛手里拿着的、刚刚被自己用过的漱口杯，“换了怕记不住，好多人都知道这个密码。” 苏淮不知道自己干嘛要凭空解释一句，还随口扯了个谎。可他又恨怕，怕周憬琛那话是试探，怕周憬琛觉得自己是为了他不换密码。可为什么怕，他又说不清，似乎连自己都在回避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哦。”周憬琛正在洗脸，不太在意地发出一个短促又冷淡的音节。 苏淮看着周憬琛这副样子，脸有些热，其实都不是。他的害怕和担心显得有些多余，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又显得欲盖弥彰。 转身离洗手间，周憬琛又突然一把把他拽了回来，声音里带着狠意，“好多人都知道?”周憬琛动作力度很大，有些粗鲁。 苏淮的腰部重重撞到身后的洗手池，瓷面冰凉的触感透过棉质睡衣传遍全身，过于疼痛的感觉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对上周憬琛有些骇人的眼神，身体下意识往后瑟缩了一下。 “那你昨晚不要脸的勾住我脖子的时候，是把我错认出了这些人里的谁?” 苏淮又愣住了，他的记忆在周憬琛的话里，又开始一点一点往脑海里冒。他想起自己勾住周憬琛的脖子死活不松开，想起周憬琛忍无可忍地咬伤了自己的嘴唇，想起他积极回应着周憬琛那个吻，似乎很是陶醉其中。 苏淮整个人都僵硬了，他以为这是梦，他那些荒诞出格的行为是对着梦里的周憬琛做的，没想到是现实里的周憬琛。 周憬琛发作起来很可怕，苏淮看着他只觉得背后发凉。他看着周憬琛这副样子，知道是自己醉酒惹出来的麻烦，反应迅速地道歉，“抱歉，昨晚我的举动.....”他感到羞愧，有些难以启齿。 “我不是故意的，我喝醉了，不太清醒。对不起。” 周憬琛的目光在他的解释中，又冷了几分，苏淮试图消解他的怒气，急忙之中又解释，“我也没有把你错认成什么其他的人。” 这是苏淮头一次在周憬琛面前解释得这么迅速，可落在周憬琛眼里，却都成了他心虚的表现。 一大早，两人的气氛又抵达冰点。苏淮的手轻轻抓在洗手台的边缘，一点点攥紧，他向来要强不肯低头，这样服软道歉，已经是做了很大的心理斗争和让步。可周憬琛显然不接受，他眼里的怒火和没有丝毫松缓的脸色，都让苏淮感到一股莫名的、如针扎般的难受，细密而持续。 周憬琛看着低头不再说话的苏淮，丢下一句带着指控意味的“骗子”，就离开了公寓。关门的声音震耳，苏淮在这令人心悸的声音里垂下头，眼睛缓慢地眨了几下，随后轻轻捂住了胸口。 在周憬琛穿着那身校服冷漠又毫不留情地从他身前离开时，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拽住他的衣角，可周憬琛离开的速度太快，他什么也没抓住。 他看着那个和记忆里毫无差别的背影，时光此刻在眼前割裂、拼接，他觉得自己看见十七八岁的、很爱自己的那个周憬琛也离自己而去了。因而很突然地，心脏产生了清晰而具体的钝痛感，他在这痛感中感到呼吸有些困难，发出不平稳的喘息声。 苏淮独自在浴室缓了很久，心情也一时间陷入纷乱之中，但是他上午还有许多工作，于是强压着心里那点异样的情绪，收拾好自己，准备出门上班。 在门口，几次输入密码，语音提示都显示密码输入错误。随着时间的流逝，苏淮越发有些焦急，手机却突然收到周憬琛的消息。 “昨晚我跟你说过，不乖的人会被关起来。” 第76章 他好像爱我 周憬琛等苏淮稍微没那么闹腾的时候，起身脱掉了身上被苏淮无意间拉扯得皱皱巴巴的衬衫，又走了几步，在衣柜里探身寻找自己能穿的衣服。 第141章 换好后，走到床边，准备陪苏淮睡觉。走近却发现苏淮的眼睛还是一直盯着自己，床头柔软的光在他眼睛里映出来，像是盛满了碎钻的一汪湖水溢出的柔波。 周憬琛几乎有些失神，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的时候，好像很轻易地就能产生“他好像爱我”的错觉和误会。 他没说话，看起来很正常却仍旧被酒精支配的苏淮也很安静，直到周憬琛在床上躺下时，苏淮微微侧身，不断小幅度得靠近，像一直小心翼翼、缺乏安全感的小动物，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伸出手抱住了周憬琛。 手臂开始似乎只是小心翼翼地搭在他身上，让人心痒的一点一点游走，在察觉到周憬琛并不抗拒后，开始肆无忌惮地揽住他的腰。 苏淮一点点收力，紧紧环住周憬琛后，头也轻轻枕在周憬琛的臂弯，似乎觉得这样很舒服，他动了动，朝周憬琛贴得更紧。 这是一个很亲昵的依偎姿势，从前苏淮睡觉时最喜欢这个姿势，紧紧搂住，身体紧贴，直到两个人的身体传递着同样的、有些热的体温，也不肯松开。 他从前就是这样在周憬琛的臂弯里，紧紧搂着他说喜欢，说以后，说他想象里他们两个人平淡却幸福的未来。那些甜言蜜语针织的美妙谎言实实在在的圈住了周憬琛，像一个随着时间流逝不断顽固的陷阱，让他现在都觉得难以脱困。 他想，苏淮这样躺在自己怀里，又会说什么好听的、骗人的话呢? 没过一会儿，苏淮果然开口，语气很轻，像是一个人自言自语，“没有忘记你，也只是有一点点恨你，只是一点点而已。” 是在回应周憬琛对他说的那句“恨也比忘记好”，方才周憬琛说完这句话后苏淮就陷入了沉默，他还以为苏淮是被自己这怪异又偏执的言论吓得呆住了。 可他现在又这样认真正经的回答自己，像是突然被坚硬物体袭击柔软的心脏，周憬琛猝不及防感受到了来自胸腔的一阵钝痛。 他想，苏淮好像真的很懂如何让他更不好受。他不说不恨，也不只说恨。 他说只有一点点恨，这些恨的存在仿佛是为了证明从前那些莫须有的爱意，又好像是在对周憬琛说，你再努力一点，这些恨就没有了。 他一句轻飘飘的话，往水里扔下一一根没有饵料的钩子，所有聪明的小鱼都知道这跟钩子上没有诱人的食物，咬了只会得不偿失。可还是有鱼会轻易上钩。 周憬琛从前义无反顾做那条笨鱼，如今却不想第二次沦为愚蠢的笑话。 “够了，不准说话，睡觉。”周憬琛忽然沉下声，声音哑哑的，牙齿锋利地磨着，用一种很凶很冷漠的语调命令苏淮。按照平时，苏淮即便不满，可碍于那份让两人无法平等交流的合约，他不会反抗，只是用有些别扭但能维持自己自尊的方式遵从。 或者更早以前，他们谈恋爱的时候，周憬琛一拿出这样的语气说话，苏淮就知道他只是在装样子。于是仗着已经识破，不太用心地朝周憬琛服软撒娇，直到看见他绷不住的模样，在他怀里笑得软成棉花似的一团。 可这会儿，浑身弥漫着醉意的苏淮最是自我，完完全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听话，也不会服软，只自顾自地说着自己想要说的话，像是听不见周憬琛警告的声音一样。 “别生气，别不来我梦里了。” “也别老在我梦里说让人不知道怎么应对的话，别总凶我，别皱眉，别一声不吭地跑走，别不开心。” 他对梦里的周憬琛要求颇多，可这些希翼期盼的话语都进了真正的、能摸得着碰得到的周憬琛耳朵里。他听着苏淮的碎碎念，点评到，“你要求好多。周憬琛只能做到一个。” 这话似乎让苏淮陷入了无法取舍的艰难境地，他隔了好久才回，“可以很久才来一次我梦里，但别不开心。” 周憬琛又陷入沉默，不是不想说话，而是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他觉得，在苏淮的话里，自己的开心与否对他而言好像很重要。 可现实里，似乎和这相反，他有很多不开心都来自苏淮，而苏淮也似乎乐于让周憬琛不开心。 “周憬琛，要开心。”苏淮又用很低的呢喃般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很认真很缓慢的语气，落在周憬琛耳边，像是十分殷切又真诚至极的祝福。 这话仿佛像是什么迷惑人心的咒语，周憬琛觉得自己似乎在片刻前那个绵长的吻里沾染了醉意，于是愿意和苏淮一同出演一个美好、充满爱意的时刻，下巴忍不住轻轻地蹭着苏淮柔软的头顶，声音满是温柔地引导着他，“你听话，周憬琛就开心了。你会好好听话吗?” “会。” 苏淮很难得听话了。他好像真的很希望哄自己开心，周憬琛看着他坚定的、满满当当装着自己的眼睛有些动容地想着。 为了试探和验证他是否真有他表现出来的如此决心，周憬琛开始向他发布一个个“证明题”。 但苏淮的大脑让他以为他停滞在漫长、奇怪而温和的梦境里，他如此希望梦里的周憬琛不再失落的、用奇怪的语调对他说难以理解的话，他希望他出现，希望他眉眼舒展，唇角微勾，以一副快乐自在的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为此，他可以、也心甘情愿做任何事。 “那你亲亲我。”周憬琛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在苏淮身上，似乎不想放过他的任何行为举动。 第142章 苏淮很听话的坐起身，他再次小心翼翼地朝着苏淮移动，然后缓慢附身，轻轻地亲了亲周憬琛的下巴，又觉得还不够似的，亲了亲他的眼睛、他鼻侧的黑色小痣，最后目光停留在周憬琛形状好看、颜色漂亮的嘴唇上，以一个看起来很珍惜的姿态亲了上去，柔软的嘴唇紧贴，然后轻轻慢慢地碾磨。 他显然不擅长亲人，亲完后才后知后觉地伸出一截殷红的软舌，轻轻在周憬琛的唇瓣上舔了舔，然后红着脸有些羞怯的拉开距离，目光却代替稚嫩的吻，藕断丝连地停留在周憬琛唇上被自己弄出的晶莹水色上。 从始至终，周憬琛都没有动，他任由苏淮跨坐在自己的腰腹上，任由他双手攀上自己的肩膀，然后随着身体的下弯一点一点在自己的肩膀上借力支撑，任由他青涩且毫无章法地亲吻自己。 苏淮亲吻完后，有些茫然地坐起身，问着他正全神贯注看着的那个人，“开心了吗?” beta难以敏锐地闻到信息素的味道，因此苏淮在起身的时候，也没能察觉到空气里突然爆发的、浓厚的青柠味道，并且也没有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中的顺从和听话是何等危险，如同虔诚的献祭。 “还不够。”周憬琛的手忽然抓住苏淮的手腕，虎口轻轻一扣，就把他的手腕完全握在掌心里，他轻轻牵引着苏淮的手再次移动到自己的肩膀，语气里是让人难以拒绝的温柔蛊惑，“给我咬一口。” 苏淮这时似乎有些犹豫，他问了周憬琛一句，“会不会很疼?” 周憬琛想到苏淮这副身体好像从来都娇贵得不行，对疼痛的忍耐度极低，随便一点磕碰都能在他身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很久才能完全消退。 于是他故意吓唬他，也试图动摇他，他对苏淮用笃定的语气说，“很痛，我想在你的脖子上留下属于我的、很深很深的痕迹。” “很深很深?”苏淮完全是一副懵懂的状态，他重复着周憬琛的话，像是在理解他的意思，又像是在想象到底是怎样深的痕迹。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突然蓄满了勇气，很大方地对周憬琛说，“那你来吧。” 他重新将双手扶在周憬琛的肩膀上，整个人趴伏在周憬琛身上，然后乖顺地把脖子侧颈的那块皮肤送到周憬琛嘴边。 周憬琛灼热的呼吸喷在苏淮的颈侧，他双手环搂着苏淮的腰，能够很敏锐地察觉到苏淮的身体很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可他仍旧没有一点儿想要推开周憬琛的意思。 胸口有些剧烈的起付着，周憬琛的呼吸都开始无法平稳，像是再也没办法忍受似的，他搂着苏淮坐起来，然后不断凑近眼底那片那如同珍珠般白净细腻的皮肤，毫不留情的咬了上去。 “啊，”苏淮发出很小、有些压抑的呜咽声，他感受到周憬琛尖利的牙齿刺进自己的皮肤，脖颈传来有些无法忽略甚至难以忍受的痛感。 beta的后颈有一块和omega看起来没什么差异的腺体，只是无法和omega一样被标记。周憬琛再清楚不过，可他仍旧固执地咬着苏淮后颈的那块皮肤，贪婪地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知道苏淮完完全全，仿佛由内而外沾染了自己的味道时，才离开那块留下了自己狰狞咬痕的皮肤。 他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彻底脱离了理智，只想把苏淮彻彻底底的占为己有，可他又没有办法完全标记怀里的人，无法满足的欲望再次加剧了脑海里的疯狂，他没能控制住自己咬上腺体时的力度。 直到此刻，他恢复些许清醒，才感受到苏淮用力扣抓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和发着抖的身体。他为自己刚刚不知节制的行为感到后悔，转过苏淮轻轻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脸时，看见他眼睛潮红，却没什么怨恨的情绪，只是那样无辜又茫然地看着他，细看，眼底似乎还有很重的、像是依赖一样的情绪。 周憬琛心里一紧，温热干燥的手掌轻轻抚上他的脸，随后下意识地亲了亲苏淮的眼睛。 他的动作很轻很轻，像是对刚在粗鲁行为的弥补，怕再次吓到苏淮似的。苏淮在他凑过来时就闭上了眼睛，感受到眼皮上落下的柔软触感，睫毛忍不住乱扑，频率很快地刮蹭着周憬琛唇下的皮肤。一时间，两人都有些痒。 于是两人又隔开些距离，周憬琛还是一只手紧紧搂住苏淮的腰，另一只手则带着安抚意味在苏淮的背部轻轻由上至下地抚摸。 两人在这种暧昧缱绻的氛围里柔软地对视，周身的空气都好像变得浓稠起来，他们的目光也紧紧黏连在一起。 周憬琛异常贪心的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他抚摸在苏淮背部的手变得更加缓慢、用力，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这种在苏淮背部游走的方式让他觉得，连骨头都好像在周憬琛的触摸里软了下来，他身体有些异样的反应，整个人变得有些热。 再和周憬琛对上目光日，眼神变得有些紧张闪躲，他目光停滞在周憬琛看起来就很好亲、亲起来触感也非常好的嘴唇上，看着它张张合合，然后周憬琛十分温柔强势的声音在他思绪迷乱时猝不及防落在耳边，“对我说，我爱你。” 苏淮愣住，本就迟缓的大脑变得更加滞堵，难以思考。他的身体率先做出反应，心脏忽然泛起细密的痛意，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而他自己本能回避这种痛苦，于是陷入了消极的、缄默不语的状态。 第143章 “为什么不说，不是说听话的吗?”周憬琛捧住苏淮的脸，不许他低头，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做出回答。 苏淮却固执地垂着眼，在无声中他感觉到自己又很没有用的流下了几滴眼泪，难以压制的难过和悲伤涌进他的身体，汹涌地撞击，沸腾着灼烧，让他难以应对，无法回应。 可是，他还是很想让周憬琛开心，于是按照周憬琛的语言指令做出回应，开口时说的却是，“对不起，我真的好像不会爱人。” 他突如其来的抱歉如同火山爆发般造成突然又剧烈的动荡，带着浓重悲伤的岩浆飞溅着，把原本在一点一点固执探究和努力证明的周憬琛弄得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只是很直接的感受到苏淮的情绪突然坠进了低谷，而造成现在这场面的罪魁祸首显然就是自己。于是下意识紧紧抱住他，安慰道，“没关系。” 又忍不住感叹这人今晚怎么这么多眼泪，像星星碎掉似的，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让人心疼，甚至生出许多负罪感。 因为不知道苏淮为什么说出这种话，因此连安慰的措辞都无从下手，只能一直贫乏地从嘴里蹦出几句“没关系”，或者是“没什么对不起”的。 过了一会儿，苏淮在周憬琛的安抚下情绪平稳下来，周憬琛把他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想要哄他睡觉。 开始苏淮还愿意以一个比较舒服的平躺姿势躺在床上，只有手和周憬琛紧紧贴着，没过一会儿，他就像是得了肌肤饥渴症的病患似的，又开始滚进周憬琛的怀里，四肢胡乱地贴在周憬琛的身上，头枕在他的臂弯里。 他对这个今晚总是把他弄哭的人毫不设防，表现出了全身心的依赖，周憬琛几分钟前关于苏淮不肯对自己说“我爱你”时的耿耿于怀就这样飘散干净了，他的心变得很软很软一滩，如果能戳一戳，似乎都是关于歉疚、心疼的汁水。 苏淮仍旧不安分，手贴在周憬琛的腹肌上，没有规律地胡乱游走，周憬琛被他这样触摸，很难不生出点其他的念想。 可今晚苏淮并不清醒，显然不是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于是他不得不靠跟苏淮聊天分散注意力，也企图让苏淮能够在这些闲聊里滋生出困意，“你以后都会这么听话吗?” 他一边说，一边摸着苏淮的发顶，手指插进柔软的头发里，微微抬起时，又捻起几根，用指腹细细轻轻地碾。 苏淮点头，发丝又被牵扯着在周憬琛的手指间隙滑落，然后又被轻轻抓起。 “会。”苏淮声音变得缓而轻，声音里面带着几分困倦。 周憬琛继续把玩着苏淮柔顺、质感极好的头发，以一个听起来很危险的假设作为问题，“不听话的话怎么办。” 苏淮思索了半分钟，才回答，“不听话你就罚我打我。” 周憬琛听了这话，深情柔和，却没说话。他有自知之明，打或罚，他当然都不太能做出来，过了一会儿，他想出了更好的方法，“再不听话惹我生气的时候，就把你关起来。” 他说完之后又问苏淮，轻轻软软、姿态很低地问了句:“好不好。” 苏淮只觉得他说这话时心情似乎很愉悦，连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于是他当然无法拒绝，甚至没怎么犹豫，立刻应声道，“好。” 半夜三点多，苏淮才有了睡着的迹象，头发顺从地盖住额头，眉眼平静，脸上还浮着一层淡淡的霞色。看起来乖得不行。 他这个酒疯耍了好久，起初周憬琛还觉得困乏，现在苏淮好不容易安分下来，他倒是一点想睡觉的感觉都没有。只是安静地搂着他，目光一会儿放空，一会儿又落在苏淮脸上。 他想，对不起什么呢?会不会爱人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爱过自己吗? 真是一个大胆的设问，他怎么会觉得一个毫不留情抛弃自己羞辱自己的人爱过自己?要是有那么丁点爱的话，怎么舍得去伤害?扎在心爱之人身上的刀会以更锋利、尖锐的形式扎进自己的身体和血肉里，所以，怎么会? 苏淮不爱自己是个显而易见、轻松就能推理而出的结论，可周憬琛头一次对这件事情产生了怀疑。 他觉得苏淮方才的歉意分明那么真挚，声音发着抖，满是悲伤，好像真是因为不擅长爱人，没能给自己很好、很正确的爱意而感到难过和后悔。 独自走到床边，周憬琛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寂寥和失落，良久，他拿起手机，手指在亮起的屏幕上快速飞舞，正要发给林业的邮件十分简略，只有一句简短的话:帮我找两个人，后面紧跟着一份林列着两张照片的附件。 周憬琛发完邮件，将手机收好，转身看着苏淮在暖黄色灯光里安睡的脸，在内心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忽然想做一个更困难和荒谬的证明题，想寻找能佐证苏淮醉酒状态下胡言乱语中流露出的“苏淮爱周憬琛”的证据。 第77章 也没怎么变 苏淮穿着一身黑色工作正装，笔挺严肃的模样，他看着手机里周憬琛发来的消息，露出气恼的表情。昨晚周憬琛是在什么情况下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他完全没有印象。而此刻，他只是对大白天被关在自己家里这件事情感到荒唐和难以接受。 ——周憬琛，你有病吧 阳光穿透窗户尽数洒进室内，明亮宽阔的客厅里，苏淮坐在沙发上，垂眼看着许久没有动静的手机，烦躁地脱掉了身上有禁锢感的领带和外套。短暂的焦躁后，他再次拿起手机，准备给周良打电话，让他找个开锁的来帮自己开门。 第144章 只是在聊天框里打了半天的字，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措辞向周良解释自己现在的状况，无法解释自己和周憬琛这见不得人的关系，也无法解释周憬琛这疯子一样的举动。 手机的聊天提示又再次弹出，是周憬琛发来的消息： ——这两天安心在家里待着吧，门口我安排了人，别白费功夫。 简短的话语，隔着屏幕似乎都能感受到那人打这些字时眉眼间的自大和嘲讽，那句“别白费功夫”更是轻飘飘斩灭了苏淮此刻寻求解决问题办法的积极心态，好像他的一切试图脱离监禁的行为都是不自量力。 他搞不懂，周憬琛怎么能够如此理直气壮地做出这种事情，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想要达成何种目的。 苏淮想不明白，只能在心底狠狠暗骂周憬琛一句，“疯子”。还不死心，在手机上调出了门口的监控，果然有两个人高马大、肌肉强壮的保镖守在门口。 心灰意冷之际，对周憬琛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习惯了忙碌奔波的工作生活，一时间被关在家里，却也闲不下来。虽然他不能出门，但也没有完全切断袭击与外部的联系。 苏淮打开了工作电脑，让周良把自己今天重要的会议都安排成线上，其余则延迟。其他能够线上远程处理的工作就直接在家处理，需要用到公司内网的就向周良传达指令，让他帮忙处理。 半小时之后，门口响起动静，苏淮把电脑一推，有些激动地站起来，脚步随着殷切的目光朝门口走去。 他以为，周憬琛也意识到自己行为的疯狂和不妥，于是改变了注意，来放自己出去。只是没想到，周憬琛只是提着鼓鼓囊囊的大包小包走进来，转而又死死将门关上。 苏淮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由期待变为失望，又盯着他看了几秒后，眼睛里的情绪变得更为复杂。周憬琛身上还是那身没换下来的校服，整个人带着清晨的清新活力，发丝在阳光里浮跃，眉眼柔和。 时光像是突然倒回到了很多年前的清晨。周憬琛把一部分袋子放在餐桌上，食物的香气迅速弥漫在空气里，诱惑着苏淮空荡荡的胃。 “吃早饭吧。”周憬琛很自然地对苏淮说，提着剩下的东西进了厨房。 周憬琛有些温柔的样子，让苏淮很不适应，仿佛早上摔门而出的人不是他一样。 周憬琛在厨房里，分拣着从超市买回来的东西，一下子就把看起来有些空旷的冰箱塞得满满当当。 苏淮站在原地偷偷看他，心里那股因为被莫名其妙关起来而想要兴师问罪的怒火没来由地焉了下去，被其他一些别扭而奇怪的情绪代替。 在周憬琛从厨房出来之前，苏淮坐到了餐桌边，桌子上除了早饭，还有几盒掩盖在食物里的胃药，绿色的包装盒，分明不是什么扎眼的颜色，可跳进苏淮眼底时，他愣了一下，随后迅速别开了眼。 冒着鲜香热气的鲈鱼蔬菜粥，苏淮一边发呆，一边小口小口喝着，几口下肚，从味蕾到胃囊都感觉舒坦了起来。周憬琛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自己身边，隔着他面前汤面上方飘起的一层蒸腾雾气，苏淮的眼睛忍不住偷偷看向周憬琛。 “怎么，不合你胃口吗?”弥散的热气里，苏淮的目光被周憬琛抓了个正着，他看着苏淮停滞的动作问。 苏淮收回目光，摇摇头。鲈鱼无刺无腥，粥煮得恰到好处的软烂，吃起来口感鲜美，他很有食欲，吃了一大碗。 周憬琛将他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察觉他面上有几分萎靡，又问，“还是，胃不舒服了?”语气里有些下意识的担心，又忍不住唠叨一句，“知道自己胃不好，还喝那么多酒。” “没有不舒服。”苏淮低着头喝粥，忍不住问，“你很闲吗周憬琛?”闲到凌晨突然出现在宁城，闲到此刻这么悠闲地在自己面前吃早饭。他明明不该这么悠闲的。 周憬琛听出他的话外音，其实是问自己怎么还没走，好像自己走了他就开心快活了，可周憬琛今天偏偏不想如他的意，“确实挺闲的，刚好陪你。” “我不需要陪。”苏淮闷声回应，他喝完粥，目光瞥向桌子上的桂花米酿。 高中过早时他总爱赖床，常常边赶着去学校边吃早饭，街角早点铺的桂花米酿苏淮很喜欢喝，但打包用的是小碗塑料盒，好几次在路上吃的时候泼出来。 后来周憬琛帮他带早饭的时候，会让早点铺的阿姨用封口式的杯子装起来，在路上苏淮就可以直接用吸管喝，既方便也不会洒出来。 回忆钻进脑海里的间隙，苏淮的手已经伸了出去。他习惯性地一只手拿着桂花酒量，一只手拆吸管，用手指将塑料外膜里的吸管慢慢往上推。 周憬琛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和从前无数次一样，自然地伸出手去将塑料外膜轻轻往下扯，让苏淮可以把吸管抽出去。 明明只是一个很细微的举动而已，可苏淮不知道怎么的，像是被桌上食物的热气熏了眼，眼底泛起一层湿热的潮意。 苏淮吃完时，周憬琛还没吃完。苏淮站起身，准备把自己制造的垃圾收好扔掉，被周憬琛制止，“你坐着吧，等会儿我一起收拾。” 苏淮安分地听从着周憬琛的指令，他坐在座位上，目光落在埋头专心吃饭的周憬琛身上。他喜欢吃辣，吃的汤面上浮着一层红油，鼻尖浮现一些小小的汗珠，嘴唇因为吃辣微微肿了一些，颜色也变得殷红。 第146章 第78章 糖果装饰的陷阱 午间逐渐回升的气温将人烘醒，苏淮睁开沉重的眼皮时，发现自己睡在卧室的床上。温暖舒适的被窝像一个充满安全感的巢穴，柔软地包裹着身体，让人舍不得离开。他在床上翻了个身，身体懒洋洋地伸展，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他很少在大白天睡这么长而踏实的一个觉，从床上坐起来后，整个人有点懵，脸上泛着饱睡后的粉润光泽，气色很好。 意识清醒后，有些慌张地翻开被子和枕头，四处寻找自己的手机。 在苏淮塌着腰在床头柜翻捣的时间里，周憬琛不知道在哪个节点走到房门口，目光落在苏淮随着动作而不小心暴露在空气里的一截细窄腰身，牛奶冰淇淋似的嫩白色泽，让人移不开眼。 等苏淮转头发现他时，他迅速敛了敛目光，收起那些昨晚就被疯狂勾起但克制去实施的心思。走到窗户边，将紧闭的深蓝色窗帘打开，明亮的日光突然填满室内，苏淮被晃了下眼，微微拧眉，看向那个站在逆光里的身影，“周憬琛，你看到我手机了吗？” 周憬琛转身，朝苏淮走来。站在床边时，阴影笼罩而下，苏淮低头，目光落在他睡裤下露出的一截脚踝上。应该会冷吧，他忍不住想。 周憬琛揉了揉苏淮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笑着看眼前人有些恼火地拍开他作乱的手，对他说，“饭已经好了，吃饭吧。” 阳光把周憬琛侵染出一种从旧时光里走出的温暖色调，苏淮只仰头看了他一眼，就忍不住移开目光。 周憬琛分明穿着不合身的居家睡衣，发型也懒散得不像样子，可光影落在他身上，仍旧显得他肩宽腿长，容貌俊逸，没有半分落拓，反而有一种慵懒随性的居家人夫感。 人夫感?苏淮被自己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词语感到惊奇，心脏一跳，目光都飘忽起来，四处巡望着分散注意力。 空气里漂浮着的鲜香鸡汤味道钻进鼻子，苏淮鼻子动了动，很轻易地被勾起了食欲。 于是本能地从床上起来，踩着拖鞋跟在周憬琛身后出了房间。 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周憬琛的脚上，他穿着和自己同款但颜色略深的棉拖鞋。苏淮知道这不是家里的备用拖鞋，它看起来很新，于是忍不住猜测，这是周憬琛上午出去时买的。 家里的备用拖鞋不合脚还是不舒服，要去买一双新的?苏淮发出疑惑的同时也忍不住想，等周憬琛过几天离开宁城的时候，这双他新买的拖鞋自己是应该留下，还是丢出去呢? 他纠结了一会儿，觉得还是丢了好。鞋柜里自己的鞋都快放不下，再加上周憬琛也不会常来，他没必要专门为他留一双和自己好像是情侣款的拖鞋。 周憬琛去厨房端菜的间隙，苏淮又在沙发周围找了找，不止是手机，电脑也不见了踪影。 直觉使他望向正从厨房里出来的周憬琛，正想发问，又被周憬琛抢先一步说话，“愣在哪儿干嘛，过来搭把手。”他表情举止都再自然不过，语气更是熟稔得像是一起生活过很久的老夫老妻。 苏淮又分神了。他再次被自己脑海里的设想吓了一跳，表情在周憬琛的声音里变得有些复杂，脚步却下意识听从了周憬琛的安排，朝厨房走进去。 他不会做饭，家里的厨房几乎没怎么用过，周憬琛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短短一个上午，让这个基本上属于空置状态的厨房突然有了生活气息——散落的调料瓶、空气里白雾般的热气和浓郁的食物香味，久违的、难以形容的感受把苏淮包围起来，让他有些过敏似的，感到难受和无所适从。 他想，周憬琛又来了，他最擅长营造家的温暖，而这种温暖的环境最容易滋生出不知不觉的依赖和爱意。 他越发觉得周憬琛难懂，他们之间本就不值一提的感情被他那份羞辱意味的合约碾碎得一点儿不剩，只剩下可笑的利欲交换关系。这样难堪的关系最不需要麻烦，更不必耗费心力来演这样一场柔情戏码。 意识因身后逐渐靠近、愈发清晰的脚步声回笼，苏淮眼睛看向厨台上摆放着盛着汤的瓦罐，匆忙走过去。不假思索地伸出手，准备端起。只是手指还没挨到瓦罐的边缘，手腕就被人紧紧攥住，身体被这股向后拉的立带着贴上一个温热坚实的肩膀。 周憬琛的声音带着下意识的急切，热热的呼吸落在苏淮耳边，引得皮肤泛起一片痒意。“很烫的。”他拉着苏淮的身体向自己身后领，像是觉得那些汤面上泛白上升的水蒸气都带着危害力似的，所以要把苏淮挡在身后。偏头看向站在一旁有些茫然无措的苏淮，刚刚因苏淮不知轻重的行为而升起的怒火渐渐灭了下去，解释的声音有些无奈，“不能直接用手拿，会烫伤的。” 像是很不放心、担心苏淮以后还会不长记性似的，他又唠叨了一句，“烫出了水泡的话，会很疼。” 他越是仔细叮嘱，苏淮越是有些难堪。他感到自己脸泛着细麻的热意，大概是红了，不自在地捻了捻手指，大拇指细细摩擦着食指，像是真的沾上了些滚烫的热气，轻轻“哦”了一声。 他确实缺乏生活经验，但在周憬琛面前，他一点也不想展露这些。搞得自己好像在和周憬琛分开以后，一直都没有长进似的，处处需要他留心照顾一样。 但他明明和从前已经大不一样，没有周憬琛在也会好好吃饭，做了噩梦也不再需要人哄，生病了会自己吃药，下雨天会自己带伞，他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稳重能干的成年人了。他应该在周憬琛面前展示这些的。 第147章 在苏淮因为现实事与愿违而感到懊恼时，周憬琛也有些后悔地想着，真是不该让苏淮进厨房的。他从柜子里拿出隔热手套，抓着瓦罐的凸起的边缘，一边端着汤，一边示意苏淮把旁边的一盆小炒肉一起拿出去。 明明就两个人吃饭，餐桌却略显夸张地摆满了四菜一汤。周憬琛的厨艺苏淮从前就深有领会，明明长得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矜贵凌厉模样，做出来的饭菜却是色香味俱全，让人没法儿拒绝。 周憬琛在苏淮身边坐下时，一连偏头打了三个喷嚏，头摆正时，苏淮注意到他吸了吸鼻子，鼻尖也有些微红，悄无声息地把卫生纸从桌角移到了周憬琛面前，低头喝汤时又装作不在意般问起，“感冒了吗？” 早上起来时，被子多半都被卷在自己身上，只有一角轻轻搭在周憬琛的腰身以下。初冬的天气，夜晚气温偏低，况且昨晚房间也没开暖气。想到这里，苏淮有些心虚地又看了周憬琛一眼。 “没，”周憬琛伸手扯了张面前的卫生纸，擦了擦鼻子否认，“在厨房被辣椒熏得。”他一闻到辣椒的味道或者一吃辣的，就会流鼻涕，又因为体质向来很好，几乎不生病，所以想都没想就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厨房里辣椒的味道刺激到，才会鼻子不舒服。 苏淮没说话，顺手盛了碗热汤递给他，周憬琛接过时，手掌覆盖住苏淮的手背，皮肤相贴的热麻触感让他忍不住快速抽回手，碗没递稳，歪歪斜斜洒了些汤出来，落在苏淮皮肤细嫩的手心。 周憬琛站起来，椅子划过地板的“呲啦”声尖锐又急促地响起，他迅速地抽出卫生纸，擦干他手上的油滑湿腻，又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到厨房用冷水冲洗。 苏淮手腕很细，周憬琛的虎口轻轻一圈，就能环住。细白水柱冲在苏淮泛红的手心，又溅到周憬琛握住苏淮手腕的那只手上，苏淮目光落在他们皮肤紧紧贴合的地方，手指忍不住微蜷。 其实泼洒下的汤水不多，热度也很快的挥发在空气里，他既没被烫伤也没被烫疼。只是周憬琛反应好大，动作和眼神间流露的关切真实得不像作假，像是把苏淮当成什么很珍贵、不能受到一点伤害的人似的。 于是苏淮有些贪心，也突然冒出近乎迷失的私心，没有阻止周憬琛的动作，没有告诉他其实自己一点事儿也没有。他沦陷在这个过于温馨和被珍视的片刻，像个听话的小孩儿，不再计较自己没有在周憬琛面前展现的是否是自己的成熟和蜕变。 周憬琛看着苏淮微微收拢的掌心，以为他是痛的，于是手掌托住他的手背，将水流放小了一点，“家里有烫伤膏吗?” 两只有着轻微肤色差的手贴着，一只细白小巧，一只宽大修长。周憬琛的掌心感受着来自苏淮手背皮肤的温度，目光垂下，觉得手里像是拿着某种白玉瓷器似的。这是一双很好看，牵起来很柔软舒服的手，也是一双会在他肩背上划出血红指痕的手。他喜欢和这双手十指相扣，压在沙发上接吻时，或者在床上被抓得很痛时，当他们手指缠绕地很紧密时，他会产生一种美妙的联想，好像他们的脉搏和心脏也紧紧相连在一起。 苏淮回过神，朝周憬琛摇头，“没有。”然后又把自己的手从周憬琛手里抽出来，说了声没，“不用涂药，没事。” 他今天总是走神，大概从早上起来的一切都在失控，连周憬琛都发生了奇怪又不清不楚的微妙改变，因此连带着他的意志力和专注力都在这种环境里不断脱轨。 重新回到饭桌，苏淮仍旧喝着那碗没喝完的汤，这样微冷的天气很适合喝热汤，胃里的温暖向身体里延伸，抵挡了空气里的冷意。 周憬琛重逢时带着价值七位数手表的那只手，此刻手腕空荡荡，正优雅地拿着一只虾，手指灵巧，很有观赏性地剥去它的外壳，然后放到苏淮面前的餐碟上。 “谢谢，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剥。” “你剥得没我好。”周憬琛略过苏淮语气里的客套疏离，挑了下眉，感到骄傲似的驳回苏淮不想麻烦他的请求。 苏淮放下汤碟，也三下两下剥了一只虾，虾线剔除得很干净，剥出来粉色的肉干净漂亮，二话不说也扔进了周憬琛的餐碟前。 他看着周憬琛没说话，但表情和眼睛都很明显地带着轻微怨气质问周憬琛——哪里剥得没你好。 周憬琛差点忘了，苏淮骨子里很要强，在某些方面有着很奇怪的胜负欲，他会和周憬琛比谁能把阳春面里散乱的葱花更快挑完，会比谁在河边扔出的石头更远、冬天堆的雪人更漂亮，也会抓着周憬琛的手指，一跟一跟地细看，看谁的螺纹更多。 周憬琛因为回忆，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他吃了苏淮给他剥的那只虾，肉质鲜嫩弹滑，很好吃。他像从前挑葱花趁苏淮不注意暂停几秒、扔石头微微收力那样，哄苏淮开心，“好吧，你现在进步好多。” “现在和我剥得一样好。” 他注意到苏淮很轻地撇了下嘴，是有些可爱幼稚的不太服气的表情，似乎是不满意他说“和我一样好”，而不是“比我更好”。 周憬琛能理解苏淮每一个微表情所表露的意思，也知道怎样说让他更开心，他在收敛自己。要是现在这么轻易地就变回从前那个周憬琛，太轻率和冒险。要是苏淮昨晚跟说的那些醉话是自己会错了意，那他就会变成在同一个人身上葬送两次真心的、无可救药的蠢货。 第148章 但其实他收敛得不够好，而苏淮的精神总是不够专心的四处游走，自我防范让他对周憬琛的每个行为都抱着复杂的怀疑，所以有一种极端谨慎激发出的迟钝。 吃完饭，苏淮站起来，利落地收拾起桌上的垃圾，又叠垒起碗筷，准备到厨房去洗碗。 周憬琛挡在他身侧，准备制止他的动作，“我来吧。” “不用，还是我来。”他知道周憬琛大概是在担心自己的手，于是朝他摊开掌心，向他证明，“我的手没事。” 周憬琛没再说什么，收回按住苏淮手腕的手，默默看他进了厨房。 温水淋在苏淮手上时，苏淮目光偷偷看向外面还安静坐在餐桌边的周憬琛，他觉得，周憬琛今天格外危险，比从前那个带着压迫感、喜怒无常、眼神淡漠嘲弄的周憬琛更危险。 而他今天一次次地跟周憬琛说不用，不过是在用拒绝和冷漠的外壳来掩饰自己动摇不安的心。他想周憬琛到底在玩什么温情怀旧游戏，是觉得单纯的报复不够大快人心，以牙还牙地先引人沦陷再一脚踢开更痛快畅意吗? 他犹豫、怀疑，最后自认为清醒冷静地对今天的一切进行判定——只是一个被甜蜜糖果装饰的陷阱，周憬琛所带来的一切柔和假象是糖果之上诱人走进的诱饵。 第79章 是个接吻的好时刻 洗完碗，苏淮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周憬琛问起自己消失的手机和电脑，他走向坐在沙发上无聊调换着电视的周憬琛，以一个站着、看起来居高临下很有气势的姿态问他，“你把我的手机和电脑放哪了?” “不让我出门也就算了，我可以忍受，但是没收我的电脑手机实在是有些过分，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没有手机和电脑在身边，意味着他无法接收外界的消息，也没法儿立刻知道手上好几个重要项目的实时进度，他不安且焦虑，有些破罐子破摔地、用毫不克制的生气语气对着自己的甲方，“周憬琛，别逼我。” 其实逼他又能怎么样呢?他去报警吗?还是用什么以卵击石的办法去惩罚周憬琛?都不太可能。所以一说出这话就感到轻微的后悔和无地自容，他在周憬琛面前，还保留着从前的语言习惯，一句“别逼我”能让周憬琛做出很多妥协，他总是很顾及很在乎苏淮的情绪。 而现在，这话不过是苏淮自欺欺人的虚张声势。 现实也的确如此，周憬琛没有复制从前的退让态度，以一种柔和但不允许反抗的语气道，“你今天好好休息不行吗?把时间完完全全交给我。” 苏淮紧紧抿着唇，即便一言不发，周憬琛也看出了他表情里所表达的抗拒和不情愿。是一天的时间和电脑里的工作在苏淮那里就是金贵，还是他周憬琛在苏淮心里就是如此不值得、不重要，所以不肯牺牲任何一点东西来让步。 周憬琛又开始钻牛角尖，像早晨被苏淮轻飘飘一句话弄得暴雷一样，心里又开始涌出许多委屈不甘，最后变成一团有些失控、忍不住去灼人的愤怒。 牙齿上下紧咬，腮紧了又紧。周憬琛看着眼前苏淮有些倔和冷的表情，又想到苏淮昨晚流不完的，像碎玻璃似的滚进心脏的刺人眼泪，目光由骇人的阴郁逐渐变得冷静下来。 他想，别再因为一点无足轻重的小事或者几句话让情绪失控，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扯得更远了，于是思考了一下，想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我保证，只是一下午而已，明天你就能重新和外界沟通，处理工作。” “'再说，你应该相信你的领导能力，那些工作都被你安排得井井有条，你睡觉的整个上午到现在为止，没有人找你。” 说完这些，他忽然垂下头，可爱的发旋暴露在苏淮眼底，柔软的头发随着动作在空气里翘起来，“我只是想让你，全身心地陪我一会儿，陪我看场电影而已。” 他的声音有些可怜，不复往些时日的强硬和专制，像是一个吃不到糖的小孩儿可怜巴巴地诉说着自己简单纯粹的愿望。 苏淮愣在原地，他觉得自己周憬琛不是那个乖乖站在陷阱上诱惑他的诱饵，而是一张会观察恰当时机、然后天衣无缝地捕过来的猎网。他完完全全被这张网压住了，理智不断试图解救他，拉扯着他逃脱这片禁锢，但是都失败了。 他只是想和自己一起看个电影而已，只是放弃一下午的工作而已，这样容易满足他的请求为什么不答应? 天平上的理智和警惕早就不翼而飞，朝着当下内心最直白的情感那一端放肆倾斜。 苏淮伸出手，忍不住碰了碰周憬琛头上那几缕很不听话翘起来的头发，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什么电影?” 午后两点的沉倦时光，房间窗帘紧闭，只余投影仪在墙壁上闪烁的光影。 苏淮和周憬琛卧在懒人沙发里，手里抱着从前最喜欢吃的大袋黄色包装原味薯片，脚边还放着度数很低的果味气泡鸡尾酒。 像是从十八岁旧时光里偷出来的画面，夹杂着暧昧和亲昵，被重新复刻在二十多岁、物是人非的画面板上。 墙壁上播放的是周憬琛精心挑选的电影，一个俗套但画面足够清新浪漫的爱情影片。十八九岁、青春漂亮的主人公们随便在大屏幕上做出什么表情，羞涩的、不安的、逃避的、期待的，都有着那个年纪正当好的鲜活可爱，脸上流淌着被夏天浸染的鲜亮色彩。 第149章 起初是小心翼翼的暗恋，一颗炙热真诚的心慢慢靠近另外一个冰冷迟钝的，一个小心翼翼亦步亦趋地慢慢靠近，一个动心而不自知地犹豫挣扎。然后经由一个芝麻点儿大的误会，两人逐渐亲密的关系一朝回到原点，变得不冷不热，甚至渐行渐远。 上帝视角下的他们让人感到恼火和心焦，苏淮很久没有静下心来看剧情如此曲折饱满的电影，本来想着随便看看，却不知道怎么，逐渐看得认真起来。 两个年轻稚嫩的主人公在从前总是挨着肩膀一起走的那条绿茵道上，不回头地朝两个相反的方向各自走远时，苏淮抱着薯片袋的手都不自觉收紧了些，内心忍不住的吐槽，怎么都这么傻?明明很容易就能在一起的，只要一个放下骄傲不逃避，一个鼓起勇气再靠近一次。 他心里说着好傻好傻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个年纪的自己和周憬琛，和电影里的那对相比，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到这里，他有些心虚，也有些无地自容，刚刚心里骂的那些话，好像都原封不动地送给了从前的自己。 眼睛从面前的幕布离开，落在地板上那瓶白桃口味的气泡鸡尾酒上，面无表情地拿起，仰头灌了几口。越喝越觉得有些渴，不禁怀疑起这类酒精饮料是否有存在的意义，不如饮料解渴，也没有喝酒那样来的过瘾。 咕噜咕噜又是几口，再喝时，被周憬琛半途拦截，拿走了那罐已经被沾染上苏淮手心温度的饮料。 他凑近苏淮时，暧昧黯淡的光线把他的眉眼描摹得过分温柔，亮晶晶的黑眼珠有种摄人心魄的漂亮，“别喝了，他们已经和好了。” 他好像轻易窥探到苏淮的内心活动，察觉到他无法看那些有些灰暗虐心的电影片段，于是在画面明亮、情节好转时，好意提醒他。 苏淮没有看到他们是如何解除误会的，只是看见他们终于重归于好，于是画面里开始出现每段青春爱情故事都会经历的牵手、拥抱，以及小心翼翼的带着试探意味的吻。 在葱郁树荫下甜蜜的牵手，奔跑时都坚定地不放开，头发和衣角翻飞，风都被少年的横冲直撞撕裂开，他们像要拉着身边人跑到天涯海角似的在阳光和夏日里疯跑。也在孤独难过的时候紧紧拥抱，如同两只互相依偎的小动物，也像某种骨肉筑成的、紧紧契合牢不可分的榫卯结构。也在无人窥探的角落、光线斑驳的红绿灯路口，用一双含着期翼的目光做饵，粘稠温柔的夜色做引线，勾一个或隐秘或坦荡、温柔缠绵的吻。 这世界上的许多青春爱情，都具有普遍性，苏淮想。他看了一场两个多小时的乏味电影，在某些让人感到焦灼的情节嘲笑主角们矫情愚蠢，然后发自内心厌恶刚刚萌芽的青涩爱情里，曲折来得突然又狗血。又好像在两个小时里借了一双冷静的上帝眼，重新审视了自己和周憬琛这段乏味爱情故事里那个青涩执拗，也傻气矫情也迷茫绝望痛苦的自己。 片尾曲的女色温柔空灵，歌声柔软甜蜜地像是一条被蜜汁勾兑的河流，灌满这个密闭狭窄的空间。 苏淮收回落在前方的目光，没了画面、台词和别人的爱情故事，注意力便开始集中在室内有些热的温度、他和周憬琛紧紧贴在一起的肩膀和手臂，还有身旁灼热的目光。 他偏头，看见周憬琛正在很专注地看向自己，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像是片尾曲歌声里流淌出的柔情蜜意，都不动声色地流进了他的眼睛。 周憬琛早在看电影时，就想牵手，想抱，也想接吻，可苏淮太专注，他不敢打扰他。 忍耐了许久，到了放映结束，看着面前这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失神地盯着自己，终于再也忍不住。他朝苏淮倾身，手指缠上他的手，十指相扣如同一套原装出厂的钥匙和锁扣，灼热滚烫的呼吸交缠，两双眼睛目光相接，像是融化的春水在空气里汇合交融，又延展进彼此的身体骨血里，把皮肉浸得发软、泛起潮湿的热意。 “可以接吻吗?”周憬琛问了句，其实他没必要问的，正是适合接吻的好氛围。况且，就算苏淮摇头拒绝，他真的能忍住吗? 不知道，但他突然就是想问。这是一个很美好缱绻的时刻，他出于不知道该怎么安放才好、溢满而出的喜欢，毫不遮掩的想讨要一个爱人间缠绵的吻。 他希望苏淮是愿意给的，希望这个时刻在他看来，同样出于内心情感，而非其他不得已。 苏淮承接着周憬琛这个片刻装满柔软爱意的目光，沉默着没说话，像个做工逼真专为周憬琛喜好而订做的漂亮娃娃。 他盯着周憬琛立体精致的鼻子，不知道哪里的光点投射在他的鼻尖，凝成小小一点莹白的光，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似的。 苏淮突然好想摸，于是也确实这么做了，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又向上划，即便看不见，他还是能准确地划到周憬琛鼻子上那颗黑色小痣所在的地方。他太喜欢摸这里，所以能察觉到这一小块皮肤的触感和其他地方都有微妙的不同。 是只有他能察觉出的不同。因为这个念头，苏淮生出一些隐秘的快乐，在这份奇怪的、带着些许占有欲的快乐里，他忘乎所以，轻松的想着周憬琛刚刚对自己问出的问题。 怎么不能接吻呢?周憬琛垂下的专注目光，周憬琛鼻侧仅能被他轻易触碰的黑色小痣、周憬琛身上柠檬混合白桃的甜涩味道，都在告诉他，这正是适合接吻、接一个爱人之间的吻的好时刻。 第150章 于是他的手指从周憬琛的鼻侧游走到周憬琛的耳后，随后压在周憬琛的脖颈，轻轻往下勾。 纷乱的呼吸彻底交融在一起，片尾曲早已结束，静谧的空间里开始响起令人耳红心跳的声音。 电影还未完全结束，片刻之后弹出一个彩蛋，是一个鲜花包围的白色圣洁场景，和许多爱情故事的圆满结尾一样，主角们在爱情长跑后进入了婚姻的殿堂。 电影里的主角携手走进教堂，在神父前宣誓，交换戒指、接吻。电影外的周憬琛和苏淮，身影交叠缠绕，在电影里愿意和彼此共度一生的宣誓下，接了一个光影缭乱、情动至极的吻。 过电般的细微快感和渐渐缺氧的胸腔，让苏淮的身体软成一团快要化掉的牛奶冰淇淋，呼吸凌乱到不行。 周憬琛松开苏淮时，苏淮脸上到脖颈出的皮肤挂着莓果熟烂时诱人的红，整个人大口喘气，从沙发上垂下的手臂打翻了地上那罐果味儿气泡鸡尾酒，白桃味道在空气里散开，手指也被倒出来的液体浇淋了个彻底，然后手腕忽然被拉住，向上贴着一片温热的皮肤。 苏淮仍旧微喘着，目光没有聚焦地盯着天花板某一处放空，他轻轻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回想着周憬琛嘴里的白桃酒味儿。有些记仇地想着，原来半路截胡不让他喝，是因为自己想喝。 再回过神来，周憬琛正在细细吻他的手指，见他似乎缓过来一点，又压下来亲他，亲得急切霸道，像是严重的肌肤饥渴症患者。 吻了一会儿，周憬琛把自己吻过的手指轻轻压在苏淮的唇上，带着笑意的低沉嗓音落在耳边，让人耳畔肌肤颤栗，“白桃味道的。” 苏淮突然明白了这酒精饮料并非一无是处，他拥有调情的意义，让人在微醺状态下轻易意乱情迷。 “也是你嘴唇的味道。”苏淮忍不住补充。 周憬琛定定地看了苏淮一会儿，忽然不管不顾地拦腰将苏淮抱起，天旋地转间，苏淮忽然好奇，刚刚电影里的主角，他们是怎样和好的。 周憬琛没有细细解释的闲情，一双眼仍贪恋地留在在眼底那双润红的唇上，一双手将怀中人搂得极紧，生怕他跑掉似的，“骄傲嘴硬的那个诚实地坦白了喜欢，小心翼翼地那个又大胆了一回。” 他不知道是质疑还是感叹，意义不明地又补充了一句，“这么简单。” …… 黄昏厮磨到傍晚，苏淮再次起床时，已经快要到晚上十一点。 周憬琛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也紧跟着坐起来，肌肉轮廓清晰的身体上，分布着一些很新鲜的、看起来有些恐怖的抓痕和咬痕。 苏淮有些脸红，移开目光，准备起床时被身后人拦腰抱住。周憬琛的头靠在自己的脖颈上，脸颊的皮肤紧紧贴着自己，苏淮感觉有些不太正常的高热。 他转身用手贴了贴周憬琛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温度异常，大概是发烧了。 “你是不是不舒服?”苏淮又把手伸向苏淮的脸，贴着他的脸颊问。 周憬琛这时候确实感觉到有些头痛，点了点头。 周憬琛按住他的身体，把他塞进被子里，离开了一会儿，拿着体温计和家里的医药箱回来了。 周憬琛乖乖接受苏淮的摆弄，他只是不是特别难受，一点头疼，手脚有些轻微酸软，都是不算什么的小问题。只是，他觉得苏淮这样围在他身边的样子，很好，很喜欢。 “抱歉，应该是昨晚我抢了你被子的原因。”测完周憬琛体温的间隙，苏淮想到今早起来时的状况，确认了周憬琛上午流鼻涕应该就是已经感冒了。 周憬琛却觉得苏淮这样看起来很失落，昨晚听见苏淮说对不起后心脏泛起的细密痛感好像再次袭来。周憬琛意识到，他好像听不得苏淮向自己道歉。 他怏怏的缩在被子里，安慰道，“不是的，不是你的原因，我昨晚洗了个冷水澡。” “你疯了？”苏淮抬头，好看的眉毛挑着，有些难以理解，“这么冷的天，你洗冷水澡？” 周憬琛原本不想让苏淮对自己有任何愧疚，但看见苏淮此刻没有良心的、带着怒气的问责时，又忍不住孩子气地反悔。他想，他应该让苏淮心疼一点自己的。 “昨天晚上你一直摸我……”他表情欲语还休，一副难以启齿的纯情模样，轻轻舔了舔嘴唇，圆润的喉结上下滚动，看起来真是无辜又委屈，“我才去洗的冷水澡。” 苏淮全部的专注从体温计上三十九度摄氏度的数字转移到周憬琛因为生病微微泛红的脸，周憬琛的病像是隔着空气和眼神就能传染似的。没过一会儿，苏淮的脸也变得和周憬琛一样，又热又红，像是也发烧了一样。 他脑海里确实有他对周憬琛又摸又亲的画面，因为过于出格，他理所应当地把那些荒唐的画面当成失控的梦境。没想到是事实。此刻他才有些清醒地认识到，昨晚荒唐的记忆不止这些，其中绝大部分原来都不是做梦。 真是……疯了。苏淮一边吐槽自己，一边把体温计递给周憬琛，周憬琛接过时，指尖蹭了蹭苏淮的，接过了也没看，只是盯着苏淮，漂亮的黑眼珠里投射出的依赖又贪恋的目光，像蛛丝一样层层缠绕在苏淮身上。 烧的温度有点高，苏淮在医药箱里翻找着退烧药，准备先喂周憬琛吃药。只是医药箱里仅剩的一盒退烧药已经过期，苏淮皱着眉，有些忧心的将手盖上周憬琛的额头。 第151章 “家里的退烧药过期了，你把手机给我，我给我助理打个电话，让他买点药送上来。” 周憬琛有些语气有些耍赖，“没事，我不吃药也行。” 英俊的男人生病有天然的脆弱感，轻易让人可怜和心软，苏淮对他这副模样也一点生不出气来，只是有些无奈道，“三十九度了，你不怕烧傻啊。” 周憬琛抓着苏淮贴在他额头上的手，不肯松开，说话时鼻音很重，分明没撒娇，声音却像撒娇，“烧傻了你照顾我。” “烧傻了我就直接把你扔的远远的。”苏淮笑了一声，故意道。 周憬琛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松开苏淮的手，“你手机在门口保镖那里。” 其实周憬琛没必要告诉苏淮手机在哪，他可以自己让门口的保镖或者林业去买过来，完全可以不让苏淮碰手机，然后直到明天早上，宋柯的事情尘埃落定。 可他就是告诉苏淮了，他想知道，苏淮是真的关心他想要给他买药，还是只是借机拿回自己的手机，亦或是之后，他会选择留在自己身边，还是跑到宋柯那里去为宋柯救急。 苏淮听完周憬琛的话后就出去拿手机了，门口保镖得到周憬琛的示意，很轻易地把手机交给了苏淮。 苏淮拿到手机，开机解锁，目光在看到手机消息时暗了又暗。没过一会儿，周憬琛听见苏淮的脚步声，从床上坐起来，恰好苏淮正拿着手机冲进来怒不可遏地质问他，“你把我关在这里，做那么多奇怪的事，不想让我和外界联系，就是因为是个?” 第80章 不肯心软 苏淮拿到手机，刚解锁，连片的消息一个接一个跳出来。有周良发来的信息、公关部的紧急邮件，还有宋柯打来的十几个未接电话。眼花缭乱的手机消息让苏淮生出难以压制的紧迫感，迅速打开周良的聊天框，冷静地看完讯息后又打开了他分享过来的新闻头条。 宋柯出事了，很不堪的性侵丑闻。在周良的叙述里，早上开始网上冒出了一些蒲风捉影的小道消息，起初只是类似于花边新闻，并没有引人在意。直到十点左右，几个影响力和用户体量极大的媒体网站开始铺天盖地地渲染传播这件事，更是爆出具有实质性的一些照片和细节。 现在宋柯那边给的说法是，他并没有侵犯那个omega，是那个omega主动献身勾引，趁他喝醉躲在他的房间想要和他发生关系，主要目的是勒索敲诈钱财。这完全是有人居心不轨诬陷他，为了他的清白和声誉，他希望苏淮能够在这个艰难时刻和他坚定地站在一起。 苏淮对于宋柯方面的说辞存疑，宋柯的本性他不是不清楚，畜生不如的事没少做，但是往往都有家族和宋父给他擦屁股。 只是，苏淮的目光看向卧室那扇半合半关的门，握着手机的手不断收紧，指端因为过于用力泛着充血的红。极不稳定、濒临爆发的情绪引发肢体反应，他胸腔起伏，手微微发抖，半垂的眼睛泛着有些心灰意冷的红。 他被周憬琛的柔情蜜意蒙蔽，心里那点对过去点滴还未完全消失殆尽的情感被一顿冒着热气的饭、几句他很缺少的关怀、一个温柔又时机恰好的吻，勾得卷土重来，拉着他心甘情愿地往陷阱里坠。还忍不住生出侥幸的妄想，觉得周憬琛也许同样有几分真心。 他觉得自己好蠢，好可笑，像很缺爱的小丑，贪恋周憬琛给予他的那些温情美好的时刻，轻易相信并沦陷于周憬琛假意表现出来、带有不纯目的的温柔和爱意。 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脚步已经朝着那扇门走了过去，苏淮站在周憬琛不远处，有些失控的、带着怒气的质问并没有立即得到回应。 两人在寂静的空间里对峙，目光里的冷意和敌对侵蚀着卧室里残留的暧昧火热气息，冬天的冷空气像是彻底突破了墙壁的阻隔，尽数钻入这个以苏淮和周憬琛为中心的小小空间内。 苏淮的气息仍旧不稳，声音微抖，“你把我关在家里就是因为这件事吗?”他看似被怒火包裹，身上全是咄咄逼人的强势，望向周憬琛的眼睛里全是金属的冷硬光泽。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一层外壳的内里只是一滩摇摇欲坠的烂泥，不想在摔在地上变成过于丑陋的一滩，于是虚势地强撑而已。 手机举在周憬琛面前，不大的新闻版面，铺天盖地是关于宋柯的丑闻，也有极少数的通稿里，牵扯到了苏淮的名字。 “怕我会帮宋柯澄清?是吗？”问出这话后，苏淮脸上出现了一抹有些惨淡的笑意。他想起上次闲聊时，宋柯谈到云齐的最新动向，宋家和云齐在最近在宁城的某些业务上产生了很激烈的竞争，几天前输掉了一个很重要的投标案。 周憬琛本就因为生病感到头疼脑热，因为苏淮的问题又产生了一些不太美好的联想与回忆，于是语气也同样不温和，带着点怨气，“是，你上次不就和他一起开了新闻发布会?”虽说周憬琛更愿意相信上次苏淮是为了公司才做出这些举动，可他对于苏淮是否跟宋柯之间存在情感，也因为强烈的占有欲生出过不理智的怀疑和动摇。 他想让宋柯彻底离开苏淮身边，不想让苏淮再和自己以外的人产生亲密的联系，即便是名义上的虚假关系也不行。 他原本也的确想，一直缠着苏淮直到明天，等宋柯事件板上钉钉之后，再让苏淮知道。可他又担心，事情真到覆水难收的那一刻再告诉苏淮，会惹得苏淮更不开心。所以才选择在这个时刻，让苏淮知道。 第152章 直觉以及苏淮今晚看向他的眼神都让他确定，今晚是合适的时机，苏淮会对他心软，但此刻他看着苏淮，却觉得哪里似乎出了差错，事情的发展并不如他想象那样顺利。 苏淮因为周憬琛过于坦荡的承认而感到更加恼怒，“因为半个月前宋家在和云齐的竞争里赢得万青集团的投标，所以你弄这么一出来打压宋家是吗？至于我，是你计划里充满变数的一环，为了不让我从中作梗，你不惜大半夜跑过来照顾喝醉酒的我、给我做饭、关心我，还说想陪我看电影，只是想麻痹我，拖延我的时间。” 苏淮从周良哪里得到的时间线讯息里几乎可以猜测，清早他带着早餐回来前、趁他睡把他抱到卧室后以及看电影的间隙，他都在分心地去安这么一场惊喜的“大戏”。 周憬琛浑身酸软无力，大脑的反应也变得有些迟缓，片刻的怔愣间，苏淮又说:“周憬琛，你现在真的好厉害。” 分明是在夸自己的话，但周憬琛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想解释，可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组织出妥帖又可靠的语言来让苏淮相信他。 “商场上的阴招玩的漂亮，拿捏人心的本事也高超。”苏淮微微低头，眼睛低垂着，看不清里面的情绪，声音是带着嘲讽意味的冷清，“你大可不必费这么多功夫，你随便拿出你甲方的威压，命令我一声，我怎么会不答应？” 亲吻时那么柔软的嘴唇，却这么会刺人。周憬琛胸腔微微起伏，高烧让他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红，鼻尖浮现湿润的汗意，他有点提不起力气的问苏淮，“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坏吗？玩阴招，戏弄人，所有的行为都是目的不纯？” “那不然呢？事实不就是如此？”苏淮的回应冷淡，是让人难以反驳的反问语气。 其实苏淮更想激烈而直白地质问他：你知不知道你做的那些迷惑人心的行为和举动，电影暧昧光线下的意乱情迷，对自己产生了多大的动摇。 但他缺乏勇气，自尊要他强装出抽离一切的冷静，不许陷入更可怜可悲的境地。他几乎...他几乎要以为，也许即便在这样难以明确关系、被一纸合约捆绑的相处里，他们也拥有一点点回到过去的可能。 可事情的发展总是有一种不通人情的残酷，他的痴心妄想还是想被现实毫不留情地碾磨粉碎。 周憬琛低头沉默着，没说话，也不辩解，像是默认了苏淮所说的一切。良久，他才抬起很痛、难以正常运转的大脑，有些失落地说，“如果，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呢?” 但面前已经空荡荡，他的话音飘进空气里，没得到任何回响。 又过了一会儿，周憬琛听见门关上的声音，是很突兀又怦然的一声，周憬琛知道苏淮离开了。 他下意识从床上坐起来，踩着拖鞋出了房门，盯着门口那片光线昏暗的地方。 他难以自抑地想，是不是宋柯那边一直找他，所以他这么着急又迅速地赶了出去。 在生病的自己和那个讨人厌的宋柯之间，他选择了宋柯是吗?也不给自己买药了是吗?也再一次把自己抛下了是吗? 周憬琛在自己心里不断问这些问题，答案就摆在面前，显而易见。 他觉得有些委屈，拿起苏淮刚刚拿过的电子体温计，上面早已没了任何温度。他想着苏淮用手贴在自己额头的样子，拿着体温计看向自己的样子，漂亮的琥珀色眼眸纯净，满满装着担心。 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身体不舒服地佝偻着，轻轻斜靠在床头。难受之际，他意识恍惚地觉得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烧糊涂产生的幻想。 苏淮还在这个房子里，没有离开，他低声喃喃，叫着苏淮的名字，想要他到自己身边来，摸摸自己，陪自己说说话。 空荡昏暗的房间落下一声声含糊的、带着眷恋依赖的“苏淮，我好难受”，没人应，最后又变成满含柔软抱怨的一句句“你好狠心，都不肯对我心软”。 第81章 今天下雪了 因为不想跟周憬琛待在同一空间里，苏淮很幼稚、逃避性地跑出了家门。快要到十二点，一楼的商铺大多已经关门，街道寂寥，路灯稀落，巨大的黑色天幕上分布着几颗细碎微亮的星星。 冷空气细密如芒刺，从苏淮裸露在外的皮肤表面一直向里渗透，直到五脏六腑都觉得冷，他打了个寒颤。沿着街道没有目的地不知道走了多远，苏淮才恍然明白过来。明明是自己家，他怎么没有硬气地把周憬琛赶出来，反而是自己跑出来喝西北风？ 心里为自己没能在刚刚采取更正确的做法感到后悔，脑海里冒出来的却是周憬琛那张因为生病微红憔悴的脸，眼皮耷拉着，看起来很可怜，可怜到他刚刚生气得要死，却也说不出什么更重的话了，只是想跑出来自己待一会儿。 他今天没出过门，也没看手机上的天气，所以也不知道，冷空气来得突然，这座城市的天气一下子从穿着一件外套足够，变成了穿着大衣还觉得有些冷。 沿途街边绿化带窜出来一只灰色小猫，吓苏淮一跳，他发出慌乱的一声轻呼，声音还未完全在空旷街道消失殆尽，身后又响起细密紧促、听起来隔自己不是很远的脚步声。 苏淮有些僵硬地立在原地，随后警觉地回头，盯着自己身后的街道看了一会儿，根本没有人。这才更不对劲。 第154章 他在这衣服上问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若有若无的柠檬清香。 苏淮站起身，朝回走，又向身后的两人确认，“他走了吗?” “没有，周先生说确认您安全回家后，他会离开的。” 苏淮淡淡应声，脚步不断加快，“哦，这样，他……” 苏淮还想问点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他好一点了吗?他说的确认自己安全回家是在家里等到自己?还是不用见面的那种确认?他能不能等等自己再走呢?他的心情怎么样? 身后保镖没读懂苏淮的欲言又止，但见他是在沿着回去的路疾走，忍不住道，“周先生他还在发烧，状况看起来很不好，但不肯去医院。” 状况很不好。苏淮的心像是忽然踩空了一截楼梯一样，慌乱的狂跳，担忧如同难以抵挡的冷风，一个劲儿地往身体里灌。 想见到周憬琛的心情变得无比迫切，他不受控制地朝家的方向跑了起来。 漫天雪幕被撕开一条绵长突兀的口，是苏淮直直奔向周憬琛的通道，也同样抵达他试图隐藏销灭的内心深处。 逃避没有用，发自内心的情感也无法改变和自欺欺人，那就直面吧。 苏淮这样想着，跑起来时，冷风都像是翅膀，雪片都是纷飞的彩带，推着他不顾一切地去周憬琛的身旁，去对峙，去撕掉伪装。 感情的事，爱不高尚，恨也不丑陋，但不应该不明晰、不应该让人错乱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门没关，苏淮带着惯性冲进门里时，担心身上沾染上的属于风雪天的冷意会让生病的周憬琛更难受，又急急刹住车。 周憬琛就站在门后，不合身的睡衣已经换掉，贵气的高定西装、七位数的腕表，重新回到他的身上的除了代表财势的一切，还有重逢初见那天的冷漠与深沉。 苏淮迈向他的脚步再次犹疑，这次不是因为担心他会冷，而是对他的表情和目光望而生畏。周憬琛又变回冷漠和不近人情的样子。 “周憬...” “苏淮...”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苏淮抿了抿唇，“你先说吧。” 周憬琛的眼睛低敛着，看不清情绪，说话的声音微哑，没带感情，“我走了。” 他想苏淮听到他说这话肯定很开心，毕竟，他总是最大的恶意揣测自己，也几次三番都直白的流露出一点也不想看见自己的心情。 周憬琛在这种时刻，一点也不想看见苏淮的愉快心情，所以不去看他。 苏淮的喉咙有些滞涩，他在想，应该找什么理由能够留下周憬琛，又忍不住预想最糟糕的那个结果:周憬琛一刻也不想和自己多待，看见自己多余的举动，刻薄地嘲讽自己愚蠢。 他有些害怕，又觉得不能够什么也不做，放任周憬琛离开。所以，在周憬琛朝门口走来，擦过他身边时，他身体快大脑一步，伸出了手。 先是碰触到他的手指，然后大胆地地抓住了他的手，又觉得这样还不够、牵扯时不好发挥，有让他轻易溜掉的可能。于是更放肆地沿着手腕试探，最后很谨慎地扣住。 “不准走。”苏淮拉着他的手腕，一点一点收力，不断握得更紧，紧到周憬琛感受到轻微的痛感，微微拧眉。 周憬琛皱眉的时候看起来更严肃，本就凌厉的长相显得有些凶。苏淮咬了咬唇，有退却的心思，但是手不肯放开，目光也固执地看着周憬琛，没有闪避。 周憬琛没动作，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苏淮没有想象中的开心，于是目光在他的脸上，观察他的表情。刚刚不是还生气吗?不是扔下了生病的自己?现在又在做什么? 苏淮又拉了一下周憬琛的手臂，眼里有些周憬琛不敢确信的热切。在周憬琛茫然没有反应时，苏淮又向前一步，“周憬琛，别走。” 周憬琛觉得苏淮拥有轻易把自己的心反复折磨煎烤、抛起又摔下的天赋，而他也似乎天生就有听取和顺应苏淮每一个要求的出色能力。门离他最多五步远，但他却迈不开脚步。 “今天下雪了，是初雪。”苏淮能感受到周憬琛的手动了动，似乎想甩开自己。为了避免周憬琛逃走，他下意识地抱住了周憬琛，双臂不断收紧，把周憬琛很用力、很在乎地圈在了自己身前。 周憬琛身体有些僵硬。他看着那扇仍旧开着、还在往室内透着冷风的门，却有些失神和认命般地下结论，他的出口已经被苏淮彻底关上了。 第82章 别再丢下我 不知道抱了多久，苏淮才后知后觉得感到不好意思，想稍微退开，和周憬琛好好聊一下。却感觉周憬琛很轻很轻地把下巴贴在自己的肩膀上，骨头硌着骨头的感觉有些疼，但苏淮还是没有推开。 直到贴在自己身上的身体越来越重，像是整个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时，苏淮才很慌乱地叫了一声周憬琛的名字。 周憬琛在苏淮接二连三的急切呼唤后，给予了一声很微弱的回应，他很温柔依赖地叫了声苏淮的名字，安慰他，“我没事，别太担心。” 说完又怕苏淮一点儿也不把他当回事儿，一点儿担心也不给他一样，扶了扶苏淮的腰，头在他的肩膀难耐地蹭了蹭，滚热的呼吸舔舐着苏淮脖颈处敏感的皮肤。 “我难受。” “你别再丢下我了。” 丢弃了面上装出来的冷漠盔甲，毫无保留地袒露最柔软脆弱的内里，想要得到面前这人的担心、关心，想靠可怜得到一点仁悯意味的爱。 第155章 周憬琛觉得，自己在获取苏淮的爱这方面，手段低级，甚至卑劣，爱装可怜无辜，爱以退为进，总是喜欢耍小心机。 重新遇见他之后，想变成彻底不一样的周憬琛出现在他面前，想让他看自己的强大，让他后悔，也想捉弄他，让他不痛快，惩罚他当初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可到头来，还是和十七岁的周憬琛没什么差别，没有长进地用同样不够高尚的手段去勾引索要苏淮的爱。 在大脑想要沉沉昏睡过去之前，周憬琛的手还拽住了苏淮身上羽绒外套的一个小角，很柔软的一团因为他没有力气抓紧很快又从手中溜走了。他徒劳地着急，想抬起手，却使不上力。 心里好像在用力企图用最后一点力气说:你叫我别走，我就不走了。那我叫你别在丢下我了，你可不可以也做到? 但最后，还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身体脱力产生不断下坠的感觉，短暂的失重感后，被一片柔软的温暖稳稳接住。 鼻腔里涌入苏淮独有的、让人感到安心的气息，周憬琛听见苏淮一直在叫自己的名字，用一种很在意很在意的焦急语气。 醒来时，头顶是陌生的天花板，鼻子闻到的是让人感到不适的浓厚消毒水味道。周憬琛目光不安分地左右摇摆，片刻后，终于在病床旁找到了想看见的那个人。 苏淮趴在病床边睡觉，头埋在臂弯里，柔软的头发挨着盖在周憬琛侧腰出的被子，周憬琛的目光移不开眼般落在他后脑的发旋处。 他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很久都没有感受过的情绪，很满足很安宁。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变得无关紧要，难看的条纹病号服变得可爱，窗外的阴雨天也灰暗地恰恰好，密集的雨声像是歌曲。 他被塞进被窝里的手忍不住动了动，想要伸出来碰一碰苏淮，确认他的存在是真实，还是自己烧糊涂产生的抱着执念的幻想。 只是手指稍微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动作，目光里的那个发旋就动了起来，随后代替映入眼里的是一张眉眼有些疲惫、脸上没什么气色的脸。 四目相对，苏淮坐起来，一边摸了摸周憬琛的额头，一边说，“烧已经退了，你肚子饿了吗?” 周憬琛在苏淮柔和关切的视线点了点头，缓慢地从病床上坐起了身。 苏淮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毫不避讳地在周憬琛的注视下输入解锁密码。 周憬琛坐得很直，这个角度能清楚地看清苏淮的手机弹出了很多消息，又被他一一忽略，然后打开了一个黄色的点餐软件，“附近的餐厅，你看看想吃什么。” 他直接把手机递给周憬琛，然后像是想跟周憬琛一起挑选似的，挪了挪椅子，凑到他身边来。 椅子比病床略低，苏淮不太方便看，于是又站起来，弯着腰指了指周憬琛指尖停顿的一家餐厅，“这家的早茶不错，味道很正宗。” 周憬琛听着耳边的声音，手无意识地在手机上继续往下滑动，不小心点开一家川菜馆，紧接着耳边传来很无奈的声音，带着淡淡管束的意味，“不行，要吃清淡的。” 见周憬琛没有乖乖退出来的意思，苏淮把手机抽过来，细细筛选了一番，又递给周憬琛:“从这几家里选。” 选出来的都是一些颜色寡淡、看起来不太好吃但应该很健康的餐厅，周憬琛随便看了几眼，最后还是回到了苏淮说的很正宗的那家茶餐厅。 “哪些好吃?” 周憬琛问完苏淮后，苏淮就靠得更近，对着手机屏幕一边点一边说。 周憬琛盯着突然出现在跟前的侧脸，目光从手机屏幕上偏离，心思也完全不在食物上。他觉得苏淮身上的味道好好闻，觉得苏淮离自己好近，他甚至能看清他脸上白色的细软绒毛。 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苏淮身上，那些食物，与他而言都差不多、都可以。 等苏淮一一说完自己觉得好吃的那些菜品，拉开距离问周憬琛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点的时候，周憬琛忽然又改变了想法，不太自然地说，“我再看看。” 怕苏淮觉得自己麻烦、没事儿找事儿，周憬琛还偷偷瞄了苏淮一眼。他脸色安静柔和，没有任何不耐的神色，一边叫周憬琛慢慢看，一边很细心地调整病床升起的幅度，把枕头横着塞在他腰间。 周憬琛忽然伸出手轻轻拉了拉苏淮侧腰处的衣服，微微仰头，“你这样站着是不是好累。” 苏淮愣了愣，因为周憬琛的眼神和突然的动作，无意识紧张地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还好。”他偏过目光，却突然有些不知道该看哪里，又不太自然地补了一句，“不累的。” 周憬琛动了动，挪出一片位置，示意苏淮坐在自己身边。苏淮看了一眼没动，腰部却忽然环过一只手，一勾一拉，苏淮没太反应过来，就坐在了周憬琛身边的位置，以一个被他圈在怀里的姿势。 苏淮不太自在，有些想起来，腰间的那只手却安抚意味地拍了拍。 周憬琛把手机又递换给苏淮，盯着手机上宋柯的名字，声音很低、不是很情愿地提醒苏淮，“有电话。” 苏淮看了一眼，没太犹豫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周憬琛因为生病而没什么精神、向下耷拉的眉眼因为苏淮利落的动作，有些隐藏不住地微微上扬。 说话的声音也带着点压抑不住的愉悦，周憬琛朝苏淮的方向贴了贴，有卖乖嫌疑地说道:“你选吧，我选不出来。你对食物的鉴赏水平比我高，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第156章 苏淮很容易被周憬琛的话讨好，并且内心也深以为然，于是直接按照自己喜好选了一家茶餐厅，点了一些他觉得适合病人吃的清淡营养菜品。 周憬琛在苏淮点餐的间隙，趁他不注意在他脖颈间闻了又闻。苏淮的身上有他的信息素味道和自己的体香自然融合的味道，周憬琛觉得很好闻，是能够让他轻易上瘾、欲罢不能的一种味道。 订完饭，苏淮从周憬琛虚搂的空间里脱身，重新坐回病床边的椅子上。他坐在椅子上，时而严肃地盯着手机看，时而转头看几眼周憬琛。 周憬琛在用工作平板处理一些积压的事物，只是余光同样小心翼翼地留意着苏淮的一举一动。 苏淮的精神状态很不好，短短一刻钟，他已经打了六个哈欠。是因为照顾我才没睡好吧，周憬琛很是愧疚心疼地想。又忍不住开心地在脑海里一点一点还原自己昨天失去意识后的细节:苏淮送自己来医院、苏淮给自己换衣服、苏淮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苏淮给自己盖被。 周憬琛最后很是愉快轻松的想，苏淮他好在意、好紧张自己。这个结论让他在处理枯燥烦闷的工作邮件时，都忍不住轻轻勾起嘴角。 大约四十分钟后，餐食被送到了病房外，苏淮拿进来后，给周憬琛支起小桌子，又帮他一一把食物打开、摆放好，事无巨细。 周憬琛一边觉得自己其实没什么事，现在下床几乎能蹦能跳，但又不舍得这种被苏淮关注全身心照顾的时刻。 他看着眼前的食物，手拿起餐具，又不太想动作。一次心机得逞，就很容易生出再来一次的贪心。 “我有点...”周憬琛故意装作很不好意思、很不想麻烦苏淮的样子，拿着勺子挖了一勺粥，又一点一点、像是控制不住地抖下，“没力气...” 苏淮看着周憬琛的动作和有些受挫的表情，又重新坐回床边，接过周憬琛刚刚装模作样握不动的勺子，眼神有些担心，很干脆地道，“不用逞强，我喂你。” 于是一顿早饭吃了很久，苏淮喂周憬琛时，每一口都会细心地吹一吹，确保不会烫到他，而周憬琛，明明已经饱了，却总忍不住想要再吃一点，直到一碗粥见了底，才肯停下。 吃完饭，苏淮收好垃圾，对着病床上的周憬琛说，'“我今天要去公司。” 周憬琛听见这话后，脸上流量出很明显的失落神色。苏淮想到昨晚周憬琛说的那句“别再丢下我”，心脏里有隐约泛起细密的痛感，像是多年前的那场盛夏暴雨，再一次披头砸下。 于是他又小心翼翼地补充，“我下午，最迟晚上八点前，回来看你。你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其实好像没有必要再补上这些话，但是看见周憬琛用完后慢慢亮起的眼睛，苏淮又轻易改变了想法，觉得很有必要。 苏淮又走过去摸了摸周憬琛的额头，语气接近于哄，“那我走了。” 周憬琛回应的是沉默。可等苏淮要转身时，他又忽然抓住苏淮的手，“等一下。” 苏淮转身，看见周憬琛目光炙热，似乎坚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闪着动人的微光。 “万青集团的竞标案并不是我负责，其中和宋家的牵扯我确实不知情，所以你说我是为了教训宋柯才这样做，不是的。” 他欲言又止，低头又再仰起头，像耗费了很大的勇气似的，黑到很纯粹的眼睛自下而上地看着苏淮，“我这样做，只是单纯的出于嫉妒和小心眼，我讨厌他总和你捆绑在一起，讨厌你们一起穿情侣装，拍很多亲密的照片。” “我讨厌他总在你身边，所以要把他赶走而已。” 第83章 一起回家了 幼稚又孩子气的话，不管不顾地展露自己卑劣丑陋的小心思。最真实的周憬琛也是最固执的、最贪心的、最执迷不悟的，他向最喜欢的人展示着自己最不堪的一面，一颗心撕裂出两种情绪，又忐忑，又无惧。 周憬琛心底那些没能释怀的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融化、稀释了，至此，爱意在苏淮柔软的目光注视下，突破层层自己强加的桎梏，重新破土而出，疯一般地在他体内乱窜、肆意生长。 他不想再披着那个成熟冷静的外壳，不想故作冷漠，不想说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刺苏淮也刺自己。 他的眼睛变成8岁时看着苏淮举着伞靠近自己时的眼睛，明亮、像是盛着太阳一样天真炙热，心脏变成17岁时拉着苏淮裤脚笨拙着想要靠近他的那双眼睛，勇敢、即便面临一场献祭都能义无反顾。 “你跑出去的时候，我真怕我们的结局就这样了。”生病生的人身体脆弱，心脏也敏感，一个人坐在昏暗角落里，脑袋里想的全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 想这次要是又弄得那么难堪，那又要一个人强撑多少年，才能遇上一个合适的时机再一次出现在苏淮面前，那时候又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靠近他？或者时光彻底不再给他机会，两个人就此变成彼此人生里纠缠过许多年却再也没有缘分的过客。 周憬琛就那样仰头直白地看着苏淮，字字真切，将自己的害怕坦白，“我还是一点也受不了，你离开我身边。”也将自己无数次否认却一次也没能放下的愿想全盘托出，“我总觉得，我们应该好好在一起的。” 总觉得很多年前那场难堪的告别不是真的、狠心尖锐的话也不是源自真心的，那场昏暗庞重的暴雨和被雨水毫不留情冲刷干净的咸湿泪水也只是一场骗局里悲伤的布景。 第158章 “没关系。你想说就说，我不会问。”周憬琛确实不会问，也不希望苏淮来说，主动剥开自己的那个人总是需要承担更多。周璟琛不想这样，他要自己去寻找答案，他想也希望能成为这段感情里承担更多的人，而且并不会产生任何不应该或是吃亏的心理。因为苏淮说爱他，这些就理所应当成为他的责任。 而他手机里来自林业的信息，也让他隐隐触碰到真相的一角，有着大概极短时间内会被证实的直觉：他想也许当年的苏淮也是这样，他们才会因为相互喜欢而走向离别，因为不想让对方承担更多而选择推开。 也许有一些分别的真相，恰恰不是因为不喜欢了，而是很喜欢。周璟琛觉得自己不该从一开始就扼杀这种可能，但那时的他确实不敢想。他看着苏淮离开的身影，裹着冬天的厚衣服却看起来还是很轻薄，他忽然产生引发心颤的懊悔。 重逢第一次遇见后到如今，他都还没好好问问他，这几年过得怎么样？靠什么熬过做噩梦的夜晚呢？ 苏淮比预计里早了一个小时二十分钟来到医院，vip病房的窗外观景很好，蜜色的黄昏里融着彩色的云，像是被太阳晒化、又被打翻的糖果罐，绮丽的光彩从天边一直淌到这个小小房间。 周璟琛已经收拾整齐，静坐在侧对着门口的矮沙发上，盯着手上文件的侧影有着无法形容的英俊、漂亮和柔和，和苏淮从前梦到的某一幕有着惊人的重合。他回到家，家里有人在等他，画面和此刻差得不多，最重要的构成都是一样的——美丽的黄昏和无可替代的某个人。 林业给他发消息说，周璟琛中午就可以离开医院，晚上应该按照预定的航班回到南港。可周璟琛不肯，他要在这里待到苏淮来接他，并且坚持要待到明天再离开。 周璟琛看文件看得太专注，苏淮几乎快要走到他身边，他都没能察觉。等苏淮的影子落在他脚边时，他才猛地抬头，漂亮深色眼睛里闪着雀跃的光，比黄昏更浓重的蜜色，比彩云更夺目的斑斓，都在这双眼睛里了。 而此刻，这双眼睛满怀期待、依赖地看着苏淮，“你终于来接我了。”是甜蜜抱怨，是小狗朝着刚进门的主人摇着尾巴、蹭着爪子撒娇。 周璟琛大概也知道他故意温柔、带着撒娇意味说话有多么能够蛊惑人心，因为苏淮在他的眼神和声音里，心里几乎是立刻就翻腾起一个柔软的漩涡，想着，这一天都干嘛去了，怎么就没能早点来。 这一天他参加了技术开发部的新品研发会，拒绝了公关部的相关提案，又借周璟琛这一出，和宋柯的父亲谈判，老狐狸久经商场，话术圆滑，又擅长扯皮，身心俱疲的四个小时，步步紧逼着才让他妥协，彻底退出“爱巢”。 刚一送完这尊大佛，周良那边又说苏其筠要自己立马去见他。苏淮觉得很累，不想再应付，随便找了个接口要拒绝，却从周良欲言又止的眼睛里知道自己这是在任性。但任性就任性吧，苏其筠那边每次口头一笔带过的见面，实际上要么时一晚上的社交晚宴，要么是长达起码三个小时的说教与批斗。他怕会让自己在周璟琛面前迟到。 所幸没迟，但苏淮还是觉得自己来晚了。 一身疲惫被周璟琛眼里的光那样一望，都凭空消散了一些，苏淮眉眼甚至都生出一点自己没有察觉的笑意，”等我很久了吗？“ 他伸手平了平周璟琛翻起来的衣领，然后牵起周璟琛的手，很愉快地说，”走吧，一起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预计还有两到三章完结~ 第84章 宝宝，你很会爱人 "一起回家“大概是黄昏里最温暖的一句话吧，你身边有个陪伴着你的人，你们将在晚霞里并肩走同样一条道路，你们有一个天黑就可以回去的家。周璟琛很轻易地为这句话感到心动，但不止如此。 苏淮一直牵着他，十指紧扣的，从医院病房到停车场，从穿过城市暧昧黄昏的车厢内到家门口，光明正大又有些郑重其事的不回避任何人，像是完完全全在对周璟琛说、要让他相信：我们就是这样亲密、坦荡、可以走很远的关系。 周璟琛明白了苏淮的用意，于是进门时，仍不住在黄昏消散殆尽的最后时刻，和他接了一个长长的吻。 吃过晚饭后，他们一起在楼下公园散步。晚上睡觉时，用苏淮最喜欢的、枕在周璟琛臂弯的姿势，在黑暗里聊天、说废话，也讲一点浅尝辄止的回忆。熟悉的肢体反应和好像刻在骨子里的反应 在爱人的臂弯和环抱里，入睡是一件那样容易的事情，做好梦都觉得，梦里的全部美好瞬间加起来，好像都不如清晨醒来撞进枕边人清亮眼眸的那一刻。 周璟琛忍不住地用自己的脸去蹭苏淮的脸颊，问还睡眼惺忪的他，”昨晚睡得好吗？“ 苏淮笑着揉眼睛，又白又尖的下巴猫似的点了点，把腿压在周璟琛身上，伸了个懒腰。他们一起吃了一顿简单的早饭，周璟琛换衣服时，苏淮挑剔他的领带系得不够好，扯下来又重新给他系了一个漂亮的温莎结。 这世界上不是只有谈恋爱这一件事的，虽然当下这个时刻周璟琛无比希望是。他们都还有工作要处理，没办法时时刻刻腻在一起。 黏黏糊糊告完别，周璟琛坐上了飞往南港的航班。 第159章 刚下飞机，周璟琛手机里收到苏淮的信息，“到了吗？” 中午，周璟琛挤出了私人时间，去见了之前让林业帮忙找的两个人，几年前车祸现场最先发现他的两位保镖在周璟琛出院回到南港后的一年里，都陆续消失在周璟琛跟前。他那时候太沉浸在被苏淮伤害的悲伤里，又因为在南港面临新的家人、环境而感到不适应，大脑迟钝很多，也很依赖齐彦。所以对齐彦所说的“车祸是意外”、“苏淮根本没来”也深信不疑。 两位保镖拿到丰厚的封口费，都各自转行回了家乡。用钱关上的秘密，当然也能用钱再度打开。 两个小时后，周璟琛几乎得到了当年的全部真相。时隔很多年，两位保镖拿着不菲报酬暗自开心时，没搞懂眼前这位矜贵漂亮的年轻人为何突然红了眼眶。明明看起来不像是拥有太多情绪的人，当初在病房里拿着手机摔了一跤会哭，过了这么多年，听人说几句话，好像也马上要哭出来。 他们已经是经历颇多、拥有麻木平静之心的中年人，自然不懂年轻人的眼睛和心脏，都会轻易因为爱恨滚烫。 出来时，林业察觉到周璟琛的状态很不对劲，可走几步到他跟前的功夫，他就已经收敛好了神色，面色沉静地问下午开始的公司年度预算会议在哪个会议室。 林业关心的话卡在喉口，只能一边回答，一边提醒他会议资料还没打印好。 趁着林业去取资料的时间，周璟琛忽然很想抽烟，手摸到口袋里打火机的时候，感受到了手机的震动。 拿出手机一看，是苏淮的信息，“吃饭了吗？吃了什么？” 周璟琛又不想抽烟了，内心的焦苦、后悔、恨交缠而成的沉重又压抑的一大团，好像又轻轻散开了些。他点开聊天框，心里想，还是早点把烟戒了吧。 他跟苏淮说“太忙了，都没吃上饭”，然后又发了一个委委屈屈的表情包。 苏淮消息回得很快，像是一直在手机边上等他的消息一样。他在文字消息下面回了一个生气的表情，在周璟琛表情包下紧接着回了一个抱抱的表情。 最后是一句语音，声音在手机声筒下显得有些是真，但语气难掩温柔和心疼，“怎么这么忙啊。” 周璟琛听得耳根发颤，盯着手机，又放了几遍语音。好想苏淮啊，才离开一会儿，又想回到他身边了。 这么想着，也这么说了，于是答非所问，只是回过去一句自己都没察觉、带着淡淡失落的“好想你啊”。 忙得团团转的一天，临下班前，父子俩在办公室里能够单独说几句话。都是一些最近工作上的事情，两人公事公办地讨论着，期间，齐彦感觉周璟琛的状态不是很好，但也没多问。 晚上齐彦约了老友吃饭，于是没做久留，将工作上的事情嘱咐清楚后就要离开。只是转身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周璟琛的声音。 “爸，当年那场车祸之后，你真的没有等到苏淮吗？” 齐彦离开的背影又不动声色地停下，片刻之后面色如常的转身，带着温和的责怪，“过去那么多年的事情又重新提起来干嘛？我有什么骗你的必要吗？” 从前周璟琛也觉得是齐彦是没有必要骗自己的。他从前有一个很差劲、喝醉酒后会打骂妻子和儿子的父亲，后来他知道那个父亲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齐彦是和自己血脉相通的父亲，他具有和从前那个父亲相反的诸多特质，温柔、充满耐心、不贪烟酒、没有任何暴力倾向，像是一个完美的教科书里的父亲。 周璟琛在他的竭力培养下快速成长，变成现在这副独当一面、青出于蓝的样子，他从不愿意用很差劲的想法去揣测齐彦，可事实就是这样偏离他愿想的轨道摆到面前来了。 齐彦似乎不再想要讨论这个话题了，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微微皱眉，表示自己还有个饭局要去参加，下次再说。 “制造那场车祸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会没命？” 脚步还未彻底跨出周璟琛办公室的门，身后又传来一声很轻、听起来有些可怜的声音，齐彦这次避无可避了，他其实设想过周璟琛如果知道这件事情后会怎样，小崽子被他一手培养成心思冷酷、手段狠绝的人，没准要跟自己彻底闹翻或者以牙还牙报复回来，可他只是很难以接受地问了这么句话。 齐彦觉得自己的心好像随着年纪的衰老变得柔弱了，听到周璟琛这话脚步像是灌了铅一样，走不动，但也不敢回头面对周璟琛。 “你不会没命的，你是我亲儿子。” 过了好久，齐彦才声线有些颤抖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他从不为自己做的事情后悔的，现在想想，也只是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了。现在这个年纪弯不下腰，道歉也难以启齿。 他想他当初用尽手段想让周璟琛回来是为什么呢，为了身边有个帮手，生后有个能顶事的继承人，作为云齐集团的齐总他所考虑的一切好像周璟琛都已经做到了。那么作为周璟琛的父亲，他应该考虑什么呢？ 他在周璟琛伤心和失望的声音里，第一次残忍又慈爱地考虑这个问题。 等齐彦离开，林业才找准时机，过来给周璟琛送点吃的。周璟琛看着他手里提着的某中餐厅的包装袋，摆摆手，要他送出去。胃确实是个情绪器官，他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 第160章 林业见他抗拒，忍不住解释了一句，“这可不是我点的。” 果不其然，周璟琛的表情须臾间就出现了变化，像是眉眼刚刚被蒙上的灰雾罩幕突然被掀开，他有些期待又含蓄地问，“是他吗？” 林业自然知道周璟琛口中的”他“是谁，点点头，又有些担心，“下午的预算会议超时好久，可能有点凉了。” ”没关系。“周璟琛的心情显然好了一些，整个人此时显现着和他本人不太符合的乐观和可爱，”我拿去楼下微波炉'叮'一下就好了。” 晚上两人打了视频电话。苏淮似乎是察觉到了周璟琛的不开心，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不是心情不好。周璟琛想等自己这股情绪缓缓，再平静一点的事情高速苏淮当年齐彦做的事情。于是用撒娇卖乖岔开话题，苏淮也不再问。 刚和好就又分开，还是隔在两个城市，只是过了短短一天，周璟琛就觉得保守了异地恋的苦。听他的声音想抱他，和他视频想摸他吹得半干的头发、想问他洗完澡后身上的独特味道，但是都无法做到。 晚上入睡前，周璟琛的大脑还在高速运转，翻看自己这个星期的行程安排，想提前下次见面的时间。费了很久时间才想出了一个极具可行性的方案，将再过四天可以去找苏淮，硬生生改成了再过两天半可以去找苏淮。想完了这个，才终于有了睡觉的意思。 天一亮，又想着过完今天离自己和苏淮见面的时间又近了一点，对上班的疲惫感转化成了要努力工作的动力，心情也在这种自我安慰中变得快乐起来。 然而更开心的还在后头。 门铃声响起时，周璟琛刚好洗漱完，头发乱糟糟的，穿着睡衣。打开门，以为是林业，结果看清楚来人时，又激动又不知所措的，看起来有些滑稽。 苏淮被他这副样子逗得笑出来，眉眼弯弯道，“出差过来，顺路看你。” 哪会有那么巧的出差，那么顺的路呢。周璟琛下意识地就凑到苏淮跟前，紧紧把苏淮抱在了怀里，因为知道了关于那场车祸以及苏淮是否赴约的真相，浓烈的爱意里又均匀地分散着让人心止不住发涩的愧疚。 ”起的很早吧。“能在这个点站在自己家门口，应该是天都没亮就起床了，周璟琛有些心疼，但说出来的抱怨更像是撒娇，”就为了来看我啊。“ ”当然不是。“苏淮也回抱着周璟琛，听出他声音里原由不明的颤抖，轻轻抚着他的背，”我闲置的一套住所要重新翻修，想来问问你主卧应该选什么颜色的窗帘。“ 周璟琛眼眶热热的，脑袋都埋在苏淮的脖颈，像一只体型很大、过于黏人的金毛。他忽然想到之前苏淮醉酒时哭着说自己不会爱人，明明不是的。苏淮的爱柔软、纯粹。答应自己的事情都会做到，会细心观察安抚自己的情绪，会表明自己很重要，永远都把自己放在设想的未来里。 周璟琛蹭着苏淮的脖子，声音有些脆弱，又含糊，”宝宝，你很会爱人，很会爱。“ 苏淮一楞，耳根又热又烫。心脏也软了又软，他想，周璟琛是那种无论从自己这里接收到什么，都会觉得很好、最好的人。他太不挑剔了，而不是自己真的很会。 “你太容易满足了“苏淮忽然发出一声很轻很轻地叹息，把周璟琛抱得更紧了些，”周璟琛，在我这里，你还可以更贪心一点。” 第85章 完结(上)“被爱好似有靠山” 苏淮在南港停留的时间很短，半天而已。因为可以待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很短，于是都心有默契地避开了那些可能引发压抑的话题。 周憬琛不信苏淮来南港是为了新装修的窗帘颜色，可苏淮偏偏还煞有介事的拿出了不同色系的样板图，凑到周憬琛跟前拿着手机让他选。 周憬琛磨磨蹭蹭看半天，也不肯选。 “绿色的那个吧。”苏淮拿过手机，替周憬琛做出了选择，“你在那张图片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周憬琛确实更喜欢那个颜色，但又不想这么快选完，“挑完了，那你不是要走了?” “昨天不是还说好想我吗?”苏淮装作不开心的样子，小声讨伐，“怎么现在就要赶我走?” “不是你说来南港是为了让我挑窗帘。” “当然是逗你的。”苏淮笑了，冷淡的眉眼看起来很甜，“昨天不是可怜巴巴的说好想我吗?” 逗弄心思得逞的苏淮被周憬琛俺在怀里好一顿欺负，被放开时耳根和脖子处的皮肤泛着海棠果一般的诱人颜色，嘴唇也泛着殷红润湿的水色。 看起来更可口了，周憬琛把他重新圈在怀里，放肆地闻他身上的味道，真是一点不想让人走，但是又没办法。 苏淮离开时，一个人走在南港的街头走了一会儿。他以前从未来过这里，也是很久之后在知道周憬琛来了这座城市，因为更不敢轻易来。他发现这个城市的街道和宁城没什么不同，但绿化更好，空气也更湿润。 这是个很漂亮的城市，他开始想象着周憬琛在这个城市生活的轨迹，可想象力实在有限制，所以他决定晚上睡觉前打电话时问问让周憬琛亲自讲给他听。 之后的三个月时间里，两人过上了实实在在的异地恋生活，不断奔波两地，并不觉得累，反而总觉得时间太短。 “爱巢”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时光，但顺利转型，目标群体转换为喜爱独居的单身年轻人，营业利润稳步上升。齐彦在这年的末尾宣布要在未来一年内逐步转移集团的工作，准备安心的去过退休生活。 第161章 在全体职工面前作为齐总发表最后一次讲话后，他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对周憬琛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我不会再干涉里。” 周瑾很诧异，他知道人性复杂，却没想到父亲这个角色也具有如此多的丰富属性。他还是不知道如何面对齐彦，也常倍感孤独，觉得自己其实好像并没有真正的亲人。 晚上把这些感受讲给苏淮听时，苏淮忽然用很坚定郑重的声音对他说，“周憬琛，我来做你的亲人。” “我永远不会利用你，不会背叛你，不会再让你有这么难过的时刻。” “周憬琛，我会一直一直爱你。” 周憬琛的孤独被打碎了，因为害怕苏淮看到自己的狼狈状态会担心，所以打的是语音电话。那一晚，苏淮的声音柔和地在耳边晃，周憬琛在一天的疲惫之后，睡得很早，也做了一个很好、关于红玫瑰和教堂的梦。 昨晚苏淮对他说那些话时的语气，坚定温柔有力量，像极了之前看的那场青春爱情电影里主角在神父前宣读誓言的样子。 六月底夏初的时候，苏淮和苏其钧的关系彻底闹得很僵，苏淮没有退步求和的理由，而苏其钧更是高傲惯了，从不会低头。 无法让苏淮主动来认错，苏其钧就开始对苏淮的工作施加压力，先是辞退苏淮在集团总部的职务，又利用自己的身份，对目前苏淮控股的几个公司施加压力。 几个原料合作商纷纷在极短时间内解约，公司陷入一团乱麻，事情发生得突然，苏淮一边在公司稳定人心，一边到处在外面跑，寻求新的合作商。 但是宁城的人谁敢不给苏其钧三分薄面，苏淮的忙碌像是白费功夫，狼狈地到处碰一鼻子灰。 在连续两天没有收到苏淮的消息，只得到一句“最近有点事”的回复时，周憬琛觉得很不对劲，推迟了工作，当天赶往了宁城。 家里没人，周憬琛又去了苏淮的公司。苏淮的办公室太好找了，整层楼唯一散发着光源的地方。 知道周憬琛走到门口，苏淮都没发现，眉眼严肃地盯着办工作上的电脑，微蓝的光把他的脸招得惨白，看起来让人觉得状况很糟糕。 周憬琛在门口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过于静谧的空间，鞋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太清晰，可苏淮反应好久，才将目光从电脑上拿开。 一对视，周憬琛就扑捉到他眼睛里分布的红血丝，声音里掩不住的担心，“发生什么事了?” 苏淮瞬间红了眼，含糊地说了一句“你怎么来了”，就坐在座位上伸出了双手。 周憬琛知道这是要抱的意思，于是携起一阵风，把看起来很不好的苏淮裹进了自己的环抱里，像是要为他在挫折面前架起一个温暖的、不受风雨蹉跎的壁垒。 “原来我和他之间的差距还是这么大，只要他稍微给我使点绊子，我就要到穷途末路的地步了。” “可是我好不甘心。” 苏淮的身体在怀里微微发抖，周憬琛能推测到，他说的那个“他”是指苏齐钧。 “你只是太着急了。”周憬琛安慰他，“我家小淮那么聪明，哪儿会那么轻易地就无路可走了。” 他总是百分百信任苏淮的，坚信他能有战胜一切困难的勇气和能力。因为确实如此，他从来都是很优秀的人，周憬琛能看得到。 苏淮在周憬琛低沉的声音和温暖的拥抱里逐渐恢复了能量，重燃了一点解决问题的斗志。 周憬琛陪苏淮加班，一起梳理方案，大多数时间都是苏淮自己想，只是关乎自己心血的大事，思想因为害怕承担灿烈后果而容易陷入停滞。 其实也是有解决方案的，只是因为风险太大而不敢轻易尝试。 周憬琛察觉出他的犹豫，也知道他在害怕什么，“没事，你大胆去做，我给你兜底。” 他相信苏淮的能力，也知道他一定能成功，只是缺少一点点底气。 于是苏淮开始大力投入，改造自己的一部分闲置厂房为原料加工，争取用大投入来解决后顾之忧。 平稳度过这个难关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年的初秋了，尽管一切方案的具体实施全都是苏淮独立完成的，但他仍旧觉得，周憬琛带给他的心理镇定作用，同样不可忽视。 每次在公司会议上被否定和为难时，周憬琛总是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这一边，认为他做得对，也能够做好。 好在事实如此，虽然其中也产生大大小小的风波，好在如今安然度过。 深秋天气渐凉，约会更喜欢约在家里，在沙发上喝热红酒看足球比赛，在卧室里吃零食看电影。总之不大喜欢出门。 周憬琛和苏淮卧在床上看完了一部科幻片，夜色昏暗，苏淮打了个哈欠，想睡觉，但是又想跟周憬琛说话。 “我之前在网上看到一句话，”苏淮在周憬琛怀里慢悠悠地说，声音里夹杂着一点懒懒的困意，“被爱好似有靠山。” “我真的好像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这句话。” 比起一个人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爱人的支撑和扶持好像会让人有底气许多，甚至生出一种前路再坎坷都没关系的勇气。 苏淮又忍不住紧紧环住周憬琛的腰，“周憬琛，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真好。” 周憬琛的手臂在苏淮的手臂细细摩挲，在听到这话后，忍不住吻了吻苏淮的额头，他最近也常常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也觉得有苏淮陪在身边的日子格外颜色鲜亮、气韵芬芳，什么都觉得好。 第162章 “我们是彼此的靠山。” 爱都是双向的。周憬琛也在很多犹疑、混乱、不断下坠的时刻，被苏淮以他独有的温暖方式接住。因此，在苏淮难过、痛苦，觉得孤独无助的时候，他也想陪在他身边，稳稳托住他。 人生海海，生命漫漫，他们互为亲人、爱人以及长长久久的依靠。 第86章 完结(下)共享无尽的黄昏 过完春节，周憬琛又特意留出了一个长长的假期，想要好好陪苏淮。 对于高中毕业后狼狈分手的事情，起初是怕揭开往日伤疤，一切要向前看，两人都没提起。到了现在，两人的感情稳定且甜蜜，好像就更没什么提起的必要。 但周憬琛总想找个机会说清楚，他觉得自己欠苏淮一个正式的道歉和解释，哪怕苏淮现在觉得不需要，他也不能就这样含糊过去了。 他隐约觉得苏淮在这点感情里产生的自我怀疑都是因为当初以为自己没有选择他、没有坚定地和他一起离开。 可如果不是那场车祸、或者那场车祸后齐彦没有欺骗自己，那他和苏淮完全不会分开这么多年，也不必又后来那些多余又伤人的纠缠。 可满含歉意、寻找时机说开的却不止他一个。 苏淮带着周憬琛去看林未玥，在一个灰蒙蒙、雾气浓重的清晨。 天气很冷，山上葱郁绿色植被变得稀疏枯黄，看起来意境萧条。苏淮每次来这个地方，总会觉得冷，风往骨头里吹，心情也会变得沉重。 从前如此，在知道林未玥去世真相的时候更是。每次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一直在水里浮浮沉沉，浑浑噩噩地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淮总是不注意看路，周憬琛紧紧牵着他的手，察觉到他情绪不好，时不时侧身看他几眼。 “太想妈妈了是吗?”周憬琛开口问，声音是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温暖质感。 在水里飘着的苏淮像是突然被一根线牵引着网岸边拉，回过神来对上周憬琛关切的眼睛，点了点头，声音听起来很软，满是思念和依赖，“想她，想告诉她说我现在有很好的男朋友啦。” 紧接着，又有些难以自抑地冒出一句，“但又愧于面对她。”即便他的公司已经回归正轨，他还没有让苏齐筠得到应有的惩罚 “怎么有愧?”周憬琛握着苏淮的手紧了紧，不准他说这样的话，“林阿姨在天上看着你，肯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你现在是一个很厉害很优秀的大人了，一点儿也不愧对林阿姨对你的教导。” 周憬琛不知道苏淮的愧疚是指什么，以为是苏淮对自己要求太好。误打误撞的安慰却也让苏淮感到动容，他被周憬琛认真又急切的眼睛里泄出的温柔目光层层包裹，看着看着，忍不住红了眼。 他垂下头、很轻但是很珍重地跟周憬琛说了一声对不起。 “怎么突然说这个?”周憬琛被这突如其来的抱歉弄得有些茫然， “你那么好，我当年却那样伤害你，真的很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那时候出了车祸，后来又信了齐彦的话，冤枉了你好久，重逢后也对你做了许多不好的事情。你没什么该道歉的。” “你出了车祸？”苏淮震惊地抬起头，看着周憬琛眼睫颤了又颤，心底突然冒出一股寒气，于是连声音也开始抖，“我不知道，我以为你后悔了，不想跟我走了。” “车祸严重吗？你疼不疼啊？” 周憬琛受不了苏淮这个样子，于是把他搂进怀里，满不在乎地安慰，“不严重，也不是很疼，后来没多久不就去找你了吗？” 苏淮忽然想起那时候，周憬琛来找自己时脚好像有些跛，他当时铁了心要把周憬琛推开，也没当回事儿。苏淮满腔愧疚涌上心头，觉得自己当时没有仔细观察一下，没发现他受伤。 “我对你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还很冷漠地让你淋暴雨，看见你流眼泪也没为你停下来。我那时候真的做得很不对，处理事情很不成熟。”苏淮眼睛红红的，山上的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晕染进他的双眼，像是盛着一捧将落不落的山雨似的。 周憬琛托住他的脸，手掌包住苏淮的下巴，“我知道你肯定是有苦衷的。怪我当时没有早些意识到。” “我那时候...”苏淮在周憬琛怀里欲言又止，最后坦白了当时的心情，“我等了你好久，你没来，我就被带回去了。苏洺又告诉了一些我妈的事情，我妈的死..和我爸有关。” “我以为你不够坚定，再加上我这边的事情一团糟，我想留下来报复苏其筠，”苏淮低着头，声音里满是歉意，“对不起，我当时是真的想要抛弃你。”那时他为周憬琛伤透了心，又因为得知林未玥的真相整个人陷入很不好的精神状态，他恨苏其筠坏事做尽又没办法逃离苏其筠的掌控，所以在周憬琛回过头来找他时，他狠了心不想在和周憬琛有任何联系。 周憬琛抱着苏淮的力度紧了紧，在苏淮的声音里也忍不住红了眼睛。他现在想到当年那些事儿，一点也不怨苏淮，一点儿也不想听苏淮说对不起。他只觉得好心疼。 那个时候的苏淮肯定很难熬，但是自己没有陪在他身边。这么些年，苏淮是以怎样的心情待在苏其筠身边呢，是不是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是不是一直被恨和对母亲的愧疚裹颤，而他，不仅那么多年都不知道这些，还一出现在苏淮面前就以那种欠揍又嘲弄的姿态。周憬琛觉得自己可真是个混账。 第163章 于是苏淮眼里那场将落未落的山雨，悄无声息地从周憬琛的眼睛里落了下来，带着汹涌的悔意。 苏淮感觉到他的脊背发着抖，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才好，轻轻上下抚摸着安慰。周憬琛的声音带着压抑地哭腔，很哑，语气很郑重，“是我亏欠你太多。我要用一辈子来好好弥补。” 苏淮愣住，他也是这样觉得的，他也觉得自己对周憬琛不够好，也做好了用一辈子来补偿的准备。他忽然觉得，可能是命运的捉弄，也可能是当时还太小，明明那么喜欢对方的两个人，阴差阳错地走散了好久。好在，现在一切都来得及。 苏淮在心里这样想着时，周憬琛又在他耳边说对不起。头一次道歉道成这样，两人都觉得对方没问题，自己错得更多。 苏淮原本悲伤的心情在这场道歉拉锯战里又缓和了许多，在周憬琛再一次重申说是自己做的更不好时，凑上去轻轻咬了一口他的下唇，“周憬琛，再这样说就咬你。” 苏淮看起来气呼呼的，替周憬琛生气，觉得周憬琛又在吃亏，觉得周憬琛像是对自己拉了满分滤镜，哪怕做错了事情也是“他这样做有他的道理”。 周憬琛也忍不住，俯下身，轻轻咬了苏淮一口，又像是怕他疼一样，舔了舔。他总是很听苏淮的话，于是乖乖点头，“我不说了。那你以后也不要说。” 两人一起去看了林未玥，苏淮向林未玥介绍周憬琛，用一些很谨慎很郑重其事的语气对着林未玥的照片唠叨着。 周憬琛安静地在一旁听着苏淮讲话，心里满满当当的。听着苏淮一口一个“男朋友”，总觉得差点儿意思，是个足够正式的身份，但没那么好听。 好像可以早点准备起来，周憬琛忽然认真地想。 又停留在槐树下，在埋葬可乐的地方停下，两人一时都没说话，靠在粗壮的枝干旁。离开时，苏淮摸了摸树干，对可乐说，“前几天做梦能见你了，希望你在汪星很快乐，没有痛苦，有很多好吃的。” 说完苏淮像是有点受不了，怕自己会很矫情地哭出来，于是转身往前快速走了几步。 周憬琛追了上去，牵进了苏淮的手，回头看向那颗槐树时，在心底默默对可乐说，“放心，我会帮你守护好你的主人，让他一直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到了秋天，发生了许多好事。其一是苏琪均集团经营出现问题，为了维持运转加上急功近利，一边偷偷用国外账户收款逃税，另外一边又伪造资质承接了几个政府大项目。这些事情被举报后，被闹得沸沸扬扬。看到消息的时候，苏淮正在周憬琛的办公室里等他下班后一起去吃饭。抬起头时，两人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对这件事并不意外。 苏淮的公司有许多业务与苏琪均的重合，又因为年轻血液多，勇于创新突破，从苏琪均那里抢了不少份额。苏琪均久居高位久了，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骨子里的自大和对于潜在风险的怠惰让他走进了苏淮的一个又一个圈套里。 又因为拥有的太多，越发不肯舍弃，于是又采用了许多剑走偏锋甚至违法犯罪的办法想要补救挽回，一步错步步错，变成了如今的局面。 周憬琛从办公桌前起身，走到沙发前，很骄傲且肯定地对苏淮说，“你做到了。” 苏淮笑了笑，仰着头，手轻轻把玩着周憬琛的领带，然后微微用力往下拉。 是赤裸裸明目张胆的勾引，周憬琛很轻易地上钩，将苏淮压到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手钳住他的腰，又透过真丝质地地白衬衣往里探，在苏淮后背滑嫩的皮肤上游走。 唇齿紧紧纠缠在一起，空气里都是粘稠的热意，接了一个湿乎乎黏腻腻的吻后，苏淮胸腔起伏地喘着气，跟周憬琛小声说了句“谢谢”。 这件事并非全部都是他一个人的筹划，要是没有周憬琛的帮助，不会这么快顺利完成。 第二件好事是两人新家装修完毕，准备在冬天之前搬进去。家里里里外外每个角落每个装饰品和家具，都是两人一块儿挑选的，所以装修风格没法儿仔细形容，却有一种两人都十分满意的温馨。 搬家那天收拾东西的时候，苏淮拉开了一个周憬琛不知道从哪儿搬来的、看起来有些旧的柜子，本来只是想看看干不干净，要不要擦一擦，打开的时候却直接傻了眼。 里面装着许多用透明四方体摆件，乍一看以为是什么买来的装饰品，但细细一看，又觉得不大对劲。 苏淮看着看着，睁大了眼睛，这里的每一件东西好像都和自己有关系。小学校服上的名字徽章、高中校服上掉下的让周憬琛随便丢了的两粒校服扣子、上课走神随手在草稿纸上画了又揉成一团丟给周憬琛的小涂鸦…… 周憬琛，好像有什么奇怪的收藏癖诶。苏淮觉得很震惊，又觉得很感动，那些乱七八糟和自己有关的小东西，周憬琛居然都收起来来了，还弄得这么漂亮保存了这么久。 苏淮正转身找周憬琛的身影，刚刚搬完东西从二楼下来的周憬琛看着苏淮打开的柜子，又对上苏淮的眼睛，一时间愣在原地，耳朵和脸以肉眼可见的颜色红了起来。 苏淮举着周憬琛小学时看的话本，上面某一页上写着“珍妮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可爱最善良的人”，被周憬琛把“珍妮”这两个字划掉，写上了苏淮的名字。 第164章 那字迹很是稚嫩，应该是小学生周憬琛写的。 苏淮对着脸红的周憬琛笑，笑得漂亮又勾人，“原来某人小时候总摆着一张臭脸对着我，背地里却觉得我最漂亮最可爱最善良啊。” “就这么喜欢我啊，周憬琛。” 周憬琛被苏淮这样笑，有些羞恼，长腿大跨几步走到苏淮跟前，搂着他的腰，咬他的唇，什么也不否认，只是很委屈地说，“什么时候摆着臭脸对你了……” “就……唔……”苏淮的话被狠狠堵住，周憬琛一贯擅长用行动来表达对苏淮的喜欢，每天都像亲不够抱不够似的。 他现在也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觉得苏淮是世界上最可爱最漂亮最善良的人，也确实喜欢苏淮喜欢的不得了。 喜欢一个很好的人本身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在喜欢苏淮这件事情上，他向来时甘之如饴，痴心不悔的。 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周憬琛在家向苏淮求了婚。 晚餐周憬琛亲自做的，买了苏淮喜欢的洋桔梗，做了他喜欢的菜，点了浪漫的烛光，放了温柔柔缓的音乐。这是他之前特地旁敲侧击打听出来的，苏淮更喜欢在私密场合和日常氛围中被求婚。 吃完饭，周憬琛小心翼翼、自以为隐秘地掏出戒指，准备跟苏淮说一打堆掏心窝子的话。结果还没等开口，苏淮就笑着看着他，“我愿意！” 戒指反光，苏淮一早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再加上，周憬琛脸上根本藏不住事儿，一脸紧张郑重的，一看就知道要干嘛。 这倒是打得周憬琛有些措手不及，心里准备的一大段话一下子都从脑袋里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是愣愣得看着苏淮，听见他说愿意后不由自主红了眼睛。 苏淮有些好笑的过去吻他的下巴，又伸出手催他，“愣什么?给我带上啊。” 周憬琛又赶紧给他带上，有些无奈的抱住苏淮，亲他的发顶，“我准备的那些话都没来得及说你就同意了。” “不用说了，你前两天说梦话我都听见了。”苏淮没骗周憬琛，看着周憬琛有些石化的表情，在他怀里笑得发抖。 周憬琛准备得太投入，大概是很久之前就开始背稿子了，晚上睡觉有时候都会动不动冒出一句，苏淮睡眠浅，周憬琛一说梦话他就醒，醒了就基本上听了个干净。 苏淮很喜欢逗周憬琛，周憬琛常常被抖得面红耳赤，最后只能靠吻堵住苏淮的嘴。吻着吻着，难免会擦枪走火吻到床上去。这次也不例外。 新年的钟声响起，两只带戒指的手严严实实地交扣在一起，周憬琛停下动作，近乎虔诚地吻了吻苏淮的嘴唇，“明年、后年、以后的每一年，我们都要像这样在一起，在新年的钟声里接吻，好不好?” 苏淮看着笑着勾上他的脖子，用行动给出了回答。 窗台上放着一本苏淮最近翻出来的诗集，风透过半阖的窗户，将书页吹得刷刷响，最后停留在许多年前苏淮将页角折起的一页: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在某个小镇 共享无尽的黄昏 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月色温柔包裹着房间内亲密交缠的人影，少年真挚的愿望终于成为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