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 春喜 第1节 《春喜》作者:宋昭 文案 夏竹从小在蜜罐里长大,要什么有什么,唯独对一个人求之不得。 许默上大学有个除了家庭条件差点,其他都跟他相匹配的女朋友,夏竹在长辈的默许下有意破坏了这段关系。 脾气向来温和的许默知道后大发雷霆,没多久就切断国内所有联系,一个人远走异国他乡。 夏死乞白赖跟到机场拉住他不放,许默手提行李箱,穿着灰色大衣,神情说不出的淡漠:"夏竹,别让我讨厌你。" — 几年后,两人在北京碰面,夏竹反而成了躲闪的那个人。 因缘巧合下,两人猝不及防闪婚,夏竹一直以为许默心有所属,没敢再招惹他。 直到某次醉酒,夏竹大冬天穿着单薄睡衣开车去接许默。 许默出来见她缩着脖子满脸焦急地走过来,心里压不住的情绪一骨碌地涌上来。 许默心一软,上前抱住人,醉醺醺地在她耳边说:“小夏同志,我从未后悔跟你结婚。” — *金融学教授vs不差钱大小姐 *年龄差6岁/先婚后爱/青梅竹马/京圈/he *女主没有插入任何人的感情,不是第三者,关于第一章 剧情涉及剧情,后文有解释 *男女主都有缺陷,请慎入 当前被收藏数:13399 营养液数:3721 第1章 《春喜》 文/宋昭 晋江文学城首发 — 2013年的一个冬日,北京下了场暴雪。 大雪压枝,举目白茫茫一片,似要将所有人、事全都压进那场肆虐的大雪里。 而这样大的雪,竟然也拦不住一个人想走的决心。 春分那天,许默谈了两年的女朋友毅然决然抛弃北京的一切,抛弃苦苦挽留的许默,搭乘飞往纽约的航班,迎接她的新生活。 而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正坐在一家装潢复古的咖啡店,跟密友面对面坐在落地窗前,端着一杯拿铁,饶有兴致地欣赏这场残雪。 清理工人正拿着扫帚不停地清理地上混合了泥渍、污水的粗雪,而高处的树枝上还挂着白。 夏竹此刻觉得,她有点像树上那抹白——看似冰清玉洁,实则脏到了骨子里。 几天前,她用最卑劣、最庸俗的手段逼走了许默的女朋友。 豪门小说里总是有男主妈妈拿出一张空头支票威胁女主离开的戏码,这次开出空头支票的女人却不是男主妈妈,而是夏竹。 灯光璀璨的夜晚,夏竹站在京城地标性建筑——中央电视塔的旋转餐厅的落地窗前,俯瞰完大半个北京的夜景,回头冲周娆笑了下,两句话决定对方的命运:“许家不会接纳一个堕过胎的女人,周小姐,您好自为之。” “餐桌上那张银行卡里有两百万,足够您去美国挥霍一段时光,我劝您收下。” 年轻女人被夏竹用钱侮辱,神情里流露出深深的羞辱感。 夏竹心平气和看着对方,见女人气到咬破嘴唇,恨不得将手上的香槟泼到她脸上,却因顾忌她的身份,只能放弃这举动,最终咬咬牙,屈辱地起身拿上银行卡走人。 那一刻,夏竹想的是——她真挺坏的。 周娆走到一半中途折返,她站在几米远,眼含鄙夷地睼着夏竹,冷声反问:“夏小姐,您能保证您这辈子一定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吗?” “您的厚礼我收下了,我也祝您永失所爱。” 摆在桌面的手机不停震动着,夏竹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慌不忙挂断电话,并将手机翻了个面,颇有不搭理的姿态。 对面的沈妍不小心瞥到来电人的名字,担忧地望了望面不改色的夏竹,轻声提醒:“竹儿姐,你这次……真的做得确实有点过了。” “许默哥要是反应过来,你肯定要遭殃的。” 夏竹搁下咖啡,手指摩挲着光滑、细腻的桌缘,面上说不出的平静:“我知道,我这不是等着他来找我算账吗。” 出乎意料的是,夏竹等了一个冬天都没见许默来找她麻烦。 他好像很快接受了分手的事实,人前人后再也不提“周娆”这个人。 久到周围人都忘记了这个名字,久到朋友圈换了一茬又一茬新人,久到夏竹都以为他真的开始崭新的生活了,许默却在某一天一反常态跟母亲文琴说他要去美国。 那段时间许家内部混乱,正是要人之际,许默却不管不顾地定下飞往纽约的机票。 看得出,他并不想与许家所有人共存亡,且对现在所处的环境深恶痛疾。 夏竹从文琴那得知许默即将要飞美国的消息,拜托熟人打听到他的航班,不管不顾开车追到机场。 那天天气极好,晴空万里无云,阳光洒在身上暖烘烘的,而夏竹却心冷到哆嗦。 她从来没有发现,北京机场这么大,大到她跑遍了大半个机场都没找到人。 一直到广播站响起飞往纽约的航班开始登机的消息,夏竹才在人群里找到许默的身影。 他提着行李箱,穿着灰色大衣,虽然淹没在人群,却因身高高出周围人半个人头,格外显眼。 夏竹看见人,顾不上丢不丢脸,用尽全身力气地大喊一声许默。 机场人来人往,听到夏竹撕心裂肺的喊声,全都转过脑袋望向她,大家都在揣测,是不是即将上演一出儿女情长的好戏。 唯独故事中心的许默不肯回头看她一眼。 夏竹心脏仿佛缺失一块,疼得她不能呼吸,她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男人,终于忍不住蹲下身痛哭出声。 原来不是没有行动,原来不是忘记了,原来不是放下了,而是在私底下偷偷准备回击。 夏竹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中途有看不过去的游客好心给她递纸,她那时只顾着难受,压根儿不曾注意周围人的目光。 也不知道有人曾当场目睹她的狼狈,后来跟人提到13年的机场,那人总是叹气,然后不痛不痒评价一句:「我从没看她哭得这么惨烈过,跟死了妈似的。」 — 不知道该用幸运形容还是该用残忍形容夏竹的心境,那天由于天气原因,航班生生延迟了两小时。 许默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见了她最后一面。 他俩面对面坐在vip候机厅,许默将登机箱搁在圆桌旁,脱下大衣搁在登机箱拉杆,露出里面的白衬衫。 他那天温柔得有些残忍,看夏竹哭得眼睛又红又肿,他跟地勤人员要了杯温热水,又给她递了几张纸巾,体贴地问她:“你到底哭什么呢?” “不是如你所愿了吗?我跟周娆已经分开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呢?” 夏竹闻言攥紧纸巾,目光呆滞地望着对面坐着的许默,她看着他脸上写满无辜,眸色里满是无奈,忽然觉得这个人陌生到了极点。 大抵是他的语气太过温柔,又或是她那天还心存幻想,对上他一如既往的温柔目光,她鼓足勇气说出自己的妄想:“我想要你留在北京。” 许默似乎被她天真可爱的语言逗笑了,他嘴角的弧度往下陷了几分,语气近乎蛊惑道:“夏竹,这世界上不是谁都有资格留住谁的。” “我不能,你也不行。” 语气说不出的温柔,话却说不出的冷漠。 到底是宠了十几年的妹妹,许默还是给她留了一丝脸面,没让她太难堪,只是劝她回去,别再犯傻。 航班信息再次有变动,夏竹看着收拾东西要走人的许默,下意识抱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走。 她那天力气极大,许默拉了几下都没拉开她,僵持到最后,许默眉间浮出淡淡的浮躁,语气不自觉地严厉了两分:“夏竹,别让我讨厌你。” 夏竹这才发现,他眼底早已经没了温存,有的只是被干扰的不耐。 她对上那样残忍的目光,手上忽然没了力气,松手目送他提着行李箱大步离开。 航班起飞时,夏竹站在航站楼的落地窗前哭得泣不成声。 许多年后的某一天,命运突然击中她的眉心,她恍惚意识到,许默不能拦下一个决心要走的女人,她也不能阻止一个决心告别的男人。 除非对方心甘情愿为你停留,可惜,这样的爱情屈指可数。 第2章 有人总结17年的中国电影市场是褪去浮华,成长优化。 与中国电影市场一起变化的还有夏竹和许默的关系。对夏竹来说,那是后来诸多美好回忆里再也不可复制的一年。 那一年,她嫁给了许默。 — 许默电话进来前,夏竹正在组里跟一演技不行却爱耍大牌的女演员干架。 对方仗着跟投资人睡了,天天在片场磨洋工磨导演加戏,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夏竹的底线。 这一次竟然想砍掉一核心角色的戏份,高光全加她头上。 导演周川战战兢兢找夏竹商量时,她火气蹭蹭直冒,一把夺过导演手里的剧本,直奔女演员的化妆间。 嘭地一脚踹开女三汤倩的化妆间的门,夏竹将剧本劈头盖脸砸女演员脸上,指着鼻子戳穿她靠投资人上位的事儿。 “甭以为跟了个谁,就拿着鸡毛当令箭了。开播前我就说了,我的剧本容不得人随便删改。” “你要演得了演,演不了换人。” “真是前门楼子搭把手,好大的架子,搁我这演起来了。” 汤倩正在化妆,闻言恼羞成怒,抓起桌上散粉就往夏竹身上撒。 散粉如雪般洒了夏竹一身,蹭脏她的头发、衣服,夏竹想着自己打磨了三年结果被改得乱七八糟的剧本,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甩女演员脸上,气喘吁吁骂:“凭你丫什么东西。” “不琢磨演技,天天想着走歪门邪道。这么想泡有钱人怎么不去当坐台女,跑剧组来了。” 春喜 第2节 这话太过火,跟进来的周川脸色黑了又黑,看向夏竹的眼神里充斥着不赞同。 追过来的助理小丝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上前拉夏竹,想让她少说两句,奈何夏竹人在气头,什么也听不进去。 女演员被揭穿皮恼羞成怒,尖叫一声,站起来跟夏竹打成一团。 眼见汤倩打红眼,导演周川急忙上前拉开两人。 啪—— 女演员本来一巴掌准备甩夏竹的,结果摔在了周川脸上。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女演员惊恐地捂了捂嘴,小声道歉:“川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是想打——” 夏竹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不好意思地扫一眼周川泛起红掌印的脸颊,无声地瘪了瘪嘴。 周川摸了摸被打的右脸,冷着脸拉开两人,大声训斥:“别闹了行不行?” “剧还没播呢就闹出这么大动静,真怕人不知道啊?当剧组是你家菜园子呢,想怎么弄怎么弄?” “夏竹你同意加就加,不同意就算了,打人干嘛?还有你说那些……” 说到这,周川沉默两秒,做决定:“你回去休息两天再说,不用你盯现场了。” 夏竹一听,当场皱眉,她冷脸看向周川,条件反射问:“凭什么?” 周川扫了眼旁边蓄势待发的汤倩,急忙拦在人前推了一把,催促对方:“马上到你的戏了,赶紧拍去。” 汤倩愤懑地瞪一眼夏竹,气鼓鼓地提着裙摆走出化妆间,那姿态好似在说:你能拿我怎样? 夏竹目送女演员离场,理智稍微回笼,她上下打量一圈憋着火气的周川,故意开玩笑:“汤倩背后不会真有什么我惹不起的人吧?” 周川扯了下嘴角,望着还没意识到事情严重度,不把今天的冲突当回事儿的夏竹,轻飘飘反问:“你说呢?” 夏竹:“……” 深深吸了口气,夏竹从牙齿缝李憋出一句:“别指望我会道歉。” “改我剧本的事儿我还没地儿撒火呢。” 周川被她的宁折不屈逗笑,似笑非笑问:“你知道她背后的大佬是谁?” 夏竹眨眨眼,露出一丝好奇,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居然看上了汤倩这个空有一副好皮囊没长脑子的人:“谁?” 周川恨铁不成钢地看一眼夏竹,暴露真相:“信达资本。” 夏竹神情一愣,显然没想到汤倩竟然能攀附上信达资本。 娱乐圈资本众多,背后的大树数不胜数,但是细分下去也就两派,一派是沪圈资本,一派是京圈资本。 京圈资本以周肆的红帽资本为首,而沪圈资本以信达资本为首,信达资本是这部剧最大的投资人。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圈里有名气的、叫的出名字的演员、明星、歌手背后没点东西,实力再好也只是昙花一现,能长期活跃在屏幕上的大多都有资本捧,只是看背后的资本实力大小。 而这些,夏竹进圈那一刻就知道了。 不过她向来不当回事儿,觉得只要不舞到她面前,人走什么捷径,攀什么大佬跟她完全没关系。 当然,入行到现在她也没遇到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周川见夏竹一言不发,叹了口气,最终一锤定音:“拉不下脸道歉就给你放几天假,躲躲清闲。” “……” — 夏竹还想争论几句,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来。 翻出一看,见是一个陌生号码,夏竹以为是卖保险的,习惯性地摁断。 还想再说几句,周川已经出去,偌大的化妆间只剩她。 夏竹收敛好情绪,深呼一口气,准备出去继续盯现场,没曾想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再次不停歇地打过来。 看着屏幕上不停闪动的数字,夏竹憋着一口气,摁下接听:“喂?您谁啊?有事吗?” 语气有点冲,带着两分不易察觉的迁怒。 电话那端缓了两秒,响起一道沉稳平和、不急不躁的嗓音:“夏竹?” 男人的清脆如玉石的声音穿透耳膜,一如既往地令人头疼。 夏竹握紧手机,脊背不受控制地僵住,她不敢置信地扫了两眼屏幕上那串陌生数字,确认是谁后,重新理清思绪,拖长语调询问:“您、有、事、吗?” 男人像是没察觉到夏竹的不满,一字一句回应:“我刚回大院撞见老太太摔了一跤,现在人在医院,你要不要——” 没等许默说完,夏竹听见姥姥摔了,急切追问:“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来。你把定位发我一下。” 挂断电话,夏竹回头扫一眼满地狼藉的化妆间,满脸急切地跑出去,不等助理呼喊,她拿上车钥匙钻进一辆京a牌宝马mini,踩着油门飞快逃离剧组。 夏竹挂断电话后,很快收到一条短信。 「301医院,门诊五楼。」 出了剧组,夏竹打着导航赶往301医院。 路上夏竹不放心姥姥,重新翻出那个陌生号码打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冷静问:“你在开车?” 夏竹车堵在工体还在等红绿灯,她神色烦躁地抓了把方向盘,开口解释:“工体这边塞车,我估计得等半小时才到医院。” 许默轻轻嗯了声,语速刻意慢下来:“没事儿,你慢点开,我这边先替老太太办理住院。” 话说完,两人都陷入沉默。 许久没联系,曾经的熟捻、口不择言和撕破脸皮的吵闹早已经成为过去,如今剩下的只有陌生、疏离。 夏竹一边盯着前方的红绿灯,一边留心还在通话中的手机。 见通话秒数不停涨,但是大家都没说话,夏竹忽然感觉车内闷得喘不过气,悄悄留出一条车窗缝。 新鲜空气从车窗口钻进来,夏竹好受许多,听筒里时不时传来一两句嘈杂的背景音、医院的广播声,唯独没有男人的声音。 等待令人躁动,夏竹准备挂断电话时,沉寂长达五分钟的通话再次冒出人声:“老太太估计腿摔骨折了,刚做完ct,我现在去办理住院。” 没等夏竹反应,男人的声音再次溢出屏幕:“下次开车就别打电话了,挂了。” 夏竹见状,急忙喊出声:“等等。” “嗯?” 夏竹抿了抿嘴唇,指腹摩挲着方向盘,闭着眼问:“这手机号是你本人?” 那头似是被她逗笑,夹着笑意反问:“不然?” 夏竹无声咬住嘴唇,克制住喷涌而出的情绪,缓缓开口:“……行,挂了。” 电话挂断,绿灯重新亮起,夏竹忽视那些疯长的思绪,提起神,重新踩油门往医院赶。 十分钟的路程因为路上堵车她硬是磨了半个小时才开到医院,好不容易找了个车位停好车,夏竹拿着车钥匙、手机匆匆下车。 按照许默之前的指引,夏竹一溜烟地钻进来来往往的人群,跑到门诊楼二楼。 在走廊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正准备打电话询问,背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富有磁性的嗓音:“这儿。” 夏竹真真切切听到男人的声音,忽然走不动路。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三年了?可曾经的发誓她还历历在目—— 「夏竹,麻烦你离我远点,别再打扰我的生活。」 回忆在脑海里反复跳横,夏竹忽然不敢回头,僵持很久她才缓慢转过身。 不知道是不是午休的点儿,医院走廊空荡荡的,没几个人。 许默站在几米之外,手里提着刚打印出来的ct报告,目不斜视看着她。 他眼神格外有分量,落在身上,令人不自觉地压低脑袋、肩膀。 夏竹承认,她十七八岁时,有很长一段时间很痴迷许默的脸。 原因无他,只因他那时长得很像她追的那部爱情电影的男主角,她至今记得电影里有句台词是——爱情是将伤心作为担保而借来的幸福。 情窦初开的岁月,她也曾与密友偷偷阖上门,双双趴在闺房的大床,翻出大院男孩们的照片一一比对,最后在密友的逼迫下,她捂着滚烫的脸颊,目光落在被摆放在最边缘的照片,小声讲:“他最好看。” 密友闻言噗呲一声,捡起照片,盯着照片里单手抱着篮球,穿五号球衣,露出饱满额头,对着镜头冷冷一笑的少年,若有所思调侃:“原来你喜欢许默哥这款啊。” “我以为他这样沉默寡言、老成持重的人,你不会看上呢。” 多年后的今天,夏竹再次看到曾经真心诚意心动过的人,忽然意识到,他与柏原崇毫无相似之处。 她只是给年少的自己造了个梦而已。 午夜梦回之际,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悔过当初的选择。 毕竟,她曾亲手摧毁一个人唾手可得的幸福。 夏竹表情僵了下,不动声色地捏了把手心,嘴角扯出一丝无懈可击地微笑,挪步走向男人。 距离不到半米,夏竹稳稳停住脚跟,尴尬开口:“……我找了一圈,没看到你们。” 跟夏竹的拘束比起来,许默倒是无比从容,他上下审视一圈夏竹,视线落在她沾满散粉的头发,顿了半秒,低声解释:“刚在跑住院手续,忘记跟你说一声。老太太现在在住院部十五楼。” 夏竹察觉到许默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顿时浑身不自在,她僵着表情,故作疏离:“嗯……今天谢谢你。刚刚麻烦你了。” 许默被夏竹突如其来的客气弄得猝不及防,他很轻很淡看她一眼,不太熟练地回了句:“举手之劳。” 夏竹的目光悄然转移到许默手里拿的ct报告,想起正事儿,她脸上多了两分担忧:“姥姥摔得很严重吗?” “小腿骨折,估计得养两三个月。” 说到这,许默冷不丁转移话题:“你头发怎么回事儿?” “又跟人打架了?” 娴熟的语气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候的许默也是这样问,然后任劳任怨为她收拾烂摊子。 只是现在不会了。 夏竹啊了声,这才想起刚刚被汤倩泼了一身散粉,她下意识抬手拍头发,还没拍两下,男人看不过去,出声提醒:“左边。” “刚在剧组跟一女演员闹了点矛盾,不是什么大事儿。” 许默见她拍没到,下意识想要伸手帮忙,只是手抬到一半不知道想起什么,又默然收回去,再次提醒:“再往左一点。” 夏竹手上动作一下子慢下来,她耸耸肩,收回手,浑不在意道:“算了,不弄了。我去看姥姥。” 话说到这,夏竹重新扫了一眼许默的装扮,见他西装革履,俨然一副社会精英扮相,隐约猜测他估计是刚从哪个饭局出来:“你待会是不是还有事儿?要有事儿你先走吧,医院有我处理就不用麻烦你了。” 春喜 第3节 “今天真的谢谢你。” 许默默不作声望着一心道谢的夏竹,微皱眉头:“你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了?” 细细揣摩,还能分辨出许默话里藏匿的委屈,只是夏竹忙着探望生病的姥姥,哪有时间管风月。 那是17年4月,她跟许默在北京重逢的季节。 重逢毫无征兆、新意,却让夏竹记了许多年,后来跟人回忆他俩之间的爱情故事,她总爱说缘分天注定,有些人是走不散的。 不是因为爱有多深,恨有多浓,而是因为各有各的责任。 第3章 “你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了?” 许默双肩放松,好脾气地看着退后半步的夏竹,面上露出淡淡的不解,可情绪平静得好似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如果不是跟他认识多年,夏竹都觉得他是在自我反省。 可惜不是,他就是单纯的疑惑,没有任何特殊意义。 只有真正了解过他,才清楚,他是个外热内冷的“好好人”,明面对谁都体贴温柔,看谁都深情,可骨子里比谁都冷。 若不是夏竹早就领教过他的冷漠,恐怕也会被他这句疑问带进沟里。 背后就是骨科门诊,时不时有病患出入,他俩站在走廊挺招眼。 第三波人路过时,嗅觉异常的路人察觉到两人的气氛不对,脚步微滞,带着好奇的目光瞄向他俩。 夏竹不愿当供人逗乐的人,微抬下巴,冲许默报复性地笑了下,避开话题:“我去看看姥姥,你请自便。” 许默被她的礼貌震住,见她要走,依然抬步跟上去,与她并肩齐行,甚至为了配合她的身高,还主动弯下腰,在她耳边压低音量交代:“我陪你过去。老太太的主治医生是我小学同学,我去给他打声招呼。” 打声招呼在某种意义上,算是一种特殊的关照。 有时候有人脉就是一两句话的事儿,可若没有人脉,你跑一件事儿折腾一两个月或许都没人搭理。 他们这个圈子,向来不会随意开脸得罪谁,毕竟都清楚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好的道理,再说,大家都一个圈子的,利益牵扯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至于这么撕破脸。 所谓的混圈子,肯定得有人脉、资本、家世做支撑,不然谁乐意跟你混。 说得再难听点,你要是自身没价值,谁跟你玩儿。 夏竹清醒地眨眨眼,认命道:“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许默顿了顿,想说他没这个意思,可余光扫到她那张冷淡到不愿意多说一句话的白皙面孔,到嘴边的话全被他咽了回去。 夏竹混娱乐圈并没有暴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除了名字是真的,没人知道她家里干什么的。 前几年有个导演看夏竹长得漂亮又有个性,拍戏结束找副导演攒了一个饭局,特地邀请夏竹参加,准备给她下套。 饭局上副导演想着法儿地骗夏竹喝酒,还偷偷给她下药,完事儿将人送到导演的房间,导演人还在门口就被几个身材高大威猛的汉子堵着揍了一顿,最后还将其脱光扔在酒店门口任路过的人观看,而事故中心的夏竹美美隐身。 混娱乐圈的人知道这事后纷纷揣测夏竹的背景,可任凭他们怎么查也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唯一一次爆出点信息还是有次颁奖典礼,红帽资本的周总竟然在典礼结束后主动替夏竹提礼服裙摆,夏竹歪头朝周总淡淡一笑,后面两人又搭乘同一辆豪车离开现场。 这一幕被有心人看到,一传十,十传百,大家纷纷揣测夏竹背后的背景是红帽资本的周总。 可后来红帽资本的周总娶了青梅竹马的妻子,甚至为了她,在北京的一处别墅高调燃放了一整晚的烟花向她求婚。 #北京阔少为爱放一场烟火盛宴# 的词条在微博上挂了整整三天,足以见得他有多爱他的爱人。 至于夏竹这个没有被证实过的绯闻当事人,自然而然被吃瓜群众抛之脑后,夏竹的背景是红帽资本的周总的谣言也不攻自破。 她又成了娱乐圈的边缘人,一个有成名作但没背景的打工人。 至于那些所谓的某某的“情人”、“小蜜”,全是摸不着的云烟,风一吹就散了。 夏竹虽然混娱乐圈,但是从来没把自己当圈里人,她只是享受写故事、写剧本,喜欢看自己写的故事角色被演员真真切切演出来,至于所谓的名利,她并不在意。 可不在意,并不代表不懂。 — 走出门诊大楼,两人一同往住院部走,路上许默的余光时不时落在夏竹身上。 即便被散粉弄脏了头发、衣服,依旧遮不住她的气质。 仔细看会发现她头发发质保养得很好,如丝绸般柔顺、黑亮,因为天气太热,她随意地扎了个丸子头,有几根碎发不听话地扎出来,多了两分调皮。 五官精致、漂亮,皮肤好到没有毛孔,属于标志的鹅蛋脸,最惹人注目的是她鼻尖上的那颗红痣,冷白肤色衬得那颗红痣越发诱人。 因为工作原因,她穿搭简单,只穿了件条纹衬衫配一条湛蓝色的阔腿牛仔裤,衬衫下摆扎进裤子露出一双修长的大腿。 今天素颜没化妆,除了右手食指戴了一个祖母绿戒指,脖子、耳朵上没有任何首饰,整个人显得很干净、利落。 许是走得匆忙,脖子上的工牌忘记摘了,工牌最上面写着《周三再见》摄制组,下面两排小字写着—— 姓名:夏竹 职务:编剧 三年没见,她性格变了挺多。 以前在他面前话挺密,不用他主动找话题,她便会自觉地跟他分享她的日常以及不知道她从哪儿听到的奇奇怪怪的八卦,有时候话多到他不耐烦。 可现在,他们之间好像没什么话题可聊了。 抛开那些不成文的恩怨,许默对她并没有意见。 只是过不了那个坎。 思绪到这,许默滚了滚喉结,侧身问夏竹:“你回国还是住大院?” 走过长廊,看着排起长队的电梯,夏竹无声皱眉,脑子里思绪一转,立马往另一台电梯走,许默默不作声跟着她。 夏竹余光扫了两眼身边的男人,见他不紧不慢跟着,面上没有任何不耐,夏竹抿了抿唇,终于想起回他:“没有,我现在住海淀那边的公寓。” 许默看她一眼,继续问:“海淀哪儿?” 夏竹按捺住情绪,沉沉开口:“定慧寺附近。” 许默还想说什么,电梯刚好到达一楼,这台电梯可能位置偏僻,没什么人知道,这会也就几个人。 等人一出,夏竹如鱼儿般飞快闪进电梯,火速摁下15楼后,主动钻进电梯最角落,许默后一步进电梯,他站在电梯口,两人中间隔了三个人。 视线有阻,许默想说的话也被堵回喉咙。 电梯上行过程中时不时有停留,建筑年代已久,电梯时不时发出一些异响。 夏竹站在角落,抬头只看见许默半个背影。 他身高大概有187cm,背影挺拔、笔直,深色西装衣领口露出一小截白衬衫,后颈修长,后脑勺饱满圆润,站在电梯里格外突出。 许默从小就规矩、正经,学业永远最优,是大院里最省心懂事的小孩,仪态也是是院里几个孩子里最好的,小时候经常被几家长辈挂在嘴边,让他们几个混孩子学学隔壁许家的小子。 有段时间夏竹很讨厌他,觉得他很装很假,后来了解到他伪装下的脆弱,又开始同情他,觉得他真可怜。 同情、怜爱一个男人是爱他的开始,可惜那时候的夏竹并不清楚心疼一个男人意味着什么。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想,她一定不会再去招惹许默。 不为别的,为她这满腔热忱不值。 毕竟,这世界不是谁都能与喜欢的人相爱。 大抵相爱这件事本身就像买彩票一样,是一场没有赢率的投资。 想着想着,夏竹忽然想起许默第一次来大院的样子。 1998年的夏天,北京远没有如今繁华,也没这么多的高楼大厦,房价也没如今这般贵。 那时候的北京还处在发展阶段,王府井商业街正在改造中,街道狭窄混乱,到处都是铁皮拦着,西直门长途汽车总站停着许多红色大巴车,街道到处都是水果摊,胡同老旧狭窄,出门就能碰见xx夜总会。 那年夏竹刚满五岁,除了沈家还在喂奶的小女儿沈妍,她是大院里最小的妹妹。 一个大院总有领头的小孩,沈行年龄最大,打架也最厉害,还有脑子,总是能带领底下的小孩干坏事还不被发现,自然而然成了大院的老大。 大院没几个女孩,夏竹一个人玩无聊,除了每天去看沈家的小妹妹,没上学的日子都是跟着沈行、周肆他们混。 每次他俩跟别的家属院的小孩打架,她就躲背后偷偷放风。 许默来大院那天,沈行周肆正跟隔壁院的几个小子打架,她收了沈行的棒棒糖,一如既往地为他们放风。 几个男孩混在一起,打架是常事,沈行打架从来没有输过,那天却出了点意外。 她蹲在角落撕棒棒糖,怎么也扯不开外壳,想着走开一会儿应该没事,没曾想隔壁院的几个找了大帮手,沈行俩被打得鼻青脸肿。 等夏竹回去,几个小孩围着他俩叫嚣老虎不在猴子称王了。 夏竹没放风,站在角落心虚得不敢说话,也不敢冒头。 躲了会儿听见许叔的声音,她立马尖着嗓子朝里喊了声有人来了。 喊完她也准备跑,结果许代山已经看见她了。 夏竹咬着棒棒糖站在原地,扭头看去,只见许叔领着一个气质很好的女人和一个小男孩朝她走来。 女人大约三十多岁,穿着定制旗袍,留着长卷发,长了一张温柔脸,说话柔软而又缱绻,后来夏竹才找到精确的形容词——江南水乡走出来的漂亮女人。 只可惜,这个女人命不好,最后还为她这虚无缥缈的爱遭了罪。 男孩大约七八岁,穿着宽松t恤和阔腿牛仔短裤,一双小白鞋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肮脏。 对方比夏竹足足高了一个头,她看他还得仰着脑袋。 打架的几个小混蛋听见消息早跑了个干净,只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原地。 夏竹怕打架被发现,小大人似地拍了拍滚满泥的裙摆,故作镇定地冲许代山露齿一笑,而后伸出白嫩小手跟许代山打了个招呼。 许代山见是小夏竹,满脸笑意地回应:“小汤圆儿,大热天的你蹲在这儿干嘛?” 汤圆儿! 小夏竹当场呆住了,她自从上了幼儿园,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叫她小名了! 她放学回家跟父母抗议坚决不要这个小名儿,结果爸妈非但不改,还笑着说叫汤圆儿多可爱。 怕她想不开,夏妈妈还贴心安慰夏竹:“隔壁沈家的小女儿小名饺子,你们俩女孩小名取得多搭配,以后跟饺子妹妹一定要好好相处。” 夏竹知道改名是无望了,也庆幸还好大名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不然她得羞愧死。 春喜 第4节 听到许代山叫她小名儿,她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双手叉着腰望向一旁不说话、满脸拘谨、严肃的男孩,“许叔您能别叫我小名儿吗,我都上小班了。” 说到这,夏竹指着许默,雄赳赳气昂昂问:“还有,他是谁?他怎么进来的?” 那姿态只差说:我是大院土生土长的小孩,不欢迎外来人。 许代山一眼看穿夏竹的心思,夹着笑意介绍许默:“噢,他是你许三叔的孩子,之前一直住在苏州,今天刚把他接过来。比你大几岁,你叫他许默哥哥就行了啊。许默哥哥刚回北京什么都不熟悉,以后汤圆儿记得带着哥哥一起玩啊。” 夏竹是个很热心的小姑娘,听许代山这么说,她毅然决然接下这个任务。 她穿着粉色公主裙,咬着棒棒糖走到许默面前才发现小许默长得很漂亮。 他五官漂亮又精致,皮肤又白又亮,身上特别干净,还有淡淡的香味,跟沈行、周肆这种整天打打闹闹,浑身汗臭味的男孩比起来,简直不在一个梯度。 小夏竹第一次见这么漂亮干净的男孩,羞涩地捂着嘴巴夸他:“哥哥你好漂亮啊。” 说完还想伸手碰许默,结果被他无情躲开。 夏竹委屈地瞪了眼许默,瘪嘴:“我能摸一下你吗?” 小许默听到这话,握紧旁边微笑的女人,淡淡瞥了她一眼,没理她。 这是她见许默的第一印象——不好玩、不好惹、不能碰。 后来夏竹才知道,夸一个男人不能夸漂亮。 漂亮这个词,不礼貌。 第4章 多遥远的记忆啊,她居然还记得。 夏竹被挤在电梯角落,只能透过人与人之间留出的狭窄缝隙,盯着电梯壁不停攀升的红色数字,眼神里流露出淡淡的物是人非的忧伤。 电梯抵达15楼,站在门口的许默却没顺应人群走出去,而是摁着开门按钮,下意识回头寻找夏竹的身影。 两两视线触及,夏竹猝然掉进许默深邃如潭、柔情似水的茶褐色眼眸,一时间心跳跟着漏了半拍。 雁过留痕般,掀开一些不为人知的心绪。 这种感觉似北京的早秋,风一吹,刺骨的凉。 夏竹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忽然站出来冲许默感激地笑了笑,小姑娘刚忙着翻找身份证,忘记电梯到了,等反应过来才拉上挎包拉链,提着楼下买的排骨汤走出电梯。 迈出电梯前女孩不经意扫到许默的俊脸,面露惊艳地说了声谢谢。 那是藏于陌生与陌生之间的短暂惊艳、邂逅,如果彼此有意,或许还有一段你来我往的故事。 许默猝不及防,回神对女孩淡笑着说了句不用谢。 夏竹撞见这幕,刚还熊熊燃烧的心火立马被凉水浇灭。 早该知道的,他对谁都这么温柔,对谁都这么礼貌。 可她还是会被他不经意暴露出来的细节打动。 于她而言,不是个好习惯。 可以说,在某些时候,足以致命。 许默见夏竹迟迟没有动作,又见不远处走过来的两个人明显要搭乘电梯,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好心提醒:“有人来了。” 夏竹这才抽身,她攥紧手机,尽可能地忽视许默,快步走出电梯。 没走两步就犯了难,她不知道姥姥在哪个病房。 跟上来的许默察觉到她脚步慢下来,贴心道:“右手边第三间。” 不知道是不是喷了香水,他凑近时,扑了夏竹满鼻子的幽香。 淡淡的木质香味,有点像松木味,让人仿佛置身雾蒙蒙的森林里,不停指引着对方寻找。 而找的那个人终会明白,那都是一场空。 夏竹站在原地,看着因为采光原因显得有些昏暗的走廊,眉眼低垂,跟许默不情不愿说了声谢谢。 许默似是被她三番两次的疏离伤到,望着她,一言不发。 — 许默本来请人安排老太太住到南楼那边,为了这事儿连院长都出动了,老太太不想搞那些特殊,说小毛病,住不了几天,她就在普通病房待着。 夏竹推门进去,老太太正跟隔壁病床的老头聊天。 病房是三人间,中间的病床空着,老太太的病床在靠窗户那边,老头的则挨着厕所。 老头伤的是手,看见有家属进来探望,他找了个借口溜出病房。 老太太年纪大了,身子骨脆弱,右小腿刚打了石膏,这会儿行动困难地靠坐在床上,因着刚在跟老头聊天,依旧维持着半侧着身子的姿势没动。 听见动静,老太太余光扫向门口,瞧见夏竹俩一前一后进来,老太太立马想着坐起来,手刚落在身体两侧还没有所行动便被夏竹撞见,她急忙出声阻止:“姥姥,你别动!” 老太太闻言动作慢了半拍。 夏竹吓一激灵,几步走过去阻止老太太起身的动作,将手机、车钥匙噼里啪啦丢在床头柜,她一屁股坐在病床,抻着腰问老太太:“怎么摔的?” “我爸知道吗?” “摔得严不严重?” “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麻烦别人干嘛。” 最后一句是对许默说的。 许默站在病床边,听见这话,神色不咸不淡地瞥了瞥夏竹。 窗帘半拉着,他大半张脸隐藏在暗处,光线将其分割成阴暗两面,显得本就深邃的面孔更加立体。 他轻轻拽了下窗帘,布料落在指腹的触感粗糙、生硬,如摸皱巴巴的干树皮。 夏竹没注意他的小动作,这会儿全身心地打量着老太太,看她除了小腿受伤,其他都没什么大事儿,这才安心许多。 老太太见夏竹绷着脸不敢大意,神情也格外严肃,她忍不住笑出声:“你这孩子,这么紧张做什么。姥姥这不是没事嘛。” “你爸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天天加班,我闲着没事做,打算把客厅窗户擦一下,没曾想没踩稳摔下来了。” “今天多亏了小许,要不是他,我恐怕现在还在地板上躺着。” “也真是巧,我刚摔地上,就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响,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没曾想是小许。小许见我摔地上,立马送我进医院了。” “姥姥这不是没带手机才没给你打电话嘛,再说,你能来这儿,不是小许通知的?” “甭跟人小许绷着个脸啊,替我多谢谢他。待会儿你小姨过来照顾我,你带小许出去吃个饭成吗?人家忙前忙后半天,又是找医生又是找病床,劳心劳力的多麻烦。” 夏竹:“……” 她可以不答应吗? 迎头对上老太太不容置喙的目光,夏竹撇撇嘴,点头应下。 话说到这,老太太忽然想起许默还在病房,她刻意顿了顿,目光落在许默身上:“那个小许,你能去护士站给我倒杯水?我这说多了嘴巴有点干。” 许默见祖孙俩有话要聊,笑着跟老太太说好,而后识趣地走出病房。 许默一走,老太太立马拉住夏竹的手,扫了两眼半阖的病房门,刻意压低音量,神神秘秘开口:“汤圆儿,你觉着小许人怎么样?” “我刚打听了,人小许还单着呢。我看小伙子长得周正,性格脾气也好,两家又知根知底的,你俩又一个大院长大,跟你各方面佛经挺般配。” “人还是大学老师,平时也没什么特别嗜好,年纪轻轻就有这成绩,多优秀,你可别轻易放过。” 老太太是两年前才搬来北京长居,之前一直在老家,压根儿不知道许默和她私下发生的那些龌龊,也不知道他俩其实早就闹掰了,更不知道他们虽然一块儿长大,但是她已经跟许默断了好几年的联系。 如今见面不过是维持着表面客气,一旦撕开表面的平和,必定是血肉模糊的内里。 夏竹见老太太存有撮合之心,急忙阻止:“姥姥,你可别乱点鸳鸯谱。” “我跟他没可能的事儿。” 老太太困惑不解:“怎么就没可能了?” 夏竹破罐子破摔,把话往严重了说:“反正我跟他绝对不可能。” “我不喜欢他这种类型。更何况,他也有喜欢的人。” 老太太闻言也不勉强,只是叹了口气,惋惜道:“你要真不乐意就算了,姥姥也就随口一说。” 从护士站接完水走到病房门口的许默听见这话,敲门的动作骤然停滞。 他无意识捏紧手里的一次性杯子,一个没留神,水从杯口流出来,湿了他一身。 得亏西服颜色深,看不大明显。 查完病房的冯珂正好撞见这幕,他新奇地瞧瞧满脸阴郁的许默,嘶了声,八卦询问:“你这是怎么了?” “忘了问,这九号床到底什么人?怎么连院长都惊动了。” 许默掩饰住情绪,面不改色解释:“我一亲戚。不是什么大人物,甭猜了。” 冯珂叹了口气,摆明不相信许默的说辞,却也没揭穿,只是唏嘘:“自从转进这医院我就没好好休息过,甭提了,走哪儿都是贵人,领导天天过来探视,搞得我压力山大,都想辞职转行了。” “咱俩虽然几年不碰面,可你的传说我一个学医的都知道一星半点。啧,能耐啊,能把一濒临破产的企业救回来。要不我跟你混得了,省得我整天跟孙子似地应付病人,周末还得陪领导应酬。” 许默无奈:“瞎传的,甭信。” 冯珂也就抱怨两句,怎么可能丢下这身白大褂,他扫了两眼许默手里的一次性杯,轻飘飘打趣:“你这接的水怎么全洒完了?没拿稳啊?” 许默很快恢复情绪,拍拍身上的水渍,回头撞上冯珂疑惑的目光,朝冯珂摇头:“没事儿,不小心洒了。我去重新接一杯。” 说着,许默将没倒完的茶水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不慌不忙折向护士站,重新取个新杯,弯着腰接水。 他背影宽阔、沉稳,除了最初的阴郁,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 冯珂跟许默做了三年同桌,曾一度把他当成人生目标,头一次见许默失态,冯珂经不住纳闷:“不应该啊。” 感慨完,冯珂拿着病历本,敲了敲病房门,背着手慢悠悠走进病房。 他一进去瞧见九病床坐了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他挑挑眉,下意识回头瞥一眼那扇半阖的病房。 啧,不会是因为这姑娘才失态吧? 夏竹见有人进来,还以为是许默,结果回头发现是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她认出冯珂胸牌上的名字和墙上挂的信息牌主治医生的名字一样,本能站起身迎接。 冯珂笑眯眯地走近病床,视线在夏竹白皙精致的面孔上逡巡一圈,掩饰住眼皮底下的惊艳、好奇,他故作淡定地咳嗽一声,跟夏竹正儿八经介绍:“我是老太太的主治医生,姓冯,叫我冯珂就行。” 春喜 第5节 夏竹一听,礼貌打招呼:“您好冯医生,我是病人的外孙女夏竹。” “我姥姥情况怎么样?严重吗?” 问到专业问题,冯珂收起玩味的表情,立马正经起来。 他捡起许默放在床尾的ct报告看了两眼,跟夏竹解释:“骨干骨折,估计得静养两三个月。饮食尽量清淡点,最好不要喝什么骨头汤,熬点鱼汤什么的。” “不是特别严重,住个四五天估计就能出院了。” “你今晚在这儿陪床?” 夏竹刚要说是,老太太立马出声阻止:“小姑娘没什么经验,我让她小姨过来陪我。她忙,整天对着电脑写剧本,最近又在跟剧组,哪儿能让她陪床。” 说到这,老太太似想起什么,疑惑问:“小许去了大半天,怎么还没回来?” 夏竹瞄了眼门口,哪儿有什么人啊,她眼一斜,嘴角扯出假笑:“估计人有事儿先走了吧。我不在这儿吗,你找他干嘛呀。难不成没了他,我还不能照顾好你了呀。” 话音刚落就见许默握着一次性杯子推门走进病房。 显然听到了夏竹的话,他端着茶水的右手微滞。 夏竹无端心虚:“……” 处在旁观者角度的冯珂在两人身上逡巡一圈,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许默将纸杯不慌不忙递给老太太,凑到病床边,小声抱歉:“刚接了个电话耽误了,不好意思。” 老太太接过水才发现是温开水,温度刚好,不烫也不凉,老太太心满意足喝了几口润嗓子,看着人高马大、细心有礼的许默,想到外孙女没这心思,还是觉得有点惋惜。 这要是她孙女婿该多好。 冯珂见病房气氛有点诡异,笑着打岔:“那个刚忘了说,我跟许默是小学同学,奶奶您这几天就放心交给我。许默私下都跟我嘱咐过了,让我好好照顾您。” 老太太笑得乐不可支,连忙点头,“好好好,麻烦您了冯医生。” 冯珂拍拍许默的肩膀,道别:“我刚接了个病人过去看看,就不打扰你们。” 冯珂一走,病房再次陷入尴尬。 夏竹因着姥姥的提议有些心虚,不大敢正大光明地打量许默。 她坐在中间病床,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腿。 许默则立于窗户边,双肩自然沉下,神色不明地眺望着远方。 老太太看两小年轻都不说话,受不了这氛围,抬手轻轻推了推夏竹的胳臂,催促她:“汤圆儿,都到饭点儿了,你带小许下楼吃个饭,替姥姥多多感谢小许。” “你小姨应该快到了,吃完你跟小许去商城什么的逛逛,甭管我了啊。就一个小骨折,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 夏竹晃动小腿的动作陡然停下来。 她眨眨眼皮,若有所思地看向不远处云淡风轻的许默,百般不情愿问:“你是不是还有事儿?要有事儿——” 许默瞥向心不在焉的夏竹,像是没听懂她语气里的排斥,不紧不慢打断她的后话:“我今天没什么事儿。” 夏竹:“……” 躲无可躲,她低低嘶了声,咬牙切齿:“那行,咱俩现在下楼吃个饭?” 许默似是被夏竹“看不惯他却又不奈何不了他”的小表情逗笑,唇角溢出一声低笑,眸音说不出的温柔:“都听你的。” 语气宠溺,仿佛她无论怎么闹怎么折腾,他都心甘情愿接招。 可惜,全是假的。 夏竹看穿许默的伪装,恨恨地瞪了眼人。 就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嫌弃一个人时从来不肯轻易表露出来,只会藏于深处,慢慢磋磨对方的心智,直到对方缴械投降才结束。 那是她学也学不来的从容。 第5章 附近没什么好吃的。 夏竹在大众点评上浏览一圈,上面五花八门,什么菜系、什么饭馆都有,可此刻夏竹思绪复杂,一时间没找到想去的店。 关掉手机,她扭头扫了两眼站在旁边打电话的许默,他后背轻倚在车门,握着手机,神色懒淡地抬头看天。 今天天色极好,晴空万里无云。 许默的声音很有辨识度,有点像深谷清泉顺着低处慢慢往下流淌的声音,声线很温和,咬字也清晰、富有磁性,有种观摩电视剧时不看字幕也能听清台词的意味儿。 夏竹在剧组淫浸多年,见过的男演员少说也有上百号人,片场男演员飙戏的时候什么样的声色都有,唯独缺许默这种看似跟人温温和和和说话,实则字字句句都是深意的人。 估计是在跟同事或者学生打电话,话里夹杂了许多专业术语,什么套期保值、对冲现货……她完全听不懂。 夏竹也没想尝试能听懂。 她站了几分钟,觉得太过无聊,又重新打开手机刷微信朋友圈。 好巧不巧,翻到一条令她心情很不爽的朋友圈,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不过跟发圈的人有仇有怨的也就夏竹本人了。 恩怨刚发生在两小时前。 对方隐晦却又有指向性地发了张配图,配图文案是:「总有刁民想害朕。」 底下有共同好友不明真相,关切询问怎么了。 汤倩在底下阴阳怪气回复一句:「没办法,人长得漂亮,容易遭人嫉妒。」 夏竹气不打一出来,在网上搜寻了一番表情包,特意找了“林黛玉”发疯文学表情包回应:「不自知的东西,照了镜子也没用jpg」 评论成功,夏竹忽视周川发来的消息,退出微信,美美关机。 许默打完电话见夏竹嘴角残留着一丝报复成功的假笑,以为她是怪他耽误太久,他眼皮微抬,出声解释:“刚接到一学生的电话,聊了聊论文选题,耽误了一点时间。” “吃什么?想好了吗?” 夏竹心口积着一股怨气无处发泄,刚巧许默送上门了,她蹬了蹬腿,凉嗖嗖回:“吃百家饭。” 许默:“?” 夏竹没给许默反应的时间,转身打开驾驶车门钻进去坐好,隔着车窗问许默:“走不走?” 那样子好似在说,你只要犹豫一秒这顿饭就别吃了。 今儿就此别过,给彼此一个痛快。 许默无声扯了下嘴角,伸手替夏竹阖上车门,而后绕过车头,不慌不忙钻进副驾驶座。 系安全带之前,他有意解开西装外套纽扣,露出里面的纯白衬衫。 他身材顶好,三七分比例,肩宽腰细,腿长到委屈地曲着,西装裤腿被人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 今天穿了浅口黑袜,露出一小截脚踝,隐约能看清上面的青色血管,有些病态的诱惑。 夏竹借着调后视镜的功夫,视线往上瞄,刚好瞄到他抬手扯领带,他手更好看,骨节修长匀称,扯领带的时候透着几分好不容易挣脱牢笼的野性,明明一两秒的功夫,夏竹却看得津津有味。 许默将扯下的安全带随手揣外套口袋,语调平和地问夏竹:“去哪儿吃?” 夏竹这才回神,她仓促地移开视线,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启动引擎,一脚踩下油门,奔着医院外开。 至于去哪儿吃,她怎么知道。 — 开了一段路,忽然想吃食堂,她已经离开学校多年,许久没有感受过学生生活。 下个剧本写一个经管系的女大学生,她正好去采采风。 她握了握方向盘,歪头似笑非笑瞧一眼旁边正襟危坐,什么时候都保持着正经状态的许默,不抱希望地问他:“去你学校吃?我有点想吃你们学校的照烧鸡。” 许默面色平静地看她一眼,点头说好。 夏竹其实没给他选择的机会,前面红绿灯一过,她直接在前方掉头往双清路开。 她想,今天做一桩好事儿,当送他回去,也让她讨个便宜。 一路人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夏竹其实不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有人在身边时她总想说点什么,可今天对象是许默,她那张巧舌在他面前毫无用处。 趁着前头有车插道的功夫,夏竹点开车载音乐,随便选了首歌播放。 是一首老掉牙的粤语歌,容祖儿的《习惯失恋》。 —知我是个无法讨好的人 —相恋一刻只是我的侥幸 —然而回头诚实去自问 —我可讨厌到如此乞你憎 容祖儿绝妙的音色为这首歌添了几分不舍、留恋。 周肆外祖父是香港人,粤语话说得极标准,大院几个姊妹去ktv总会差使周肆唱一首粤语情歌。 他总是半推半就地答应,而后成了麦霸,拿着话筒不放。 夏竹年轻的时候也曾苦苦哀求许默唱一首,可怎么求他都不肯开金口,本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他唱歌。 没曾想那次她急性肠胃炎犯了,半夜躺在充斥着消毒液味道的病床上,她痛得难耐,一个劲地说还不如死了算了,向来冷情、不肯跟她玩闹的许默忽然问她,给她唱首歌会不会好受一点。 疼得死去活来的夏竹听见问话当场停歇,她神情惊愕地看一眼人,鬼使神差点头,说他只要要肯唱,她肯定好很多。 那是夏竹第一次听《习惯失恋》,他粤语没周肆标准,却唱出了自己的味道。 后来出院,夏竹拿到驾照买了人生中第一辆车后,最先在车载音乐里下载的就是这首歌。 有段时间她痴迷到单曲循环,每次听都在胡思乱想,想许默为什么唱这首歌,想他是不是专程学过粤语,想他有没有给别人唱过…… 她想了这么多,却不敢亲口问一句当事人。 这首歌唱到一半,夏竹回过神,果断切到下一首。 许默察觉出夏竹的异常,视线落在显示屏,瞥了眼还没来得及跳转的页面,无声抿了抿嘴唇。 许是气氛太过冷滞,许默理了理西服,装不经意问:“这几年在英国过得好吗?” 夏竹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滞,这应该算是一个禁忌话题吧?他俩之间不适合谈过去。 许默以为她没听清,侧头看着夏竹紧绷的小脸,眸音低沉地重复:“一个人在国外过得好吗?” 春喜 第6节 夏竹见他非要问出来,也没了顾忌,嘴上胡说八道:“过挺好的。” “也不算一个人,认识挺多朋友。每天除了上课写论文、写剧本,偶尔也跟他们去酒吧。唔,别看英国男孩没法国男人浪漫,但是也挺有意思。” “我一个月dating一个英国男孩,最小的好像才18岁。” 许默被夏竹百无禁忌的话语惊了一瞬,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结果碰到夏竹那张荤素不忌的精致面孔,立马止住了话头。 秉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夏竹耸耸肩,偏头问许默:“你呢,你这几年过怎么样?我听饺儿说你可能明后年就能评教授职称了,挺厉害啊。” 语气看似亲近,其实疏离到需要第三个人来调和。 许默也意识到夏竹在刻意拉远关系,斟酌着语气回她:“没那么夸张,就发了几篇文章,带了几个研究生、博士,平时给学生们上上课,然后在一些公司挂个闲职。” 夏竹不太懂教育界的事儿,只淡淡哦了声,没再继续。 只是后来她才知道,他在二十几家上市公司挂了董事的头衔,每年年底光分红就几千万。 钱多到令旁人眼红,偏偏他还一副不为金钱折腰的姿态。 可谓「心中有丘壑,眉目作山河」。 许默欲言又止看她一眼,想要再说点什么,却被她寡淡的表情阻止,他只能放弃。 只是细看会发现,金丝边眼镜下藏着一双酝酿着复杂思绪的深情眼。 — 开了半个多小时到t大西门,社会车辆进入校门需要登记信息,夏竹扯开安全带推门下车录信息。 许默坐在副驾岿然不动,他坐姿很规矩,后背跟他西装一样笔挺,始终与椅背隔着一点距离,由于车厢空间有限,他双腿微张,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不动。 车门没关,夏竹凑到保安亭,接过保安递过来的登记表,弯腰登录自己的信息。 写到一半,背后忽然响起一道娇俏的女声:“许老师~您怎么在这儿?我刚去您办公室找您,以为您不在学校呢。今天不是没您的课吗。” 夏竹下笔的动作陡然一重,笔尖划破薄薄的登记表,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背后的对话还在继续,估计是许默认识的人,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是语气里多了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长者慈爱。 许默降下车窗,望着突然冒出来的女学生,觉得有些眼熟,应该是他经济学那门课的学生,他丝毫没有被惊扰的恼怒,反而心平气和问:“要出去?” 女生低低嗯了声,娇俏解释:“对,跟朋友约好去三里屯那边逛街。许老师您要是有空能不能帮我看看论文?我下学期想申请做您的研究生……” 夏竹写完身份证最后一位数字,丢下笔将登记本还给保安。 她没着急上车,而是站在保安亭外的小台阶,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和谐友好的“学术交流”。 女生年纪不大,满脸胶原蛋白,扎着两条蝎子辫,穿着黑t、牛仔短裤,脖子上挂着一串银质项链,画着美式妆容,瞧着很有个性。 本来以为是个甜酷女孩,跟许默说话时声音却柔到了骨子里,隔着几米距离夏竹都能看清女生眼底快要冒出来的钦慕。 一直等女生说拜拜,直起身短暂地瞟了一眼夏竹,好奇她的身份,想要探个究竟却又不敢问,只能跟好姐妹手挽手离开。 等人走远,夏竹漫不经心钻回车厢,升降杆缓缓抬起,夏竹一脚踩下油门,宝马mini高调地开进白色象牙塔。 夏竹没来几次,对t大校园不熟,偶尔走错路,许默在旁边时不时出声提醒两句。 举目四望全是年轻男女,夏竹开着车路过忍不住感慨:“年轻就是好啊。” 许默略带惊讶地瞧了两秒感慨时光流逝的夏竹,出声宽慰:“你也年轻。” 夏竹笑了下,不着调回他:“没十八九的女学生年轻,比如刚刚那个,年轻得让我嫉妒。” 北京的五月还没正式步入夏天,乍暖还寒,只要是阴天,依旧寒风凛冽,比南方冷许多。 正好是柳絮纷飞的季节,一路开过去,引擎盖铺满了柳絮,仿佛下了场雪。 有鼻炎的人每天戴着口罩出门,嘴上恨不得骂死它,可心里从来没有想过离开北京。 不得不承认—— 北京是一座让人迷恋到骨子里的城市。 第6章 夏竹故意没去教师食堂,而是在一楼台阶口转了个弯拐进学生食堂。 这个点不早不晚,学生下课后陆陆续续从教学楼、图书馆赶来食堂,座位上已经坐了不少学生,有的窗口排起老长的队伍。 熙熙攘攘中,好像真能感受到学生们扑面而来的年轻气盛。 与那些淹没于各种工作压力、房贷车贷,不用细看都能感觉到疲惫的社会人明显区别开来。 都说象牙塔里的学生格外天真好骗,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许默的脚步在楼梯口凝滞半秒,最后看着那道单薄高挑的身影混入人潮,挤在一堆女学生中间挑不出半点突兀。 她照样年轻、漂亮,甚至比那些埋没进书本的女学生更鲜活、更有意思。 许默站在原地,近乎偏袒地想。 夏竹转了一圈什么都想尝,奈何胃口小,吃不了多少,最后忍痛要了盘照烧鸡、点了碗麻辣烫。 许默不太饿,只要了碗鸡丝米线。 夏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将她搜罗来的美食一一摆在餐桌,颇有暴发富一夜乍富狂消费的傻气。 许默见她满脸嗜足,撕开从餐具盒里拿的一次性筷子,悄无声息递给她。 夏竹也没客气,接过筷子,欣然享受她辛苦抢到的美食。 她吃相优雅从容,骨子里透着规矩,也不发生奇怪的声音,除了眉梢携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窃喜,外人无法看不出她的喜好。 有几个女学生注意到落地窗旁坐着的两人,凑一堆小声说着什么,许默用眼色阻止其中两个学生过来打招呼。 等人离开,许默捏着筷子出神地看着夏竹,夏竹吃得尽兴,压根儿没注意这幕。 一顿饭结束,夏竹点的菜基本空盘,而许默那晚鸡丝米线基本没碰,夏竹眨眨眼皮,好心问他:“不好吃啊?” 许默没胃口,却又不肯说假话:“味道还行,只是不太饿。” 夏竹了然的哦了声,起身准备收拾碗筷,刚有所行动,许默已经默不作声站起来,好脾气地收捡夏竹吃过的碗筷,重叠着那碗吃了一半的米线,起身走到收纳口,一起丢进不远处的餐具收纳桶。 他穿着西装且外形优越,走在人群里格外显眼,不少学生往他身上瞄,好似在思考这人到底是谁。 有学生认出他是谁,惊讶地指出:“经管学院最帅的许老师啊!果真名不虚传,他的照片在群里都传疯了!结果真人比照片还帅,谁懂,当他的学生真有福气!” “你说我当初怎么就选错专业了呢!要我学金融,恐怕还能做许老师的嫡传弟子啊!” “妈呀,我疯了,你快掐我一把,不然我忍不住要去骚扰了!” 夏竹在旁边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她嘴角扯了扯,心里在想,许默的人气在学校还挺高。 — 出了食堂,夏竹一时间想不到去哪儿。 要是之前,她肯定跑回剧组了,但是今天跟汤倩打这一架,她心底还有怨气,是坚决不乐意回去的。 车就停在食堂门口,夏竹无处可去,索性躲进车里睡觉,准备睡醒了再说。 许默放完碗筷出来没找到夏竹,站在人来人往的食堂门口准备给她电话,结果抬眼便发现她那辆mini还停在国槐树下,许默莫名松了口气,摁灭手机,不慌不忙走过去。 凑近驾驶座看了眼,果真看她将椅背放下,开着空调躺平睡觉。 许默皱了皱眉,曲起指节敲了两下车窗,里头的人似乎被动静吵醒,满脸不耐地睁开眼。 扭头见是许默,夏竹不情不愿降下车窗,嗓音里带着一丝哑意、不耐烦:“干嘛?” 许默立在路灯下,忽视她眼底的不耐烦,柔声提议:“困了去我公寓睡?就在学校。” 夏竹本来就没地儿可去,吃完饭睡意如潮涌,如今困得上眼皮黏下眼皮,想也没想答应他的提议。 食堂到公寓有点距离,夏竹懒得走,准备开车过去,许默看她困得睁不开眼,果断拉开驾驶座车门,手扶着车门,说了声他来开。 夏竹脑子昏昏沉沉,想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 她淡淡哦了声,没下车,而是直接弓着腰爬到副驾。 许默皱眉看着夏竹艰难地爬过去,而后脱掉鞋,降低座椅,拿抱枕盖住脸侧躺着继续睡觉。 等她做完这一切,许默才钻进车厢,轻微调了调椅背,启动引擎,往公寓楼开。 他开车跟他性子一样平稳,没夏竹猛,不会横冲直撞,也不介意有人超车、占道,更不会突然爆一句脏话。 冷气开着,夏竹在这慢悠悠的节奏里渐渐陷入睡眠,其实也就七八分的距离,她却感觉睡了很久,直到许默轻轻推动她的肩膀试图将她叫醒,夏竹才迷迷糊糊转醒。 醒来撞上一张放大版的俊脸,夏竹吓大跳,她摸了摸加速跳动的心脏,秀眉恶狠狠地瞪了眼凑过来的许默,闻着他身上的幽香,吸气:“干嘛啊?” 许默伸手解开安全带,动作慢了一瞬,出声提醒:“到了,上楼睡。” 夏竹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吓到,愣了足足半分钟才缓过来,她故作淡定地抓了把头发,松开安全带下车。 找车位停好车,许默领着夏竹上楼,他住在三楼,没电梯。 毕竟是学校配的公寓,条件不算太好,建筑估计挺长年代了,墙面有些泛黄,地砖也很朴素。 夏竹刻意没跟许默同频,总是慢他一步,许默似有察觉,顿了顿脚,没说话。 走到三楼拐角的一道门前,许默当着夏竹的面输入密码,夏竹看他毫不避讳,靠着墙,似笑非笑打趣:“你不怕我知道密码后天天来?” 滴—— 密码锁打开,许默握着门把手,转过头不紧不慢看她一眼,反问:“你来吗?” 他神情温和地看着她,眼神做足了戏,好似她只要点个头,他就甘愿把所有转赠给她。 夏竹被他缱绻似水的眼神打败,撇撇嘴,摆手拒绝:“不来。” 许默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回答,扯了扯嘴角,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打开门,许默主动退后半步,虔诚邀请夏竹进去,夏竹看着那道狭窄的木门,忽然意识到有点唐突,有种闯入别人私人领域的不适感。 许默瞧出夏竹的不情愿,故意激她:“不敢进?” 夏竹咬牙:“想多了。我是在犹豫会不会踩脏地板。” 许默意有所指:“我这儿没别人来过,你是第一个。我的拖鞋要穿吗?” “不想穿就直接进去。” 春喜 第7节 夏竹在玄关处犹豫两秒,见鞋柜里确实没有女士鞋,她立马歇了换鞋的想法。 公寓面积不大,充其量六十平,却五脏六腑俱全,有厨房洗手间,还有两间小卧室。 许默将另一间小卧室改成了书房,另一间是他的卧室,整体装修很简单,摆设也格外精简,夏竹本来准备想在沙发上将就睡睡,没曾想许默直接将她带进卧室。 打开卧室门,许默轻描淡写介绍:“我偶尔在这儿睡一晚,床品刚换过。你先睡,我去书房处理事情。” 说完不等夏竹反应,许默转身进了另一间房,走之前还不忘替她阖上门。 夏竹站在房间,有种侵占了许默私人空间的错觉。 许默有洁癖,成套的灰色棉质床品整理得干净、没有一丝褶皱,视线所及没有任何东西是随意摆放的,都各有各的位置。 他从小就喜欢摆谱,私人东西从来不让人碰,有次周肆去他卧室睡了个午觉,人一走,许默把床品全换了。 夏竹知道这事儿,还骂他矫情、装怪。 这话不知道怎么传到了许默耳朵,两人碰面,许默不咸不淡瞥她一眼,凉嗖嗖开腔:“你当谁都跟你一样?” 莫名其妙。 夏竹困得不行,粗略瞄了几眼便脱掉鞋袜躺上床补觉。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冷调茶香,夏竹躺在柔软的床铺,眼皮沉重、黏合,很快进入梦乡。 — 这一觉睡到下午六点。 夏竹迷迷糊糊醒来,入目皆是陌生景象,她眨眨眼皮,缓了许久才想起她睡在许默公寓。 爬起床穿上鞋袜,夏竹小心翼翼走出卧室,本来准备不告而别,没曾想书房门半敞着。 屋里的许默脱掉西装外套,扯了领带,松开衬衫领口的几颗纽扣,人正襟危坐在椅子,侧身对着电脑讲视频会议。 对方是外资企业,对接客户是外国人,他全程用英语沟通。 夏竹听着他说一口流利的伦敦腔,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站在书房门口听他开会。 他开会时神情认真严肃,手里捏着一支钢笔时不时在a4纸上记点笔记,估计是在家里,他换了一双舒适的拖鞋,摄像头只能拍到他上半身,他下半身藏在书桌下,这会儿翘着二郎腿,偶尔晃一下拖鞋,衬衫领口解开露出小截冷白肤色,衣袖挽到小臂,线条感十足。 听人说话时他偶尔点点头算是认同或者听懂对方的表述,只是碰到他不同意的点,他又会微皱眉头,好似在想该怎么跟对方提这个点。 聊了大概十几分钟许默结束会议,他关掉电脑,习惯性地拿过旁边搁置的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两口润喉。 喝完许默才发现夏竹杵在门口,直勾勾盯着他。 睡了一觉,夏竹扎的丸子头早散了,她索性拆下来,任到腰的头发全散在肩头。 许默看着夏竹,握矿泉水瓶的动作一滞,意识到她可能站了有一会儿,许默将矿泉水丢在桌上,起身边走边问:“什么时候醒的?” 夏竹看着渐渐逼近的男人,忽然有了点实感,她吸了口气,试图分清眼前这个看着温柔好说话实则寸步不让的男人。 窥探不出半点不对劲,夏竹果断认输:“有一阵儿了,看你在开会没好打扰。” 许默双手插兜,垮着肩膀,低头问她:“饿了吗?想吃什么,我请你。” 夏竹刚睡醒没胃口,想也没想,开口回绝:“我得去趟医院,就不劳烦你了。你不是还有事吗?下次吧。” 许默垂低眼睑,了然问:“不放心老太太?” 夏竹耸耸肩,低低嗯了声:“我送点日常用品过去,顺便看看小姨。” “我送你?” “不用,我有车,甭麻烦您。” 许默见她把话说死,也没再提什么要求。 沉思片刻,许默换了句说法:“我送你到楼下总行?” 话都说到这份儿了,夏竹也没理由再拒绝。 许默换回皮鞋,拿上西装外套搭在臂弯跟夏竹一块儿下楼,夏竹见他这样,没话找话:“你晚上不住这儿?” 许默边走边穿外套,动作说不出的从容,扣完最后一颗纽扣,许默慢条斯理解释:“回趟大院。我妈有事儿跟我说。” 夏竹轻抬眼皮,忍不住腹诽,文姨能有什么事儿找他? 不是说文姨最近忙着排一出话剧,天天睡在剧院? 老实说,夏竹对文琴的观感并不好。 她总觉得文琴像古代戏文里的大家长,不知变通不说,还过度压榨子女,只想望子成龙,从不肯考虑子女是否乐意接受。 夏竹之前仗着年纪小,天不怕地不怕地指责过文琴,说她对许默太苛刻了。 文琴当时笑得格外温柔,说出的话却格外残酷:“许默跟你们不一样,他必须得优秀,否则在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北京城里活不下去。” 夏竹很难理解,北京城怎么就成吃人不吐骨头了。 后来夏竹才明白,许默要走的路,远比她曲折得多。 换句话说是——供他选择的机会并不多。他拥有的,绝大多数都需要他自己争取。 第7章 “我顺路载你过去?”夏竹晃晃手里的车钥匙,笑眯眯问。 她站在下一步台阶,笑起来似冬日白山茶,洁净且骄傲。 许默视线不明不白落在夏竹鼻尖上的那颗红痣,看她言语真诚,没有一丝掺假,本来准备拒绝的他忽然有了别的想法。 他无名笑了笑,配合回她:“正好,我车丢在大院,刚去医院忘了开。” 哪儿是忘了,分明是送老太太去医院的时候来不及,直接被护士当成家属一同塞进了车里。 两人又坐上同一辆车往大院赶,大院在公主坟那边,只要不堵车,夏竹开过去要不了多久。 开出一段路,夏竹才发现马路边光秃秃的国槐树不知不觉染了绿。 春去秋冬不知道多少回,走过那么多的城市,路过那么多的春天,夏竹依旧偏爱北京的春,那是别的城市无法给与的满足。 就像爱情这东西,除了他,谁来都是将就。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永远是心头肉,永远是无法割舍的遗憾。 吃一顿饭、睡一觉后,两人之间少了些许生疏。 等红绿灯的间隙,夏竹见微信群里不停弹出消息,点开一看发现全是周肆发的,他人在澳洲度蜜月,结了婚也不肯消停,拉着妻子沈妍到处玩儿。 夏竹刷完周肆发的亲密合照,放下手机,看着只剩几秒的红灯,低头感慨:“四哥婚后还是这么爱玩儿,也不知道妍妍是怎么受得了的。” 许默也瞧见了群里的消息,照片里周肆得意大笑的表情比头顶的阳光还刺眼,旁边的沈妍依偎在他怀里只嘴角浅浅勾了个弧度,外人看总觉得是沈妍吃了个大亏。 许默倒不这么觉得,他回想周肆被沈妍牵着鼻子走的那几年,得出中肯的结论:“他俩之间不见得是妍妍吃了亏。” 夏竹踩了脚油门,满脸困惑地瞟向一旁仿佛看破一切的许默,不服气地问:“你怎么知道不是妍妍吃亏?三哥整天跑场子里玩儿,连带着你也被带坏了吧。我记得你之前向来不喜欢这些,没曾想,你也变了。” 许默瞧夏竹有连坐的姿态,微皱眉头,声线颇为平稳地指出背后辛酸:“那是你没见过周肆为妍妍痛哭的场面。” 夏竹一脸震惊,什么?三哥还为妍妍哭过?到底怎么回事? 她还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奈何许默不给她机会,他抬下巴指指前面,心平气和问她:“你要进去还是送到门口?” 夏竹扭头一看才发现前面路口一转就到大院门口了,她忍不住怀疑,这半个多钟头怎么过得这般快? 警卫室不认识夏竹的车牌,夏竹的车被挡在门口不能进。 夏竹松开安全带,准备下车登记,她扭头瞄一眼许默,见他正襟危坐,手放在膝盖没怎么动,她撇撇嘴,吐槽:“来都来了,肯定进去看看啊,我回国小半年还没回来过,也不知道变化大不大。” “警卫室的老张退休了吗?我看现在这些面孔生的很,我一个都不认识。” 许默顺着夏竹的方向扫过去,瞥到张生面孔,低垂眉眼回她:“我也不怎么熟。” 夏竹失望地哦了声,规规矩矩下车登记。 登记结束,夏竹瞅了瞅相貌年轻周正的警卫员,歪着脑袋问他:“看您年龄不大,什么时候来的?别说,长得真挺精神啊,有对象吗?要不要我给你介绍?我认识许多漂亮姑娘。” 说着,她娇俏地眨眨眼,凑近问:“你看我怎么样?” 警卫员二十出头,明显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状况,被夏竹逗得面红耳赤,结巴道:“年初刚来。” 夏竹瞅着对方的窘迫,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觉得他职业生涯最难熬的就是此刻了? “嗳,别气了啊,我跟您开玩笑的,甭往心里去。下次见面,我指定规规矩矩的。” 夏竹不忍心嚯嚯,眉眼弯弯宽慰。 警卫员红着脸,刻意忽视夏竹柔声细语的调戏,态度恭敬地敬了个礼,给两人放行。 那模样活似唐僧西天取经到了女儿国,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勾进去了。 夏竹被他逗得乐不可支,走之前一直说下次见。 目睹一切的许默不动声色地打量两眼被夏竹调戏的警卫,他微抿着嘴唇,平静深邃的眼眸里渗出不易察觉的冷意。 似蜜蜂蛰了下,没什么伤害,却痛感明显。 夏竹没瞧见这一幕,也没察觉到许默的异样,她弯腰重新钻进车里,心平气和地往家属楼开。 大院不少年轻人都搬出去了,如今剩下的都是念旧的老人,夏竹看着从小长大的地方,心头冒出诸多美好回忆。 — 许默融入大院孩子群的过程并不容易。 他长得秀气白净,行为举止跟他人一样斯文,做什么都规规矩矩,还有洁癖,怕脏怕不卫生,平时不爱打架,也不爱玩弹珠、抽陀螺,整天只知道看书学习,偶尔放松也是去市图书馆写作业,与沈行他们是两个极端。 夏竹因为许代山的交代刚开始总是很热情地邀请他去玩,结果他人是去了,却一点也不肯配合沈行。 沈行打架他怕脏着自己,一个人站边上静静瞧着,跟个小少爷似的,冷眼旁观几个小孩玩闹,时不时眼里还露出一丝鄙夷。 如果有人不小心蹭脏他的衣服,他虽然一言不发,脸上写着无所谓,可总是在等人离开后,皱着眉头嫌弃地拍掉身上的灰。 沈行瞧不上许默那副假惺惺的做派,总跟夏竹说他们不是一路人,下次别把这瘟神带来。 他俩年纪相仿,是大院最先上学的,沈行看不惯许默的娇气,故意喊着隔壁大院的小孩躲在放学路上揍他。 可每次都被许默设计逃脱,沈行忍无可忍,借着大人们全去开会的机会,喊着周肆和几个打架的能手,堵在许默每天的必经之路,围着他暴打。 那一次,许默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脏得不能看。 春喜 第8节 本以为他又会回去告状,没曾想他那次竟然一声不吭。 晚上许默小姨文琴回家,瞧见许默缩在角落不说话,打开灯发现他浑身脏兮兮的,文琴连忙问许默脸上的伤怎么弄的。 蹲守在许家屋檐下的沈行趴在窗口警惕地盯着许默,好似在琢磨,只要许默敢告状,他立马找人再揍一次。 文琴问半天许默都不肯说,问到最后,文琴心疼地搂着许默的肩头问:“是不是那群臭小子又欺负你了?我找他们去!” 许默拽住文琴的手,视线落在窗口叼着狗尾巴草漫不经心等待答案的沈行,慢吞吞否认:“小姨……别去。不是他们,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文琴摆明不相信:“摔能摔成这样?你这额头明显是被棍子打的。” 许默却不肯多说,问来问去就一句话:“是我自己摔的。” 沈行得到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地丢掉嘴里的狗尾巴草,大摇大摆回家。 这事儿后沈行突然良心发现,几个月没去找许默麻烦,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那段时间他忙得处理另一件事,没功夫搭理许默。 本以为这事儿在他们之间已经过了,没想到两个月后的一个下午,沈行便平白无故被老爷子拿戒尺打了一顿。 沈行疼得龇牙咧嘴,脑子里一头雾水,在想到底怎么回事儿,结果他想破脑子都没想明白。 周肆几人也不例外,接二连三被家里人不明不白揍了一顿。 沈行过了两天才发现参与打架的几个除了夏竹,其余的几个全被家里人揍了。 这他妈摆明是许家那养子搞得鬼啊! 明白过来的沈行又准备去找许默麻烦,结果没等他找许默,许默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沈行瞅着年纪轻轻就一脸老成的许默,他不屑地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沈老爷子专用的太师椅,翘着二郎腿,手心拍着老头子的抠痒抓似笑非笑地睇着主动上门的许默,阴阳怪气问:“哪儿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您要不找我,我也准备找您,感谢您的这一番——好意。” 许默忽视沈行的阴阳怪气,直截了当地戳穿沈行的罪行:“你们在外面收保护费?” 沈行蹭地一下站起来,眼含警惕地盯着来者不善的许默。 许默忽视沈行恨不得打死他的眼神,轻飘飘跟沈行谈交易:“只要你们以后别找我麻烦,我就不把这事儿捅出去。” “我也没得罪你们,用不着特意针对我。我讨厌脏、有洁癖、不爱打架,跟讨厌你们是两回事儿。” “不过讲真,你敢撺掇那几个傻子去收保护费,真不怕老爷子打断腿?” 沈行那天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冷笑两声,看着阴恻恻随时准备出阴招的许默,最终答应许默的要求。 那次谈判后他们真的井水不犯河水,谁也没惹谁。 真正破冰,成为推心置腹的兄弟是那次夏竹被两个小混混堵在胡同口欺负,回来鼻青脸肿,跟夏崇惟夫妇哭着闹着再也不去上学了。 沈行打小就疼她,当嫡亲妹妹宠,知道这事儿后不等大人们反应,立马喊了七八个小孩去揍人。 意想不到的是,那次许默从市图书馆出来撞见这幕,丢下书也跟着沈行加入了群架。 那年许默十二岁,刚上初一。 平时看着斯斯文文,从不肯参与沈行几人的幼稚游戏,那一次却下了狠手,虽然敌不寡众,最终被揍得鼻青脸肿,回家还被文琴怒骂一顿,许默却因祸得福得了沈行的青睐,彻底融入大院的孩子群。 也是从那一架起,许默跟沈行、周肆成了过命的兄弟。 许多年后的某一天,沈行从部/队休假回来,开公司的周肆,留学回国的许默特意抽出时间给沈行接风洗尘,几人喝到尽兴处,沈行想起往事,冷不丁问许默:“你那天干嘛出手?” 许默举起酒杯跟沈行隔空碰了一下杯,轻描淡写讲:“我也把她当妹妹疼。” “除了这个,也挺想融入你们。我从小父母不在身边,也没个兄弟姊妹。身边除了几个严肃不爱开玩笑的长辈,很少有这样不顾后果的机会。” “那场架打得挺酣畅淋漓,我不后悔。” 沈行了然,得出结论—— 别看这小子斯斯文文、白白净净,一副弱不禁风、人畜无害的样子,可真要疯起来,他都觉得害怕。 — 夏竹不知道那件事的具体细节,只隐约记得许默跟沈行那次打完后再也没打过。 她私下偷偷问过沈行,可无论她怎么套路,他都不肯多说一个字。 后来时间久了,她问烦了,也懒得再问。 如今再想起这事儿,夏竹心痒痒的,她眨眨眼,好奇地问许默:“你跟二哥是怎么和好的?” 许默困惑地瞥向满脸八卦的夏竹,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 夏竹以为他记不清了,说得更具体了点:“你初一那年不是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文姨差点报警吗?我本来以为是沈二哥打的你,结果后来才知道你们那次是跟一群混混打群架。那混混怎么惹了你们?你不是不爱打架吗?怎么到最后打起来了?” 许默这才明白她问的是哪件事。 夏竹没等到许默的回应,自言自语讲:“我其实那时候以为你跟沈二哥他们不是一类人,不会处成好兄弟,没想到现在你跟他关系最好。” “可能是你人比较稳重,他总是愿意把一些不能跟别人讲的事儿告诉你。” “你俩也算是患难兄弟了吧。” 许默勾了勾唇角,四两拨千斤地解释:“那时候打架都凭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义气,哪儿有什么正经理由。” “真要说理由,你姑且当我那天是心情不好。” 古人不也说: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无关风与月。 血气方刚的年龄,不干点惊天动地的坏事儿,实在对不住“年轻气盛”这词。 要不说,男人打架留疤是天经地义的勋章。 况且,这世上不是所有事儿都有理由可言。 恨没有,爱同样没有。 第8章 夏竹将许默丢在许家门口就一脚踩下油门直奔自个儿家,许默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等瞧不见车影了,许默才收敛情绪,扣好衬衫领口,穿上西装外套,转身踏进许家大门。 一进门住家阿姨就嘘寒问暖地围上来:“小默回来啦?吃了吗?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几个月没见怎么感觉又长高了。就是瘦了点,平时工作是不是很辛苦啊。” 许默冲阿姨温和地笑笑,视线在客厅扫视一圈,好脾气问:“阿姨,文老师在家吗?” 阿姨利落地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扭头交代:“太太在书房等您。说是让您到家了直接去书房找她。” “太太心情瞧着不好,小默你待会儿说话注意点啊。先生这两天在上海开会,听说小林少爷在上海出了点事儿。” “好像是跟一富二代在酒吧打了一架,人进去了。先生去上海除了开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解决小林少爷的事儿。” “哎,真是造孽。小林少爷要是有您一半懂事也不至于……” 话说到一半,阿姨意识到再说下去不好,很快闭嘴,催促许默赶快去书房。 许默捕捉到一些重要信息,同阿姨笑了下,抬步上楼。 书房在二楼转角最西边,许默到书房门口,文琴正在跟人打电话。 “还能为什么。跟人去澳门赌场输了几千万,回上海去酒吧玩儿又跟一公子哥抢女人打了一架,代山突然去上海出差,不就是为了解决这事儿。” “要有我们家小默一半省心也不至于落到这地步,偏生代山前妻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时不时出来蹦跶两下,故意恶心我。这次居然想打小默父母抚恤金的主意,我就算是死也不可能让他们碰的。” “凭什么许林惹的事儿要我们小默来背锅。” “……” “算了,先不和你说了。改天约你喝咖啡。” 文琴挂断电话发现书房门开了一条缝,隐约瞥到一道模糊的身影,她立马捂住手机,提高音量问:“谁在外面?” 许默顿了顿,曲着指节扣门:“妈,是我。” 文琴见是许默,暗自松了口气,连忙招呼人:“小默啊,快进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默推门进来,反手轻阖上书房门,脚步沉稳地走到书桌前,上下扫视两眼坐在椅子上手忙脚乱的文琴,腔调平淡道:“刚到没多久。” “最近身体还好吗?” 文琴是许默亲小姨,父母因公殉职后一直是文琴带着他,八岁之前他一直在苏州外婆家,八岁后跟随文琴改嫁到北京。 许代山正儿八经算起来是他亲二伯,文琴年轻时跟许代山因着姐姐的缘故,在两家饭桌上互相看对眼,却因家里不同意被迫分开,后来双方各自嫁娶他人。 没几年文琴前夫去世,许代山也离了婚,两人又重新走到一起。 彼时许默父母双双牺牲的消息传到文家老太太的耳朵里,老太太承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文琴只能带着许默一起改嫁。 早些年文琴身子受到损伤,无法再生育,这些年她几乎把许默视为己出,后来许默上学回苏州迁户口,文琴索性让许默改口叫她妈。 许默也清楚小姨是为她好,毫无保留地改口叫妈。 文琴叹了口气,从抽屉里取出一份从律师手里骗来的私密文件丢给许默:“我身体倒是挺好,就是这心里难受。” “你知道许林回国了吗?” 许默捡起那份草拟的「遗嘱」,粗略地翻了两页,面色平静地合拢放回原处。 联想到阿姨刚说的那些含糊不清的嘱咐,文琴刚刚打的那通抱怨电话,以及桌上这份毫无公平可言的遗嘱,许默大概猜到文琴两小时前为什么连打四五个电话召他回大院。 许默垂了垂眼皮,想起两个月前许林发的那条纸醉金迷的朋友圈,没什么意外地笑了下:“知道。” “他最近一直在澳门赌场。前两天回上海跟人发生点口角,惹了当地一硬茬。” 文琴看他什么都知道,结果什么也不打算争,恨铁不成钢道:“你呀你,什么时候养成这副不争不抢的性子了。” “你明明知道我们母子在许家的日子有多艰难,你怎么就——” 文琴说到这,意识到说多了惹人烦,立马转移话题:“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个人的婚姻大事了。我最近在饭局认识几个不错的小姑娘,你抽空去见见。” “小默,有些东西可以让,有些东西不行。你爸妈丢了命给你留的,谁也不能抢!” “许林有他爸护着,你有我保着,只要我在一天,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 许默没发现文琴眼底酝酿的悲伤,只以为她是气恼许代山还没出事儿就早早立好遗嘱,将他们母子彻底划分开。 他张了张嘴,想说即便没有这些他也能养活她,可话到嘴边,瞧着文琴满脸充斥着被背叛的愤恨,有些说不出口。 春喜 第9节 或许对他而言,脱离这个家也算是幸运,可对文琴来说,这是她抛弃一切,丢掉脸面,放弃自己热爱的事业、青春才换来的短暂幸福。 谁也没有资格劝她放弃。 “你父母牺牲那年,你才六岁,不知道他们为了给你寻一个安稳生活付出了什么,也不知道你母亲在我面前哭诉不能陪在你身边的痛苦。你父母因公殉职后,我一个人忍痛打理完他们的后事,又照顾你外婆直到离世,那段时间我恨不得有人借我个肩膀靠靠。” “后来我跟代山结婚,除了想满足我年少时的心愿,也想你能够有一个完整的家。可是我没想到,他这些年压根儿没有把我们母子当一家人!” “你就当帮小姨一个忙,去相个亲,找个合适的好姑娘结婚,让我能亲眼看到你成家立业。” “要不然,我心难安。” 许默越听越觉得奇怪,尤其是听到最后隐约觉得文琴在留“遗言”的嫌疑,他诧异地扫视一圈文琴,忍不住问:“您身体真没事儿?” “今年体检了吗?体检报告给我看看。” 文琴嘴角勾起一丝勉强的苦笑,摆手拒绝:“我能有什么事儿,别瞎琢磨。” “别忘了我跟你说的,我待会儿把那女孩微信推你,你俩自己聊。” 许默见状,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在文琴期许的目光下,点头应下这桩差事。 他们这样的人是没资格谈爱的,也没资格谈自由婚姻。 — 夏竹回到家见夏崇惟在家,她小拇指勾着车钥匙,盯着坐在沙发看报纸的中年男人,满脸惊讶:“您在家啊?我还以为您还在法院加班呢。” “姥姥小腿摔骨折了你知道吗?小姨现在在医院看护,本来我想留下来的,结果被姥姥拒绝了。” “我听说您最近在忙一个大案子都熬大半个月了,有进展了吗?是不是很难处理啊?我看你白头发又多了。” 夏竹一进门就噼里啪啦说一堆,弄得夏崇惟都不知道先从哪个话题开头。 他搁下报纸,满脸宠溺地望向夏竹,见她浑身脏兮兮的,关心道:“你头发丝上的□□是怎么回事儿?” 夏竹嫌弃地拍了拍头发,跑过去挽住夏崇惟的手臂,脑袋在他肩头蹭了蹭,轻描淡写解释:“跟一女演员发生点口角,没什么大事儿。您甭操心了。” 夏崇惟挑眉:“吵架了?” 夏竹撇撇嘴,否认:“没呢。就是看不上人演技不行,平白糟蹋我剧本。” 夏崇惟叹气:“你呀你,总是意气用事。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学个心眼儿。” 夏竹找理由:“哎呀,我就这样嘛。打小我就不是学习的料儿,肯定学不来你们那套。不过要论心眼子,一众小辈里我看就许默心眼子最多,” 夏崇惟心疼地摸了摸夏竹的脑袋,岔开话题:“我刚从医院回来,你姥姥嫌我碍事儿,让我甭留在那儿,说你小姨一个人服侍就够了。” “人都回来了,歇一晚再走?让爸爸好好看看你。” 夏竹眨眨眼皮,思考两秒,爽快答应:“那行,我明儿再去看姥姥。今晚就在家陪您待一宿。” 说到这,夏竹似想起什么,故意提:“我跟许默一块回来的,文姨好像找他有事儿。文姨不是对许默一向挺严厉的吗,她能有什么事儿啊。” 提起许默,夏崇惟脸上露出复杂、惋惜的神情,紧跟着莫名叹了口气。 夏竹见夏崇惟反应不对劲,收起嬉皮笑脸,紧张问:“您怎么了?” 夏崇惟摇头感慨:“我倒是没事儿,就是觉着许家那小子挺难的。” 夏竹撇撇嘴,不当回事:“他难什么?他年纪轻轻事业有成,深得大院长辈们的喜爱不说,还有一堆年轻姑娘上赶着追他,能有什么烦心事儿。” 夏崇惟将报纸折叠成两折搁在桌上,弯腰取出茶几下的象棋,一边用眼神示意夏竹陪他下一局,一边隐晦提醒:“临近换届,你许叔最近忙得火急火燎,结果许林在上海出了点事儿。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要处理不好是个隐患。” “东城顾家的姑娘恰好跟许默年龄相仿,又都是留美学生,有相同的文化背景,长相也出挑,刚巧家里又跟你许叔生意上有往来。不出意外的话,许默得跟那姑娘联姻。” “有文琴在,他没得选择。” 夏竹拿棋子的动作一顿,她蹲在茶几与沙发之间,盯着棋盘上的“卒”,仿佛窥见了一些见不得光的腥风血雨。 只是她不知道,许默在这棋局里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夏崇惟知晓女儿前两年因为许默做过一些错事儿,怕她再重蹈覆辙,这次毫不避讳地跟她讲明利弊,希望她不要再伤害自己。 夏竹知道夏崇惟在担忧什么,瞄了眼暗流涌动的棋局,率先动了步“马”,而后插科打诨:“您别担心我。” “有些蠢事儿做一次就够了,不会再有第二次。” “谁年轻的时候不犯点糊涂事儿啊,您就当我是脑子不好使。如今脑子清醒了,不会再那样了。” 夏崇惟将“炮”移走,听着夏竹斩钉截铁的保证,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没有就好。爸爸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平平安安活着,其他的都不求。” “你妈去得早,我答应她要好好照顾你。可不能食言,不然百年后我没脸见她。” “我底下新来了个不错的苗子,性子、长相、家世都挺出挑,还是个办案的能手,前两天多亏了他,否则我今晚还不能这么早回来。有时间我请人回家吃个饭?你也一起?你们小年轻有共同话题一点。” 夏竹讨巧地笑了下,装没听懂夏崇惟的暗示:“您说的这都什么话呀,我这不都好好的吗。” “吃饭的事儿您定就行了,只要有时间,我指定陪。” 这一盘棋下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夏竹是个臭棋手,经常悔棋不说,还总缠着夏崇惟让她。 让到最后,夏崇惟主动认输。 回到家,所有恩怨、委屈全都烟消云散,留下一身轻,仿佛回到孩童时。 — 许久没回大院,夏竹竟然认床,晚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索性趁着夏崇惟还在书房加班,夏竹披了件薄外套偷偷溜出门。 走出大门,夏竹抬头看看深沉灰暗的天空,闭着眼深深吸了口气,漫无目的地在大院乱窜。 走着走着走到了人工湖,夏竹随便找了块地儿坐下。 刚坐下,一道骇人的黑影忽然从背后冒出来,冷不丁问:“你怎么在这儿?” 夏竹吓一跳,等反应过来才发现是许默。 她拍拍胸口,看着隐匿在暗处的身影,皱眉吐槽:“你要吓死我吗?” 许默顿了片刻,打开手电筒,看着蹲坐在地上的夏竹,再次问:“大晚上不睡觉,跑这儿干嘛?” 夏竹想起夏崇惟之前的提醒,抬头扫了两眼立在亭子里看不清情绪的许默,撇嘴:“睡不着,出来走走。你在这儿干嘛?” 许默眸色复杂地望着夏竹,毫不避讳承认:“我也睡不着。” 夏竹扯了根草含在嘴里,装不经意试探:“许林又惹事了?” 许默关掉手电筒,将自己完全隐匿在黑暗中。 湖边安了几颗地灯,只是有两颗坏了,视线暗下来,看不清彼此。 夏竹咬着草根,回头“盯”着许默,按捺不住情绪:“问你话呢。不吭声是怎么个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默清淡的嗓音裹挟着夜半的冷意溢出来:“不清楚。” “别问,跟你没关系。” 私心来说,他不希望夏竹搅进这趟浑水。 夏竹以为他嫌她多管闲事,蹭地一下站起来,转头就走。 横冲直撞的背影令人说不出的惊羡,有些人可以毫无顾忌地表达自己的喜好,毫无避讳地展示自己的真实情绪,但是许默不行。 人总是向往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可真有机会可以与之近距离接触时,他又止不住地害怕。 毕竟,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谁又能百分百确保自己能安然抽身。 他做不到,也不敢做。 第9章 相亲地点定在淮扬府·游园惊梦,建/国门内大街8号中粮广场c座一层,女方亲自钦定的位置。 许默对相亲的事并不怎么热衷,可那天还是赴了约。 他没抱什么希望,打着“走个过场”的幌子,给学生上完当天的经济学课程,开着他那辆用了很长时间的红旗h7往建/国/门内大街开。 约定时间在下午三点,许默在安定门西大街堵了几分钟,迟了差不多有五分钟。 第一次让一个姑娘等,许默格外过意不去,碰巧餐厅门口有一家花店,许默进去转了一圈,选了束中规中矩的虞美人,打算用来赔罪。 刚结完账出花店,许默就收到两条谴责意味十足的微信。 「您人是到哪儿了啊?可千万别走丢了,我回去不好交差。」 「好歹是一高校老师,准时是基本,难道您上课也能迟到?」 上周三加的微信,两人加完除了添加彼此的备注,没聊几句。 女方没那心思,许默也忙着手上的项目,没机会接触。 看了几眼信息,许默回了句抱歉,揣好手机往里走。 越过饭店特意营造的氛围墙,转过一道红门,越过中式风庭院,路过大厅,许默一路往里走。 一进去就有侍者凑近招呼,许默报了包间号,侍者面带微笑地伸手给许默指路。 抵达包间门口,那扇紧闭的门忽然被人从里打开。 许默先是瞧见一双黑皮长筒靴,再是一双笔直、特意美黑过的健康小腿,再往上是曲线曼妙、勾勒在条纹针织包臀裙下的腰肢。 女孩年龄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留了一头到腰的卷发,手臂上有一块挺显眼的字母纹身,这会儿抱着手臂,神色恹恹地看着他。 女孩肤色有些深,要不是那深黑色的瞳孔和略扁平的五官,许默险些认为这是在美国。 粗略打量一圈女孩,许默将手里的虞美人递给对方,做足姿态,诚心诚意道歉:“不好意思,刚路上堵车,来晚了一些。” 女孩抬起手瞥了眼腕表,见时间已经三点十分,翻了个白眼,不耐烦提醒:“你已经迟到了十分钟,这个饭我现在不想吃了。” 许默站在门口,虽然没有堵人的想法,可他人高马大,气质看似温和有礼,骨子里却透着股不容置喙,他脸上带着歉意,说出的话却格外有压迫:“我的错,您看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弥补这个错?” “两家最近关系挺融洽,咱俩总不至于因为这几分钟就闹得不愉快,您说呢?” 女孩被许默的气势震慑住,想起家里三令五申的交代,她撇撇嘴,不情不愿接过许默送的虞美人,挎着香奈儿包,重新回到包间。 只是从背影看,还是带了几分没消散的气性。 侍者早在两人交谈的间隙就已悄声离开,许默拉开女孩对面的椅子坐下,捡起菜单,好脾气问女孩:“点餐了吗?” “想吃什么?这家的佛跳墙还不错。” 春喜 第10节 女孩手撑着下巴,扫了扫许默送的虞美人,再抬眸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非要走完流程的男人。 他今天穿得随意,只白衬衫配黑西裤,脚上是一双棕色皮鞋,特简单的款式却被他穿得很有气质。 有点像19世纪英国某些贵族精心培养出来的绅士,举手投降间都是优雅从容。 仔细看才发现,衬衫是brioni的,西裤是kiton的。 领口的纽扣解开两颗露出小截冷白的肤色,衣袖随意地翻折两圈,左手手腕上戴了一块六位数的江诗丹顿。 都说挑男人得挑先一个男人的品味,顾欢觉得眼前这男人品味就挺不错。 至少不像那种只考虑一个“贵”,丝毫不考虑自己戴着像不像傻逼的人。 顾欢对许默迟到的事儿还耿耿于怀,点餐时故意说了句随意,许默听完短暂顿了半秒,招呼服务员,客气温和地指着菜单点了几道菜。 点的全是招牌菜,既不踩雷也不需要格外费心思。 顾欢撇撇嘴,端起侍者刚泡好的碧螺春喝了一口。 菜一道道上桌,终于进入今天的正题。 “听说你高三物理保送到t大,硕博在mit攻读金融专业?” 许默提起茶壶给顾欢添了道水,轻描淡写承认:“有这回事。” 顾欢:“我学新闻的。” 许默:“介绍人提前介绍过你的信息。” 意思是您甭再聊些基础信息,他早就知道了。 顾欢瘪了瘪嘴,果断换话题:“老实说,我对今天的相亲不感兴趣,不过是走个过场。你呢?” 许默无动于衷:“你期望我说什么?” 顾欢不信邪:“你就没个什么喜欢的人或者象征性地反抗一下长辈这种过时的相亲模式?” 许默似是被顾欢的坦荡逗笑,他勾动唇角,嗓音说不出的温柔:“过不过时的我不予置评,我还蛮喜欢你的个性。” 这话说得就有点意思了啊。 到底是真喜欢还是刻意恭维? 顾欢对许默来了几分兴致,没了最初的不耐烦,饭桌上时不时打探一两句许默的现状。 许默全程礼貌回应,可每次都点到为止,从不肯往下深聊下去。 顾欢问了三巡,也算是明白许默的戒备心很重,不肯轻易将自己剖析示人。 看起来就挺有心机,玩不过他。 无论怎么问都无法剥开许默这张平静面皮,看见他最真实的情绪,顾欢忽然想起前几年圈里闹得挺大的一件新闻。 她搁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油渍,抬眸不经意问:“听说您早些年跟一苏州姑娘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怎么到最后没结成?” 许默握汤匙的动作一滞,他不慌不忙迎上顾欢疑惑的目光,猜到对方私下有调查过他的私事儿。 看出顾欢没恶意,只是单纯挑衅,许默搁下汤匙,面不改色回应:“都过去了,不重要。”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要再问,再问他也不能保证这顿饭还能不能继续。 顾欢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他在给她留面子,她若有所思嗯了声,点到为止,没再探个究竟。 这顿饭是许默结的账,吃完顾欢去问许默能不能送她一程,她要去趟央视大楼。 顾欢本科硕士都学的新闻,学成归国,家里人安排她进央视打杂工,正巧今天去台里报道。 手机里文琴不停地发消息,明里暗里提醒他照顾好女方的心情,别让人感到不舒服。 许默没理由拒绝,他领着顾欢一路下到地下车库。 顾欢刚开始都挺开心,直到看到许默停留在一辆红旗h7面前,顾欢惊恐地盯了盯许默,似乎不相信他居然开这车。 毕竟在她眼里,这车得是像她爸那年纪的人开,没曾想许默挺根正苗红啊。 顾欢叹了口气,私自给许默划分在“古板派”,很快下结论,觉得他俩不适合。 她很难想象她一个深受美国自由文化影响的人跟一个古板到开红旗h7的人过日子。 这样的生活,肯定比死还难受。 — 车开到三里屯附近,顾欢忽然开口让许默靠边停车。 许默也不问缘由,妥帖地将车停在路口。 怕外面有车路过,许默还细心提醒,让她注意点车。 等顾欢背着包下车,许默好脾气地降下车窗,手臂搭在窗沿,跟顾欢说了句有缘再见。 顾欢闻言脊背一僵,下一秒,她转身走到驾驶座旁,弯腰吐槽:“我觉得咱俩不合适,就此别过吧,甭有缘再见了。” 许默无奈地笑了下,像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却又不会死缠烂打,只是询问:“我能问问原因?” 顾欢挺直腰杆、目视前方,轻飘飘吐出一句:“咱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您这唐僧肉我啃不下来,算了吧。” 话落,顾欢转身就走,毫不犹豫,那姿态仿佛跟扔垃圾似的,生怕他缠上去。 许默面对这结果倒是坦然,甚至还有心情发条朋友圈—— 「为了完成文老师交代的任务,今儿特意跟一位美国留学归来的高材生吃了顿饭,最后人女同学给出一评价:您这唐僧肉我啃不下来,算了吧。」 — 他朋友圈四五百人,发这条朋友圈前他特地分了组,只给几位亲密好友戏耍的机会。 周肆是第一个评论的,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幸灾乐祸:「啧啧啧,许默你也有今天啊。到底是哪个女中豪杰,居然这么对你。别说,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改天要撞见人,我保管跟人行个礼,夸一句:巾帼不让须眉。」 沈行:「怎么个事儿?」 沈妍:「???三哥你没事吧??那姑娘谁啊,居然这么说。」 许默粗略地扫了两眼评论,关掉手机,启动引擎离开三里屯往石景山区开。 夏竹看到这条朋友圈时,人在剧组跟周川掰扯。 她三天没到现场,汤倩又改了几场戏份,她气得不轻,这次丝毫没给汤倩留脸面,当场指着汤倩鼻子骂。 骂得太厉害,剧组工作人员、演员全都不敢吭声,默默站一边吃瓜。 好巧不巧,汤倩背后的金主今天从上海飞过来探班,正好撞上这幕,人西装革履和助理拎着奶茶进来结果听见夏竹骂:“不就是有个傻逼在你背后撑着,真当自己是个角儿了?” 这话一出,全场发出冷嘶声,目光纷纷望向不远处。 汤倩顺着视线看过去,扫到那张英俊面孔,立马娇滴滴地跑过去抱住男人的手臂,那姿态那神情活脱脱被人狠狠欺负了似的。 夏竹气得心口疼,扭头准备骂人,结果撞上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眸。 “傻逼”抬手碰了碰汤倩的脑袋,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夏竹身上,那双丹凤眼生得本就挺邪性,这会儿跟吸血鬼似的,仿佛一张口就全是血。 将手里的奶茶递给助理,“傻逼”饶有兴致地望着夏竹干净的面皮,似笑非笑问:“吵什么?说来听听,我给你们评评理。” 夏竹刚要回怼,反应过来的周川急忙拉住她的手,阻止她往下说:“姑奶奶姑奶奶,我求求您了成吗,少说话少说话。” “那可是咱这剧的最大投资人,要得罪了这位爷,咱这剧还能拍下去?” 男人也没真打算评理,见夏竹那边消停下来,立马跟着汤倩进了她的化妆间。 汤倩面容羞涩地关上门,隔绝了一切八卦的视线。 夏竹咬咬牙,撑着腰骂了句傻逼。 她憋着满腔怒火躺在躺椅,捡起手机刷朋友圈,凑巧刷到许默发的那条。 有句话说得好,倒霉的时候看看别人也在倒霉,瞬间就觉得日子没那么难熬了。 这会儿夏竹盯着许默的那条朋友圈,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许默也有今天啊。」 第10章 晚上投资人请剧组人员吃饭,夏竹也被邀请在列。 她摆摆手,不想去,要回去睡觉。 周川好说歹说,非要拉她入席,用他的原话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姑奶奶您就当做桩好事儿。」 夏竹总觉着这是鸿门宴,专门针对她来的。 汤倩跟男人在化妆间腻歪完,再出来整个人神清气爽,跟打了鸡血似的,平日碰到剧组工作人员眼睛长头顶,人打招呼,她只鄙夷地哼了声,仿佛谁也入了她的眼。 现在倒是格外和气,看谁都主动打招呼。 不过她之前太端,这会碰到人大多都叫不出名字,只嗳一声,甜腻腻说:“待会儿请你们吃饭呀,感谢你们这几个月的照顾~” 这会儿倒像个好人了。 跟粉丝眼里温柔体贴、敬业有礼貌的“小花旦”沾了边儿。 夏竹捧着剧本坐在月亮椅里,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幕。 许是察觉到夏竹似笑非笑的目光,汤倩蹭地扭头望向夏竹,见夏竹窝在月亮椅里漫不经心修改剧本,汤倩抬高下巴,故意朝她走去。 老实说,汤倩有点杵夏竹,别看夏竹平日一副没脾气好说话的样子,可碰到剧本的事儿她是寸步不让,任谁来劝都没用。 汤倩几次改剧本,都只敢小改动,不敢太过火,汤倩虽然瞧不出夏竹的背景,却也知道她那身盛气凌人的气势不是谁都学得来的。 不过她也不差啊,她背后可是那位祖宗。 想到化妆间里的男人,汤倩瞬间支棱起来,颐指气使问夏竹:“待会他请剧组人员吃饭,你去不去?” 汤倩是闽南人士,口音软软糯糯,带出不少柔情似水。 这个“他”字就用得格外有灵性,亲密中又透着一丝隐隐约约的忌惮。 夏竹将剧本盖在脸上,无视汤倩:“不去。” 春喜 第11节 汤倩冷哼一声,被夏竹的淡泊气到:“你会后悔的,你知不知道化妆间的人是谁——” 话音未落,不远处溢出一声疑惑:“给个理由?” 夏竹被两人吵得烦,拿下剧本,面无表情望向从化妆间走出来的男人。 男人穿着休闲西装,插兜立在屋檐下,指间捏着一根烟,微眯着眼缝,打量物品一般将夏竹看了个遍。 那眼神轻佻、不屑,毫无尊重可言,将人看得很低很轻贱,如蝼蚁般无用。 那是上位者对卑微者惯用的眼神,他们看人时总会这样高高在上,视线落在你身上那一秒,仿佛佛光普照般,不管你受不受用,他都觉得是恩赐。 夏竹嘴角的弧度慢慢绷成一条直线,她放下剧本,依旧坐在月亮椅,处在一个低位状态,只是眼神转移到了汤倩脸上。 她看着那张漂亮年轻的脸蛋,眼里露出轻淡的怜惜:“你说你何必要跟这样一个人呢?靠你自己就不能大红大紫吗?” 汤倩满脸惊恐,看向夏竹的眼神充满疑惑,仿佛在说:你没病吧? 夏竹点到为止,起身拍拍裤腿上的褶皱,走到监视器前看周川刚补的空镜。 别看周川一直盯着监视器,可余光一直留意着夏竹那边的动静。 刚看她跟汤倩小声嘀咕了两句,周川丢下对讲机,偏过身,眸音低低问:“你刚跟汤倩说什么了?她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夏竹:“……” “给了个小小的忠告罢了。” 至于悟不悟是她自己的事儿。 — 吃饭的点儿在石景山区的一个商圈附近,剧组百来号人全都被邀请,出行的场面有点壮观。 饭店经理看人多直接安排在二楼大堂,夏竹本来也准备在大堂吃,被周川强行拉着进了包厢。 除了本剧最大的投资人林之珩,几个作陪的投资商,剧组导演、主演团队全都到齐了。 林之珩坐主座,汤倩紧挨着他,夏竹没眼力见儿地坐最末端。 周川给她使眼色,她装没看见。 进的是一家五星级川菜馆,林之珩的助理点的全都是这家店的重头菜,菜一道道上齐,夏竹看着那碗面红彤彤的辣椒,皱着眉没敢下筷。 林之珩注意到夏竹的小动作,刻意放下筷子,极具压迫性问:“夏编剧,饭菜不合您胃口?” “要不你给大家唱个曲儿,活跃活跃气氛。” 得,她就知道,这顿饭吃得不简单。 包厢有k歌服务,本来有歌手进来驻唱,林之珩直接挥手让人出去,眼神直直盯着夏竹,想让她开金口。 夏竹当然不会唱。 别说这要求有多恶劣,就林之珩那副故意恶心人的嘴脸她就看不过去。 她想不通,一个混迹到娱乐圈资本顶端的男人为何还喜欢逼迫女人做些跌面儿的事儿。 当然,如果是为了出气,她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周川最先反应过来,他端起酒杯站起来,笑着岔开话题:“林总,夏竹她年轻,不太懂事儿,您别往心里去。” “不就是唱歌吗,我来。我这人还挺爱唱歌的。” 说着,周川放下酒杯走到k歌台,随便点了首歌,握着话筒唱起来。 汤倩给林之珩盛了小碗鸡汤搁他面前,结果被他嫌弃地推开一点距离,汤倩也不难受,只撇撇嘴,继续拿公筷给他夹菜。 可惜,男人并不领情,反而嫌她多事儿。 夏竹眸光一转,落在k歌台上的周川身上,见他握着话筒唱得格外卖力,颇有褪后趋前的讨好姿态,而酒桌上的几个老板照样吃得有滋有味,甚至还不当回事儿地抬手点歌,俨然把周川当供人取笑的“乐子”看待。 她内心拱了火,起身就要走。 这样侮辱、憋屈的饭局,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刚有动作,夏竹便被一旁的副导演及时拦下来。 是个有资历的导演,早见识过这样的饭局,老早就跟孙子似地伺候过这些人,所以能忍能咽气,他拽着夏竹的手腕,小声劝她:“夏编,您这一走,这戏就完了。” “你就算不为剧想,也该为周导想想?他可是刚在人林总面前力挺了你。您不是不知道信达资本在圈子里占据半边天,今儿要是得罪了人,您接下来的剧本能好卖吗?” “您跟汤倩碰个杯道个歉不就完事了吗?何必闹得腥风血雨,您是不怕,可剧组百来号人还要讨生活呢。” “你得明白,不是谁都有资格摔桌走人的。” 夏竹听到最后一句,起身的动作一僵,众目睽睽下,她又撑着笑,重新坐回去。 只是姿态怎么看怎么不情愿。 几个投资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恭维林之珩,连带着一旁的汤倩都跟着沾了光,林之珩本人却是没什么兴趣,他点了根烟,手搭在汤倩的椅背,漫不经心抽着。 夏竹忽视包间里的混乱,深深吸了口气,再次站起身,拿过服务员刚开的茅台,端起自己的杯子倒至杯沿口,一手握着酒瓶,一手端着酒杯绕开一大圈人走到汤倩身边,脸上堆满笑:“汤倩,我敬您一杯,之前剧组的事儿是我的错。今儿给您赔罪,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剧组的工作人员生气。” “周川也唱得差不多了,您看要不跟林总说一声,让周川歇歇?” 不等汤倩反应,夏竹捏着酒杯仰头直往喉咙灌。 她姿态摆得很低很低,喝起酒来也是实打实的。 汤倩被夏竹的举动吓到,捏着筷子半天没反应过来。 倒是一旁的林之珩饶有兴致地弹弹烟灰,等夏竹满满一杯快要喝完他才起身绕过椅子,咬着烟头,伸手拦住夏竹的手:“一姑娘家喝这么多,显得我欺负人似的。” “既然你诚心诚意道歉,我今天就多管闲事,当了这个和事佬,替汤倩承了这情,希望以后在剧组你俩能和睦相处。” “听口音你是北京人?我也认识几个北京朋友,对北京这座城市也挺喜欢,有机会咱俩重新认识认识。” 林之珩面上的笑有多假,他的话就有多冠冕堂皇。 夏竹与他对视时,清楚地瞧见了他眼底的轻视,表情虚浮得好似假人。 这一杯少说也有半斤,夏竹喝得急,这会儿头晕目眩,手撑着桌沿差点摔地上。 周川吓得满脸煞白,歌也不唱了,人跑到饭桌前扶住身子不停往下栽的夏竹。 夏竹冲周川安抚地笑了笑,回头迎上一桌人异样的眼光,晃了晃酒杯,笑眯眯开口:“我去个洗手间,各位继续。” 拒绝周川的搀扶,夏竹提着包,踉踉跄跄走出包间。 头晕得厉害,她靠在走廊的墙壁缓了好几秒都没看清往哪个方向走。 直到一个服务员过来给她指了路,夏竹才拎着包撑着墙往洗手间,她胃里翻滚的厉害,时刻有呕吐的可能。 只是醉了以后,平整地面莫名变得扭曲、凹凸,她连落脚都小心翼翼,不敢轻易尝试。 — 许默下午相亲失败,直接驱车到石景山区见一个上海那边的朋友。 对方刚回国,准备留在北京创业,想跟许默打听如今的市场行情。 聊到中途,许默嫌包间里待久了闷得慌,出来透透气,谁曾想碰到醉醺醺,路都走不稳的夏竹。 眼看她快要跌倒在地毯,许默几步上前,伸手一把将人捞起来。 夏竹显然没认出他,她只捂着嘴、佝偻着腰,手心死死抓着许默的手臂,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谢谢便要推开他。 许默看她醉得不轻,不动声色握紧她的手臂,眸音低低地问她:“看清我是谁了吗?” 夏竹耳朵嗡嗡作响,压根儿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以为是被人纠缠,试图甩开许默的手。 甩了四五下都没甩开,夏竹喉咙一阵恶心,猛地弯腰哇了声。 她一下午没吃东西,吐的全是清水,吐完狼狈地倚靠在墙壁,眼神迷离、散乱地望着许默。 许默衣角也沾了不少污渍,他轻微蹙眉,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叠方巾,弓着腰慢慢擦拭掉夏竹嘴角的脏东西。 夏竹吐完好受不少,理智回笼,她重新抬头,结果对上一双温存、不解的深眸,面前放大版的俊脸逐渐清晰暴露出来,她扩散的瞳孔慢慢聚神,困惑询问:“许默?你怎么在这?” 许默一边注意着歪歪斜斜靠墙的夏竹,一边招呼服务员处理地上的狼藉,等服务员将地毯上的脏污清理干净,许默随手将手帕丢进一旁的垃圾桶,眸音低低问她:“怎么喝这么多?” 夏竹揉揉泛疼的眉心,有气无力解释:“剧组聚餐。” 许默若有所思扫一眼幽暗深长的走廊,听着不远处的包间传出的混乱动静,深深望着夏竹:“结束了吗?我送你回去。” 周川半天没见夏竹进包间,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儿,找了个借口溜出来,撞见靠在走廊拐角的夏竹,周川着急喊出:“姑奶奶,您怎么在这儿?没事吧?要不要——” 话音未落,周川走到拐角,陡然发现拐角处还立着一个英俊深沉的男人。 由于视线有阻,周川刚刚并未发现他。 见两人站位亲密,男人的大手还落在夏竹的手腕,周川脑中警铃大作,警惕问:“您是?” 许默立在原地,不动声色打量两眼追出来的周川,平日平和温柔的嗓音多了两分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狠厉:“她喝醉了,我送她回去。” “麻烦您回头跟包间里的人说一声,以后饭局甭让她一小姑娘喝这么多。” “她一编剧,应该轮不着她出来应酬。” 交代结束,许默扶着夏竹的肩膀错过周川往另一间包厢走。 没走两步,周川似是想起什么,警惕追问:“您谁啊?就这么走了,万一出点事儿,我找谁说理去。” 许默步伐缓下来,他握着夏竹薄弱的肩头转了个圈,俯身凑她耳边,低声问她:“夏竹,跟他说,我是谁?” 夏竹满脸难受,本能喊出许默的名字。她声音不算大,周川却听得一清二楚。 其实不用特意问明许默的身份,光夏竹那放任他带她离开的信任就能看出他俩的关系不简单。 许默将人带进斜对面的包厢,阖上门那刻,周川听见里头有人问:“这姑娘谁?怎么醉得这么严重。” 门留了一指缝隙,周川窥见男人脱了身上的西装外套盖在睡得不省人事的夏竹身上,接着轻飘飘回应问话的人:“我一妹妹。您先替我看着,我出去瞧瞧怎么个事儿。” 对方叹了口气,似感慨又似惋惜:“看不出这北京城里还有您许公子在意的人。我以为除了周娆,你这颗心再不会为人跳动。” 周川有些好奇男人的身份,站在原地不肯挪动脚步。 本以为男人不会回应,没曾想在周川失望之际,里头传出男人轻淡的嗓音:“我这人比较护短。” 没曾想簪缨世胄、钟鸣鼎食之家养出来的翩翩贵公子竟然也有一怒为红颜的魄力。 第11章 春喜 第12节 那天晚上,许默在斜对门的vip包厢坐了不到五分钟,走时却令包间几个眼熟他的老板怛然失色,纷纷起身迎送。 林之珩是地道的上海人,这些年一直在上海耕耘,不清楚许默的背景,见几个在圈里有点成就的生意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等人一走,他眯着狭长、阴森的丹凤眼,漫不经心细问:“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惹得你们齐齐惊慌?” 其中一个老板小心翼翼觑了眼阖拢的包厢门,侧身含糊不清地解释:“这么跟您说吧,他的厉害不在于他自身条件有多复杂,而在于——他一句话能决定一个行业的风向。” “他二十五岁凭一己之力拯救了一家回天乏术的企业,还令其在两年之内发展为龙头企业。这事儿后他名声大噪,多少企业家想求他去指导一下企业的后续发展,可惜,一课难求。回国前在美国顶级投行做了七八个漂亮并购重组案例,涉及十几个领域,随便单拎一个出来都够投行人顶礼膜拜。” “目前人在t大任教,三十不到就在圈子里名声鹊起,底下的学生毕业后分布各个行业,年轻气盛不说,还格外重师恩,自然也不容小觑……虽然他本人低调不惹事,可各行各业都有他的神话。那谁不是说给他一个杠杆可以撬动整个地球?那么能在这北京城里能撬动这滩死水的就是这位爷。” “这还只是自身成就,他家里背景更深。他父母那可是为国捐躯的英烈,要搁古代都算护国大将军了,人作为唯一的家属,自然受上面重点保护、优待。更别提他的养父和外祖父的成就。” “您是上海人民可能不了解,真要逼急了他,甭管您有多厉害,他出手便是死招,容不得你狡辩。” 周川作为包间里唯一一个窥探到许默“杀伐果断”的一面外,还在走廊撞见许默温柔搂着夏竹肩头,弓着脊背线替她收拾狼藉的“满心柔情”,经不住怀疑他们说的人到底是不是他见到的那位? 传说之所以是传说,就是因为它越传越离谱、越奇葩。 若是许默这个当事人听到对方的科普,肯定一笑而过。 人们总愿意相信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也不肯花精力、时间去了解真相。 许默那件外套脏了,他抱着夏竹离开时直接将其扔进垃圾桶。 林牧则见了,忍不住调侃他这人的洁癖程度令人无法苟同。 许默不置一否,抱着夏竹大步流星走出饭店。 泊车小弟将车开到饭店门口,许默眼神提醒对方打开后排车门,他则搂紧怀里的夏竹,小心翼翼将她平放在后座。 夏竹睡得深沉,丝毫没有被许默的动作吵醒。 安置好夏竹,许默又去后备箱翻出一条毯子盖夏竹身上,轻轻阖上车门,接过泊车小弟递过来的车钥匙,往他兜里塞两张小费,许默绕过车头钻进驾驶座驶离饭店。 走到半道,文琴的电话毫无征兆地打过来。 这个点打电话,时间说不出的巧妙,他想,总不至于是打过来嘘寒问暖的。 手机连上车载蓝牙,许默食指指腹轻轻滑动屏幕,接通这道来路不明的电话。 刚连线,文琴夹着怒火的声音便响彻整个车厢:“你在哪儿?” 许默回头瞥一眼后排闭紧眼皮、微皱眉头的姑娘,刻意调小通话音量,声音也不自觉地压低两分:“石景山这边,怎么了?” 两个小时前,文琴收到介绍人发来的信息,说两小辈确实不合适,这次就当交个朋友。 对方措辞极其委婉、体面,文琴却从中窥探出几分见不得光的东西。 犹记得那次她随先生许代山去参加某文坛大佬的生日宴,席间一位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富太太一直拉着她笑容可掬地唠家常,她也做足了戏,陪着人演了一出你来我往的好戏。 聊到尾声,那位豪门太太终于说出自己当晚的意图,原来她有个侄女刚从美国留学归国,正好适婚年龄,家世样貌、性格脾性样样不错,这趟是专程带她出来见见世面的。 见世面是假,找适宜的对象是真。 几个月前那位太太曾在一篇财经新闻里留意到许默的身影,私下多方打听发现他来头不小,悄咪咪把人给定了。 文琴只远远瞧了眼富太介绍的姑娘,觉得那姑娘样貌不错,回去就促成了这次相亲。 没曾想,这事儿居然吹了。 难不成有人从中作梗? 文琴百思不得其解,还是决定找许默问个清楚:“那姑娘没看上你?按理说不应该啊,你是不是故意给人留了不好的印象?所以人一回去就跟介绍人说你俩不合适。” 许默被文琴的话逗得忍俊不禁,他将车停在辅路边,松开安全带、关掉蓝牙,拿上手机推门下车。 他站在辅路旁的路灯下,手机贴在耳畔,半垂着眼皮,面带虔诚地聆听文琴的教诲。 脱了外套,他身上只剩一件白衬衫,下摆扎进腰带,风一吹,后背鼓起微微的弧度,跟背后的电线杆似的。 电话里文琴说个不停,无非是疑惑为什么相亲突然没了后续,照理说许默这样的条件不应该,吐槽到最后文琴突然护短,说这姑娘真没眼光,居然看不上他。 许默听了几句,轻描淡写揭过文琴的怒火:“我又不是什么香饽饽,人姑娘拒绝我多正常。” “也就在您这儿,我是个顶好的人。可人姑娘也有自己的标准,我没达到可不就被淘汰了。” “再说,这世界上除了姻缘,有的是乐子,何必这般执着。要真没那个缘分,不如虚度光阴来得痛快。” 他身高腿长地站在马路边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他却一个眼神都不肯吝啬,只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留心车里的姑娘。 怕她在里面待久了缺氧,许默特意没熄火,还降了小半截车窗透气。 文琴听他说话没个正行,下意识纠正他:“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婚姻怎么能拿来随便取乐。这次没看上就算了,我再给你寻几个合适的姑娘。” “快三十出头的人了,也不小了,早该考虑考虑个人的终身大事了。”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嫁给你前小姨父了。” 许默见文琴还不肯罢休,人站在马路边,眺望远处车流如织的主干道,故意调侃:“妈,您这是何必呢。” “您要真想我结婚,要不您去把周娆找回来,我保证明儿就去民政局登记。” “反正都要结,找谁不是找?” 电话那端的人毫无征兆安静下来,倒显得背后的火锅店格外闹腾。 估计今天新开业,老板不知道在哪儿请了鼓队、唢呐师,七八个人在店门口排成一排闹闹哄哄地打鼓、吹唢呐,年轻老板接过员工递过来的剪刀笑容满面地剪彩。 老板刚剪断喜庆的红绸,一旁等待的员工便捏着打火机,探头探脑点燃鞭炮,而后捂住耳朵跑得远远的。 鞭炮噼里啪啦炸碎,许默虽然隔了一排绿化带,却总觉得炮竹炸出来的黄土扑到了他小腿。 电话还在通话中,文琴耐着性子听完许默那头的动静,接了他上句话:“既然找谁不是谁,非得是周娆?” 许默没想到被反将一军,他本意是不想文琴多插手他的私人生活,没想到她脑子转得这样快,一下子堵上他所有后话。 通话中断,许默抬起下巴望望头顶灰蒙蒙的天,无声叹了口气。 重新坐进车里,许默启动引擎、踩下油门往海淀区走。 刚上主道路,驾驶座的椅背突然趴了一个人醒,许默吓一跳,歪头一看,结果对上一张半醉半醒的脸。 姑娘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哪儿算不上一句“倾国倾城”。 中途醒过来的夏竹慢慢扯掉身上的毛毯,手撑着皮座,挣扎着坐起来。 她抓了把凌乱细碎的头发,掩饰住眼底的清明,故意趴在驾驶座椅背,迷迷糊糊问他:“我怎么会在你车里?” 许默单手稳着方向盘,侧身从扶手箱里翻出一瓶苏打水递给夏竹,轻描淡写解释:“刚在饭店碰到你喝醉了,顺路载你一程。” “回大院还是?” 夏竹接过苏打水,有意扫了眼瓶身,见是白桃味的,她唇角微微翘起,拧开瓶盖喝了两口,报出山头:“送我回公寓吧,地址定慧寺瑞新里小区8栋801。” 许默顿了顿,捡起丢在扶手箱的手机递给夏竹,麻烦她打个导航。 夏竹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手心已经触到一抹温凉。 没等夏竹追问密码,许默及时补了句:“密码六个零。” 夏竹咽下喉咙的水,闭了闭眼,脑袋撑在椅背,手指摁亮屏幕,输入密码,页面还停留在刚刚的通话页面,夏竹默不作声退出,搜索到高德地图的图标,点进去输入地址。 手机物归原主后,夏竹身子往后退到安全区域,她坐在宽敞的后排,手指捏着搭在边上的毛毯,细腻、柔软的手感令她爱不释手。 低头扫了眼标签,才发现这条毛毯的来历有点意思。 如果她没记错,这应该是某奢侈品牌的晚宴定制。 二十来分钟的车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车厢寂静无声,夏竹酒意没完全清醒,刚喝了口苏打水将胃里的恶心压了压,她这会儿随手捞了个抱枕抱在怀里,手撑着下巴,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开车的人身上。 见许默左手手肘搭在车窗,手指摁着眉心,右手稳稳扶着方向盘,姿态说不出的随意,夏竹想起几分钟前的那通电话,想到他站在马路边神色懒淡地跟电话里的人耍赖皮:“反正都要结,找谁不是找?” 夏竹沉寂良久的心脏陡然恢复跳动,那感觉好像已经被科学家证实了是“休眠火山”的火山,结果突然在某一天再次迸发出骇人的力量。 那一刻,她生出强烈的错觉,似要将所有错乱的、乱码乱序的事儿重新修正。 趁着酒劲,趁着来之不易的勇气,趁着对方处在措手不及的状态,夏竹忽然凑过脑袋,身子趴在椅背,试探性地问:“你说反正最后都要结,找谁不是找?那我可不可以问,我也行?” 第12章 北京的夜晚璀璨又安静,暖黄灯光落在国槐树上,树影斑驳、细碎,马路上车流如织、行人匆匆。 提起北京,总会有无数画面、细节从书里、电影里、歌词里慢慢堆叠起来。 有人说—— 长安街的故事,一年又一年。 还有人说—— 北京是一场流动的盛宴。 这座城承载了多少人的理想,圆满了多少人的美梦,又发生了多少令人唏嘘的爱情故事。 夏竹双手趴在车窗,偏枕着脑袋,闭着眼静静感受楼与楼之间穿堂而过的风声。 耳膜里灌进清风,横冲直撞地钻到心窝,仿佛雁过惊起湖面,掀起一浪浪的波涛,留下无法平静的人。 十分钟前,她鬼迷心窍问出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便后了悔,只是覆水难收,很难再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含糊过去。 她只能将错就错,故意眨了眨湿漉漉的杏眼,装作“醉了”的模样,告诉他,今日所言全是醉话,不做数。 开车的人缄默不语,侧脸轮廓印在后视镜里,迟迟没有回她一言半语。 夏竹以为风声太大将她的声音盖了过去,心存期待的同时附着一丝还有余地的庆幸,不曾想路过下一个红灯,许默竟然将车稳稳停在路口,侧过身情绪不明地看一眼她,声色平和地跟她解释:“我刚跟文老师闹着玩儿的,还没到那地步。” “近两年我也没有结婚的打算。” 拒绝得格外含蓄、体面,叫人听不出半点差错。 夏竹杏眼里汇聚的星光慢慢破裂成渣,尊严掉一地的情况下,她竟也能淡定地扯扯嘴角,满不在乎地回绝:“我也是开个玩笑。你放心,我嫁谁都不会嫁你。” “毕竟,这北京城里,有的是人想娶我。” 她邪性地笑了下,手心攥着一角毛毯,梗着漂亮修长的天鹅颈面色冷淡地望向窗外,恰好路过301医院,夏竹悄无声息地转移话题:“我只是看你今天相亲被拒,想着安慰一下你。” 说罢,夏竹认命提醒:“就停这儿吧,我进去看看姥姥。今天麻烦你了。” 不给许默回应的机会,夏竹说完就丢下毛毯,歪过头面向窗外,留给他一个绝情的后脑勺,拒绝再交流。 金融行业有挺多黑话,面对如今的情形,许默只想到了两个词——long / short 。 long 和 short 指预计将上升或下降,分别用来表达对某事感觉不错,或者感觉很差。 春喜 第13节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他跟夏竹的这段对话,却隐约觉得未来如果有拐点出现,他要么血亏,要么血赚。 打他进入金融行业,他从来没有亏过。 这是一笔他拿捏不准的投资。 — 三分钟后,红旗h7稳稳停靠在301医院北门门口。 夏竹借着手机自带的镜子补完口红,确定嘴角没有残留的痕迹后,她将纪梵希的小羊皮口红管潇洒地扔进包里,推开车门,钻出车厢,提着包,头也不回地往医院住院部走。 许默坐在车里岿然不动,车窗降至三分之二,他回头凝视着夏竹骄傲、恣意的背影,眼睁睁任她消失在昏黄路灯下。 有那么一瞬间,许默生出拦人的冲动。只短短闪过这一丝念想,便被他的理智全部压了个干净。 不该碰的人别碰。 准备离开,突然进了个电话。 许默捞过手机瞟了眼屏幕,见是周肆打来的,许默摁下接听。 电话里,周肆开门见山地问他的位置:“你人哪儿呢?要不忙出来喝杯?我这儿有个小道消息跟你通通气。” 许默捏着眉心,声音透着淡淡的疲倦:“什么消息?” 周肆故意卖关子,不肯明说:“你来了不就知道了。反正这消息够炸裂,绝对保真。” 怕吊不起许默的胃口,周肆还不忘补充一句:“关于许林的。” 门口不能停太久,许默打开免提,将手机丢回中控台,径直往前开了一段路。 电话里周肆还在磨嘴皮子,许默听得头疼,问他地址。 周肆立马挂电话,微信上给他发了个定位。 许默扫了眼位置,驱车往二环开。 那天晚上心魔作怪,公然挑衅理智,落了个荒唐局面。 — 夏竹进了电梯,才想起双手空空,什么都没带。 想要下楼去附近的餐馆现买一盅骨头汤,又想起主治医生冯珂特意交代过最好不要喝这些汤,夏竹只能歇了这心思。 夜晚的医院依旧灯火通明,值班的医生、护士时时游走在病房,医院走廊睡满劳累的家属,电梯里挤了七八个人,每停一次夏竹就窥见些许人生常态。 直到抵达15楼,电梯里只剩她一个人。 她无力靠在电梯壁,想着几分钟前的对话,陷入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中。 她有时候在想,她跟许默最终的结局到底如何,又会走到各种地步? 按理说该老死不相往来的,可彼此相熟的圈子到处都是友人,随便问一个人都能将他俩的名字扯在一起。 就算发生三年前那件事后,中间人提起他俩,也只是惋惜地叹一口气,然后不痛不痒感慨一句:「那俩又不合适,分了就分了,那许家小子难不成真要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怨夏家那丫头一辈子?」 「别说笑了,这点事儿在这圈子算什么。」 许默倒也没跟她老死不相往来,甚至重逢后,他还能跟她融洽相处,仿佛从前种种没发生过。 如果不是今晚被她突然揭了底,夏竹都快忘了,她当初曾做恶人,毁了他的幸福。 也难怪他今晚拐着弯地拒绝她。 如果事儿发生在她身上,她也不见得能像他做得这么体面。 只是这体面用在她身上,伤人得紧。 电梯合拢之际,夏竹慌忙摁下开门键,及时退出电梯,免了再来一遭的痛苦。 绕开走廊新加的病床,路过一张张疲惫不堪,面黄肌瘦的面容,夏竹凭着记忆精准地找到老太太的病房。 在门口站了几分钟,挥手散了散身上的酒气,夏竹这才推门而入。 中间病床来了新的病人,靠墙的老头不知道是出院了还是转病房了,如今住了个打着石膏的小姑娘,小姑娘顶多七八岁,这会儿折了一只手,只能侧着身躺。 夏竹从熟睡的小姑娘身上抽离视线,慢慢走近九病床。 老太太躺在床上睡觉,摔骨折的小腿石膏还没拆,小姨丁舒桐坐在床边靠着床头柜打瞌睡,柜子边放着一碗凉透的鱼汤,鱼汤表面凝了一层白,估计放挺长时间了。 夏竹见小姨几次打瞌睡差点磕到脑袋,将包搁在床尾,蹑手蹑脚走近,弯下腰,轻轻拍了拍小姨的肩膀。 女人被吵醒,迷糊着睁开眼,撞见夏竹那张脸,女人面露惊喜,刚想喊出声便被夏竹摇头阻止。 夏竹坐在病床边,弯着腰小声讲:“小姨,这几天辛苦你啦~您回去休息吧,今晚我在医院陪姥姥。” “我爸不是找了护工吗,怎么没见人?” “护工哪有自己人周到。医院资源紧张,我让她回去了。” 丁舒桐刚刚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醒来腰酸背痛,她反手揉了揉发酸的脖子。 揉到一半,她手上动作忽然顿住,下一秒,丁舒桐凑近闻到夏竹身上的酒气,警惕问:“喝酒了?还喝的白酒?开车来的?跟谁喝的?” 夏竹心虚地摆手,小声讲:“喝了点,不多。我都喝成这样了,哪儿敢开车啊。有人顺路送了我一程,您就别担心了。” 丁舒桐见她畏手畏脚,眉目间藏着一缕散不开的忧愁,忍不住唠叨:“你姥姥总说你的性子像我,我看未必。” “我年轻时候天不怕地不怕,谁在我面前都讨不到便宜。你要是真像我,我也不至于这么担心。” 夏竹啊了声,迷茫地看着丁舒桐,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讲。 丁舒桐是夏竹母亲丁菱的胞妹,二十出头的年纪是一众长辈头疼的对象,她性子硬,做事随性闹腾,曾经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决然嫁了个不出名、不靠谱、不稳定的小画家,夫妻俩刚结婚那两年常年在外旅游、采风,过着食不果腹、风餐露宿的生活。 无论家里人如何逼迫丁舒桐回家,她都不肯退让半步,甚至放出狠话,说饿死也不回去。 夏竹姥姥温书宜一气之下提出断绝母女关系,丁舒桐那时年轻气盛,气性上来,也说她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没有母亲。 气得老太太卧床半个月,提到她时唉声叹气,说这丫头心狠,像她爷爷。 后来丁舒桐跟随丈夫去川西采风,结果那次遇到极端天气出车祸,车子滚落悬崖差点双双丢掉性命。 幸好运气不错,被搜救队救出来后送进医院,丁舒桐和丈夫在医院住了大半年后,突然转性,风风火火回北京定居。 回北京当天,丁舒桐拉着画家老公在母亲面前跪了四个小时,说以后绝对再不让母亲担心。 夏竹姥姥心软,见女儿脸上还挂着彩,联想到那场骇人的车祸,想着人活着就好,别的她都不求了。 再后来,夏竹母亲丁菱生病去世,温书宜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不止,丁舒桐也是第一次体会到母亲的痛苦,决心留在母亲身边照顾。 当年不知名的画家如今一幅画涨到了七八位数,成了炙手可热的「大家」,可谓是一画难求。可这样的「大家」在家却能包揽所有家务,细心呵护妻子,也证明了丁舒桐当年挑人的眼光不错。 老太太见女儿女婿感情和睦,多年来的那口怨气也散得一干二净。 夏竹小时候听母亲提过两次,说她有个叛逆的小姨,性子很野,经常让姥姥担忧,让夏竹以后千万别学她。 不为别的,当父母的谁不想子女顺遂康健,安安稳稳度过这漫长的一生。 小时候夏竹跟父母过年走亲戚,碰到打扮自成风格,老是拉着她偷偷去找姨父讨红包的小姨,总是很害怕。 姨父却不像传说中的那般不靠谱,反而温柔敦厚,总是提前为她准备好红包,抱着她讲:“囡囡是个乖孩子。” 夏竹现在才发现,姨父抱着她说话时,余光总是落到妻子身上,哄完小的,还不忘哄大的。 他从抽屉里翻出比红包薄,却比红包贵重的丝绒袋,格外珍重地递给妻子,颇具仪式感地说一句:“我比昨天更爱你。” 母亲离世后,父亲一个人拉扯着夏竹长大,即便又当爹又当妈,做到尽职尽责,可到底是大男人,还是缺了份儿母亲的柔情。 而这份儿柔情,丁舒桐这些年毫不吝啬地给了她。 丁舒桐今年年近四十五,却保养得像三十岁,她这些年修身养性,曾经的那些坏毛病早已经改得一干二净,可骨子里的硬气是怎么也磨不掉的。 这些年她无儿无女,几乎把夏竹当成独女宠爱。 三年前她恣意妄为,终究酿成大祸,也是丁舒桐将她挡在风雨前力保她,用“再生父母”形容也不为过。 在夏竹眼里,小姨便是她曾妄图想要成为的那类人。 此刻,丁舒桐握着夏竹冰冷的手指,恨铁不成钢地教诲:“千万别学你妈,她性子软、心思重,做事儿犹犹豫豫,又郁结于心丢了命。最后留下你跟你爸,马马虎虎过日子。” “你现在呢,趁还年轻,多干点荒唐事儿。” “出了事儿我给你兜着,你尽管闯。” 夏竹:“……” 这就是所谓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第13章 红旗h7路过什刹海积水潭附近的一家四合院门口,导航提示目的地已到,即将结束本次导航。 许默轻点刹车,降下车窗留心那道半阖的漆红色广亮大门,上面没有门牌号,许默只能凭借导航隐约辨认出这是周肆的另一处家业。 本来是私宅,周肆嫌这边太过吵闹,前段时间着人改成私人接待庭院,偶尔在这边安排一些私密性的聚会。 等候多时的专业泊车小弟瞧见贵人千叮咛万嘱咐的车牌号,立马凑上前,弯腰九十度同许默交代:“这地儿不好停车。老板刚刚特意交代,接下来由我专程为您服务。” 胡同位置不错,闹中取静,四周古木参天,路口的昏黄灯光为这条巷子镀了层碎金,气氛说不出的好。 许默松开安全带下车,将车钥匙、搜刮出的小费一同递给泊车小弟,谦逊温和地说了声谢谢。 泊车小弟受宠若惊地咧了牙,急忙表示这是他的职责。 许默理了理衬衫袖口,抬步走进那道半阖的广亮大门。 进正门才发现是座二进四合院,分东西两院,东院是休息间,西院是接待活动区域,整个院子中轴对称,周遭围廊串联起餐厅、客厅、棋牌室和茶厅等活动场所,这占地面积少说也有四百来平。 四合院装修以宋式典雅风格为主,景观也山、水、寿为主题,气质典雅高贵,入口有一面砖雕照壁,旁侧有一小型假山,上面覆满青苔,潺潺流水覆于石步下方,流水池里各色锦鲤欢快畅游。 穿过垂花门,连廊过道挂了几盏新式庭院灯,八边形立体灯体,镂空灯罩,搭配铜丝团纹,昏黄灯火与影子交织,瞧着古韵十足。 许默一进去就有专门的管家牵引,他只需跟着往里走。 走过连廊,管家停在四方庭院中,转身指了指西院的茶厅,小声提醒,说老板就在里间。 管家一走,许默看了眼庭院种的那棵形状独特的罗汉松,挪步进了茶厅。 一进去就瞧见周肆坐在一张肌理斑驳、形状独特的樱桃木茶台前,摆弄着他手里的羊脂玉白瓷茶具。 杯体纯净透光,似凝脂,如美玉,品相极好,估计价值不菲。 春喜 第14节 听见动静,周肆丢下茶壶,招呼许默:“新得的铁观音,你尝尝?” 许默走近茶台,拉开周肆对面的梨花木太师椅坐下,瞥了眼茶台上摆放的茶具,打趣:“什么时候开始修身养性了?” 周肆斟了杯递给许默,又给自己的茶杯倒了七分满,无奈解释:“准备备孕呢。” “饺儿不让我碰酒,这不是闲得慌,找你过来解解闷儿。” 许默抿了一口,口感清爽甘甜,入口生津干滑,是顶级好茶。 搁下茶杯,许默瞥一眼周肆,切入正题:“大晚上喊我来就为了喝茶?” 周肆睨睨许默,蹙眉:“你急什么?屁股还没坐热就跟我扯上了。” 话是这么说,周肆还是捡起刚丢在茶台的信封递给许默,“瞧瞧你这便宜弟弟都做了什么。” “要我说,这许林真不是个人啊。难怪许叔在临近换届这样的紧张局势下还能连夜定机票跑上海给他收拾烂摊子。这事儿要爆出来,别说许叔的大好前程,就你也难免受到影响。” “我劝你赶紧想法子与他俩切断利益关系,免得到时候被牵连。” 许默撕开周肆递过来的信封,倒出信封里的东西。 十几张照片,张张都有许林的身影。 暴打的、虐待的、赤/裸的、流血的……女孩眼里的惶恐隔着照片都能看透。 许默翻到后面速度慢下来,最终停留在其中一张照片,照片里女孩被束缚着手脚,赤/裸着身子跪在包间,嘴里咬着锋利的瓷片,嘴角鲜血直流,仰头看着拍照片的人,满脸写着屈辱。 难怪许代山在局势如此紧张的情况下不顾文琴的反对飞去上海,难怪许林在上海迟迟不归,原来是惹了这样荒唐的祸事儿。 周肆拿到信封时只偷偷瞄了两眼,如今正大光明看着摆在茶台的照片,不小心窥探到一角女孩的无辜惨状,轻嘶一声,经不住唏嘘:“他妈真惨啊。” “我看这许林就是个禽兽吧,下手这么狠,好好一姑娘给折磨成什么样了。” “我托知情人查了查,许林惹的这姑娘背景虽然看着不硬,可父母在教育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真要闹起来,足够许叔吃一壶。先不说许林这事儿做得忒不地道,就说这一身伤痕就够这姑娘治一辈子了。” “天底下哪对儿父母不心疼自己的子女,要人父母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身上出了这样的祸端,保证下不了台。就许林那玩世不恭还没个分寸的性子,这事儿还只是个开头。你且看着吧,许林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我劝你最好在楼坍塌之前赶紧把自己摘出去,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文姨和三叔三婶着想。尤其是三叔三婶,他俩可是为国捐躯的英烈,要是因为一个许林遭遇灭顶之灾,毁了他们用命积累的名声,实在是不值当。” “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找个人结婚,借着结婚的名义把你的户口迁出许家,转回苏州文家或者三叔名下。俗话说,祸不及他人。你一个英烈亲属,他们总不至于拿你挡刀。” 许默不忍多看那组照片,一张张收集起来装回信封,放回原处。 他端起温热的茶杯润了润嗓子,声音说不出的哑:“我找谁结去?” “又不是去菜市场买菜,想找谁就找谁。” 周肆脑子一转,一个想法凭空而起:“这北京城想嫁你许公子的姑娘还是挺多的。” “只要你愿意,娶个媳妇儿多简单。” 许默指腹摩挲着茶杯边缘,脑子里浮出夏竹那张脸,嗓音清淡地拒绝:“我不乐意将就。” 周肆最看不得他这事到临头还淡定自若的模样,忍不住吐槽:“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愿将就,等你回过神都迟了。你要不乐意,跟人姑娘签个婚前合同,事完了再离,多简单的事儿。” “你要实在不行,去找汤圆儿试试。她以前不是挺喜欢你?你要是提出跟她结婚,她肯定乐意。” 许默低头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肆以为他不乐意,又出馊主意:“实在不行你去把周娆找回来结算了。这些年你单着,不就为了她?她如今人不是还在美国,以你的能力,找个人还不容易?” 提到周娆,许默平静的面皮浮出淡淡的离谱。 他喝完最后一口茶,搁下小巧精致的茶杯,轻描淡写阻止:“我跟她早就过去了。” “就算知道她的地址,我也不会找她。” 周肆一听,挑挑眉,翘起二郎腿,满脸戏谑:“真过去了?” “那你跟汤圆儿置这几年气,是因为对周娆有情,还是因为汤圆儿自作主张替你解决了她?” 许默缄默不语地瞥了眼幸灾乐祸的周肆,没眼再看。 这趟坐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中途沈妍打电话催周肆赶紧回家,周肆是个宠妻狂魔,得了令,茶不喝了,人也不劝了,拿起手机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周肆想起什么,又折回身提醒许默:“别忘了我跟你说的,你好好考虑考虑。这事儿要处理好了皆大欢喜,处理不好你也跟着遭殃。” “早了结,早轻松。别等到时候后悔。” 许默维持着原姿势不动,坐了差不多五分钟,许默也起身离场。 出了四合院,许默开车上了主干道,望着车流,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哪处住所。 他尚且不知,这一次谈话将会影响他往后一生的决定。 许多年后的某一天,他再来总结这段故事,他只想到一个词——天意如此。 — 一大早,医院雇佣的清洁工就进病房打扫卫生。 动静不算大,熬了大半夜的夏竹却被突然惊醒,她蜷在陪护床,迷迷糊糊睁开眼撞见的就是清洁工阿姨忙碌的背影。 走廊时不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说话声,夏竹意识到在这样的环境长待太遭罪,想给老太太换个环境。 陪护床又硬又硌,夏竹睡了不到三小时,起来浑身痛,她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弯腰穿上鞋,起身去洗手间洗了个冷水脸,冷水刺激着脸部肌肉,夏竹勉勉强强精神两分。 再出来,丁舒桐已经抱着保温壶进来了。 她昨晚特意回去熬了鲫鱼汤,一大早就送过来,服侍老太太喝汤。 听见动静,丁舒桐端着碗扭头望了眼萎靡不振的夏竹,捏着勺子给老太太喂了口汤,丁舒桐调侃:“医院的陪护床不好睡吧?” 夏竹呼了口气,满脸写着没睡好的幽怨:“岂止是不好睡,简直是折腾人。” “这条件也太差了,给姥姥换个病床吧。” 喝汤的老太太摆摆手,拒绝:“换什么换?不换。今儿下午就能出院了,再忍忍。” “我年轻时候三下乡,条件可比这辛苦多了。也就你们这些小辈闯上了好时代,所以才有这清福享。” 丁舒桐耸耸肩,满脸无奈:“我第一天来医院就想换,奈何人老太太不想搞特殊,加钱也不肯,非要住普通病房。我也只能听她老人家的。” 说到这,丁舒桐心疼地看一眼腰酸背痛的夏竹,问她:“现在是不是挺后悔昨晚的决定?” 夏竹见小姨不停给她使眼色,笑着摇头:“那倒没有。就是觉着白遭罪啊。” “今天办出院吗?需要什么手续,我去看看。” 丁舒桐盛了口鱼汤喂到老太太嘴边,阻止夏竹:“你姨父待会去办出院手续。你就甭忙了,啥也不懂。” “对了,我刚刚在楼下看到你那个竹马了。别说,小伙子长得真好看,难怪你小时候那么喜欢人家。” 夏竹一愣,满脸困惑:“我哪个……竹马?” 老太太喝完最后一口,丁舒桐将汤碗放下,含着笑意打趣:“自然是跟你一个大院长大的那个,好像姓许来着?你上大学不是天天跟我说喜欢他。” “怎么,这么快就将人抛之脑后了?” 夏竹知小姨碰到的人是许默后,撇撇嘴,嘴硬否认:“早忘得一干二净了。您就别取笑我了。” 丁舒桐若有所思哦了声,“是吗?那人还大清早地专程提着果篮、鲜花来探望姥姥呢。难不成是看在我的面儿?人这会儿跟你小姨父在楼下寒暄。待会他进来,你是不是要提前找个地儿躲躲?免得你俩见面彼此尴尬。” 夏竹:“……” 不知道是丁舒桐的有意提醒,还是昨晚胡言乱语留下了后遗症,夏竹现在确实没脸见许默。 她在病房转了两圈,拿上包准备走人,结果被丁舒桐一眼看穿心思,夏竹眨眨眼皮,满脸无辜:“那什么,小姨,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儿要忙,我下午再过来。” 丁舒桐看她躲不及的模样,经不住唏嘘:“你什么时候这么畏畏缩缩了?难不成他还敢吃了你不成?” “他要真敢欺负你,小姨替你出气还不成?” “出息!” 夏竹还没来得及反驳,病房门口突然多出两道身影。 姨父孟慷培穿着深色中山装,看看妻子,又望望要走的夏竹,脸上堆满笑意问:“谁吃了谁?出什么气?” 夏竹连忙给丁舒桐使眼色,对方恨铁不成钢地睨她一眼,转移话题:“怎么才上来?” 孟慷培同妻子露出一丝歉意,温柔解释:“跟含章在楼下探讨了一下学术,一时入迷,忘了时间。” “岳母腿脚好点了吗?” “难为你有心,好多了。”老太太嘴上说着,可打量的眼神一直往孟慷培身后的许默身上瞟。 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许默字含章,出自《易经》: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 意为:满含美德而不外露,能够坚守正道。或者追随王者的事业,并不计较个人得失,最终会有理想的结局。 一般长辈叫字,平辈叫名,夏竹从来都叫许默,没叫过他的字。 乍一听,差点没反应过来。 病房狭窄,一下子挤这么多人有点站不下。 夏竹觉得憋得慌,说了句出去透透气便低垂着脑袋钻出病房。 她前脚刚出去,后脚许默就跟着出来。 两人站在混乱的走廊,隔空对视一眼,夏竹这才发现许默身上还是昨天那套衣服。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许默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乱糟糟的,头顶塌了几根,人也没什么精神,满眼的倦意,那样子活似刚从网吧通宵一夜才出来。 夏竹见他状态极差,本能蹙眉:“你昨晚干嘛了?” 许默扶了扶眼镜,露出困惑: “嗯?” 夏竹:“跟瘾君子似的,嗒焉自丧的。” 许默:“……” 医院不适合叙旧,也不适合嬉笑怒骂。 走廊、病房挤满受病痛折磨的病人,也堆满了面色惨淡、为亲朋奔波劳碌的家属,大家虽然苦恼难深重,却在与人擦肩而过时总能挤出一丝笑意。 既是鼓舞他人,也是激励自己。 夏竹面对这样的境况只剩无用的怜悯,她背靠在冰冷的墙面,望着这些人,也禁不住感慨:“住这里面的人恐怕最大的愿望就是身体健康。” 许默蹙眉,纠正夏竹的措辞:“是唯一。” 春喜 第15节 生死之外,无大事。 夏竹沉默片刻,抬头问许默:“那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自由。” “什么?” 许默站在原地,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墙壁,不知道在看什么。 夏竹以为他不会回答再这个问题,没曾想他冷不丁说:“我想要有自主选择的自由。” 那时候的夏竹不知道,许默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或许,她早在命运的安排下感受到了上天对她的馈赠。 只是她对此毫无所知。 多年以后她才明白,许默说的是—— 「我不要被逼迫、安排的人生,爱情是,婚姻也如此。」 他想拒绝的,也不见得是她。 第14章 那天夏竹心情很好。 上午孟慷培亲自替老太太办理完出院手续, 叫上夏竹、许默两小辈一起去饭店吃饭,说是给?老太太接风洗尘。 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身上沾了不少消毒液的味道, 多少有?点晦气?。 这事儿要放在从前是决计不可能?的, 孟慷培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打小就信奉无神论, 从来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说法。 可现在, 他竟也学了老一辈的风俗。 夏竹眸光一转,笑?着打趣:“姨父这些年怎么也变了?” 孟慷培站在丁舒桐身旁, 体贴地接过丁舒桐递过来的大包裹,四十岁的年纪却?不输三十出头的人,他顶着一张可以窥见他年轻时候的盛世美?颜的面?孔,对着夏竹轻笑?:“姨父年纪大了。年轻时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只盼家?人平安无恙。” 不知道是不是经受艺术的长期熏陶,孟慷培身上携着一股淡泊名利、视金钱如粪土的气?质。 夏竹曾在小姨的房间看到过姨父年轻时的照片, 照片上的姨父着一袭月白长衫,指间捏着烟, 翘着二郎腿坐在藤椅, 睼着眼, 满脸不羁地瞥向镜头。 那时候的他年轻气?盛, 傲气?自负,是美?院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不少姑娘前仆后继涌上去都没用?。 未出名前有?大人物看上他的画, 想要重金求买, 小姨父却?将所?有?画都烧了个干净, 狂妄放言:“我的画不卖给?腌臜的生意人。” 而这样骄傲自满的人最后却?甘愿为小姨画地为牢,生活里除了画画, 只小姨一个人。 他俩在外流浪那两年朝不保夕,日子过得极艰难,曾经自负到“不为金钱所?动”的小姨父为了挣两人的生活费竟然瞒过小姨偷偷到街头为人速写?,一张速写?三十块,那天他画了上千张,勉强赚足半个月生活费。 小姨得知实情既心疼又难过,姨父倒是看得开,安慰她:“规矩是用?来破的,骨气?是拿来断的,不必难过。” 夏竹曾亲眼目睹过姨父宠溺小姨的名场面?,丝毫不怀疑小姨父能?做到心甘情愿为小姨付出生命的举止。 很长一段时间,夏竹都在想,她这辈子是否能?遇到小姨父这样坚定?择她的人。 后来她意识到,这样的爱,一生难遇。 生来没有?的,以后也不会有?。 刚下手术台的冯珂知道老太太要出院,特?意准备了一份礼品,说是照顾不周,请多多包涵。 夏竹靠近病房门口,冯珂顺势将礼品塞到她手里,嘱咐她这段时间辛苦了。夏竹受宠若惊,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感谢还是该拒绝。 等她反应过来,冯珂已?经转身离开。 他就像个功成身退的大英雄,送了礼就撤,丝毫不给?人回绝的机会。 冯珂私下对老太太多有?照顾,老太太对他印象不错,见状连忙让夏竹去办公室亲自感谢冯珂,还嘱咐她以后有?机会请人冯医生吃个饭。 夏竹前脚刚追出病房,后脚老太太就在丁舒桐的帮助下坐进轮椅,望着门口感慨:“这冯医生人不错。” “我那天悄悄问了一嘴,人还单着呢,北京本地人不说,父母都是医生,祖上还曾出过宫廷御医,也算是医学世家?。无论是家?庭还是自身条件,跟汤圆儿都挺般配。” “他俩要是互相看对眼真是皆大欢喜。” 许默本来准备陪夏竹一起去见冯珂,打算当面?跟他说声谢谢,结果听到老太太开尊口,许默不自觉地慢下脚步。 落到最后一句,许默已?经歇了心思。 他缄口不言地阖上病房门,侧身茕茕独立在幽静深长的走廊,视线落在几步之?遥的医生办公室,脸上情绪不明。 病房内丁舒桐还在跟老太太细谈这提议,似在思考这两个人到底合不合适。 聊到最后,丁舒桐提前给?老太太打预防针:“她的事儿她自己能?做主。您就别操这个心了。” “姐夫最近在忙一个大案子,估计一年半载结束不了。您出了院跟我住段时间?” 老太太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 “什么案子?” 丁舒桐含糊解释: “一桩经济案,牵扯的人太多,姐夫也焦头烂额着呢。您就别关心这些了,顾好自己的身体就是帮大忙了。” 不知道是不是医院的味道太刺鼻,许默胸腔闷得慌,没听两句就折身去楼道透气?。 — 夏竹跟冯珂聊完出来,病房里早没有?许默的踪影。 丁舒桐招呼夏竹去找人,中途还不忘给?夏竹使眼色,好似在说“赶紧去看看你?的小竹马哪儿去了,别走丢了”。 夏竹无奈地扯了下嘴角,钻出病房到处找人。 15层楼找了个遍都没发现人,结果在消防通道找到许默。 她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侧着身子扎进那道门,没走两步,一抬头就见许默立在转角的窗户下,指间捏着一根烟,没点燃。 楼道昏暗,他藏于光影处,身材被窗口斜照进来的光线切割成黄金比例,优势尽显。 背光而站,脸部阴沉得看不清情绪,他的眼睛却?漆亮有?神,略带诧异盯着凭空冒出的她。 夏竹看到人,骤然感觉心里缺失的那块被填满了,她上前两步,满腔疑惑:“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许默抬抬眼,神色闪过一丝恍惚,“出来透透气?。” 夏竹词穷,不知道该说什么。 索性丁舒桐见她久久未返,打了个电话过来催促她。 夏竹紧绷的心弦立马松了半拍,眉梢也染了半分?轻快。 接通电话,夏竹低声交代:“找到人了,我们马上下楼。” 丁舒桐没说两句就挂了。 夏竹揣好手机,终于有?借口:“小姨她们在楼下等我们。” 许默配合地点头,跟着夏竹走出楼道。 路过垃圾桶,他将那支没点燃的烟抛进去,夏竹摁完电梯下行键正巧碰到这幕,她眉眼微抬,下意识问:“你?什么时候会抽烟了?” 许默眉头微拧,似在思索,“13年。” 提到敏感数字,夏竹立马黯然失色,没了问下去的勇气?。 许默反而坦荡解释:“那两年压力大,忙着在纽约金融街扎根,天天熬夜班。有?天晚上心里燥得厉害,下楼转了圈,中途碰到一家?中超,进去买了包万宝路。结完账出来,我点燃抽了两口,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这玩意儿真是个好东西。” “……” — 为了照顾刚出院吃不了重口味的老太太,孟慷培选了一家?广式餐厅。 餐厅老板跟孟慷培有?私交,一早就准备好了包房,就待他们过去。 老板是广东人,说话时带着很浓的口音,夏竹跟许默走在最后面?,听着老板蹩脚的腔调,夏竹在背后偷偷跟许默讲:“广东人的普通话确实有?他自己的味道。” “我们剧组有?个男演员也是广东人,台词功底极差,每次女?演员跟他对戏都忍不住笑?场。有?时候一场戏得ng十好几遍,耽误整个剧组的进度。” “这男演员是个花花公子,玉面?书生模样再加一副会说情话的好嗓子,很讨剧组女?演员的欢心。追求女?孩时他很能?利用?自身的优势,操着一口流利的粤语,总用?他那双看垃圾桶都深情的桃花眼迷迷糊糊盯着女?孩,深情表白:我好钟意你?啊,你?知唔知道。” “一部戏里被他追求的女?孩少数也有?七八个吧,戏一结束,他就抽身而去,是个十成十的渣男。可是他情商很高,分?手时那些女?孩从来不会说他坏话,反而觉得他是个好好情人。” 许默听得眉头微蹙,抓住重点问:“那人也追过你??” 夏竹撇撇嘴,笑?着否认:“他倒是想,哪儿敢啊。” “我手上攥着足够让他在圈子里混不下去的证据,他怎么敢在我面?前用?一些见不得台面?的招儿。真敢这样,我肯定?不让他好过。” “曾经倒是姐姐前、姐姐后地勾搭过我,可惜,我瞧不上他的做派。私下给?了他一个警告,让他好自为之?。”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些硬茬不好惹,没敢碰钉子。” 夏竹说这话时满脸不屑,神色里透着淡淡的恼怒,显然是很不喜靠歪门邪道获取资源的人,那男演员好巧不巧撞上她枪口了。 许默瞧着外柔内刚、骨子里充斥着傲气?,被世俗裹挟却?不世故的夏竹,忽然觉得,她早已?经不是几年前遇到一丁点委屈就打电话向他哭诉的小姑娘了。 时间带走的,远远不止距离。 那些细碎的变故拼凑在一起,足以够成一个崭新的她,而他全然不知她的陌生。 — 包厢里,孟慷培跟许默聊起了现代教育的发展趋势,两人你?来我往,聊得畅快淋漓。 孟慷培看许默的眼神越来越欣赏,到最后,竟有?“相逢恨晚”的惋惜。 夏竹向来不喜欢这些,她坐在许默身旁,低着脑袋埋头吃饭。 昨夜折腾大半夜,她这会儿已?经是强弩之?弓,耷拉着眼皮,困到手里的筷子几次夹空。 丁舒桐忙着照顾老太太,没注意到夏竹的动静。 等她得空,正好撞见许默默不作声端起夏竹的小碗,拿着公筷给?她夹了两个她刚刚几次都没夹到的虾皇饺,夹完将碗悄悄搁置在夏竹手边,许默又取了个空碗给?她盛了碗山药茯苓乳鸽汤。 途中许默还不忘回应孟慷培的问话,两人你?来我往,丝毫没有?耽误。 夏竹困得时不时垂一个脑袋,压根儿没注意许默的举动,等她好不容易清醒片刻,面?前已?经多了碗热腾腾的汤。 春喜 第16节 她扭头瞄了眼旁边的许默,他正侧着身,手搭在膝盖,扭头跟姨父讨论今年美?国新总/统就任对中国的影响,这样子显然不像给?她盛汤的人。 夏竹脑子晕得厉害,没那精力想太多,只茫然地眨了下眼皮便捏着勺子,低头喝汤。 一口热汤下肚,胃里一阵暖流划过,好受不少,她沉迷美?食地眯了眯眼,继续埋头吃第二口。 丁舒桐目睹全程,为此还将考究的目光投递在许默脸上,可惜,窥探不出半点异常。 吃完饭,许默有?课得回t大一趟,夏竹不想去剧组,决定?跟随姥姥一起坐上姨父的车去小姨家?。 丁舒桐今天不坐副驾驶,非要挤在后排,孟慷培也随她。 路上夏竹困得受不了,脑袋磕在小姨的肩头,抱着她的胳臂,放心地让自己陷入沉睡。 小姨心疼夏竹熬得黑眼圈都出来了,轻拍着夏竹的脑袋,低声呢喃:“困了就睡,到家?叫你?。” 丁舒桐这么一说,夏竹反而睡不着了。 车窗开了条缝,风从窗口钻进来,吹得夏竹越发清醒。 夏竹也没起来,脑袋继续靠着丁舒桐,闻着她身上的味道,仿佛依偎在母亲身旁。 她心情美?妙,不自觉地哼起歌词。 丁舒桐见她睁着眼,哪儿还有?困意的样子,她宠溺地笑?笑?,小声试探:“你?跟你?那小竹马真没戏了?” 夏竹肩头一缩,歌也不哼了,苦大仇深拒绝:“没有?。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你?可别学姥姥乱点鸳鸯谱,不然,我哭给?你?看。” 丁舒桐低笑?:“多大人了还哭。之?前跟这小子不熟,今儿相处下来,人确实不错。懂礼守节,也有?自己的见地。能?得你?小姨父连声夸赞,不是个浅薄的人。” 夏竹撇嘴,诋毁:“他装的。就是个小人,小姨也信?” 一听就是在撒谎,丁舒桐捏了捏夏竹的鼻尖,笑?问:“要不咱俩打个赌?” “赌什么?” “赌你?俩缘分?未尽。” 丁舒桐的语气?格外确信,仿佛她已?提前窥探了先机,只待时机一到就揭晓谜底。 夏竹诧异丁舒桐的信任,忍不住疑惑:“怎么这么说?” 丁舒桐想起最近听到的风声,握着夏竹冰冷的手指,悄悄问她:“如果哪天许家?楼塌了,你?忍心看他深陷舆论,遭遇非人待遇,彻底成为一枚废子吗?” 夏竹想当然地否认:“当然不行!” 话音刚落,夏竹脑子里骤然闪过几个模糊的念头,还没来得及成型就被丁舒桐无形摧散:“既然如此,你?觉得你?能?独善其身?” “小姨总觉得,你?俩的结局不该如此。不过你?也不用?过于忧虑,该来的总会来,凡事顺其自然。” “真到了那天,你?背后还有?我,总不至于孤立无援。” 彼时夏竹尚不知道,她与许默的关系到达关键点,总是被命运推着走。 那是他俩躲也躲不开的宿命。 她是早产儿,生下来不足五斤,医生曾断言她易早夭。 丁菱夫妇不信邪,非要逆天改命,为了让她活命,往寺院不知道捐了多少香火,有?一年北京大雪,丁菱抱着不足月的夏竹从潭柘寺寺脚一步一步跪上山顶,为她求了一枚开过光的翡翠玉佛吊坠。 那枚吊坠夏竹戴了十八年,直到生日那天才被她摘下来丢进保险柜里。 六岁她随丁菱上山礼佛,方丈赐了她八个字:“有?求皆苦,无求乃乐。” 夏竹至今参不透方丈的告诫。 却?又觉得这就是她的命,不用?算便能?知晓结局的命。 第15章 孟慷培前几年在万柳书院购置了一套五居室的大平层, 上跃户型带阁楼。 “万柳的墙,西宸的缸,霄八的顶, 融创的湖, 紫辰院的树, 北平府的院子住着谁。” 这句俗语在北京豪宅市场流传已久, 而万柳占的就是这个墙字。 据说万柳书院的墙砖是负责人特地去欧洲跑了十几处砖厂才确定crh黏土砖的灰最理?想, 最终成就它的独特。 而孟慷培选择购在这里,纯粹是因为这里安静。 无论住哪儿, 丁舒桐都会照例给夏竹留一间房,里头?布置成她喜欢的样子,夏竹早就把小姨家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家。 遇到不能跟旁人讲的秘密,她总会跑到小姨家里,晚上跟她躺在一张床上,裹在被子里, 小声?说着?自己的遭遇。 夏竹大学四年跟丁舒桐聊得最多的人就是许默。 她也是唯一一个见证了夏竹与?许默从总角之宴走到关?系分崩离析全?过程的长辈。 13年的初春,许默抛下所有, 不顾一切地飞往美国定居, 夏竹去机场阻拦未果, 难受得肝肠寸断, 她那天泪眼模糊地开着?车跑到丁舒桐家里,抱着?丁舒桐差点哭到晕厥。 丁舒桐吓得手忙脚乱,还以为夏竹出了什么大事儿, 那天动静大到几乎惊动家里所有人。 眼见没法收场, 夏竹才断断续续、毫无头?绪地说出许默离开北京的事实。 丁舒桐出乎意料的冷静、理?智, 从夏竹没有逻辑的叙述里总结出一个事实——夏竹的心上人跑了。 夏竹花了半年才接受这个事实,期间所有的颓废、狼狈以及深夜的崩溃、愧疚, 丁舒桐都看在眼里。 眼看夏竹人快废了,丁舒桐不忍她因为这点小情小爱一蹶不振,强行让她振作?起来,安排她远离北京这个伤心地,出国深造。 夏竹也是某天晚上回家,偶然看到头?发花白的姥姥坐在小姨家的客厅唉声?叹气?,脸上写满心疼才意识到这件事不知不觉影响到了她的家人,她当即决心作?出改变,连夜换过期的签约、护照,考雅思,确定学校、公寓,两个月后飞去英国留学。 在英国留学那几年,夏竹毕业后并没着?急回国,而是玩遍整个欧洲,中途认识了形形色色的朋友,她们?一起玩一起闹。 后来夏竹又恢复一个人,她独自去蹦极、潜水、滑雪、徒步……在一次又一次的挑战自我的极限里,慢慢放下心里的执念。 等她再次回到北京,才发现北京那两年发展极快,仿佛被浇筑了新的鲜血似的,一切都焕然一新。 以至于到了今日,她都快忘了—— 13年的那场大雪到底有多残忍,到底掩埋了多少不甘愿、多少愤与?怒。 — 晚上夏竹躺在床上,闻着?清洗过的散发着?蓝月亮洗衣液幽香的被罩,翻来覆去睡不着?。 拧麻花似地滚了两圈,夏竹长叹一口气?,捞起床头?柜的手机,试图用电子产品缓解失眠的痛苦。 小姨在车里隐晦提及的几句话在夏竹脑子里不停晃荡,夏竹隐约觉得不可能,毕竟许家家大业大,就算楼塌了也不可能影响到许默。 可联想到许林为非作?歹、肆意妄为的性子,夏竹又忍不住担忧。 在微信通讯录了挑挑拣拣了半天,夏竹最终挑中周肆这个幸运儿。 点开对?话框,夏竹有意瞄了眼右上角的时间。 凌晨1:25分,按照他之前的德行,应该还在哪个风月场所混迹,指定没睡。 夏竹不想轻易暴露自己的目的,点开输入法,犹犹豫豫片刻,中规中矩发了句“三哥,在吗?”。 也是巧,电话那端的周肆睡到半夜突然口渴,有预兆地起床喝水。 下楼到厨房冰箱里翻了瓶矿泉水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瓶,周肆拧上瓶盖将剩下的水丢回冰箱,趿着?拖鞋、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回到卧室。 刚准备掀被躺下,床头?柜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里头?躺了条微信。 周肆困得迷迷糊糊,解锁屏幕,觑着?眼点进微信。 瞧见夏竹五分钟前发的那句“在吗”,周肆面露诧异,睡意顿时全?无。 要知道这三年来,夏竹几乎与?北京的关?系网单方面地切断了联系,这种半夜找他的事儿从前就没怎么发生过,如今更是少之又少。 可以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不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她断然不会挑这个点找他。 周肆心里一合计,隐约觉得夏竹有话要说,扭头?看了眼睡得安稳的沈妍,他俯身轻轻亲了下妻子的额头?,穿上拖鞋,拿上手机走出卧室。 阖上书房门,周肆一头?躺在书房的沙发椅,点了根烟,不慌不忙回复夏竹:「怎么了?」 夏竹消息发送成功,内心忐忑地等待回复, 结果那头?迟迟没动静,夏竹刚想放手机睡觉,屏幕里猛地弹出一条微信,激得夏竹蹭地一下坐起来。 她捧着?手机,瞟了两眼周肆发的那三个字,坐在床上,噼里啪啦打出一行字:「许家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跟许默有关?系吗?」 「我刚刚听小姨隐晦提了两句,总觉得不太对?劲。三哥你要是知道能不能跟我说两句?」 那头?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 夏竹见这情形,眉头?微皱,莫名?忐忑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儿?至于这般删删减减,难以启齿吗? 足足等了五分钟,周肆的消息才发送出来,连着?发了七八条,夏竹压根儿没机会插话。 「是出了点事儿,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暂时影响不到许默。」 「许林前几天在上海睡了个不该睡的女孩,还把人姑娘打成重伤,女孩家里有点背景,处理?不好很难控制舆论。」 「这事儿跟许默关?系倒是不大,不过遇到许林这种人,跟他妈身上绑了个定时炸弹似的,随时随地有爆炸的危险。许默要是不尽早脱离许家,迟早受牵连。」 「许代山新立了份遗嘱,遗嘱继承人里可没有许默的名?字。怎么说,人许叔是压根儿不把许默当儿子看待。好歹许默也是三叔的骨肉,就这点,许叔就不该如此厚此薄彼。文?姨前几天为了这事儿大发雷霆,如今正跟许叔闹着?要分家。许默前两天跟那姑娘相亲就是文?姨一手促成的,估计是文?姨看不过去,想给许默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让他有点依仗。」 「许默跟咱几姊妹情况不一样。他十来岁才到大院,又是跟文?姨改嫁过来的“孤儿”,打小无父无母,身边也没个兄弟姐妹照应,如今既得安抚气?头?上的文?姨,又得提防许叔,还得应付学校的一堆破事儿,处境着?实煎熬。」 「如今他能做的不多。要我说,最好是找个有能力、有背景的人结婚,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这样也不怕被牵连。」 夏竹勉强消化完周肆说的这些内幕消息,想到许默那天在马路边跟文?琴打的那通电话,脑子里有些摸不清,她犹豫不决发出疑问:“他能找谁结婚?” 周肆不肯把这些说得太细,只模棱两可回了句“这我也不好说”便?匆匆结束话题。 夏竹跟周肆聊完,更难入睡了。 小姨的话肯定不是空穴来风,指定是听到了一些风声?,至于结局如何还未定。 局势混乱的情况下,肯定有浑水摸鱼之人,难保不会来个逆袭。 夏竹不担心许家的处境,却有些担忧许默如今的境遇。 联想到他那天发的那条朋友圈,很难说,他不是在自嘲。 估计他也没料到,他一个做金融的,竟然有一天会把自己当成商品来看待。 春喜 第17节 三年前许代山在京郊出了场车祸,还没来得及捂嘴就被媒体争相报道,虽然丁舒桐很快把这消息掩盖过去,可许家几个长辈还是仗着?辈分、年纪几度闹着?要分家产、分/权。 许代山在医院昏迷整整半个月,文?琴忙得焦头?烂额,想让许默暂时代替许代山处理?集团事务,却被许默严词拒绝。 许默非但不帮忙,反而丢下这些烂摊子一走了之,俨然不想参与?许家内乱。 文?琴气?不打一处来,甚至放狠话,既然许默执意要走,以后这个家再没他的位置。 夏竹不知道具体细节,只知道许默当天就定了飞往美国的机票,气?得文?琴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 后来许代山清醒过来,不顾身体状态,强行回公司坐镇逆转了局面,将那些试图分家的人全?都给压制下去。 公司盈利也由负转盈,跌到谷底的股票也开始有回暖的趋势。 也是那时起,许代山避免再出意外,开始着?手培养接班人。 许代山将心思打到前妻的儿子许林身上,将他从酒肉池林里揪出来,强行送他去国外深造镀金,勒令他改掉身上陋习,准备今年年底让他进公司实习。 谁知道许林趁着?暑假这两个月偷偷回国,在香港转机时偷跑到澳门豪赌不说,还与?几个狐朋狗友在上海一间酒吧,借着?酒意在洗手间里强/奸了一个稚嫩清纯的女大学生。 到底是亲生骨肉,害怕舆论发酵压制不住,影响下一届的董事选拔,许代山只能冒着?风险连夜飞到上海处理?此事。 但是夏竹没想到的是,她前脚刚从周肆嘴里听说许林这段时间干的蠢事儿,后脚就在微博看到他五分钟前大摇大摆发了条吐槽微博。 05-14 00:26 xulin:「不就是一个女学生,睡了又如何。还跟我逼逼赖赖,定要我坐牢。害我半夜被老?头?子拎回北京,真他妈晦气?。」 夏竹特地瞥了眼定位,见许林的定位在北京首都机场,隐约猜到事儿肯定解决完了,至于怎么解决的,尚且不知。 可看许林这语气?,显然处理?得不合他心意。 微博刚发出四五分钟,底下就多了七八条评论。 夏竹无意窥探,却还是点进评论区。 「用户4522:许少爷厉害。」 「娜娜:谁惹少爷这么生气?呀~」 「谁这么不识好歹?」 「……」 全?是恭维他的,夏竹点了几个头?像,好几个都是女号,全?是一些不太出名?的嫩/模、小网红和女明?星。 夏竹瞄了一圈许林的关?注列表,居然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关?注里找到了她的大号。 她大号很少发微博,偶尔发一条,都是发一些剧本?消息或者帮忙剧组宣传一些演员剧照或者剧透图,没曾想许林也关?注了她。 夏竹没由来地犯恶心。 她摸了摸手臂上凸起的鸡皮疙瘩,退出微博,关?掉手机,强迫自己闭上眼睡觉。 陷入困意前,她想的是——要不要把微博注销了。 — 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剧组磨了整整四天终于拍完最后一场戏,演员大杀青。 这部戏拍了四个多月,中途虽然有点波折,最终还是胜利收工,周川很高兴,吆喝全?剧组晚上一块儿吃庆功宴。 汤倩那天跟变了个人似的,脱下戏服,换了条条纹长裙,卸完妆跑出化妆间在取景地转了一圈,最终在角门找到夏竹。 彼时夏竹在跟沈妍打电话,电话里沈妍约她周末一起逛街,夏竹暂时不进组没什么事儿做,抱着?手臂,肩头?靠在墙角,欣然答应她的邀约。 挂断电话,夏竹准备收拾东西走人,那庆功宴谁爱吃谁吃,反正她不去。 没曾想转身就撞上汤倩,两人隔空对?视两眼,夏竹看着?面前忸怩不安的汤倩,懒洋洋开腔:“您有事儿?” 汤倩别扭地避开夏竹打量的目光,故意低垂着?脑袋,压低声?音讲:“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夏竹隐约明?白她为什么道歉,收了气?性,似笑非笑道:“哟,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您何错之有啊,竟然劳您亲自道歉。” 汤倩卸了妆其实挺漂亮,算得上清纯、精致的一张脸,比她化了妆还好看,也难怪能被信达资本?的总裁看中。 之前汤倩要加的戏份全?部被夏竹给砍了,她演技还算可以,只要不作?妖,火是迟早的事儿。 抛开不走正道这点,夏竹对?她没什么意见。 可说起来,这是人家的私事儿,跟她夏竹没多大关?系。 见汤倩有意道歉,夏竹也没刻意拿乔,说了句算了就把这事儿揭了篇。 她想的是,这戏都结束了,她还斤斤计较什么。 好歹一个圈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保不齐人后面飞黄腾达了,她还能讨个好名?声?? 而是戏一完,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也不见得再有交集。 只是夏竹没料到,不久后的一天,她竟然为了汤倩差点出事。 也是因为这场事故,促成了她跟许默的关?系。 当然,这都是后话。 彼时的夏竹还不知道,话说三分满,事做七分休的重要性。 第16章 聚餐地点定在二环一家五星级酒店, 人?均四位数那种,剧组一百来号人?,一顿饭下来少说也得小六位数了。 夏竹诧异周川的大手笔, 问他是?不是?脑袋被砸了。 周川当时?坐在夏竹车里给大老板发微信, 闻言头也不抬地回她:“我要有这钱我拍戏的时候还用得着苦逼节省费用?这顿饭自然是?人?林总出资。” “别看人?这段时?间一直在上海, 可剧组大大小小的事?儿他都一清二楚。今儿汤倩不是?杀青吗?人听说这事儿?立马定了饭店请全剧组的人?吃饭。自从林总来了趟北京后, 汤倩后面拍戏又是?请奶茶又是?请咖啡, 那态度直接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愧是?资本?家,为人?处世这点硬是?让人?挑不出一点错。” “啧, 你还别说。汤倩是?真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聊到汤倩,夏竹彻底没了调侃的心思。 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夏竹觉得这姑娘心思吧没那么坏,可性?格她着实?喜欢不起来。 说好听点是?直爽,说难听点是?笨得可爱,情商低, 不知?变通,要是?长期待在这圈里, 身后没个背景, 真真活不了多久。 顶多昙花一现, 演技再好也没用。 得知?这顿饭不是?周川掏钱, 夏竹也再没顾虑,担忧他太浪费、奢侈了。 毕竟圈里谁不知?道周川周导是?出了名的穷? 一部戏下来,别的导演赚得盆满钵满, 买房买车不说, 还能?搞其?他投资, 周川是?钱在兜里还没捂热,转头就捐给各种各样的公益项目了。 到最后, 手头也就刚好够半年的生活费。 也不知?道那些投资到底有没有落到实?处,能?不能?全部落到受捐助人?手里。 夏竹也劝过他,没用,她也懒得再费口舌。 这大冤种谁乐意当谁当吧。 这次饭店没单独分一个包厢,剧组所有人?都在大厅吃。 副导演按照咖位和戏份重?要程度,简单分了几桌,群演、工作人?员、主配、主演各自分了一桌,夏竹这个独立主编跟导演一起坐了主桌。 汤倩竟然也坐她旁边。 夏竹瞄了眼?紧挨着她的汤倩,忍不住纳闷,这人?怎么跟她挨一块儿?了?她俩不是?不应付? 汤倩不会看人?眼?色,她非但看不出夏竹不乐意跟她挨太近,反而?觉得她俩能?坐一块儿?绝对是?天注定的缘分。 而?汤倩别的不信,就信缘分,就像她跟那个人?,就是?缘分使然。 她格外高兴地朝夏竹旁边挪了挪凳子,与夏竹距离挨得更近。 趁周围人?不注意,汤倩小声跟夏竹讲:“咱俩又凑一块儿?了,挺有缘分的啊。” “这家饭店你来过吗?听说味道还不错,厨子是?五星级酒店重?金挖过来的。我之前跟他来过一回,不过吃到一半他就走了,我都没来得及品尝。” “今天庆功宴在这儿?吃,我还挺意外的。不过他现在人?在上海,没来吃还挺可惜。” “我之前听他提过一嘴,好像这家店的老板是?他哪个亲戚。他虽然是?上海人?,可外祖父是?老北京人?。用他的话?说,他也算是?半个北京人?。” “我之前偷偷打听过他的家庭……不过啥也没查出来,只在百度上搜到他外祖父的名字。算是?我触摸不到的那类人?。” 这姑娘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那时?候还不流行“笨蛋美人?”的说法,不过夏竹是?真心觉着汤倩这姑娘瞧着有点傻乎乎的。 前段时?间她怎么没看出来? 菜一道道上桌,看下来全是?硬菜,夏竹偷瞄了一眼?价格,每道菜至少999人?民币,足以证明出钱的这个人?有多豪气。 夏竹夹了块糖醋排骨放碗里,轻轻咬了一口,满口留香。 扭头瞥了眼?汤倩,见她盛了碗汤,一手捏着勺子喝汤,一手握着手机,单手打字回人?消息。 真不是?有意窥探人?的隐私,汤倩手拿得低,夏竹歪个脑袋的功夫就瞥到了聊天页面。 备注毫不避讳,直接存着「金主」二字,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如今的底气源自谁。 一整页的绿色对话?框,硬是?没瞧见对方的一条回复。 夏竹看汤倩还乐此不疲地打了大段文字发出去,搁下筷子,好奇问她:“人?都不回你,你还理他干嘛?” 汤倩在一堆表情包里选了个可爱的猫猫表情包发出去,发完,她将手机扔桌上,表情说不出的无辜:“谁让他是?老板,我是?打工的啊。” “其?实?他平时?也回我消息的,就是?话?比较少。今天可能?在忙吧,待会儿?肯定会回的。” 挺会为对方找借口。 夏竹以为汤倩这样的性?子不会有温顺的一面,没曾想,她其?实?也有自己的小聪明。 至少在“金主”面前会刻意讨乖,也会留有余地,时?刻警惕不能?超越那条警戒线。 夏竹私下找人?查过林之珩的背景,知?道他家世不错,父母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自己又是?信达资本?的掌权人?,称得上一句天之骄子,这样的人?很难说会对一个普通姑娘付出真心实?意。 服务员新上了小铜锅,怕不卫生,一人?一锅,每人?面前摆上盘刚片出来的新鲜羊肉片、肥牛……肉质鲜嫩,瞧着很有食欲。 汤倩见状丢下汤勺,最先做的一步不是?拿筷子将新鲜的羊肉片丢进铜锅,而?是?举着手机找了好几个角度拍照片,拍完在一堆底片里选一张最满意的发送给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应她的人?。 夏竹瞧见这光景,蹙眉问汤倩:“你跟他多长时?间了?” 春喜 第18节 汤倩真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她算了算时?间,语气说不出的轻松:“也就半年?” “别看时?间久,其?实?我跟他也就见了不下十面。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上海,我经常在剧组拍戏,很少有机会见他。不过我每次见他都能?跟他一起吃顿饭。” 夏竹困惑:“只是?吃饭?” 汤倩倒是?格外坦荡,笑眯眯说:“他可能?有洁癖吧,这半年我俩一次也没有睡过。顶多分别时?拥抱一下,或者亲一下额头、脸颊什么的。” “我也好奇过他是?不是?不行,有次我偷偷试探,他抓着我的手说,跟我在一起挺轻松,其?他的不要多问。那次之后我就再也没问过这些了。” 夏竹不是?很理解这种关系,她见过为了资源陪制片人?、导演睡的,也见过人?为了一个角色跟能?当她父亲的人?依偎在一起,做一些恶心的事?儿?。 可没见过林之珩和汤倩这种不伦不类的关系,既不是?谈恋爱,又没有肉/体?交易,单纯地饭搭子? 意识到自己之前对汤倩有些过分,夏竹其?实?性?格很好,能?屈能?伸。 趁着汤倩烫羊肉片的功夫,夏竹侧过头,小声同她说了句对不住。 汤倩没想到夏竹会道歉,她面部表情僵了一下,转瞬即逝,而?后爽快地摇头:“道歉就不用了啦,之前我也有错。咱俩就一笔勾销了吧。讲真的,我蛮喜欢你写的剧本?。我演的那个角色我也很喜欢,之前改戏份纯粹是?觉得那个角色的结局不该如此。” 夏竹见她如此通透,勾唇笑了下,决定将这事?儿?掀篇。 — 戏拍完,夏竹彻底闲下来。 她窝在公寓过了几天昼夜颠倒的混乱日子,躺在床上刷微博时?突然想起前两天沈妍约她一起逛街。 瞄了眼?日历,恰好是?今天,夏竹立马丢下手机,爬起床收拾。 沈妍的电话?打进来时?,夏竹刚洗完头,头发湿淋淋的,还没来得及吹干。 她撩开还在滴水的头帘,拿毛巾胡乱地擦了两下打湿的手,捡起沙发上的手机摁下接听,“妍妍?” 电话?里沈妍温温柔柔问:“竹儿?姐,你现在住哪儿?啊?要不要我过来接你。” 夏竹手忙脚乱,她打开免提将手机丢回沙发,重?新捡起毛巾擦头发,电话?里沈妍在问她们?在哪儿?汇合。 夏竹擦了几下头发,决定: “国贸吧,我待会开车过去,甭来接我了。” “逛完咱俩去什刹海找个地儿?看夜景,顺便吃点东西。” 结束通话?,夏竹嗖地一下跑进洗手间,翻箱倒柜地找出吹风机吹干半湿的头发。 化完妆,夏竹瞥了眼?墙壁上挂的古典钟表,见时?针已经指向六点,距离约定时?间不足两小时?。 她慌里慌张跑进衣帽间,从一堆衣服里挑出一件高腰紧身背心,一条天蓝色阔腿牛仔裤,外面套一件长款灰色风衣,又跑去首饰柜里翻出条金属项链、配套耳环戴上。 一切准备就绪,夏竹松了口气,换上平底皮鞋,拿上车钥匙,背上celine ava系列的标志印花牛皮革链条包,美美出门。 为了搭配这一身,她还特意戴了副墨镜。 整个人?的气质像是?去走t台似的,又酷又美。 没曾想,出门一路都在堵车,她的小mini挤在一堆宝马、奔驰、玛莎拉蒂、jeep里硬是?无法动弹半分。 眼?见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夏竹百般无奈地给沈妍发了条短信,告诉她路上塞车,可能?会迟到几分钟。 沈妍秒回,告诉夏竹慢慢来,不着急,她先去商城转转,边看边等。 夏竹叹了口气,关掉手机,继续面对这堵成狗的境遇。 八点四十五分,夏竹紧赶慢赶,终于赶到国贸。 这个点到处都是?人?,夏竹停好车,马不停蹄去商城找沈妍,找到她时?,她正在一家男装品牌店给周肆买衬衫。 这家店属于会员制,每年至少得消费七位数才有机会办理本?店会员,夏竹没会员卡,也不是?这家店的常客,连门槛儿?都进不去。 她搁门口儿?站了不到两分钟,受了不少销售员的冷遇。 夏竹无言以对,只能?给沈妍打电话?,让她出来接人?。 电话?挂断没多久,沈妍满脸歉意地走出来,说她刚刚忘了嘱咐店员,害得夏竹进不去。 夏竹倒是?无所谓,只是?睨了睨刚刚冷眼?的销售,笑眯眯讲:“这家店格局不太行,咱俩换一家?” 沈妍秒懂,衬衫也不买了,拿上包就走人?。 摆脱几个店员的热情阻拦,夏竹偏头瞄了瞄沈妍,见她肤色晒黑好几个度,忍不住调侃:“去澳洲玩一趟,我差点认不出你了。” 沈妍:“……” 她就知?道要被取笑,自打她回北京,熟人?见到她,总会说一句:“妍妍打哪儿?玩去了,怎么晒这么黑?” 两人?逛到商城打烊才结束。 不得不说女人?的战斗力?着实?惊人?,周肆下班过来接沈妍,瞅见两人?大包小包地提着东西等在商城门口,周肆一边接东西,一边咋舌:“你俩干脆把商场买下来得了。” 吐槽完又忍不住心疼: “怎么不叫个人?跟着,俩小姑娘提这么多也不嫌累。” 沈妍抱了抱周肆,小声说只想着跟竹儿?姐随便逛逛,没曾想买这么多。 夏竹见周肆接手,乐得轻松,她也就买了两条裙子,剩下的全是?沈妍买的。 闺蜜逛街总是?互相夸赞,这一夸就停不下来了。 将购置的东西全扔进周肆的后备箱,三人?坐车去什刹海吃东西看夜景。 路上周肆开车,夏竹坐在后排降下车窗,趴在窗口,任凭风从窗口灌进来吹拂在脸上,日子说不出惬意。 周肆开了段路,突然想起什么,不经意说了句:“本?来许默也要过来的,结果学?校临时?有事?儿?,没走成。” 提到许默,夏竹不自觉地想起不久前周肆说的那些话?。 夏竹咬了咬下嘴唇,刻意讲:“我前两天刷朋友圈,好像看到许林回北京了。” 提到许林,周肆表情顿了下,心不在焉回夏竹:“他回来了就回来了。难不成哥几个还得专程给他摆一桌欢迎他?” “最近倒是?老实?,就是?不知?道后面有什么招儿?。听说昨儿?个被许叔安排进公司实?习了,如今在许叔眼?皮子底下管着,应该能?消停一段时?间。” 夏竹来不及消化这个信息,下意识问周肆:“那许默呢?” 周肆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关他什么事?儿??” 夏竹缓慢眨了下眼?皮,晦涩问:“许默不也是?许家人?吗,他不进公司?” 周肆叹了口气,含糊其?辞:“害,别说他不想去,就算去也白瞎。” “人?许叔早提防着许默呢,怎么可能?让他进公司。” “文姨最近不是?一直在给许默拉有实?力?的姑娘相亲吗?许叔知?道这事?儿?后,立马给许默安排了两个家世背景不怎么样的女孩,说这两姑娘是?都是?搞教育的,跟许默合得来。” “别看许默现在日子过得还算滋润,可后面每一步路都是?踩着刀尖在走。” “许叔这哪儿?是?为许默好,分明是?想把他往火坑里推。” 那天晚上夏竹兴致不佳,看着什刹海的夜景也不激动,反而?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坐了不到十分钟就找借口先行离开,出了什刹海的地界儿?,夏竹没去国贸开车,而?是?在路口搭了辆出租车,恍恍惚惚报了t大的地址。 路上,她攥着手机几度想要打电话?问许默,最后都被她生生克制住。 直到到目的地,司机好心提醒夏竹到地儿?了,夏竹才回过神,结账下车。 那天晚上她在t大门口徘徊了不下与分钟,中途遇到四五个年轻学?生,以为她有困难,还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夏竹连声拒绝,说她只是?随便转转。 直到校门口没人?了,夏竹才收拾好情绪,破天荒地给许默打了个电话?。 电话?拨通,夏竹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开口便问:“许默,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形容她那晚的疯狂举动,她一定会用“鬼迷心窍”。 后来再来评价,她也是?坚决不会后悔的。 至少她为这段感情尽了力?。 第17章 “许默, 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如果说北京的夜晚是灯火通明、璀璨夺目的,那么t大的夜晚则是缱绻温柔、裹挟着书本气的,这是名校与生俱来的底气, 旁的无法比拟。 夏竹蹲在t大门口的护路路基, 捧着手机, 紧张等待许默的回应。 她?凭着来之不易的勇气, 先一步迈出那道坎儿, 只为寻求一个先机,一个能快刀斩乱麻地砍断两人死结还不伤害彼此的对策。 电话那端的人似乎被夏竹突如其来的求婚吓到, 沉默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对方才压着嗓音问?她?:“你现在在哪儿?” 夏竹莫名心慌,她?捂着不受控制的心脏,声音微颤:“t大正门口?。” 许默情绪出乎意料的平静,他交代她?在那等几分钟,他马上出来。 中途一直没挂电话, 夏竹蹲得腿麻,索性坐在砖面?, 蜷缩着肩膀, 垂低脑袋埋在膝盖, 手机屏幕贴着耳朵, 清晰地?听见电话那端的人窸窸窣窣穿鞋、关门、走路的动静。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大概是带着一丝侥幸、一丝忐忑还有一丝期待的心境吧。 她?很好奇许默见到她?,第一句话该跟她?说什么。 是问?她?是不是疯了,还是问?她?脑子有没有坑, 又或是冷静自持地?说一句我不喜欢你?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吹得夏竹脑子清醒不少,手臂上也起了鸡皮疙瘩。 她?回头看了看那昏暗寂静、空荡无人的大门, 想起今晚的胆大妄为,忽然?生了怯意。 瞥了眼还在通话中的屏幕,夏竹食指指腹落在挂断键上方,准备撤人。 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对面?的人似有察觉,抢占先机问?:“你人呢?我到了。” 夏竹吓一哆嗦,还没组织好语言,对方先一步锁住她?:“看到你了,原地?等我。” 接着通话结束,留夏竹一个人在原地?惶恐不安。 她?站起身,原地?左右转了两圈,没发?现许默,还以为他骗她?。 没曾想,背后冷不丁响起一道明显压着情绪的嗓音:“你一个人?” 夏竹下?意识回头,猝不及防撞进许默那双晦涩难懂的深眸,那里头似乎簇了团轻薄的怒火,他站在暗处,脸部表情模糊不清,看不清他的底色。 不等夏竹回应,许默几步走上前,压迫性十足的目光在夏竹身上逡巡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她?蓬松的头顶,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酒味,他紧蹙眉头,语气重了两分:“喝酒了?” 春喜 第19节 明明腔调平和,声线从容,夏竹却从中听出了两分不易察觉的怒意。 这应该算是他最大尺度的情绪外漏,能把一个内敛到无法察觉到他情绪变化的人逼到这个份儿,夏竹觉得她?还挺厉害的。 她?标志性的杏眼里聚起一层薄薄的、风一吹就?散的笑?意,对着许默比划了一下?手指,神情无奈地?摇头:“喝了一点点,不多。” 许默轻描淡写睼她?一眼,私自将夏竹今晚的莽撞行为下?了定义?:“那今晚说的全是醉话,当不得真?。” 言尽于此,许默还不忘体贴地?提出:“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夏竹拨开许默伸过来的手,倔强反驳:“我没喝多。想跟你结婚是真?的,我不骗你。” “你要不乐意直说,用不着找借口?。” 许默手上动作?一滞,他低头一言不发?望着不肯收回话头的夏竹,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好脾气地?劝她?:“你知不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就?变味儿了?” “私心来说,我不想我们之间的感?情变质。在我这儿,你永远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况且,我目前的处境不适合结婚。” 说到这,许默不知道想起什么,声线不自觉地?软下?来:“夏竹,你乖一点好不好,别给我添乱。” 那天晚上,他出乎意料的温柔,没有歇斯底里的发?脾气,只是看着她?,眼里写满无奈,好似在说:你怎么总是不听我的话呢? 也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夏竹才知道,他那时事业受阻,本来百分百确定的评选上教授的事儿可能成了泡影。 不是他能力不行,而是在名声为重的学界,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前功尽弃。 夏竹像是被武林高手点了穴位似的,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表情是那么的宠溺,可说出的话却是这样冷漠。 眼角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掉出来,她?眼泪汪汪望着面?前一副好好人,至今仍留有余地?的许默,摇头拒绝他的提议:“我们家是独生女,没有哥哥。你想当我哥,没门儿。” “许默,话我只问?一次,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 “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 许默站在原地?缄默不言,他望向她?的眼神里充斥着不赞同?,那感?觉好像在看一个三岁小孩胡搅蛮缠、撒泼打滚。 他有替她?收拾烂摊子的魄力,也有替她?遮风挡雨的本领,却不肯答应她?荒唐的请求。 这就?是许默——一个看似什么都好说话的好好人,实则刻薄傲慢,不好玩、不好惹、不能碰。 如果她?谨记这三点,今晚的结局应该不至于这么惨淡收场。 有些话不用明说也知道结果,用不着人死乞白赖问?个不休。 可她?不信邪,总觉得事在人为,可忘了事在人为的背后早有人妥协。 夏竹收起眼泪,眼底稀薄的笑?意慢慢消散,化成一团无名火,她?勾动嘴角,表情说不出的坦荡:“既然?你不乐意,那以后咱俩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别打扰谁。” 许默看着她?,坚持:“我送你回去。” 夏竹轻笑?着拒绝:“不要。就?到这儿吧,甭客气了。” 言尽于此,夏竹转身就?走,丝毫不给许默反悔的机会。 她?站在马路边,抬手抹掉眼角的泪,匆匆拦下?一辆出租,扬长而去。 她?的骄傲容不得任何?人践踏,即使那个人是许默也不行。 那一晚天公不作?美,出租车开到半路就?下?起瓢盆大雨,雨点如打鼓,噼里啪啦砸在车顶,砸出清脆急促的响声,仿佛老?天也在为夏竹的遭遇感?到不公。 司机觉得车内气氛太闷,应景地?放了首苦情歌。 —无情人做对孤雏 —暂时度过坎 —苦海中不至独处 —至少互相依赖过 可惜,有些人在走投无路的境遇也不愿意搭上她?那一艘至少能遮风避雨的船。 — 雨没下?多久就?停了歇,却惊扰了不少路人。 出租车送到定慧寺附近的高档小区,夏竹付了车费,淌着水走了一段路。 没打伞,淅淅沥沥的小雨在昏黄路灯下?仿佛在下?金粉雨。 气温骤降,冷得人直哆嗦,夏竹搂着起了层鸡皮疙瘩的手臂,头也不回地?往小区走。 中途碰到卖西瓜的大爷,本来人都准备收摊了,结果撞见夏竹,仿佛看见冤大头似的,大声娴熟地?吆喝:“丫头,要不要来个西瓜?以前老?佛爷都爱这款。” “要不是现在的新时代,您想吃还吃不着呢。这搁以前,那可都是贡品。” 夏竹本来不想理?会,结果见老?大爷一堆西瓜没卖几个,瞧着可怜兮兮的,夏竹思绪转了个弯,走过去便揪着西瓜看边问?:“甜不甜?” “我现在心情不好,想吃点甜的去去苦味。” 老?大爷眼一斜,打包票:“甜,肯定甜,甜得不要不要的。” “要不要大爷马上给你开一个,你尝尝味儿?” 说着,老?大爷拿着西瓜刀,精挑细选一个瓜,咔嚓一声,西瓜裂成两半露出半青半黄的生瓜。 夏竹跟大爷对视一眼,大爷眼睛一转,露出尴尬:“指定是选错了,我再给你挑一个。” 大爷连开五个,全是皮厚肉青的生瓜蛋子,开到最后,大爷都挂不住脸,表情写满不好意思。 夏竹看大爷不服气,还有继续往下?开瓜的意图,出声阻止:“算了,大爷。您随便帮我包一个吧。” 付完钱,夏竹提着瓜往小区走。 大爷叹了口?气,忍不住在背后喊了句:“丫头,那什么,咱老?佛爷吃的可能不是这款儿。下?次碰到了,大爷给您打个折。” “天底下?没什么过不了的坎儿,想开点啊,以后常来~” 夏竹:“……” 那天她?心情低落,没想明白,北京五月份哪儿有大批次的卖西瓜的。 明明夏天还没正式到来,那不应季的西瓜没熟好像也情有可原。 毕竟,不应季的水果多半是打了激素催熟的。 人也一样,上赶着的买卖不好做。 — 小满那天,汤倩突然?在微信上约夏竹一起去酒吧坐坐。 收到短信的夏竹刚醒过来,她?迷迷糊糊捞过手机,瞥了眼微信,汤倩的两条短信规规矩矩躺在里面?。 「你最近忙不忙呀?」 「要没事,跟我一起去酒吧喝点小酒?我一个人好无聊。」 不知道是不是一起吃了顿庆功宴后对汤倩有了新的改观,还是那两天夏竹日子过得浑浑噩噩,提不起精神,夏竹还真?答应了她?的请求。 两人约好九点,后海见。 如果她?那天提前预感?有事发?生,一定不会前去赴约。 那附近不好停车,夏竹没开车,打了个车过去。 汤倩得到夏竹的正面?回应后,一直在跟夏竹发?信息。 夏竹时不时回一两句,大多时候都是汤倩在说。 她?说她?是南方人,15年来北京才看到人生中第一场雪,那天她?兴奋得跟个孩子似的跑雪地?里乱叫。 又说她?小时候的梦想是当舞蹈演员,没想到阴差阳错进了演艺圈成了演员。 说着说着,话题又转到了林之珩身上。 “我其实挺喜欢他的,但是我也知道我们不可能。” “他们家肯定看不上我这种女演员。而且我还不是那种大红大紫的影后,只是个打酱油的小角色。” “本来他说今天来北京找我,结果没来。现在在陪他哪个妹妹逛街吧。如果哪天他跟我断了,我可能就?解脱了。” “所以,我很感?动你今天能够抽时间出来跟我玩。” 彼时夏竹坐在出租车上,一条一条看着汤倩发?的短信。 从这些只言片语里,夏竹慢慢拼凑出一个真?相。 汤倩背后的那位金主爽了她?的约,所以今天汤倩才转了性地?找她?出来散心。 夏竹无法给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只想说,陷入爱情的可怜女人,无论?男的如何?恶劣,她?总会为其找理?由开脱。 可金/主与捞/女之间也有爱吗? 第18章 谁能想到有一天她竟然能跟她看不顺眼的?女演员一块儿闹腾? 夏竹坐在酒吧卡座, 嘴里咬着吸管,喝着调酒师特调的?血腥玛丽,挑眉打量着对面穿着性感超短裙、棕色长?靴, 露出大半截白皙修长?的?大腿, 一双眼睛漂亮得泛起水雾的汤倩, 似笑非笑问她:“不怕被你经纪人发现你偷偷来酒吧?” 酒吧重金属吵得人听力短暂丧失, 汤倩只看到夏竹嘴巴在动, 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汤倩果断端起酒杯换到夏竹旁边的卡座,歪过脑袋, 表情虔诚地问她:“你刚刚说什么?” 害怕夏竹听不清,汤倩刻意提了两分音量。 夏竹松开吸管,懒得再?费喉咙,捡起丢在桌上的?手机,打?了一行字—— 「你偷偷来?酒吧不怕被经纪人发?现?」 汤倩眉眼带笑,面带不屑地摇头?, 下一秒,她正儿八经解释:“公司目前就我一个艺人, 现在全公司都捧着我。上到经纪人、下到助理、化妆师, 我的?团队全都是他?亲自指派的?。” “这?么跟你说吧, 能管住我的?, 只有他?。” 说到这?,汤倩吐了下舌头?,报复性地讲:“他?平时不允许我穿这?么短的?裙子, 也?不允许我单独去?夜店。可天高皇帝远, 他?怎么可能时时刻刻知道?我在干嘛。所以我今天是刻意避开了他?的?眼线偷跑出来?的?, 你不会把我供出去?的?吧?” 她声调透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柔软,不是刻意伪装过的?甜腻, 而是如山间清泉般甘甜可口,让人生不起厌恶。 夏竹脸上笑着,心里却在揣测汤倩跟那个人的?关?系到了何种地步,竟然管控她的?穿搭。 汤倩嘴上说着不要把她供出去?,下一秒却从限量版的?包包里翻出最新版的?苹果手机递给夏竹,笑盈盈地问夏竹能不能给她拍两张照片?她留着发?朋友圈。 春喜 第20节 夏竹立马明白,这?姑娘瞧着傻乎乎的?,实则不然。 也?是,没点小心机,如何套牢一个身世?显赫的?男人。 她接过手机,不小心瞥到屏保,上面赫然是一个眼熟的?男人,不仔细瞧,还以为是哪个当红男明星。 男人五官出挑、浓眉大眼,一身银灰色西装穿得格外妖孽,属于从外到内的?坏,骨子里流淌的?都是歪心思。 想要这?样的?人收心靠岸,恐怕此生难等,还不如趁机打?劫,捞一笔大的?,拍拍屁股走人。 夏竹没有劫富救贫的?英雄梦,也?不乐意指手画脚旁人的?私生活,今日陪汤倩这?一程,就算她日行一善了。 她刻意忽视屏保带来?的?冲击,点开相机图标,指挥汤倩去?对面坐,她好找角度。 汤倩全程配合。 不得不说,能上大荧幕的?都是经得住镜头?丑化的?,汤倩人往镜头?一站,立马敬业起来?,无论夏竹怎么拍都能及时给她反应。 眼神、感情拿捏得刚刚好,用不着夏竹费劲儿找角度,只需一个劲地按快门就行。 拍完,夏竹将手机还给汤倩,让她自己再?挑挑。 汤倩这?次没挪回来?,她捧着手机挑挑拣拣半天,最终挑出一张满意的?,有针对性地发?了条朋友圈。 发?完,汤倩端起所谓的?“失身酒”长?岛冰茶,仰起脖子咕噜咕噜一口闷。 那铺天盖地的?豪气,夏竹自愧不如。 喝完,她啪地一下搁下酒杯,红着眼跟夏竹讲:“我去?趟洗手间。” 夏竹交代她注意安全,便目送她踉踉跄跄穿过酒肉池林,走向幽深昏暗的?走廊。 血腥玛丽如其名?,颜色艳丽鲜红,令人触目惊心,口感绵密、酸涩、咸辣,属于高度数的?鸡尾酒。 等待过程太过无聊,夏竹一边咬着吸管喝酒,一边捞过手机刷朋友圈。 没刷两条就看到汤倩几分钟前发?的?朋友圈,照片是她拍的?。 照片里汤倩坐在卡座里,举着长?岛冰茶,神情说不出的?温顺,可细看会发?现,她服帖的?眉眼里满是倔强。 偏偏配文还如此惹人多想—— 「今天跟朋友出来?玩儿好开心~」 应该庆幸微信朋友圈评论、点赞无法?共享的?功能,不然看到不该看的?,夏竹多少有点尴尬。 不知不觉十?五分钟过去?,迟迟不见?汤倩的?身影,夏竹生了两分担心,在微信上问她怎么还没回来?? 那头?迟迟没动静。 夏竹察觉到不对劲,蹭地一下站起来?,拿上手机去?找人。 费力挤开堆在舞池扭动身体的?男男女女,夏竹在走廊黑灯瞎火找了半天,终于找到女厕的?位置,在走廊深处的?转角,如果不仔细看,确实发?现不了什么。 酒水涨肚,外面排了老长?了队伍,全都是等着上厕所或者呕吐的?。 夏竹扫了一圈没发?现汤倩,又不敢明晃晃地喊她的?名?字,只能一个一个找过去?。 为了找人,她连厕所门都一个一个敲了,里里外外找了三圈,都不见?人。 夏竹眉头?微皱,脸上浮出淡淡的?愁绪,她抱着手臂站在走廊,连打?了四五个语音通话都不见?有人接。 酒吧场子大,光舞厅就四五百平,更别提二楼的?十?几间vip包厢,这?会儿人挤人,灯光打?得格外暧昧,模糊了彼此的?面孔,看不清谁是谁。 意识到汤倩可能出了事儿,夏竹连忙找到酒吧经理,拜托他?帮忙找人。 经理见?多了这?样的?情形,嘴上敷衍着马上去?找,实则没什么动静。 夏竹愤恨却也?没办法?。 多亏一个酒保眼尖,瞟到夏竹手机上的?照片,认出汤倩是最近刚火的?女明星,怜惜地说出实情:“她被两个大男人拖进包间好一阵儿了。” “那里头?都是些大人物,我惹不起。您可千万别孤身进去?,容易出事儿。” 夏竹吓得头?皮发?麻,也?顾不上什么,急忙叫酒保小哥带路。 小哥不肯招惹是非,只将人带到转角就说不去?了。 夏竹也?不勉强,嘱咐他?,如果她五分钟之内没出来?就麻烦帮她报警,进去?前夏竹还给周肆发?了条求救短信,又发?了定位才敢揣好手机,单身匹马进去?救人。 北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混一个圈的?,多多少少都有点关?联,彼此能说上话。 进去?前夏竹以为他?们只是简单地请汤倩喝个酒,没曾想推门进去?满屋子的?乌烟瘴气。 汤倩被两个人高马大的?狠角色压在冰凉的?瓷砖地板,裸/露白皙的?膝盖被碎酒瓶渣磕破了皮,血渗在地面被灯光一照,像极了一滩黑水,一只手强行掰开她的?嘴,准备逼她喝酒。 汤倩死活不肯,即便双手双脚被禁锢,也?一个劲地死咬着舌头?,不肯喝一滴。 坐在沙发?的?男人见?状,眼底起了狠意,一巴掌扇过去?,汤倩的?右脸颊顿时红肿起来?。 夏竹推门进去?正好撞见?这?幕。 她站在门口,望向打?人的?男人,瞟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登时瞪大眼睛。 男人似乎也?认出了夏竹,表情凝滞半秒,换了副谄媚笑容,丢下酒杯,起身走到夏竹面前,若无其事问她:“汤圆儿,你怎么在这?儿?” 明明在笑,夏竹却觉得异常瘆人。 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笑得太诡异,还因为他?神情不对劲,那神神颠颠的?模样跟磕多了似的?。 包厢里其余几个人人手抱着一姑娘,四仰八叉躺在沙发?,咸猪手毫无避讳地伸进女人的?胸口,衣服裤子敞了大半…… 那画面怎么看怎么辣眼。 夏竹意识到满屋子的?毒/瘤/子,立马吓得汗毛倒立,她掐着手心,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无视那些恨不得将她拆骨吞下的?目光,故作镇定地露出惊讶:“许林哥?你怎么在这?儿?” 许林这?会儿磕嗨了,神情异常兴奋:“你来?这?儿做什么?” “来?都来?了,一起玩儿?” 说着,许林伸手去?拉夏竹的?手腕,被她巧妙躲开。 夏竹吓一哆嗦,视线刻意错开许林怀疑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的?汤倩身上,低声恳求:“许林哥,我来?找我朋友。” 许林没听清,一把扯住夏竹的?手臂,强行将她拉进包间,路过一个脱了裤子的?男人,许林一脚踢上去?,嘴上笑骂:“艹你妈呢。没看见?我妹子在?赶紧把裤子穿上。” “他?妈净给我丢人。” 被踹的?黄毛立马推开趴在他?身上的?丰满女人,慌不择路地套上裤子。 其余几人撞见?这?幕,也?停下手上动作,满脸懵地看着许林。 包厢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说不出的?骇人。 只是安静不到片刻,大家又继续躁/动起来?,脱离了人该有的?理智、清醒,只剩动物的?本?能后,一切变得混乱不堪。 夏竹被许林推着坐到棕皮沙发?,一旁的?汤倩还被两个肌肉男掐着不放,夏竹警惕地扫了一圈包间,瞥到桌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瞬间湿了后背。 她没猜错,这?一屋子人全都磕了东西。 真大胆啊,在酒吧都这?么猖狂,要有人举报,牢都不够坐的?。 许叔不才把他?从上海捞回来?,怎么还敢这?么猖狂!? 许林人要是清醒,夏竹还有五分把握将汤倩安全带出去?,可现在进了毒/窝,一个二个磕得神神颠颠,完全失了理智,她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招惹这?群瘾君子。 夏竹吓得后背全是汗,衣服湿透黏在皮肤,格外难受。 她将手机死死捏在手心,趁人不注意,紧张地编辑短信,“许林”两个字还没打?完,夏竹就被一道?阴恻恻的?目光锁住。 许林眼里猝着禁忌的?光芒,弯腰捞过刚开的?威士忌给夏竹倒了一半杯,又往里丢了两颗白色药粒,明目张胆地晃了两下递给夏竹,让她尝尝。 难怪汤倩死活不肯碰那杯酒,原来?是加了料的?。 许林举着酒杯,笑着说:“汤圆儿,给哥一个面子,喝了这?杯酒,哥就放你朋友走。今儿的?事儿当没发?生过。” “你朋友刚撞了我,我还没跟她算账呢。” 夏竹面色惨白,她扭头?瞄了眼汤倩,汤倩嘴被堵着,一个劲地摇头?,眼神提醒她不要喝。 指腹用力,消息发?送成功,夏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许林突然发?邪火。 似是察觉到汤倩的?动静,许林情绪骤然被激怒,毫无征兆地猛踹向汤倩的?脸,连踹四五脚还不解气,又拽着汤倩的?头?发?往大理石茶几棱角磕。 脑袋砸在冰冷的?大理石砰砰响,汤倩疼得发?出惨叫声。 夏竹吓得睫毛直颤,她颤颤巍巍站起来?拦在汤倩面前,阻止许林:“许林哥,她真是我朋友。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放过她?” “真要闹起来?,场面挺难看的?,你说是不是?” 许林阴恻恻地笑了笑,视线落在那杯被加了料的?酒,想起夏竹跟许默的?关?系,似笑非笑威胁:“当然可以。只要你喝了这?杯酒,我就放你们走。” 完全丧失了理智,只剩兽/欲,毫无顾忌地挥发?自己的?情绪。 夏竹攥紧手指,低垂的?眉眼里酝酿出浓郁的?排斥。 僵持中,夏竹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 许林立马换了副面孔,神情凶狠地瞪向夏竹,厉声威胁:“你他?妈报警了?手机给我看看!” 夏竹被迫将手机递给许林,许林看都没看,直接将手机砸得稀巴烂。 许林拽住夏竹的?衣领,将她一把扯到茶几旁,逼迫夏竹:“给我喝了它!” 夏竹没站稳,膝盖磕到茶几棱角,疼得她泪光闪烁,许林没了之前的?客气,强迫夏竹喝酒。 眼见?他?失去?理智,彻底疯魔,夏竹大声喊:“许林,你要敢动我,我爸不会放过你的?。” 许林平生最讨厌被威胁,此刻红着眼,将之前受的?窝囊气全撒在夏竹身上:“你爸算个什么东西!如今他?自身难保还管你!老子早看你不顺眼了,之前天天跟沈行那一群人混一堆儿,老子不敢碰你,如今他?们都不在,你找谁?” “到了我的?地界儿,你不喝也?得喝。” 眼见?许林准备用强,夏竹奋力踹了脚许林的?□□,挣脱开他?的?禁锢,顺势捞起桌上的?酒瓶,啪地一下摔碎,跳上茶几,举着剩余的?酒渣子威胁:“不怕死的?尽管过来?!” 一副“鱼死网破”的?阵仗,短暂地震住了包间里的?人。 汤倩在他?们手里,夏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希望周肆或者警察快点赶到现场。 只是夏竹没想到,最先赶到现场的?人不是周肆、警察,而是许默。 他?在附近开会,得知夏竹出事儿,会开到一半,丢下一群商界精英就往外跑。 踹门进来?那刻,许默跑得满头?大汗,头?发?丝黏在额头?,说不出的?狼狈。 见?夏竹举着酒瓶孤立无援地站在茶几上警惕着随时扑上来?的?瘾君子,许默粗略地扫了圈包间环境,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他?气得额头?青筋暴突。 嘭地一下关?上门。 许默边往包间里走边扯领带,他?神情散漫,向来?温和从容的?眼睛溢出压制不住的?怒意。 春喜 第21节 脱掉西装外套递给夏竹,伸手将她从茶几上小心拉下来?,夺过她手里裂口的?酒瓶,许默扶住她的?肩膀,安抚地碰了碰她的?脸颊,低声轻哄:“在旁边站着等我,马上好。” 说完,许默立马换了副表情,他?看垃圾似地扫过许林的?脸,轻飘飘地掠过一屋子的?败类,声调说不出的?好听:“我不爱打?架,不代表我不会打?。” “许林,你今儿犯太岁了。” 夏竹第一次见?他?发?火,却没想到这?么狠,这?么无所顾忌,那股劲儿由内而外散发?出来?,有种佛挡杀佛、魔来?斩魔的?报复性摧毁一切的?勇气。 他?打?架快、准、狠,压根儿不给人反应的?机会,他?一脚踹向许林,踹得许林当场跪摔在地。 没一阵儿,包厢里只剩噼里啪啦的?怒砸声。 包厢里的?其他?瘾/君子反应过来?,跟着扑上去?,只是这?群长?时间嗑药的?败类,身体早在一次又一次的?瘾里熬坏了,哪儿可能打?得过盛怒中的?许默。 夏竹望着把许林揍得毫无反抗的?余地的?许默,突然意识到,他?早不是那个被沈行揍得鼻青脸肿的?许默了。 他?聪明、心眼多,爱动脑子,能让别人出面儿的?事儿,他?从来?不亲自出手,但?是不代表他?不会打?架。 吃一堑长?一智,他?前脚在沈行那吃了亏,后脚就去?军队历练了几个寒暑假,身手早就练出来?了。 这?一次,他?明明有更好的?方法?教训许林,可推门看到夏竹吓得浑身颤抖,满眼都是恐惧,他?临时改了主意。 这?种人不配得到关?怀,只有拳头?才能让他?记住教训。 汤倩牙齿磕掉了两颗,脑袋也?磕破了皮,血不停流,她有气无力地跪坐在地上,满脸的?虚弱。 夏竹见?这?情形,心想坏了。 抱住汤倩的?身子不让她往下跌,照顾到她的?伤,夏竹在混乱中摸到一个手机。 那天运气还行,手机没上锁,夏竹想的?是打?120,可联想到汤倩的?身份又犹豫了。 汤倩疼得厉害,看夏竹犹豫不决,靠在她腿上有气无力说了句:“给我经纪人打?,别打?120,要是媒体知道?就完了。” 夏竹立马输入号码,拨打?出去?,简单交涉完细节,夏竹摁断电话。 许林早被制服,许默却报复性地又回头?踹了脚人,看向他?的?眼神充斥着怒气,仿佛在看一堆垃圾。 夏竹吓得不知所措,倒是汤倩看着眼前这?一幕还有心思调侃:“人都英雄救美了,你是不是得以身相许啊?” 第19章 是不是要以身相许夏竹不知道, 她?只烦心,今日恐怕不好收场。 周肆跟警察一块到?的现场,中途他给夏竹打了四五通电话全都在通话中, 许默的手机也成了摆设, 心里的担忧更甚。 紧赶慢赶到?酒吧, 发现走廊围满了围观群众, 而2203的包厢门关得死?死?的, 听不见任何动静。 周肆眼皮一跳,焦急嘱咐警员强行拆门。 用不着?警员举着?电锯强行破门?, 里头的人?听到?动静,已经拧开门?锁,缓缓打开门?。 那间发出剧烈动静又归于平静的房间终于得以重见天日,从头守到?尾的八卦人?士纷纷够长脖颈想要窥探几分真相。 短短十分钟内,谣言传了一波又一波。 什么抓/奸,什么为爱奋不顾身, 什么富家子弟的集体群/趴……谣言要多离谱有?多离谱。 可真相远比想象的精彩。 即便警察一遍又一遍地驱赶人?群,还是有?人?亦步亦趋地凑上去想要打听到?一点风声?。 毕竟这?北京城里, 上流社会的秘闻总是格外吸引人?。 开门?的是许默, 他脸上挂了彩, 右眉骨被玻璃渣子划破渗出一道血痕, 衬衫纽扣扯掉几颗,松松垮垮挂在身上。 明明看着?挺狼狈,此刻的他却满脸风轻云淡, 神情?说不出的淡定。 将门?一脚踢开, 他长身立在门?口, 抬眸与周肆对视两秒,垂低眼睑, 声?色俱厉地开腔:“人?都在,一个不少。” 密不透风的包厢开了口子,警察立马钻进去了解情?况。 瞥见屋里的惨状,为首的张政直皱眉头,扫了几眼横七竖八躺地上不知道是爽到?哀嚎还是痛得嘶吼的人?,也顾不上什么身份、地位,直接下令全都带回警察局,走之前还不忘将那堆害人?玩意一起打包。 扣走七八个毒/瘤,局/长张政小心翼翼看了眼周肆,小声?嘱咐,得回警察局做个笔录。 周肆睨一眼人?,挥手让人?先走,他收拾完烂摊子再去。 张政不敢怠慢,忙说在门?口等他。 许默瞥了瞥跟警察交涉的周肆,开口:“带烟了?” 一包特?/供的白壳烟连同打火机一齐丢给许默,许默拣了根塞嘴里,捧着?打火机点燃。 他修长的指节捏着?烟,咬着?烟头狠狠抽了口,两边的脸颊微微往里陷进去,可以窥探出他此刻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周肆偷偷往里瞄了两眼,瞥到?那满地的碎玻璃碴、四处横流的酒渍以及大理石茶几角落的那滩骇人?的血渍,经不住蹙眉。 场面闹挺大啊。 今儿他算是彻底开了眼界,一是看许默一快三十岁的人?还打群架,二是看他平时装得人?畜无?害的,结果动怒后这?么恐怖。 光看一地的狼藉,周肆就能?猜出刚刚经历了怎样的恶战。 以一对几来着?? 以前院里打架他老是溜得最快,既不参与也不配合,活脱脱一「文弱书?生」,周肆从前最看不惯他这?点,天天站在云端,看他跟看「调皮捣蛋鬼」似的,眼里没有?一点尊重。 明明都是同龄人?,凭什么他这?副模样? 如今见了今晚这?场面,周肆悟了,这?人?是叛逆期到?了。 围观群众如鸟兽散,这?酒吧本就是个销/金/窟,玩得都是些醉生梦死?的人?,新?闻一过?,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谁管闹没闹出人?命。 只要火没烧到?自己身上,那就是一桩乐子,离自个儿得十万八千里,管它结果如何。 况且这?两年爆出的炸裂新?闻还少吗?那大明星谁谁谁的儿子不就因为那玩意进去了吗?一出又一出的热搜早就麻木了观众的心理,就算爆出来也只会随着?潮流那一句「社会败类」,或是感慨一下有?钱人?都这?么傻吗? 傻不傻的周肆不关心,他今晚就是来帮忙解决舆论的。 扫了一圈发现今日的主角不在,周肆拧眉,“竹儿呢?” 许默肩头侧倚在门?沿,目光透过?幽深的走廊不知道看向哪个位置,他抽了口烟,想起夏竹当时慌张的神情?,蹙眉:“送她?朋友去医院了。” 周肆顿时面露惊慌:“她?人?咋样?没伤到?哪儿吧?” 许默咬着?烟头,含糊吐了句:“没什么大碍。” 周肆连忙掏出手机想要给夏竹打电话,还没按出去,一旁的许默冷不丁阻止:“摔坏了,打不通。” 说着?,许默掐灭烟头,转身回包厢,踢开挡路的酒瓶、椅凳,从一堆狼藉里捡起他丢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夏竹的链条包和摔得开不了机的手机准备离场。 留下两个警察断后,许默搭上周肆的车去警察局做笔录。 路上周肆几度欲言又止,许默没了平日的正经,动作?懒散地瘫在坐椅里,神情?说不出的颓唐。 周肆第三次扭头看他,许默后脑勺跟长了眼睛似的,语调淡淡开腔:“有?话就说。” “……” 得,肚子里的蛔虫是吧。 周肆嘶了声?,想起被警察架出去的人?里有?一张肿成猪头却还能?勉强辨清是谁的脸,拧眉问:“今儿惹事的又是许林那王八蛋?” “那猪头你打的?” 许默眼底泛起薄薄的怒意,冷笑:“打他算轻的。” “没让他进去坐几年是我仁慈。” 周肆难得看他动怒,脑子一激灵,联想到?包间里的那一滩血,再看看许默这?不肯轻易罢休的模样,周肆姑且揣测了目前的局面:“莫不是这?狗东西做得太过?了?” 许默阖上眼皮,一副不愿详谈的模样。 周肆能?猜到?许默为了什么,此刻却面露难色,嘴上嘀咕:“你把人?亲儿子送进警察局,许叔能?放过?你?回大院怎么交代?” 沉默良久,许默睁开狭长的眼皮,满目萧然:“该怎么着?怎么着?。” 这?话的意思是我态度摆这?儿了,对许林没好脸色,甭管他背后有?没有?人?支撑,他也管定这?事儿了。 他比谁都清楚现在招惹许代山没好处,可对象只要是夏竹,他就非管不可。 这?事儿周肆也纳闷,吵架归吵架,可真正遇到?事儿,只要跟夏竹有?关的,最先冒出的那个人?一定是许默。 你要说没有?一点感情?,周肆是断然不信的。 可真要谈及感情?、婚姻,这?人?又跟死?了似的,恨不得躲远远的,这?他妈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谁能?跟他说道说道? 一想到?许代山那张无?时无?刻挂着?笑脸,看着?比谁都好说话,实则背地里做派比谁都阴险毒辣的嘴脸,周肆忍不住低声?咒骂一句,转移话题:“临近换届,你说他再上一层楼的几率有?多大?” 许默看着?周肆,没吭声?。 周肆叹了口气,比出一个数字。 许默还有?心思开玩笑:“一成?那他的富贵梦岂不是泡汤了。” 周肆呸了声?,破口大骂:“一成你大爷。眼瞎了是吧,九成!” “这?么跟你说吧,这?职位早就内定了,上面只是走个流程。只要这?期间许代山不出什么大事儿,他就是这?个。” 周肆没说清,只悄悄比了个大拇指。 “只能?说你今儿运气占了三成,他应该忙得抽不开身,无?法亲自处理许林的事儿,否则,今儿怕是要闹翻天——” “不过?这?许林也忒不是东西了,怎么连竹儿都下得了手。刚收到?短信我还以为看错了。” “忘了问,你会议开到?一半就撤了,那群老东西不会问责?” 说起这?个,周肆陡然多出一段记忆。 他那会正跟人?谈一桩生意,对方难缠得很,总想再往下压几个利润点,周肆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火气也蹭蹭往上冒,眼见这?桩生意快谈崩了,周肆出去抽个烟冷静的功夫,裤兜里振动几下,掏出一看是夏竹的求救短信。 那时他人?在郊区,赶回去来不及。他往联系人?里扫描了一圈,想起今儿个许默在附近开会,抱着?希望给他打了个电话。 还没打通就被挂断,他再打第二个,对方接通说了句在开会,周肆趁他挂电话的功夫,猛地喊出夏竹的名字,人?立马停住动作?,来不及问清缘由就跑出会议室。 那场面用「人?仰马翻」形容也不为过?。 周肆啧了声?,挑明了说:“你是不是对竹儿有?点想法?” 许默被他神神叨叨的语气逗笑,他降下车窗透了口气,语气说不出的平静:“我是不是该给他买个礼物恭贺他?” 周肆:“……” 春喜 第22节 得,人?自个儿都不担忧,他操什么心,这?不多管闲事吗? — 汤倩伤得有?点重,加上是公众人?物,不好去公立医院。 夏竹不好独自处理,自作?主张跟汤倩的经纪人?联系上,对方得知汤倩出事,冷静应付地烂摊子。 她?交代夏竹在他们赶到?现场之前千万不要出包间,谁开门?都不可以。 半小时不到?,经纪人?领着?两个男助理将汤倩从包厢里悄无?声?息接走。 夏竹不放心,来不及跟处理现场的许默告别,转头跟着?坐上保姆车一路去医院。 汤倩经纪人?是业内有?名的金牌经纪人?,二十年里带出三个影帝,两位影后,捧红大两位数的明星,在圈里的地位不可轻易撼动。 也算是见过?不少血腥场面的女人?,得知今日的大概情?况后,手段老练的女人?先是嘱咐底下的人?封锁媒体消息,再将接下来的行程全都取消。 电话一个接一个打,光商用广告都推了四五个,一番下来,光代言费算下来都至少损失几千万。 提前安排好的私人?医生在给汤倩包扎伤口,害怕经纪人?生气发火,汤倩全程装死?,闭着?眼睛不敢睁眼。 中途夏竹悄摸凑到?汤倩身边,问她?难不难受,对方小心翼翼眯着?一条缝,朝夏竹小弧度地摇头。 怕夏竹愧疚、担忧,汤倩还吃力地比了个鬼脸。 这?一幕恰好被打电话给林之珩交代现状的经纪人?瞧到?,对方火气蹭地一下冒上来,顾不上金不金主,经纪人?色厉内荏地骂了句:“你是不是不想拍戏了?要不想明天就打包回家,免得我难为!” 汤倩吓一哆嗦,急忙闭上眼装死?。 夏竹也是第一次跟这?业内夸出花的经纪人?近距离相处,被她?的气势骇到?,抿了抿嘴唇,没再吭声?。 保姆车里寂静到?针掉地上都能?听清,这?样压迫的环境,电话那端的人?竟然轻笑出声?,开了句无?足轻重的玩笑话:“她?要真不想演戏了,麻烦王女士把她?送回上海,我养她?。” 这?话被汤倩听到?,汤倩立马睁开湿漉漉的杏眼,对上经纪人?警告的眼神,心猿意马嘀咕:“他说真的?” 经纪人?气不打一处来,食指指向汤倩,警告她?别动歪心思。 电话那端的人?听见汤倩的嘀咕声?,笑声?暴露,夹着?笑意逗她?:“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年头信什么都别信男人?的鬼话,“我养你”三个字绝对排得上二十一世纪的雷人?语录首榜! 经纪人?不等汤倩改变心意,啪地一下挂断电话,懒得再应付那尊金佛。 一个二个都不省心! 夏竹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别太高,免得被拉出来审问。 担忧许默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想发条短信、打个电话,又想起手机在包厢里被许林摔成渣了。 夏竹犯难,小心翼翼觑了眼旁边捏着?手机在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办的经纪人?王雪青,小声?问:“王老师能?借下手机吗?我给我朋友打个电话。” “他一个人?留在包间,我怕出事儿。” 王雪青没了刚才?的气焰,上下打量两眼也挂了伤的夏竹,客客气气将手机借给夏竹。 凭她?看人?的眼力,她?相信,夏竹的身世不简单。 得罪不起的人?,客气对待总是没错的。 夏竹拿到?手机才?想起记不到?许默的电话号码,她?转头打给周肆。 电话响了两秒便被接听,对方似是察觉出她?想问什么,主动交代:“许默没什么事儿,我俩现在警察局做笔录。” “你在哪间医院?待会我过?去找你。要许默接电话吗?” 话音刚落,夏竹立马拒绝:“不用。” 意识到?有?点「过?河拆桥」的意味,夏竹难为情?地舔了舔下嘴唇,忙着?找补:“……待会儿见面再说。哥我挂了啊,借的旁人?的手机,不太方便。” 周肆愣了下,斜瞥一眼旁边僵住身形的男人?,笑着?结束话题:“行,这?边结束了哥去找你。” 夏竹刚想说谢谢,就听筒里溢出一道危险的嗓音:“许林在哪儿?我去见见。” 宛如平地一声?雷,响声?惊得人?说不出话。 这?样的许默真是难得一见。 通话结束,夏竹将手机还给对方,一直没问缘由的王雪青冷不丁质问:“说说今晚的具体情?况?好端端的,怎么被打成这?样。你们惹到?谁了?” 夏竹眨眼,这?是要逼供的前奏啊。 第20章 这事儿该怎么从头叙述?夏竹一时间没个?头绪。 王雪青见夏竹面露难色, 好?心提醒:“如果我不知道实情,后面没法儿公关。” 这一句话直接拿捏住了夏竹,毕竟她作为知情人之一, 如果不开口, 恐怕很?难收场。 更要命的是, 今晚的罪魁祸首她还认识。 如果不出意外, 汤倩这罪算是白遭, 以她对许林的了解,对方是绝计不会?弯腰给一个?小明星道歉的。 说到?底, 是她心里有愧,总觉得是她将汤倩卷入这场无?妄之灾。 一个?艺人最珍惜的就是脸,可现在的汤倩近乎毁容,后期不做医美很?难恢复。 夏竹左右为难之际,刚刚装死的汤倩竟然颇有义气地站出来,小声嘀咕:“我去洗手间不小心跟那人撞了下。对方估计认出了我, 不依不饶地把我弄进包间,说让我陪他们?喝酒。” “我一进去手机就被没收了, 反正……那群人不好?惹, 玩得也没个?底线。算了吧, 别招惹他们?, 今天当我倒霉。” 辛苦累积起来的高?塔随着汤倩这一声叹息轰然倒塌,砸得满地狼藉,灰尘铺满, 不知道随机呛死多少人。 夏竹看?着脸上写满恨铁不成钢的王雪青, 微微扯动嘴角, 隐晦提及:“这人我确实知根知底,只不过不太?方便提及。” “此事我也有责任, 若是后面需要公关,我愿意帮忙。红帽资本的周总跟我有点?交情,我若求他,他定会?给我一个?方便。”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王雪青再追究也没用。 其实用不着去细细考究罪魁祸首到?底是谁,光那间乌烟瘴气的包间就能?揣度出几?分异常,更别提今晚赤手空拳揍红眼的男人。 跟这男人比起来,汤倩的戏份反而少得可怜,可能?日后谈及此事,她只是个?路人甲乙丙丁。 现在能?做的是尽量摘掉汤倩的嫌疑,把这事儿咽进肚子里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最好?与这些腌臜东西离得越远越好?。 艺人一旦沾染上“毒”这个?字,那积累起来的名气、前途一定毁于一旦,无?论后面再怎么补救都无?济于事。 幸好?今晚能?够安然脱逃,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王雪青在心里权衡利弊一番,决定极力隐瞒这桩事故,不过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如今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让波及范围小一点?。 为了以防万一,王雪青又打了通电话,这次她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反而做低伏小,言语恳求对方一定要拜托媒体同行,把这事儿尽量压下来。 围观群众少说也有上百号人,大家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可2203的动静都知道个?大概,要想瞒得封多少悠悠之口? 可对面那位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知道这事儿的严重性后,嘴上爽快答应,却在挂电话前提了个?无?关紧要的要求:“让汤倩说两句,看?她死了没。” 听?听?,这就是有求之人无?法拒绝的要求,甭管人说话多难听?,只要大人有事儿召唤,就是在医院躺着动弹不得也得拄着拐杖爬起来恭迎大驾。 王雪青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将手机递给汤倩。若不是有求于他,估计王雪青早把电话撂了,然后骂一句:什么人啊。 汤倩早按捺不住了,拿到?电话,语调自然而然软了两个?度:“我没事儿的呀,你千万别担心~” “放心,我下个?月可以休息两天,我一有空就飞上海。哎呀,我好?想你的~” 保姆车空间范围有限,大家刻意没吭声,听?筒里的人说的话全都暴露在空气中:“差不多得了。” “想不想的另说,祖宗你少给我惹点?事就算对得住我了。你自己瞅瞅你穿的什么玩意儿?怎么,趁我不在胆儿肥了?” “要不您另请高?明,我抽身而退得了。” “没死就行,挂了。” 不等汤倩回应,电话那端无?情结束对话,汤倩恋恋不舍地瞅了眼暗下来的屏幕,将手机还给经纪人。 下一秒,她脸上没了娇俏,皱着眉直喊脑袋疼。 王雪青一点?也不惯着汤倩,冷眼旁观道:“脑瓜子磕成猪头了能?不疼?再疼也给我忍着。” 汤倩可怜巴巴地瞅了眼经纪人,费劲儿歪脖子,跟夏竹吐槽:“这人心肠是不是挺硬的?” 夏竹猝不及防,缓慢眨了眨眼皮,实在没有同仇敌忾的勇气。 毕竟要混圈,她一个?人是不行的。 况且,她对王经纪人还是带了两分尊重的,这样的环境,一个?女性做到?到?如今的地步很?难说没有铁骨铮铮的勇气。 只不过今晚她倒是对汤倩另眼相看?,觉着这姑娘心性不错,脾气也行,最重要的善良,有底线,不至于为了一些东西放弃自己的灵魂。 要是肯精心钻研演技,日后定能?大红大紫。只是夏竹也没想到?,汤倩后来的结局那么惨淡。 — 私人医院在朝阳区,开车过去半个?多小时。 王雪青提前联系了专科医生,保姆车刚开进医院门口就见几?个?护士推着推车站在门口等待。 汤倩戴着口罩被几?人联合抬下来,迅速送进医院。 不管是脑袋上的伤还是磕掉的牙齿,都需要专业的美容、修补,所以汤倩后面两个?月都无?法接通告,可谓损失惨重。 等汤倩进手术室,夏竹在走廊干站了一会?儿,心里有些难受,找汤倩的小助理借了手机给周肆回拨了一通电话,无?人接通。 夏竹无?奈,找小助理借了一百块钱,打算打车回去。 刚走到?医院小广场就见一辆墨黑色悍马h2打着近光灯直挺挺地开进医院,夏竹被灯刺得睁不开眼,下意识拿着小助理借的人民币挡眼睛。 车子嚣张地停在门诊楼前的空地,紧接着副驾驶钻出一个?眼熟的高?大身影。 夏竹还没看?清脸,驾驶座下来的男人瞧见夏竹手里捏的东西,忍俊不禁地开玩笑?:“汤圆儿你干嘛呢?” “打算拿这钱开路?” 夏竹:“……” 听?清是谁后,夏竹将好?不容易借来的“车费”捏手里,目光在匆匆赶来的周肆、许默身上逡巡一圈,最终落回周肆那张布满戏谑的面孔,撇嘴:“三哥又逗我。” “刚车灯刺眼,我拿来挡挡也不行啊。” 周肆抱着手臂挑眉,眼里说不出的宠溺:“行行行,您想怎么着都成。” 上下扫视一圈夏竹,看?她除了外形有点?狼狈,看?不出明显的伤口,周肆想到?今晚的状况,轻啧了声,关切问她:“有没有受伤?检查了吗?” 春喜 第23节 夏竹低头瞄了一眼自己,衣服上的血渍是汤倩的,除了膝盖有些淤青,她完好?无?损:“没受伤,血是别人的。” “警察局那边处理完了吗?” 周肆微抬下颔,神情散漫道:“做个?笔录就完了。今儿犯事儿的全进去了,许林也在。” “那小子磕得人畜不分,明儿等人清醒了再说。” 话到?这儿,周肆困惑地扫了眼夏竹,不解道:“你今晚怎么就碰上那瘟神了?” 夏竹露出苦笑?,难为情地耸肩:“谁知道。我就是去放松放松,哪儿能?想到?在酒吧碰到?他。我那朋友不小心跟他撞上,被他强行捞进包间陪酒。人跟我一道儿去的,我总不能?不管,谁知道他私下玩这么疯。三哥你是不知道,许林他简直是变态啊。聚众磕/药不说还裸/体群/趴。今天要不是……我差点?把自个?儿都赔进去了。” 许默站在旁边缄默不语,他没了平日的干净整洁,此刻衬衫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纽扣不知所踪,眉骨处的血迹凝固,整个?人背光而站,气质看?着有些颓废。 夏竹瞥到?他眉骨处的伤口,轻轻嘶了声,小心翼翼问:“你的伤要不要包扎一下?” 许默还没来得及出声,周肆摆手打断两人:“你俩都去拍个?片检查一下,我去车里等你们?。” “完事儿咱仨找地儿吃个?饭,我饿死了。许默今儿会?开到?一半就跑来找你了,那群老头子指不定怎么说他。汤圆儿,待会?儿你请哥俩吃个?饭哈。” 夏竹意识到?今晚麻烦了他们?,歉意满满地敬了个?礼:“哥,我待会?儿请你们?吃大餐!” 周肆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逗笑?,抬手拍了拍夏竹的脑袋,转身往那辆酷炸的悍马走。 — 许默死活不肯拍个?片子,只说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夏竹找医生开了药,强行拉着许默找了个?空位,将碘伏、棉签、纱布一一排列在长椅,跟站军训似的。 拽紧许默的手臂,强行压着他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夏竹站在许默面前,手里捏着一根刚开封棉签、碘伏瓶,翘着小拇指,蘸了蘸碘伏,弯腰小心翼翼凑到?许默面前。 晚上医院走廊说不出的空荡、寂静,头顶的白炽灯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落在脸上衬得肤色更白,夏竹鼻尖上的红痣仿佛皑皑白雪间突然横生的一棵红梅,说不出的剔透诱人。 彼此靠得很?近,能?够闻到?淡淡的幽香漂浮在半空。 夏竹第一次亲自上手给人包扎,手法有些生疏,害怕戳痛许默的伤口,她咬着下嘴唇,捏着沾了碘伏的棉签小心翼翼凑到?许默的右眉骨。 棉签刚碰到?皮肤,许默便小弧度皱了下眉。 夏竹怕戳到?他眼睛,抬腿压住他的大腿,急忙阻止:“别动。” 湿热气息喷在许默额头,裸/露的膝盖落在大腿面压出痕迹,许默感觉到?痛感,本能?地滚了下喉结。 夏竹只顾擦伤口,完全没注意到?许默的眼神变得晦涩、深沉。 擦完碘伏,夏竹慌慌张张盖好?瓶盖,捡起一旁的纱布准备往许默眉骨按。 纱布还没碰到?就被许默握住了手腕,夏竹登时瞪大眼,满脸懵逼地看?着他。 许默这才发?现夏竹的手腕纤细柔腻,一只手握不满,皮肤细嫩冰凉,仿佛握了块质地上乘的白玉。 他取下纱布,面不改色拒绝:“不是什么大问题,用不着贴这玩意儿。” 夏竹这才发?现,她与许默的姿势格外暧昧。 刚刚忙着处理伤口没发?现,她竟然站在许默岔开的双/腿/间,膝盖抵着他的大腿,那姿势好?像被他捞捞圈在怀里。 夏竹耳朵滚烫,急忙撤退。 许默倒是说不出的淡定,他将碘伏、消炎药、纱布全扔进塑料袋,食指勾着袋口,回头瞥了眼幽深的走廊,眸音温和道:“走吧。” 路上,许默冷不丁问:“你朋友那边处理好?了?” 夏竹捏着发?烫的耳朵,闷声:“应该吧。她牙齿掉了两颗,估计得去补牙。” “许林他们?也玩得太?变态了。今晚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收场。” “难怪上个?月许叔亲自去上海捞人,再这么下去,你也得受牵连吧。” “对了,这事儿要是许叔知道了,你会?不会?……有问题?” 夏竹一想到?许林睚眦必报的性格,再想想许默在许家的处境,便忍不住替他担忧。 许默倒是看?得很?开,没什么顾虑地回她:“再说。” 夏竹看?他胸有成竹,以为他有应付的法子,默默撇嘴,收了顾虑。 只是她不知道,许默将来的处境可以说是举步维艰,却在她面前只字不提,只为让她少背负一点?心理包袱。 没走两步,夏竹想起什么,着急道:“我手机和包忘记拿了。” 许默停下脚,好?脾气回她: “手机被砸坏了,包在周肆车里。” 夏竹微颤睫毛,终于肯说出心里话:“如果你今晚没及时赶到?,我可能?会?跟许林拼命。” 许默垂低眼睑,神色认真?回她: “不会?。” “不会?什么?” “不会?有这样的事儿发?生。” 走出门诊楼,夏竹再次停下脚步,偏头问许默:“三哥说你会?开到?一半就来救我?不会?影响你工作吗?” 这话问得十分取巧,她是想试探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却又不肯直言。 许默听?懂她暗搓搓的示意,嘴角浅浅勾了下,平静回她:“你的事儿我不会?不管。” 夏竹挑眉,故意问:“为什么?” 本以为许默会?跟从前一样扯出一堆大道理应付她,没曾想这次却言简意赅道:“没有为什么。” 心里堆积如山的疑惑好?像在一刻轰然坍塌,一些细微的、不易察觉的东西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慢慢生长、蔓延。 夏竹后面回忆今晚的处境,终于为这些不知名的思绪下了定义——许默远比她想象的在意她。 有些人的爱夸张、蓄意渲染,而有些人的爱从不宣于口。 第21章 周肆在车里睡了小一觉了才?见两人出?来?。 他没骨头似地瘫在驾驶座, 双腿架在?方向盘,指间捏着一根烟,神情说不出?的懒散。 见两人在?门口磨蹭半天, 周肆脑袋探出?车窗, 慢悠悠喊一声:“你俩干嘛呢?还吃不吃饭?” “折腾大半夜了, 不管我死活了呗。” 夏竹吓一激灵。 那句“没有为什么”也随风消散, 化成一句若有若无的叹息。 车里夏竹跟许默规规矩矩坐在?后排, 周肆在?前头开车。 夏竹低着脑袋一直在?琢磨许默刚说的那几句保证,想半天想不通。 到底怎么个意思? 什么叫“她的事儿他不会?不管?” 喜欢她啊, 这些年跟她玩暗恋那一套? 想想也不可能?。 夏竹甩甩脑袋,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全都抛出?去。 平日夏竹话多到不用旁人提醒,今日却罕见地没吭声,别说许默不习惯,就周肆这个玩咖也禁不住好奇,“汤圆儿?” 夏竹啊了声, 冒出?脑袋,看?向前排冷不丁吭声的周肆, 等待他的后话。 周肆假意咳嗽两声, 轻飘飘吐出?一句:“跟哥说会?儿话, 车里闷得慌。” 夏竹大大咧咧爬起来?, 脑袋凑到副驾驶座椅,盯着周肆问:“好呀,说什么?” 周肆一时也没想好聊什么, 他瞥了眼后视镜, 迎上许默深邃、看?不清情绪的眼, 忽然有了由头:“这三年在?英国都干了些啥?” 提到英国的经?历,夏竹兴致立马消失不见, 她撇撇嘴,不愿多谈:“留学能?干嘛,学习呀,写论文呀,瞎忙活。” “中间写了两剧本,一本还在?审核,一本估计九月开机。拍摄地点应该在?西北青甘一带,挺荒凉的地儿。” 说到这,夏竹换了副表情,一整个“给人下套儿”的标志性口吻:“哥,要不你给我投个资?” 周肆挑眉,立马恢复商人重利的本性:“想我投资?三日内把项目计划书递我,我看?看?班底儿和主创团队再决定?。” “这年头烂片海了去了,我总不能?做慈善吧。” 夏竹在?熟人面前放得开,很乐意表达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也开得起玩笑。 听?周肆毫不犹豫拒绝,夏竹难为情地啊了声,皱眉吐槽:“哥,你真是个奸商啊。你看?看?现在?大院儿的小辈里里谁有你会?赚钱?跟我还讲这些,过分了啊。” “况且前几年我让你投的剧亏没亏?我是你亲妹呀,我能?让您吃亏吗?” 这口才?不去当传销头子?可惜了。 周肆轻啧一声,没好气?地揭穿后排那位真正披着羊皮的狼:“我奸商?要不你问问你旁边那位?人才?是倒腾股市的一把好手,华尔街至今还流传着他的传说。那可是从一堆豺狼虎豹里厮杀出?来?的魄力,谁能?比?” “他名下不是有一家影视公司?你要是真想拉投资,不找你许默哥做个慈善?” 夏竹撇嘴,她从来?都叫许默,哪儿有叫过哥啊,谁跟他哥哥妹妹的。 她爹妈就她一个女儿,正儿八经?的独生女好吗。 两秒后,夏竹缓过神,惊奇地瞥了眼旁边不吭气?的许默,止不住地纳闷,不是,他什么时候有一家影视公司了?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啊。 夏竹手搭在?膝盖,扭头瞪向旁边缄默不言的许默,琢磨两秒,故意问他:“我的事儿你不会?不管?” 许默轻微拧眉,意识到她在?卡bug,还是正儿八经?回她:“看?情况。” 夏竹狡黠地眨眨标志的双眼皮,一本正经?问他:“如?果是发展我大好事业,助力我璀璨梦想的事儿,你还管吗?” 许默无视她的忽悠,截断她不着调的理由:“说人话。” 夏竹舔舔嘴唇,理直气?壮问:“要不我下个剧本,您投个资?这项目我也不跟你说百分百赚吧,但是百分之八十还是有的。大人赏个脸?” “不投。” 话音刚落,夏竹便听?到男人冷酷无情拒绝她。 真话果真令人震耳欲聋啊。 夏竹也没纠结,只是有些不爽,她轻踹了脚车门,牙齿缝里憋出?句疑惑:“理由?” 许默此刻没了医院温情,只跟夏竹谈利益:“一个影视项目用得着你一个小编剧去拉投资?出?品方是死的?” 春喜 第24节 “就算要投资,也是公对公,咱俩私下聊这些合适?” 夏竹撇撇嘴,淡淡哦了声,没再纠结投资的事儿。 她也就一时兴起,压根儿没指望她能?拉什么投资。 不过,为啥汤倩就能?拉到投资大头,她就不行?她长得丑还是不会?撒娇? 那天晚上,他们找了家胡同里深藏的地道?餐馆吃铜锅涮肉。 是家私人菜馆,老板是地道?的北京人,前两年从国外?留学回来?创业失败,转头接手老一辈的行当,搞起餐饮,将四合院重新翻了个新,装成年轻男女喜欢的风格,再配上上好的新鲜食材,摆上几个有年代的花瓶,凑成一高规格的饭店。 周肆前段时间在?这边谈生意,偶然发现这家,今儿特地带他俩过来?尝尝味儿。 老板得知周肆过来?,特地从家里赶过来?招待,代替经?理拿着菜单有情有义地介绍了一番菜单上价值不菲的招牌菜,又赠了瓶法国庄园产的白葡萄酒。 吃到一半,许默进来?一个工作电话,包厢里不方便接听?,他捞起手机,头也不回地走出?包间。 西装外?套被他脱下挂在?椅背,徒留一个空位。 夏竹咬着筷子?盯着旁边的空位看?了几秒,抬眸扫向对面吃得大快朵颐的周肆,故意咳嗽两声,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等周肆咽完嘴里的羊肉片,困惑地瞧了两秒对面犹豫不决的夏竹,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有话要问?” 夏竹没了刚刚的嬉皮笑脸,她搁下筷子?,手撑着下巴,眼里流淌出?淡淡的忧伤,隐约还能?瞥见一星半点的担忧:“三哥你跟我说句实话,今晚许林的事儿会?不会?影响到许默?许叔是不是不会?放过他?” “上次你说他最好找个人结婚把自己摘出?去,你看?我行吗?”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来?,周肆前一个问题还没编好答案,后一个问题又来?了。 他索性一剪子?全剪断,直截了当问她:“竹儿,我也不跟你这说废话了,你跟哥透个底儿,你是不是还喜欢许默那王八蛋?” 夏竹脸蛋蹭地一下烫起来?,不知道?是被这热腾腾的汤气?熏的,还是被周肆的话问的。 她咬着下嘴唇想了不到半分钟,在?周肆的注视下点了两下头又摇头。 周肆蹙眉,不解:“啥意思?” 夏竹松开咬出?牙印的下嘴皮,神情纠结道?:“喜欢是喜欢,不过——” “不过我不太敢惹他。我怕重蹈覆辙,又把他逼走了。” 周肆一合计,给她出?了个通天妙计:“你要真想跟他试试,要不哥帮你推一把?” 夏竹眼睛一亮,惊喜道?:“行吗?” 周肆收了吊儿郎当,跟夏竹打包票:“等哥的消息,到时候保管让你如?愿以偿。” “不过哥得跟你提个醒。这人呢我可以轻而易举帮你弄到手,这心呢得你自己努力。” “要不出?所?料,刚那通电话是打来?兴师问罪的。临到换届的风头,许叔不敢太过火,这段时间没空管许默,反而得感?谢他把人许林送进去了。” “不过过段时间就不一定?了。且看?着吧,许家要不了多久就改朝换代了。” 夏竹对这些消息向来?比较迟钝,一是不想动脑子?,二是不想卷入太深。 可有时候改朝换代、家族兴衰的事儿不是你想怎么着就能?怎么着的。 只希望到时候高楼坍塌能?够让他们这些无辜的人少受点牵连。 — 到底还是受了点影响,晚上做了几个噩梦,梦里汤倩伤得头破血流,狼狈地趴在?地上,伸着一双沾满血的手不停地叫唤,让夏竹救救她。 旁边几个烟鬼阴恻恻地盯着她,任凭她怎么呼救都无动于衷。 最后一个画面是许林拎着一把带血的水果刀朝她的胸膛重重插/进去,鲜血噗嗤一声冒出?来?,洒了许林一脸。 他伸舌舔了舔唇角的血,笑得猖狂:“许默算什么东西?你求他是想他死得更快吗?我打小就看?他不顺眼,正好一块儿弄了。” 夏竹吓得头皮发麻,猛地一下睁开眼,没曾想是做梦。 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夏竹习惯性地伸向床头柜捞手机,捞到一半才?想起手机被砸烂了。 她掀开被子?,穿上拖鞋走出?卧室,转进洗手间的空隙瞄了眼墙上的挂钟才?发现时针已?经?指到四点。 哦,一觉睡了十二个小时,难怪做噩梦。 受噩梦影响,夏竹去商场买了个新手机,补完电话卡,驾车去私人医院探望汤倩。 不知道?她在?住院部几楼,夏竹也没她经?纪人的联系方式,只能?给汤倩发条微信,希望她能?看?见。 短信发出?不到两分钟,对方言简意赅回复:「507」 夏竹瞥了眼数字,莫名觉得这不是汤倩发的。 按理说汤倩应该附带一大段信息,精确地告诉她进了医院大门该怎么走,到哪楼,在?哪间病房,完事儿了还可能?问她一句,能?不能?给她带点吃的,她嘴巴都快淡死了。 她预感?没错,这条短信是林之珩发的。 汤倩手机昨晚被许林扔进下水道?,光荣牺牲,王雪青早上拿了个新手机给她,交代她给金主大人报个平安。 谁知道?手机刚拿到手,远在?上海的人突然出?现在?病房,汤倩惊喜连连,手机都不要了,直接蹦跶下床扑向男人,嘴里含糊不清道?:“你肿么来?了?” 林之珩一下飞机就直奔医院,昨晚以为只是小伤,如?今亲眼瞧见她额头上的纱布,以及她肿了半边的脸,终于意识到这姑娘伤得不轻。 他抬起汤倩的下巴,强行掰开她的嘴,瞥见她门牙掉了两颗,拧眉:“牙掉了?” 汤倩难为情地捂住嘴,支支吾吾不知在?说什么,从表情来?看?,应该是在?吐槽牙齿掉了好丑的事儿。 林之珩被她手忙脚乱的解释逗得肩头止不住地发颤,他弯腰安抚性地揉了揉她的肩膀,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扎心语录:“确实挺丑。” “你还能?当女明?星吗?要不别演了,跟我回上海得了。” 汤倩本来?就心情不畅快,被林之珩这么一说更是难受,她顶着一张肿成馒头的脸,幽怨地瞪了眼不着调的林之珩,嘴上反驳:“你这人肿么这样,不安慰就算了,还欺负我。” 她门牙漏风,有些字说不准确,听?着怪有意思。 林之珩笑得更大声了。 他伸出?食指指腹点了点汤倩的额头,夹着笑意调侃:“乖,别说话了啊。大清早的逗我笑,多不好意思。” 汤倩:“……” “你是一点不管我死活是吧?那你来?百京干嘛啊!?” 这句话说得还算正常,林之珩昨晚加班到凌晨,早晨五点又赶航班飞北京,这会?儿困意席卷,也没了逗汤倩的心意。 扶着汤倩往旁边的陪护椅一座,他鞋都没脱,直接斜躺在?病床上。 汤倩满脸诧异,到底谁才?是病人??? 林之珩看?懂汤倩眼底的不满,侧着脑袋睨一眼人,正儿八经?胡说八道?:“你是病人,我是好人。我刚问了医生,你这病不能?总躺在?床上得活动活动,现在?到你活动的点儿了,赶紧下楼溜达溜达。别走远了,也别晃脑袋。” 汤倩一脸懵:“啥?” 林之珩挑眉,漫不经?心吐出?一句:“小心点,别把脑袋的水给晃出?来?了。” 汤倩不敢置信地瞪向男人:“林之珩!” 夏竹站在?507病房门口,听?着病房里的动静,犹豫着该不该敲门。 好歹是看?病人,临进电梯,夏竹觉得空手有点不礼貌,又去医院附近的超市买了点水果,这会?儿立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 她怎么觉着汤倩那金主私下瞧着还挺好说话? 难不成他俩真是小情侣? 没等夏竹想明?白,病房的门被人毫无征兆地打开。 夏竹先是瞟到一双粉色拖鞋,再是医院特有的条纹病服,最后是一张……一言难尽的脸。 昨天晚上没这么肿吧? 汤倩看?到门口的夏竹,气?性立马消散,冲她比了个笑脸,只是这张漂亮的脸蛋被糟蹋得不成样,好端端一个笑整得有些诡异,夏竹没好意思说,这笑挺渗人的。 “你肿么来?了?”事实证明?,人没了门牙,说话确实有点不对劲。 夏竹强忍着笑意,举了举手里的水果,言简意赅:“看?你。” 汤倩还没出?声欢迎,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察觉到门口的动静,懒洋洋撵客:“东西放下,人可以走了。” 那姿态仿佛他才?是主人,汤倩是他手底下打杂的。 第22章 什么叫“东西放下, 人可以走了”? 这是不是挺没礼貌的? 汤倩握着门把手,在心里嘀咕半天,最后换上一副灿烂笑脸, 接过夏竹手里的东西, 搂着夏竹的胳膊热情地邀请她进病房坐坐。 昨儿那场意外?后, 汤倩自觉把夏竹当成革/命战友, 对她没由来的喜欢。 不为别的, 就为夏竹为她孤身闯狼窝的举动?,就够她记一辈子, 之前的恩恩怨怨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如?今的患难情才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 那都革/命战友了,她能让人吃个闭门羹?况且昨晚场面太过混乱,她还没来得及问昨夜那个如?大英雄般踩着七彩祥云出现在包间的矜贵男人到底是谁呢。 大话西游里不是有句经典台词:「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和我的驴一样,给?你盖个章。」 要那英雄还没名花有主, 不得赶紧拿下?? 汤倩自觉她有一颗热心肠,所以今天这人自然是不能赶走的, 还得好好供着。 想到这, 汤倩仔细打量一圈夏竹, 见她穿着款式简单的蓝白条纹衬衫配一条阔腿裤, 脖子、耳垂上空空如?也,唯独手腕上戴了块石英腕表,衬得肤色白皙剔透。 粗看不起眼, 可汤倩是谁?她可是进入名利圈的女艺人, 在名牌堆里浸/淫了两三年, 眼睛虽然算不上毒辣,可还是一眼瞧出这块表价值不菲。 百达翡丽的收藏款, 至少六位数打底。 一个人的品味总是从方方面面体?现出来,可最直观的还得是外?形上的打扮,乍一看夏竹穿得普通、简单,可再仔细看看就会发现,她这件条纹衬衫是法国某小众品牌的单品,裤子也是某设计师款。 汤倩没那兴趣去窥探他人隐私,却也好奇夏竹是何来历,明明在圈里待了四五年,硬是没人知道她的家庭状况? 越想越头?疼,汤倩不敢太用脑子,怕它彻底废了,她果断转移话题:“你有没有受伤呀?昨晚被青姐压着,我都没敢多说话。等我从手术室出来,没见你人。” 夏竹摇头?:“没大碍。我朋友受了点轻伤,我带他去包扎了。不好意思?啊,昨晚没等你出手术室。” 汤倩嗳了声,无所谓道:“你跟我客气什么?呀,我又没怪你。那你朋友严不严重?” 夏竹想了想许默眉骨那道伤口,摇头?: “不严重。” 汤倩抱住夏竹的手往里拉: “进去坐坐呗,咱俩说会儿话。讲真的,你昨晚要不进去,我指定吓死了。” 春喜 第25节 “对了,你那朋友是什么?人啊?看着挺厉害的。” 夏竹眨眨眼,装模作样地啊了声,故意讲:“他啊……就普通人。跟我一样,普普通通。” 汤倩反驳:“瞎说,你哪里普通了!” 林之珩瞥了眼门口的动?静,见两人聊得热火朝天,禁不住再出声:“当?我死了?” 夏竹这人吧,最经不起激,主打一个叛逆。 林之珩那句话说得多没礼貌是不是?她来探望病人汤倩,又不是看她金主来了,凭啥她留下?东西就得走? 这精品水果少说也花她小五百了,怎么?,还不够她在病房待几?分钟? 林之珩见汤倩非但没撵人走,还把人给?带进病房了,他斜乜一眼搭肩勾背的两人,声调有意拖长,似笑非笑评价一句:“胆子大了啊。” 汤倩其?实有点心虚,不过在夏竹面前伪装得很好,要不说是演员呢。 她朝夏竹眨眨眼,凑她耳边小声解释:“他这人就是嘴有点贱,心眼其?实挺好的。你别听他的。” 夏竹也不是什么?怕事儿的人,抬眸对上林之珩没什么?尊重可言的打量,无声抿了下?嘴唇。 上海人是吧? 怎么?这么?小家子气呢。 林之珩也就嘴上说说,真进来了,他也没那闲工夫撵人。 私人医院最大的特点就是环境好、服务好,汤倩经纪人怕被有心之人走漏消息,特意给?汤倩安排了一间vip套房。 两室一厅不说,还有厨房可以自己做饭。 小助理?被林之珩打发走了,如?今他猴子称大王,是这间套房里最大的主儿。 汤倩到底有点杵林之珩,不敢把人往主卧里领,将?新鲜水果搁在玄关柜,汤倩递给?夏竹一双一次性鞋套,让夏竹去客厅沙发坐坐,她则进厨房翻出冰箱里,林之珩早上买的抹茶小蛋糕。 切成两份,拿一次性碟子装好,一份儿递给?夏竹,一份儿给?自己。 夏竹瞄了眼红木茶几?上摆的抹茶蛋糕,斜一眼汤倩,好奇问:“女明星能吃蛋糕?” 汤倩一口蛋糕还没来得及塞进嘴里就被夏竹的话截停,她幽怨地瞄了眼夏竹,反驳:“我现在是病人,不是女明星。” 夏竹无言以对,决定跟汤倩同流合污。 吃下?第?一勺,夏竹被美味折服,不自觉地挑了挑眉梢,说话时口腔里还残留着抹茶的余香:“蛋糕哪儿买的?味道不错,我待会儿下?楼去买一个带回家。” 汤倩嘴快,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不知道,林之珩带来的。” 夏竹听清是谁后,脸上没了期待。 啧,就算味蕾被臣服,她也得矜持点,才不肯轻而易举开口求人。 汤倩不知道她的弯弯绕绕,端着蛋糕纸盘,扭头?对着病床上躺着的男人喊:“林之珩,你蛋糕哪儿买的?给?个地址呗,我朋友也想吃。” 男人半梦半醒,睡得正熟,被汤倩吵醒,顶着一头?凌乱的短发,面如?魔鬼地撑起上半身,起床气将?人打磨得格外?吓人,隔着几?丈远,夏竹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怨气有多深。 汤倩却浑然不知,还咬着勺子,小声嘀咕:“我也是第?一次尝,味道是真不错哎。就是不知道热量高不高,要是青姐知道我吃蛋糕,估计得骂死我。” 话音未落,男人蹭地一下?坐起来,捡起床头?柜的打火机、烟盒,顶着黑沉、阴郁的俊脸,边点烟边抬腿走出主卧室。 该说不说,人如?果心情不好,这颜值都受影响。 好端端一帅哥,发起火来都成了玉面阎王了。 男人拖着沉重步伐走到客厅,指间捏着烟,居高临下?地俯视两眼处成姐妹花的俩姑娘,眉头?皱了皱,神情说不出的不耐烦:“吃个蛋糕也堵不住你俩的嘴?” “这蛋糕你想买就能有?我家阿姨独家秘制。要不是托我的福,你能在这儿跟我大喊大叫?” “好端端睡个觉被你鬼叫醒了,闲的?” 汤倩这才意识到金主生气了,她含住勺子,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圆眼,神情说不出的无辜。 那一刻,夏竹觉得她get到了汤倩的演技。 谁说她演技差,表演起来像木头?人的? 那明明是合作演员不给?力,没法激起她的表演欲好吧? 看看现在,那叫一个「我见犹怜」,再大的火气也散了个一干二净, 夏竹默默吐槽一番,自觉这事儿与?她毫无瓜葛,谁知男人画风一转,扭脸睨了眼她,轻描淡写地指出四年前的一桩旧事:“13年的春分你是不是去了首都机场?” 这下?轮到夏竹惊愕:“啊?” 林之珩总觉着夏竹眼熟,刚刚总算想起来在哪见过面。 他想起机场那一面之缘,嘴上不留情面地吐槽:“大白天在机场哭得稀里哗啦,跟死了妈似的。我就没见过有人能哭得这么?惨烈,你那天是奔着谁去的?” 提起13年,夏竹彻底没了胃口。 只是她没想到,当?年那场惨淡收场的事故居然还有第?三个旁观者,更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林之珩。 他俩怎么?就冤家路窄地撞上了? 林之珩眉目间浮出淡淡的轻嘲,捏着烟抽了两口,继续往下?说:“那天我飞上海,结果由于?天气原因?,航班硬生生延迟两个小时。也是巧,我等得不耐烦,出来抽根烟的功夫,目睹了全过程。” “那时候我就在想,那男的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至于?你这么?掏心掏肺地对她。” “直到那天晚上在包间跟他碰面,我才意识到这人有两把刷子。不过一个照面的功夫,让我赶了大半个月的班,熬了七八个大夜,才把局势稳下?来,还差点被董事会里的老头?子的讨伐淹没。” 话都说到这个份了,夏竹再不懂就是傻子了。 她搁下?勺子,眼皮上抬,轻飘飘地落在林之珩那张看不出情绪好坏的俊脸,难得垮脸,横眉冷眼问:“你有完没完?” 林之珩哼了一声,似笑非笑道:“这就生气了?那天在包间你那杯酒可是你自个儿喝的,我可没逼你。结果反而害我折腾大半个月。怎么?,我说你两句也不行?” 汤倩或许查不到夏竹的身份,可林之珩的地位摆在那儿,只要有点苗头?,拖个中间人或者熟人一打听,这不就露出端倪了? 只是夏竹没想到,那天晚上喝得不省人事后,许默竟然进了隔壁包间跟林之珩面谈过。 到底谈成什么?样,能让林之珩一提到他就满脸烦躁,熬大夜、加班又是怎么?回事儿? 夏竹一脸懵。 比夏竹更懵的是汤倩。 她蛋糕都不吃了,小心翼翼瞄了眼暗流涌动?的两人,眉头?高高蹙着,声调也变了个音:“你早认识他?” 夏竹见汤倩误会,毫不犹豫地撇清关系:“不认识。那次探班第?一次见。” 汤倩还是不太放心,望向夏竹的眼神里夹杂着一丝纠结,“那你在机场痛哭是怎么?回事儿?” “跟包间替你出头?的那极品帅哥是同一个?” 夏竹有点怨恨林之珩了。 好好一探视被他搞成如?今这模样,就算惊扰了他睡觉,也罪不至此吧。 何必把话拆得那么?仔细,非得带点一些乱七八糟的暧昧才肯作罢。 夏竹难为之际,多亏一道手机铃声拯救她的囧境。 瞄了眼屏幕上方跳动?的备注,夏竹眉梢染上惊喜,起身告别:“我接个电话,改天再来看你。” 说着,夏竹摁下?接听,脚步轻快地往外?走。 天知道那一刻,她有多想抱着电话里的人亲吻一下?,以此感激他的围救之恩。 走进电梯,夏竹捂着手机小声抱怨:“你可算救了我一命,再不走,我感觉我都得被他俩的眼神给?杀死!” “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妙,居然还能碰见呢?就这缘分,按古代不得以身相许。” 电话那端沉寂两秒,流淌出一道温和的嗓音:“你在哪儿?” 夏竹心有余悸,坐上自己的mini,关上门吐槽:“别提了,刚从医院出来。今儿这病人我不该来探望,脸都给?我丢尽了。” “再不走老底儿都快揭没了。” 说到一半,夏竹重新瞥了眼屏幕,语速放缓:“你打电话作甚?” 许默顿了半秒,说出自己的意图:“晚上有个慈善活动?,缺个女伴,临时找不着人,你来吗?” 夏竹啧了声,眉梢染上得意,尾巴不由自主地翘起来:“几?点?我看看行程。要忙的话可能不行。” 许默: “……” 沉默震耳欲聋,估计是没料到夏竹会留有拒绝的余地。 久没听见动?静,夏竹维持不多的自信快要坍塌时,男人沉稳的腔调再次溢出来:“八点,北京饭店,有时间吗?” 夏竹蹬了蹬修长的小腿,捏着一张纸巾不停扯,嘴上却问:“有是有,可为什么?是我?你不能找别人?” 听筒里冒出一句短暂的迟疑:“不乐意?” 夏竹将?手机丢在中控台,放下?反光镜,拿着tf管补口红,“问你话呢,反问我做什么?。” 口红涂到一半,男人温柔的腔调穿透耳膜:“你最合适。” 夏竹手一抖,总觉得这人笑得有点渗人。 后来夏竹才知道,那场宴会有个奇葩约定,要求带女朋友或者妻子出席, 她丢下?口红管,挂断电话,给?汤倩发了两条微信,随后启动?引擎直奔t大。 病房里汤倩琢磨了一番林之珩跟夏竹的关系,有点钻牛角尖。 奈何男人又恢复那副死德行,挑完事儿心里说不出的畅快,又鸠占鹊巢,躺回病床上补觉了。 汤倩对着那张俊脸隔空拳打脚踢半天,最终败下?阵。 她跟他闹什么?呢? 他当?初看上她,不就是图她懂事儿,好应付还是个乐子? 汤倩摸了摸跌宕起伏的心脏,心里第?2558次警告自己不要动?心,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懒得再看男人,汤倩幽怨地走出卧室,继续端着没吃完的蛋糕啃。 吃了两口,搁在茶几?上的手机传来震动?。 汤倩丢下?蛋糕,捡起手机一看,眉眼里满是得逞的笑意。 「甭想了,姐有意中人,对你那上海男人没兴趣。」 「再说了,就这猪狗都嫌的破德行,谁乐意将?就啊。」 汤倩摁灭手机,晃晃脑袋,神神秘秘吐了句:“我乐意啊。” 春喜 第26节 人不就是贱东西? 轻而易举得到的不珍惜,费尽心思?得不到的宠成宝。 不过是愿打愿挨罢了,一个情字怎么?了得。 第23章 汤倩有多乐意夏竹是不清楚, 反正她觉得,她就是根贱骨头,就爱看许默开金口求她的别扭场面。 那?感觉别提多爽, 虽然有那么点小人得志的心态, 可谁能拒绝一心投身于学术、教育的?高岭之花脱去孔乙己的长衫跟她这个充满铜臭味、流于世俗的?人扯在一起? 慈善晚宴是吧, 是不是得去美容院拉拉脸, 去找人借套晚礼服?找化妆师做个造型? 夏竹琢磨了半天, 没主意,给许默回拨一通电话, 估计在忙,没接。 车开到半路,夏竹突然?想起病房里吃的?那?个抹茶蛋糕。 味道确实很好?,她还?想再尝尝。 既然?找不到同款,买同口味的?总行吧? 胃口战胜理?智,秉着不为难自己的?原则, 夏竹立马在网上查找附近高评分的?蛋糕店,最终选中一家离她八百多米的?店铺。 她调了个头, 打着导航, 直奔蛋糕店。 前?方拐进一个巷子, 留出一辆车行驶的?距离, 夏竹忙着左顾右盼找蛋糕店,没曾想转角撞上一墩厚实的?围墙。 嘭的?一声?,驾驶座猝不及防弹出安全气囊, 夏竹胸口差点被震碎, 疼得上气不接下气。 引擎盖冒起黑烟, 夏竹瘫在座椅里暂时不能动弹。 许默电话拨得及时,夏竹费劲儿捞起扶手箱的?手机, 第?一句话就是:“我出车祸了。” 电话那?端闻言呼吸重了两分,说?话也带了丝急切:“人在哪儿?严不严重?发个定位给我。” 夏竹费劲扯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艰难钻下车,她摸着泛疼的?胸口,绕过车身瞧了瞧车头的?惨状。 车头撞了个稀巴烂,大灯碎成渣,轮胎直接扎破,现在是开不了了。 许默只听到路人唏嘘的?讨论声?,没听见夏竹的?声?音,他不自觉地提高两个音:“怎么不说?话?怎么撞的??” 夏竹这才想起自己还?在打电话,她握着手机,腿脚发麻地蹲在地上,神情还?有点恍惚:“我在学院路这边,人没事儿。刚没注意,转角撞围墙了。我先给保险公司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拖车。” 说?着夏竹挂断电话,开始翻找保险公司经理?的?电话。 夏竹对生死之事一向比较乐观,觉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都到蛋糕店门口了,肯定不能放过。 报完保险,夏竹转头钻进蛋糕店要了个六寸的?抹茶蛋糕。 等?待途中发现许默十分钟前?发过来的?微信。 「定位发我。」 夏竹抠了抠手指,给许默发了个定位。 保险公司的?人赶到现场跟夏竹交涉了不到十分钟就叫师傅把车拖走,走之前?夏竹随口问了句要修多久,对方犹豫片刻,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少说?也得大半个月,车头受损严重,得等?国外寄零件什么的?。” 夏竹不懂这些,不太在意地点点头,笑着送走保险公司的?人。 蛋糕店店员手艺又快又好?,不到四十分钟就做好?了。 夏竹拎着蛋糕,坐在蛋糕店门口的?台阶,她打开包装,切了一小块,捏着勺子一口一口往嘴里塞。 吃第?一口她就察觉到手里的?蛋糕跟在汤倩那?吃的?不能比,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夏竹还?是继续往下吃。 许默匆匆忙忙赶到现场,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放着今日?限定口味白板的?蛋糕店门口,夏竹悠闲地坐在一棵老国槐树下,端着一碟蛋糕,埋头认真吃着,仿佛幽绿中凭空冒出的?一抹亮色。 她姿态散漫、悠闲,眉梢处挂着淡淡的?满足,从那?张白净的?面孔上,丝毫看不出半个小时前?她刚出了个小车祸。 许默见她没怎么受车祸影响,心里的?担忧散了大半,抬步上前?,在偷吃的?女孩面前?站定,轻声?问她:“吓到了吗?” 夏竹蹭地一下抬头,撞上许默温和、关心的?目光,夏竹咬着勺子,缓慢摇头:“那?哪儿能啊。就是觉得有点倒霉,为了买一个味道不怎样的?蛋糕,还?把我的?爱车折进去了。” 说?着,夏竹将剩下的?蛋糕递给许默,问他:“你要不要尝尝味儿?” 许默接过夏竹递过来的?包装盒,里头还?剩大半,他将凌乱的?丝带整理?好?重新打了个标准的?蝴蝶结,低头说?:“我不吃甜的?。” “去医院拍个片,检查一下。” “拍了,没事儿。” “真拍了?” “千真万确。就附近的?医院拍的?,几?分钟的?路程。” 最后一口吃完,夏竹起身将纸盘扔进垃圾桶,跟许默开口:“那?个晚宴——” 话音未落,许默中途打断她:“先不管这个,随我去趟潭柘寺。” 夏竹瞪圆眼:“去那?儿干嘛?” 许默提着蛋糕盒,冷静克制道:“祈个福,去去晦气。” 路上夏竹百思不得其?解,她怎么看不出许默是个信佛的?人? 夏竹的?目光太灼热,许默即便?不回头也被她惊扰,他歪头瞥了眼夏竹空荡荡的?脖子,突然?问她:“你那?块儿玉佛吊坠怎么没戴?” 曾几?何时,她老是拽着脖子上的?玉佛,宝贝似地跟他炫耀:“这是我妈去潭柘寺找大师开过光的?,说?是保佑我一生无忧、平安无恙。” “这玉佛来路艰辛,我妈求了好?几?个人才求到手,她交代我一定好?好?保管,千万不要弄丢了。” “这是我妈留给我的?保命符。” 许默也是夏竹八岁生辰才知道她小时候是早产儿,医生曾断言过她活不过十八岁。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丁菱不肯接受自己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宝贝有英年早逝的?嫌疑,尽管不信命,却愿意为了女儿多方祈求解救之法,只为她熬过这短暂的?一生。 直到观音菩萨生辰那?日?,丁菱抱着女儿去寺庙祈福碰到一德高望重的?大师,对方摸着夏竹的?小手看了两眼,连声?叹气。 这一叹,吓得丁菱魂都丢了,急忙跪下求大师赐福。 大师怜爱,为夏竹点了九九八十一天长命灯,又将丁菱求来的?玉佛开光,嘱咐她随身携带。 不知道是不是菩萨保佑,夏竹这二?十几?年顺风顺水,很少遭遇大挫折。 今日?这场小车祸算是她这些年来遭遇的?最大祸事儿。 许默向来不信鬼神,却因年少时目睹夏竹高烧不退,丁菱握着玉佛不停为她祈祷的?场景,愿意将希望托付于那?些虚无缥缈的?神佛。 那?玉佛有些重量,戴在身上总是显眼,夏竹成年礼刚结束就偷偷摘下来扔进了保险柜。 没想到许默还?记得,她好?奇眨眼,说?不清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想要啊?” 许默握着方向盘,好?笑道:“我要来做什么。” 夏竹撇嘴,“那?你问这干嘛?” 许默神情顿了半秒,突然?苦口婆心劝她:“回去把它?戴上吧。有它?在,保佑你平平安安。” 夏竹瞪圆眼,脸上写?满不可置信:“我记得你不信这些。” 许默被她惊悚的?表情逗笑,眸音低沉讲:“存在即合理?。戴上吧,我安心些。” 那?一瞬间,夏竹好?像瞧见了许默脸上一晃而过的?「失而复得」的?庆幸。 这话说?得就有点意思了啊。 夏竹瞄了两眼神色平静,看不出破绽的?男人,心里却忍不住琢磨,这么关心她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 什么叫他安心些?真就单纯的?兄妹情?有这么乐于奉献吗?要她这么对她堂妹,她也不可能啊。 或许是今日?运气不佳,夏竹想到一半注意力就被潭柘寺吸引。 丁菱去世后,她再没来过,一是不想触景生情,二?是她自己都不大相信佛祖真这么邪乎。 不过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夏竹还?是规规矩矩去拜佛。 作?为北京最古老的?寺庙之一,它?的?名气大到有“先有潭柘寺,再有北京城”的?说?法。 寺庙依山而建,山门到主殿一路拾阶而上,绿瓦红墙、参天古木交叠,说?不出的?清幽。 常年香火不断,到处都能碰见虔诚信徒。 夏竹小时候经常跟丁菱过来拜佛,流程早就熟记于心,知道心诚则灵的?道理?。 进了寺门,她摒弃嬉笑逗闹,跟着信众一路绕过天王殿、娑罗树,路过帝王树,最终在地藏殿停留脚步。 佛经中称地藏菩萨受释迦牟尼佛嘱咐,在释迦既灭、弥勒未生之前?,自誓必尽度六道众生,拯救诸苦,始愿成佛。 今日?她在此祈祷,希望她爱的?与爱她的?人都能平安顺遂、无病无灾。 夏竹跪地磕头时,许默站在殿门外静静看着她。 曾几?何时,欢脱可爱的?少女长成成熟稳重的?大人,也喜欢隐藏心思,让人窥探不出半点秘密了。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佛,那?他希望佛祖保佑他眼前?的?姑娘心想事成。 至少,别再遭受一些天灾人祸。 这是他对她最大的?虔诚。 — 晚宴地点在北京饭店,主办方是一家很有名的?慈善机构。 去了趟潭柘寺,回到市区已经七点半,来不及准备礼服、造型。 夏竹见惯了娱乐圈女明星在各种名头的?晚宴上穿着高定争奇斗艳的?场景,瞥了眼身上沾满香火气的?常服,有些担忧就这样进去是不是不太尊重主办方。 许默向来注重礼节,这次却贴心地安抚她:“只是个普通宴会,主办方没规定服侍。别太把它?当?回事儿。” 夏竹松了口气,短暂相信许默的?说?辞。 车子开进饭店,泊车小弟早已等?候多时,许默将车钥匙递给小弟,对方瞥了眼车标露出一丝鄙夷,再看看车牌号,立马换了副惶恐的?面孔。 这捧高踩低的?做派很难说?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夏竹见了都忍不住轻嗤。 许默却难得的?好?脾气,既没发火也没有任何不满,将邀请函递给门口负责接待的?礼仪小姐,礼仪小姐瞧见邀请函露齿微笑,引导他们往红毯区走。 许默偏头明示一眼夏竹,夏竹秒懂,立马勾住许默的?手臂往里走。 春喜 第27节 许是夏竹的?穿着太过随意,吸引了不少人的?异样目光,夏竹偷瞄一圈现场,小声?吐槽:“我就说?,谁参加晚宴穿成我这样。” “许默,你骗我。” 许默顿了顿,安抚性地握了握夏竹的?手指,劝她别在意。 夏竹没好?气地瞥她一眼,跟着走到红毯区,接过礼仪小姐递过来的?签字笔在签名墙胡乱地留下自己的?名字。 配合走完流程,夏竹离开前?偷瞥了眼签名墙某处位置,上面赫然?留着一串笔走龙蛇、铁画银钩的?签名。 师承书法大师,许默自小就写?了一手好?字,只需瞧一眼就知道这签名背后的?主人下了多大功夫。 夏竹今天就是过来打酱油的?,一是邀请函上写?的?是许默的?名字,二?是她没兴趣。 这次晚宴主题是为了听障儿童筹集资金购买助听器,宴会成员复杂,光娱乐圈的?,夏竹就碰见好?几?个眼熟的?,估摸着是临时喊过来站台的?。 不过她之前?在圈里很低调,倒是没人相熟她。 宴会中途休息二?十分钟,夏竹有点饿,决定去前?厅找点甜品垫垫肚子。 跟许默打了声?招呼,夏竹独自去前?厅找吃的?。 临走前?,许默趁着间隙交代她:“别走远了。我暂时走不开。” 叫住他的?是业内大拿,说?话很有分量,许默虽然?无缘攀关系,也不想在这样的?场合得罪人。 夏竹不喜欢被人围观和站在一旁当?花瓶,匆匆点头,转身就出了内堂。 她在外厅的?甜品区转了两圈,要了块黑巧蛋糕、两个蛋挞和一碟车厘子,夏竹端着碟子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独自享用美食。 一口蛋挞刚入喉咙,旁边突然?多了个肤色黝黑健康、身材凹凸有致的?美女。 美女估计受国外影响太深,性格大大咧咧,对谁都自来熟,一上来就跟夏竹搭话:“怎么一个人?” 夏竹挑眉,拍掉手上的?蛋挞碎,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守则,轻描淡写?反问:“您是?” 美女恍然?大悟地昂了声?,主动伸手介绍自己:“忘了介绍,我叫顾欢。新闻专业毕业,如今在央台打杂。” 顾欢?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夏竹还?在脑海中努力搜索有关顾欢的?记忆,对方似乎看出她的?心思,笑眯眯解释:“你估计没见过我,不过我认得你。” “前?段时间我跟许默相过亲,今天碰巧撞见你跟他一起,所以过来打个招呼。” “许默没在吗?” 哦,找许默的?。 夏竹咬了口蛋挞,缓慢摇头,下巴指了指内场:“他在里头应酬,你要是找他,可以走了。” 不过提到相亲,夏竹立马想起许默不久前?在朋友圈发的?那?条微博。 她那?次就好?奇到底是怎么样一姑娘。 原来是这小美女拒绝了许默啊,真是个女中豪杰。 夏竹丢下吃了一半的?蛋挞,脸上透露出浓浓的?兴趣,她手撑着下巴,盯着顾欢挺拔得像医美过的?鼻梁,八卦问:“你是怎么拒绝许默的?,说?来听听?” 美女撇撇嘴,一脸嫌弃:“他作?风一看就很老派啊。都什么年代了还?开红旗h7,我一直觉得这是我爸那?年纪开的?。” “咱俩审美都不在一条线上,拒绝才正常吧。不过我爸刚看到他心思又活跃起来了,待会他要是再安排我跟许默凑一块儿,麻烦您帮个小忙呗。” “反正你喜欢许默,你俩干脆在一起得了。我看你俩挺登对的?。” 哦,原来是被逼无奈,所以想找个同盟啊。 夏竹伸出食指晃了晃,拒绝:“不行,这个忙我不能帮。” 这下轮到顾欢愣了,她满脸不解:“为啥?” 夏竹撇撇嘴,事不关己:“我这人不太爱管闲事儿。” 美女瞪了眼夏竹,脸上露出急色,口不择言道:“三年前?你逼退那?苏州姑娘怎么不说?你不爱管闲事?” 夏竹璀璨一笑,面不改色地回她:“就是因为三年前?管闲事酿成大祸,所以我才不管了呀。” 顾欢似懂非懂,“那?你现在不喜欢许默了?” 夏竹余光瞥向那?道熟悉的?背影,觥筹交错间,他身边不知何时凑了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正含情脉脉地跟他要联系方式。 隔太远,夏竹没听清许默说?了什么,只看见女孩攥着手机,垂头丧气地离开。 夏竹低眉掩饰住情绪,声?调平淡地反问:“现在喜欢值几?个钱?” 美女瞠目结舌,最后给夏竹比了个大拇指,夸她:“有志气。” 夏竹挑挑眉,笑眯眯反问:“你不喜欢他?” 美女摇头:“你可能对我不太了解,我这人向来离经叛道,喜欢一些危险的?人和物,比较有挑战性。” 说?到这,顾欢话音一转,脸上带了几?分成年人看戏时标配的?唏嘘:“偷偷跟你说?一句,今儿这宴会有个奇葩规定,女伴得是正经女友或者夫人。我今儿跟我爹在门口解释了好?半天才让进。你说?说?,许默跟您到底什么关系?” 夏竹愣得说?不出话。 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甜的?,此刻嘴巴里有些泛苦。 她呆在原地,隐约觉得有一道无形的?墙好?像在她面前?轰然?倒塌,而她竟然?毫无察觉。 还?有什么比这句问话来得猛烈?猛烈到夏竹差点接不住。 后来夏竹才知道,这姑娘的?志气高远,要的?是一个常年在情海沉浮里的?男人。 而那?个男人曾与她有过几?面之缘。 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凑在一块为非作?歹,成了欺世盗名的?“模范夫妻”。 至于许默,早成了她故事里的?惊鸿一瞥。 第24章 晚宴结束。 夏竹累够呛, 上车就睡觉。 顾欢蛊惑不了夏竹,只能硬着头皮配合父亲跟许默闲谈。 本以为许默会像上次那般绅士十足,无论她说什么话头, 他都能从容接下, 这次却眉间?浮躁, 时不时瞟一眼外?厅, 仿佛在顾照着什么人。 瞟到第三次, 许默歉意地同顾欢笑了笑,声?调温和地停止没营养的对话:“对不住, 今天就聊到这儿。” 顾欢巴不得许默快点走,却因父亲时刻盯着这边,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眼见他主动给台阶,顾欢立马摆手:“你去吧,去之前能跟我父亲说两?句?让他别再想着你啦。你也知道的, 咱俩缘分?没到。” 见两?人生出“嫌隙”,顾父眼尖得很?, 生怕错过佳婿, 随手拿了杯香槟上前拦住许默。 在名利场浸淫几十年, 早就学会看人脸色行事, 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有意无意。 这不,许默刚有提前离开的趋势,顾父便“不经意”地赶过来?, 想要留住他。 对方家里是做船舶生意的, 在海上的地位举足轻重?, 算是国内民营企业的大头。 许默没等人开口?,强势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顾老, 真不好意思。我跟令媛缘分?未至,恐怕有负您老人家的期待。” “今日实在抽不开身?,改日我定登门拜访。” 说到这,许默余光落在缩在外?厅沙发角,困得上眼皮黏下眼皮的姑娘,匆匆结束寒暄:“小辈有事儿先?行离开,还?请见谅。” 顾父见话说到这个份儿也不好再拒绝,只能强撑着笑脸告别。 到底失礼,许默冲顾父微微低了低头,转身?边解西装纽扣,边大步流星往外?厅走。 中途有人想上来?搭讪,被许默不着痕迹拒绝。众人见状,只能放任他离场。 夏竹这几天没睡好,宴会上的人精都忙着搭人脉、交朋友,压根儿没人往外?厅跑,她一个人拿着新买的手机刷着刷着就困了。 瞄一眼内厅,见许默被一堆西装革履的精英围着抽不开身?,断然没有提前离场的可能。 索性左右无人,夏竹脑袋直磕在沙发,歪斜着身?子睡觉。 睡得半梦半醒间?,隐约听见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夏竹以为在做梦,醒过来?却对上一张俊挺的脸。 男人眉眼柔和,灯光衬托下模糊了他清晰的轮廓线,瞧着比平时多了两?分?随性。 许默见她迷迷糊糊睁开,杏眼里起了层被惊醒的水雾,他抬手轻碰她的脑袋,眸音低低提醒:“回家了,回去再睡。” 夏竹维持同一个姿势太久,小腿发麻,动弹不得。 许默见她皱眉喊痛,自顾自地坐在沙发对面的矮茶几上,两?条长腿委屈地屈着,他大手握住夏竹发麻的右小腿搭在他的膝盖,温热掌心轻轻搓/揉着发麻点。 热度透过牛仔布料直钻皮肤,烫得夏竹不自觉地瑟缩、躲避。 许默握紧她的脚踝,朝她不赞同地摇头。 夏竹僵住身?,没再动。 酸麻感渐渐消失,被伺候的舒服感扑面而?来?,夏竹惯性地哼唧两?声?,手撑着脑袋看许默。 他表情从容,周身?散发着温和的气息,脸上看不出半点不满。 明明居高位,身?边到处都是恭维他的人,他却能在公众场合为她做到这个份儿。 有那么一瞬间?,夏竹脑子里晃过一道荒唐的想法——他会是个好丈夫。 — 出了金碧辉煌的酒店,才发现长/安/街呼昼作夜、灯火璀璨。 夏竹困得睁不开眼,上了车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肩头倚着车窗补觉。 许默开车一如往常,又?稳又?平,夏竹在这慢悠悠的节奏中缓缓阖上眼皮。 许默看她陷入沉睡,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够长手捞过后?排的薄毯细心搭在她肩头。 睡梦里的人恬静、可爱,与?清醒时的警惕、疏离相差甚远,许默食指指腹落在鼻尖上方不过半公分?,却害怕吵醒睡得正香的姑娘,悄然收回手。 天知道,他在办公室跟学生细心讲解今日课堂上的知识时,接到她打来?的电话,听到那句「我出车祸了」,心情有多沉重?。 顾不上翘首以盼的学生,他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走,只为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 不是赌不起,是输不起。 一想到豪赌的对象是她,他就止不住地后?怕。 他有「千金散尽还?复来?」的魄力?,却没有「如烟往事俱忘却」的勇气。 春喜 第28节 夏竹对此全然不知。 睡了不知多久,夏竹慢慢转醒,入目的却是昏暗、逼仄的车库,停车的位置比较偏僻。 灯光无法照顾的角落,左右却停满了豪车,红旗挤在其中,着实有点普通。 肩头的薄毯被夏竹弄到腿上,她睁着双眼皮迟钝地缓了两?秒,习惯性地歪头。 驾驶座空荡荡的,压根儿没人,倒是凭着搭在座椅背的定制西服外?套认出了主人。 夏竹大脑宕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不远处传来?男人清淡、低沉的嗓音,夏竹才意识到这是在许默车里。 她降下车窗往外?探头,只见许默立在不远处的墙根下,握着手机在跟人打电话。 脱了外?套,他身?上只剩一件白衬衫,明明那般朴素的款式,却穿出了独属于他的味道,像冬日的小白杨迎着风霜也屹立不倒。 孤冷又?傲慢。 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他嘴角一直勾着淡淡的嘲讽,眉目间?看似柔和却多了丝若有若无的躁动,眼底浸着一股能令人瞬间?冰冻的冷意。 即便隔四五米远,也能听出他掩盖不住的怒气:“我劝您甭拿她开刀。否则,我也不知道被逼急后?,我能有什么回馈。” 狠话太过伤人,却有用。 对方不知道回了什么,许默脸色阴沉地挂断电话,揣着手机往回走,没走两?步就撞上夏竹困惑的目光,许默脚步一顿。 对视片刻,许默避开她滚烫的视线,闭了闭眼,收敛情绪问她:“什么时候醒的?” 夏竹看他眉间?还?藏着两?分?怒火,撇撇嘴,上半身?趴在车窗回他:“五分?钟前。” 瞄了一圈车库,夏竹有些迷糊:“这是哪儿?” 许默愣了下,微蹙眉头:“自己小区的车库不认识?” 夏竹啊了声?,左右环视一圈,才发现这是定慧寺附近的住处。 她平时都停在b1层,压根儿没跑b2层好吗,不认识不是挺正常。 既然都到家门口?了,也用不着他特意送上楼。 夏竹拎着包推门下车,颇有礼貌地跟许默道别:“特感谢您今天抽时间?陪我,那个,我上去了。” “你——” 还?没来?得及开口?,许默似是看出她的意图,先?一步截断她喉咙中的话:“我有话跟你说。” “车里说还?是上去说?” 夏竹瞄了眼许默,见他神色复杂,隐约有交代什么事儿的前奏。 她咬了下嘴唇,重?新钻回车里,那做派显然是不想许默上楼。 许默也没跟她计较,跟着钻进车厢,侧身?欲言又?止看了她两?眼,迟迟没有吭声?。 夏竹等不及,使了脾气:“什么事儿啊?到底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刚扭过身?要下车,手腕便被许默牢牢握住,他掌心温热,热度渗入皮肤,惹得夏竹动作一滞。 她眼睛直勾勾盯着车窗,看着上面因着光线的缘故令两?道重?合的人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默见她没了起身?就走的气势,松了手,顺势拉开扶手箱,从里翻出一包烟,捡了根塞嘴里,掌心捧着打火机点燃。 抽了一口?,许默缓慢降下车窗,捏着烟的那只手伸出窗外?,不让烟雾飘进车里,只是他现在心情躁动,实在无法克制情绪。 尼古丁让他脑子清醒不少,他点了点烟灰,偏头看向?旁边没了动静的姑娘。 这才发现她肩脊线条曼妙、柔和,只不过身?子有些单薄,看得人自觉生出怜爱之心。 抽完最后?一口?烟,许默掐断烟蒂,有条不紊开腔:“前不久你问我要不要跟你结婚,我第一时间?想的是你疯了,觉得你把婚姻当儿戏,随随便便就能拥有。” “如今我后?悔了,只想问你,还?愿不愿跟我结婚?” 夏竹惊愕,望向?许默的眼神充斥着不敢置信,好似在问“你脑子没问题吧?” 许默像是提前预知了她的反应,自顾自地往下说:“论家世,我可能配不上你。论自身?条件我应该还?有机会拼一把。” “想必你也听说了我目前的处境,不管是许家还?是——” 话说到一半,夏竹眉梢染着得意抢答:“我愿意。” 许默一口?气噎在喉咙上不来?下不去,似乎没料到夏竹这般爽快,嘴里残留的话也一度说不下去,一时间?车厢气氛有些尴尬。 夏竹早看准了他的行事风格,知道他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做决定的人,如今被她搅乱了节奏,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她饶有兴致地欣赏他此刻左右为难的表情,故意挑眉:“怎么?吓到你了。” 她像是找到了什么独门妙招,开始喋喋不休道: “不是你问我愿不愿意吗,要反悔?” “还?有,你是你,许家是许家,咱俩的事儿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至于配不配的,谁说得准。再说,配不上我的多了去了。” 话到说到这份儿了,再纠结也没意思,许默抬掀了掀眼皮,总结陈词:“既然这样,咱跟家里人商量商量,找个时间?把证儿领了?” 夏竹咬唇,摇头表示不赞同:“先?不商量了吧,咱俩先?领证,跟他们暂时保密。” “我爸这人有点死板,要真跟他们商量,估计悬着呢。” 明明是话头是许默引出来?的,流程却是夏竹在cue,搞得许默都怀疑他是不是听错了。 他抬眉打量两?眼夏竹,见她眉尾上扬、满目笑意,看不出是真开心还?是装出来?的。 比起夏竹的坦荡,许默反而?犹豫不决起来?,他皱着眉头问她:“不问问原因?” 夏竹看他有反悔的趋势,不耐烦瞪了眼人,警惕追问:“我问了会影响结果吗?” 许默想到不久前的那通电话,揉了揉眉心,声?里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疲倦:“有可能。” 这人怎么总是这么优柔寡断、出尔反尔? 夏竹恨恨地瞥了眼男人,咬牙切齿:“那我不问了!” 许默被夏竹突如其来?的反应逗笑,低头咳嗽一声?,难得跟她开起玩笑:“跟你闹着玩儿的,别往心里去。” “既然决定了,那我就占了这个便宜。隐婚什么的,都看你,我没什么要求。” “不过既然是结婚,那我希望一切按照流程走,总不能亏待你。” 夏竹对这些没什么要求,谈话过程中,她脑子慢慢清醒了不少,绕开他求婚的喜悦,她现在有些好奇许默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决定跟她结婚。 可一想到她问出口?,这人随时能改变主意,夏竹只能按捺住好奇,打算等结婚证到手了再说。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个惊天大秘密炸到,夏竹独自走进电梯,摁下楼层,整个流程下来?像是喝了假酒似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说话做事完全不理智、不清醒、不冷静。 她怎么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是不是有点草率? 前两?次她认准许默不会答应,所?以有堵的成分?,可现在人家主动变卦,她却觉得这是场梦,总是不真实。 — 电梯抵达八楼,夏竹神情郁闷地走出电梯门,她一边翻门卡一边在琢磨许默今晚的疯狂举动。 门卡掏到一半,有人有征兆性地发来?一条短信。 滴—— 房卡刷开公寓门电子锁,夏竹迫不及待进屋,关上门将房卡随意丢在玄关柜,踩着拖鞋往里走。 等她整个人陷进柔软沙发才想起未读短信没看,她从一堆散粉、口?红、香水里翻出手机,点开微信,赫然瞧见周肆预知未来?的消息。 「许叔换届上任,仕途更上一层楼。」 夏竹盯着这几个字看了足足半个小时,终于恍然大悟。 有句歌词怎么唱来?着?好像是—— 风花月似一场戏,遗容任你瞻仰。 既然都是一场戏,她沉迷其中也不为过吧? 谁能保证谁这一生一定能够清醒度过每个日夜,谁不是过着白日刀尖舔血、晚上走钢丝的日子。 第25章 或许是夏竹答应得太过爽快, 许默送完她独自开车回去的路上思考良久,最终给她留了两?天时间?,让她再考虑考虑。 夏竹对他的出尔反尔异常无语, 在微信框里连连吐槽他三条。 「你是不是有病???」 「烦死人!」 「爱结不结, 不?结算了。」 骂完舒坦不?少?, 至少?胸口堵了许久的那口气顺了。 丢下手机, 夏竹回卧室换上速干衣裤、徒步鞋, 准备出门。 早上临时跟小姨约了京郊徒步,她得去出去转转, 换个心情。 再出来,手机里躺了两?条算不?上求和的短信。 「我是认真想结,但是怕你日后?后?悔。」 「你做事太莽撞,容易吃亏。」 好端端一桩婚事,被他硬生生说成了生意,没?有半点情意在里头, 夏竹一时间?不?知道该怒笑?还是该打人。 夏竹看完短信,狠狠吸了口气, 咒骂了句傻子没?再管。 先晾着吧, 等?她心情好了再说。 孟慷培最近在筹备画展, 本来忙得抽不?开身?, 结果听说她俩要?去郊外?徒步,也挤出时间?跟她们一块去,为此还特意去了趟超市买了不?少?零食、水果, 以及一些常用药。 路上孟慷培开车, 夏竹跟小姨坐后?排嗑瓜子、吃零食, 以及讨论?最近的八卦。 丁舒桐虽然是个长辈,却没?有一点长辈架子, 反而跟夏竹闹成一团。 “听说你前几天在后?海附近的酒吧出了点小状况,是你那小竹马替你解决的?” 说这话时,丁舒桐脸上露出迟疑,似在揣测这件事的真实度。 按理说,这件事不?可能传到她耳朵里,巧的是她那天送老太太去医院复查,结果中途碰到周肆,对方侃大山途中说漏嘴给透露了消息。 春喜 第29节 也没?说两?句,丁舒桐却顺藤摸瓜查到不?少?。 丁舒桐后?来找警察厅的熟人问了当晚的情况才知道到底怎么?个流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跟夏竹一同前往的女明?星至今还在医院修养,得亏她这傻侄女运气好,否则躺病床的恐怕要?多一个人。 要?真这样,姐夫知晓了真相恐怕也不?得安宁,手里的案子也进行不?下去。 这两?兄弟倒是挺有意思,一个是扶不?起来的烂人,一个却是社会佼佼者,走到哪儿都能收获一地好名声?,论?一句“年?轻有为”一点也不?为过,可是越这样对比鲜明?,后?者的处境越艰难。 据她所知,许代山可不?是什么?善茬,尤其是被人骑着脑袋拉屎后?,还能笑?着说原谅的行径,他可做不?出来。 许默这一手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就算他有金刚护体,也难敌小人众多。 想到许家如今“蒸蒸日上”的局面,丁舒桐突然握紧夏竹的手,头一次用长辈的口吻,对她提出反对意见:“以后?离许家俩兄弟远点,你一个小姑娘玩不?过他们。” 丁舒桐一视同仁,将两?人都纳入了危险名单,不?愿意夏竹沾染半分。 夏竹本来想借着今日徒步偷偷问小姨能不?能嫁许默,如今听她的口吻,也算明?白,小姨这次不?会跟她站一头。 丁舒桐难得口吻严厉地警告她,夏竹不?好当着面儿违背她的意愿,只能笑?着打哈哈,说她跟许林向?来不?和,至于许默,最近也没?怎么?联系。 说到后?半句,夏竹莫名心虚,毕竟她昨天才跟许默暗度陈仓,跑了潭柘寺不?说,还跟他去北京饭店逛了一圈。 最离谱的是,许默还跟她求婚了。 话是这么?讲,可一想到丁舒桐都不?同意这门婚事儿,夏崇惟就更?不?可能答应了。夏竹莫名心慌,不?知道这个决定做得对不?对。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认定的东西、认定的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改变。 除非她心死撞南墙,心甘情愿放弃。 有句歌词怎么?唱来着—— 「模糊地迷恋你一场,就当风雨下潮涨」 — 许默有一句话说得好,她做事确实比较鲁莽,没?有计划,也不?给自己留有余地。 如果知道是来房山这边的圣莲山徒步,夏竹觉得她还是应该避点嫌,毕竟昨儿才去了佛教圣地潭柘寺许了愿,今天就跑到道教的地盘,多少?有点不?厚道。 这话自然是不?能跟丁舒桐明?说的,免得她多想,所以夏竹暗自发誓,待会进了道观一定保持尊重,但是不?求什么?。 万一佛祖知道,跟她生气算什么?事儿。 车子开到圣莲山景区停车场,夏竹跟着姨父小姨下车开始徒步。 据说圣莲山上有一座老子雕塑像,上刻道德经,总高57米。 夏竹站在山脚往山顶看,山势陡峭、古树参天、幽静深邃,是个修行的好地方。 今日的目的就是徒步,所以三人都没?买往返观光车,而是靠着双腿往上走。 将自己置身?于大自然,配上景区本身?具有的幽静,闻着新鲜空气,夏竹好受不?少?。 身?体累到极致,脑子自然也不?管用了。 路过超胜庵,丁舒桐说这里的签格外?灵,问夏竹要?不?要?抽一签? 也许是鬼迷心窍,也许是走投无路,夏竹违背了意愿,进去抽了一根。 拿去大师解签,她手气很好,说是上上签,今日所想皆如愿。 夏竹眼底藏不?住的欢喜,觉得没?白来一趟,以至于今早积累的那点气早散了。 反正都被命运架到这个位置,这个婚就凭她心意结了吧。 — 回到市区已经晚上七八点,夏竹爬了一天累得晕头转向?,上了车就靠在丁舒桐的腿上睡觉。 丁舒桐像母亲一样温柔地拍打她的肩头低声?哄她。 半梦半醒间?,夏竹隐约听见小姨在跟姨父讨论?什么?,只是那会困意席卷,压根儿没?来得及集中注意力倾听。 只模糊听到小姨叹了口气,感慨一句:“怪只怪他俩缘分没?到。” 小姨父温和地笑?笑?,反而看得比小姨明?朗:“含章那孩子聪明?,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肯定能处理好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 小姨反驳:“他是聪明?,可他在家里是个什么?境遇?到底是寄人篱下,有时候言不?由衷。” “我打电话给警察局的熟人问那天酒吧的事儿,听说那小子交代了让许林在里头多待段日子,教人吃点苦头。这要?是许代山知道,能让他好过?” “许林他妈就是个泼妇、神经病,家里又有点底子,要?是真发起疯来,恐怕连汤圆儿都遭连累。” 夏竹眼皮沉重得睁不?开,只是失去理智前,她想的是跟许默有什么?关系? 一觉睡醒,屋内漆黑一片,她习惯性地翻身?打开床头灯才发现在小姨家。 身?上换了套她常穿的睡衣,估计是小姨换的。 手机搁在床头柜,夏竹坐起身?瞥了眼时间?才发现已经晚上十点。 通讯录里多了几个未接来电,夏竹点开一看,全是许默打来的。 他一个常年?把手机当成摆设的人,倒是稀奇。 夏竹揉了把头发,挣扎片刻,回拨回去。 电话铃声?响了三声?不?到便被对方接通,那头背景嘈杂,裹挟着呼啸而过的鸣笛声?、人声?,像是身?处闹市。 夏竹喉咙干,掀开被子起床准备去冰箱里拿矿泉水,电话里的人让她成功止住步伐:“我在定慧寺这边的公寓,你在哪儿?” 夏竹脚步一顿,面上多了分意外?:“你怎么?——” 没?等?夏竹说完,许默抢先一步说出意图:“我有话跟你说。” 夏竹赤脚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楼下的风景。 夜晚的北京依旧灯火璀璨,底下车流不?息,不?远处的写字楼里依旧有人呕心沥血、加班加点工作。 这就是北京,一座令人又爱又恨的城市。 挂断电话,夏竹从衣柜里翻出自己的衣服换上,偷偷开出一条门缝想要?不?动声?色地溜出房门。 客厅漆黑寂静,看不?出有人走动的痕迹,夏竹松了口气,免去找借口的环节,小声?阖上门,蹑手蹑脚路过客厅往门口走。 她不?敢明?目张胆开灯,只能靠着手机的微弱光线,弓着腰翻出床头柜里的徒步鞋换上。 鞋刚换好,还没?来得及将拖鞋放回原处,一道手电筒突然打在夏竹身?上。 夏竹吓一跳,猛地站起身?看向?发光处,见是几天没?碰面的老太太,夏竹急忙竖手指放在嘴唇中间?阻止老太太的盘问。 “姥姥,我出去见个人,待会儿直接回公寓,明?儿小姨醒来,麻烦您帮我个忙啦。” “下次过来给你带稻香村~” 老太太血压高,小姨平时不?让吃甜的,可老太太最好那一口糕点,私下老是缠着夏竹偷偷买,如今正好拿捏了她。 见孙女要?走,老太太装没?看见,转头扎进了洗手间?。 夏竹不?禁比了个大拇指,小声?夸赞:“不?愧是当过诰命夫人的,这气派真厉害啊。” 成功出逃万柳书院,夏竹在小区门口打了俩出租车,报上定慧寺附近公寓的地址,降下车窗,吹着风,忍不?住为今晚的举动复盘。 许默大晚上找她干嘛? 一想到许默的脑回路不?是常人能理解的,夏竹立马不?去深究了,免得浪费脑力。 路上许默发过两?条消息,无非是问她到哪儿了,要?不?要?他亲自去接。 夏竹拒绝他的好意,关了手机,心情颇好地欣赏起北京的夜景。 二十来分钟的路程竟然畅通无阻,没?有一点塞车的迹象,夏竹把这些全部归功于下午求的那只签。 原来上上签的运气这般好,难怪信徒不?远千里去拜一些神佛,只为求一点心理慰藉。 抵达小区门口,夏竹左右没?瞧见许默,给他打了通电话。 他早有预谋,知道她会找他,早在小区附近的小吃街等?她。 挂断电话,夏竹按照许默的提示一路往东走,走到一家火锅店门口停下。 火锅店开在二楼,夏竹跟着楼梯一路往上走,转了个弯正对火锅店门口,她掀开门帘走进去,里头坐了不?少?客人。 左右环视一圈,一眼就瞥见了靠窗而坐的许默。 今天难得没?穿正装,灰白polo衫配条浅色休闲裤,整个人年?轻不?少?。 他点了一大桌菜却没?动筷,锅底滚热红汤噼里啪啦煮着,他拿着手机在回消息,与这样的环境截然不?搭。 怎么?约这儿了? 夏竹虽然纳闷,可味蕾被火锅勾起,也不?顾不?上太多,几步走到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自顾自地捞起筷子放了半碟羊肉卷、牛肉片。 听到动静,许默搁下手机,抬眸望向?突然出现的夏竹。 见她素面朝天,头发用一根皮筋扎着,随意却不?凌乱,她皮肤本来就很白,在白炽灯下更?是白得透亮。 许默视线落在她挽起衣服的手臂,右手戴了块腕表,如果他没?记错,这块表是他俩闹崩那年?,周肆托人从国外?给她运回来的。 算是她的生辰礼,那年?他也送了块表,只是从没?见她戴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扔进了垃圾桶。 牛肉片烫不?了多久就可以吃,夏竹夹起一片裹上芝麻酱塞进嘴里,烫得她舌头打结,只能囫囵问:“大晚上叫我出来干嘛?” 许默看她吃得起劲儿,说等?火锅吃完了再提。 夏竹瞥了眼桌面,少?说也点了块二十样,光他俩的胃口可吃不?了这么?多。 说是吃火锅,可许默吃不?了辣,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倒是夏竹慢慢悠悠吃了快两?小时,中途还找服务员要?了两?瓶北冰洋,汽水钻进喉咙,没?多久就填满了肚子,舌尖被气泡刺激,夏竹没?出息地打了个嗝。 许默默不?作声?看了眼夏竹,见她抽了张纸巾揩鼻涕,起身?去前台结账。 等?他结完账,夏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走出火锅店,夏竹肚子胀得厉害,提出散散步消消食。 许默一向?好脾气,今日更?是出乎意料地好说话,陪着她走了小半个小时才说出他今晚的意图:“关于结婚的事儿——” 夏竹条件反射地阻止他往下说:“你想反悔?” 许默顿了下,迎着夏竹审视的目光,摇头否认:“我是想说,如果你确定了,我们找个日子去把证儿领了。” 夏竹挑挑眉,公然挑衅:“挑什么?日子,就明?天呗。” 春喜 第30节 “你敢不?敢?” 许默不?吃这一套,却被夏竹的爽快惊扰,他定定看了几眼人,神情复杂问:“你认真的?” 夏竹好笑?,反问他:“不?然我跟你开玩笑??” “你要?愿意就明?天领证,要?不?愿意咱俩还是别再来往。” “你也知道,我这人最烦犹豫不?决的人。” 话音刚落,许默温和的嗓音便响在耳畔:“行,就明?天。” 这下轮到夏竹惊愕,她抿着嘴唇,一时间?不?太相信许默会同意。 许默倒是一派淡然,甚至跟她承诺:“你要?不?放心,咱俩可以签个婚前协议。不?过我向?你保证,婚后?我肯定以你为重,坚定捍卫婚姻法?的规定。” “不?会让你失望的。” 夏竹沉默许久,唇里吐出一句:“我只有一个要?求。” 许默看着她,好脾气地说:“你讲。” 夏竹撇嘴:“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咱俩结婚了。” 许默看了她许久才点头。 那是北京的夏天,热气滚滚,却又充满生机,也是他俩关系缓和,有新的转机的一年?。 第26章 “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咱俩结婚了。” 昏黄路灯下, 夏竹耷拉着眼皮,掷地有声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那监守自?盗的场面,活脱脱上演了一出戏剧性情节, 若不是看?她小脸绷紧, 眼里写满认真, 许默真觉得她在开玩笑。 难不成折腾这几遭就为?了一句“隐婚”?那这证儿领得有何意义?。 他可是打定主意让亲近的人都知道他俩有这意愿, 尽管前路难走, 他也想试试。 有句歌词怎么唱来着? 「苦海中不至独处,至少互相依赖过。」 难道她并?不想跟他共沉浮吗? 许默愣了足足五秒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 他静默片刻,倒也没发出半点质疑,只是淡笑着点头,毫无保留地答应她:“行。都听你的。” 或许是夜色模糊了他的脸,夏竹硬是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摸不透他的心?思。 他声音向来好?听, 调子散漫、平和,总是有令人安静下来的本领。 这次却透了两分凉意, 似冬日呼啸而过的冽风, 吹得?人瑟瑟发抖, 让人不知所措, 猜不出他的喜好?。 夏竹总觉得?,她这人向来没有眼力?见。 她爹夏崇惟在机关单位待了一辈子,跟人打交道时说话总是留三分情面, 对谁都一副笑脸, 瞧着比谁都和善, 夏竹却没学到一点,反而是许默将?老一代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 譬如此刻, 夏竹听到他的回应,竟然神奇地觉得?他有自?己的苦衷,愿意主动为?他开解。 可事实真如此吗?恐怕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何提出「隐婚」的要求。 或许是对这段「婚姻关系」不自?信,又或者是想要给自?己一条退路,这么想,她好?像比起爱许默,更爱她自?己一点。 就这样吧,左右也躲不过去,迟早的事儿。 火锅吃完,步也散了,该离场了。 夏竹微抬杏眼,在六月的北京,一锤定音:“就明天?早上九点吧,民政局见。” “不早了,你回去吧,别耽误了。” 许默见她忙着打发人,唇角扯了扯,难得?调侃:“这么着急让我走?” 夏竹撇嘴,困意扰得?她开始胡言乱语:“难不成我还?得?八抬大轿恭送您?得?了吧,咱俩又不是第一天?认识。” 如此生动活泼,倒是难得?一见。 许默不禁想起小时候的夏竹,仗着自?己是大院子弟里年龄倒数第二小的,又是个小姑娘,总是有恃无恐地惹祸,完事后跑到他面前,可怜巴巴告状:“许默,有人要打我。” 她打小嘴巴就甜,大院里老老小小都喜欢她,唯独对他,总是不尊重,问谁都叫哥,见了他一句“四哥”都不肯喊,非要扯着嗓子叫他名字,弄得?周肆总是跟他炫耀,问他是不是把人得?罪了,不然怎么总是没大没小地叫他大名。 家属院隔得?近,她老是趴在她们家二楼,推开那扇百叶窗朝许家空荡荡的院子喊许默,声音脆脆的,跟五月的青梅似的,瞧着漂亮好?吃,可一口下去,满嘴的酸涩,让人想咽又不甘心?,吐又觉得?可惜。 偏生许默总能听见她的鬼哭狼嚎,每次他都面无表情地站在院子里往她房间瞥一眼,看?她趴在窗口笑得?一脸的灿烂,他愣了愣,继续埋头看?自?己的书。 只是风吹进来,他坐在院子里总能听见风铃叮当叮当的清脆响声。 他知道,夏竹卧室的窗户边挂了只非遗竹编风铃,那是她妈去江南特?地给她带回来的。 风起时,总能听见。 夏竹八岁那年,母亲丁菱生病去世,她老是做噩梦,夏崇惟带她看?了不少医生都没用,最?后夏崇惟不顾夏竹的反对取下了那串风铃。 那以后,夏竹再没做过噩梦,许默也再没听到过风铃声。 那时的她,跟现在截然不同了。 回忆到此,许默面对如今的夏竹,不自?觉地多了两分怜爱,他难得?没跟她斗嘴,而是笑着说:“我送你到楼下就走。” 纯情到这个地步,很难说谁比谁先动情。 夏竹愣了片刻,抬头却见他已经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许是见她没跟上来,他颇有耐心?地停下脚步,回头若有所思望着她,低声询问:“还?不走?” 夏竹这才快步跟上去。 两人并?肩而行,昏暗环境下隐约能看?见地上两道影子时不时重叠,如两个亲密相拥的人,夏竹盯着看?了几眼,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弧度。 四年来,他们难得?有这样的好?时光,真是稀奇。 这段路夏竹走了大半年,之前老是觉得?路太远太黑,出个门都不乐意步行,总是开车。 这次却觉得?前路太短,没走几步就到了,可路程再远也有到的那天?,该来的告别迟早要来。 许默车停在公寓门口,他也送到那自?觉停下脚步。 晚风吹过来,惊扰了此刻的沉默。 许默垂眸看?着面前的夏竹,目光说不出的平静,他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一包烟,拣了根塞嘴里,手?心?捧着打火机点燃,用力?抽了一口,两边脸颊往下陷了两分,动作看?起来格外性感?。 烟雾弥漫在他眼前,他背光而站,垂着眼睑望向一旁不吭声的姑娘,难得?吐露心?声:“我已经许多年没有度过这样什?么都不想,只安然散步的夜晚。今天?多亏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上去吧,我看?着你走。” 夏竹蹭地一下瞭了下眼皮,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许默那张模糊不清的轮廓,似在怀疑他今晚为?何这样怪异。 许默轻而易举看?透她的心?思,指尖弹了弹烟灰,禁不住说:“怎么老是这么单纯,一眼就让人看?穿了心?思。” “在娱乐圈那样的复杂环境工作,好?歹留点心?眼,别谁的话都相信。” 得?,今晚这是冲着她来的。夏竹最?烦他摆出这一副“教育”人的模样,让人无端觉得?,她跟他关系远着呢。 夏竹撇撇嘴,有些愤懑:“我怎么就容易被人看?出心?思了?还?不是你太阴险狡诈,平日总是装作一副深沉的模样,谁都看?不懂你在想什?么。” “三哥还?说你心?眼多,玩不过你呢。我被你看?穿不是挺正常吗?少拿我工作说事儿。” “圈里能对付我的,没几个。再说我就一编剧,又不是女艺人,资本没可能把手?伸我头上。” 许默定定地瞥她一眼,见她被家里保护得?太好?,总相信这个世界好?人比坏人多,摒弃多余的担忧,还?是欣慰她没被这个早就乱了套的社会影响太多。 说到底,这是好?事儿。 一根烟抽到三分之二,许默烟瘾本来就不大,将?烟头没什?么情绪地扔进附近的垃圾桶,许默的目光重新回到夏竹的脸上,他看?着她,慢慢开口:“你能这样想是好?事儿。今儿怪我心?思脏了,你别往心?里去。” “以后怎么舒坦怎么来,背后总有人给你撑着。” 说罢,许默瞥了眼手?腕上的腕表,再次催促:“上去吧,天?不早了。” “明天?还?得?起早去领证。” 夏竹总觉得?今晚的许默怪怪的,却又挑不出一点错处。 见他催促,夏竹站在夜色中无声地咬了咬唇,抱着胳膊转身就走进公寓大楼。 许默站在原地,手?插在裤兜,目光绵长地看?着她的背影。 进电梯前,夏竹有意往门口瞟一眼,许默还?没走。 他姿态闲散,站在那儿仿佛一处独特?风景,看?不出一点破绽。 电梯到达一楼,夏竹瘪嘴,头也不回地走进去。 上了楼,夏竹简单洗漱一番,身心?疲倦地躺下床睡觉。 后脑勺刚碰到柔软的枕头,她陡然想起什?么,嗖地一下爬起来,拉开窗帘往楼下看?。 果?真扫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站在路灯下,倚在车门,举着手?机似乎在跟人打电话。 距离太远,夏竹看?不清他的神情,却无端令她心?头一震。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下楼,跑到他面前问一句:要不要上楼坐坐? 只是念头刚起,男人便已经匆忙挂断电话,风尘仆仆地钻进车里,头也不回地掉头离开。 夏竹眼底划过一丝不知名的黯淡,她吸了口气,甩掉乱七八糟的念头,重新躺下床,闭上眼强迫自?己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受白日影响,夏竹做了一个更长的梦,梦里许默刚开始还?温和地看?着她,祝福她快点长大,后面却长成恶魔的样子,朝她张开血口似要将?她吞咽进去,夏竹拼了命地逃跑,却被他轻松抓回去,阴恻恻地诅咒她:“夏竹,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说完,他一口将?她吞进喉咙,痛意顿时席卷全身。 夏竹当场被吓醒,醒来天?色已然明朗,窗外阳光透进来洒在床上,夏竹被刺得?睁不开眼。 过了许久夏竹才意识到,这不过是一场梦。 一场噩梦结束,夏竹睡衣早就湿透,似在水里滚了一圈,黏糊糊地贴在身上格外难受,夏竹拍了拍脑袋,下床去衣柜里翻找出一条中式风暗纹竹叶圆领系七分袖白裙带进浴室。 再出来,手?机响个不停。 夏竹瞄了眼来电人,挑了挑眉梢,拿上昨晚就翻出来的户口本,走到玄关处换了双墨绿色矮跟皮鞋,边接电话边关门:“喂?” 电话那端,许默耐着性子问:“我在楼下等你,快了吗?” 春喜 第31节 夏竹摁下电梯下行键,懒洋洋地挂断电话,没跟他说。那头也没再回拨,好?似认定她迟早会下楼。 趁着电梯下行,夏竹掏出包里的口红管,趁乱补了个妆。 她今天?把头发全扎起来,用一根玉簪子别着,一整个“冰清玉洁”,气质出乎意料的典雅。 滴—— 电梯到达一楼,夏竹莫名多了两分慌乱,有种「临阵磨枪」的错觉。 她咬咬牙,克制住心?慌,鼓足勇气踏出电梯,没走两步就瞧见等在大门口的许默。 他今日也盛装出席,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打着纯色领带,还?特?地做了个发型,显然对即将?到来的场面给足了尊重。 按理说,夏竹待在美男辈出的娱乐圈,见惯了各种款式的帅哥,应该对帅哥二字起了免疫力?,可许默人往那儿一站,夏竹还?是被迷得?不要不要的。 他如今的样子像极了维多利亚时期的英国绅士,瞧着谦逊有礼、温和从?容,可骨子里透露着不可侵犯的傲慢。 或许,有些人生来就是享受他人艳羡的目光的。 夏竹打量许默的同时,对方也看?到了她,他娴熟地同她招手?,脸上挂着三分笑意,嘴上轻飘飘问她:“给你带了早餐,路上吃?” 一头钻进副驾驶,夏竹接过许默递过来的还?散发着热气的蟹黄包,低头拆开袋子,满车厢的香味。 戴上一次性手?套,夏竹挑中一个,慢慢插上吸管,害怕弄脏裙子,小心?翼翼吸着蟹黄包里的汁水。 许默开车往民政局走,余光落在低头应付蟹黄包的姑娘身上,见她表情如临大敌,时刻警惕弄脏裙子,他目光移到她的裙子,颜色雪白,款式简单,布料却不俗,隐约还?能瞧见精致的暗纹,应该是设计师款。 她明明只涂了层淡淡的口红,却莫名的艳丽。 他嘴角勾了勾,平白生了两分悔意,早上不该跑大老远买蟹黄包,应该买点不容易弄脏裙子的食物。 好?不容易对付完两个蟹黄包,夏竹是真不敢多吃,生怕弄脏了裙子,刚刚汁水不小心?飙出来,她差点叫出声。 将?剩下的打包好?丢在一边,夏竹这才有精力?照顾到开车的男人。 他开车总是很稳,不像他们几个,总是抢着开,生怕落后对方一截。 有次一起去京郊露营,夏竹那时候还?没考驾照,选司机时毫不犹豫选择许默,周肆在旁边叹了口气,好?心?提醒她:“汤圆儿,你搭许默的车,信不信走到半道儿你就后悔了?” 夏竹不信邪,说不可能。 没曾想刚开出市区,许默的车就被周肆、沈行几个甩得?老远,夏竹在一旁干着急,不停催促他开快点。 他性子稳得?一批,非但不听,还?有意降低速度。直到夏竹气得?说不出话来,许默才好?脾气地解释:“安全第一,旁的都是小事儿。” 夏竹无言以对,恨恨地瞪了眼人,抱着抱枕懒得?搭理他。 等他俩慢腾腾赶到露营地,周肆几人早把帐篷搭起来,都架着烧烤架开始烤肉了。 周肆像是早有预料,笑眯眯问她:“竹儿,后悔了吗?” 许默停好?车走过来听见这句话,好?奇问她:“后悔什?么?” 夏竹一口浊气出到半道给强行憋了回去,只是从?那儿以后,她就再也没坐过他的车。 领驾照第一天?,她翘着尾巴给许默打了通电话,得?知他在t大跟导师开会,夏竹急言让他在t大门口等她,说有惊喜。 等她把车开到t大门口,许默真在那儿等她,夏竹将?车停稳,降下车窗探出脑袋,眉眼弯弯地邀请他入座,趁他不注意,一脚油门踩下底直接开出几百米远,吓得?许默连声让她开慢点。 她哪儿听啊,开着奔驰当着他的面儿,在东三环招摇过市地开了好?几圈。 等她把车停稳,许默第一句话就是:“不要命了?刚拿到驾照就嘚瑟。” 夏竹还?沉浸在回忆里,许默困惑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想什?么呢?叫你两三声都没应。” 夏竹抬眼,“什?么?” 许默抿了抿嘴唇,低声提醒:“户口本带了吗?” 夏竹哦了声,掏出包里的户口本,得?意道:“上次身份证丢了,我回家拿户口本去补证,用了一直搁我这呢。” 许默被她小人得?志的表情逗笑,握着方向盘难得?没败坏她的兴致。 他俩去西城民政局领证,开车过去半个多小时。 到了民政局门口,夏竹看?着那几个大字,一时间有点恍惚。 许默停好?车出来,见她站在门口发呆,上前问她:“后悔了?” 夏竹愤恨地瞪一眼人,咬牙:“都到门口了你跟我说后悔?今天?谁后悔谁孙子。” 许默失笑,主动牵起她的手?往里走。 他掌心?温热,指腹微凉,握着她的手?刚刚好?。 早上没多少人,他俩一进去工作人员就让两人提交资料、户口本,夏竹没想到还?要准备材料。犹豫之际,许默已经将?一切准备妥当。 签字时,夏竹捏着笔有意无意往许默身上瞟,见他毫不犹豫签下自?己的名字,夏竹反而迟迟下不了笔。 工作人员见状,忍不住开玩笑:“女方不是自?愿的?” 许默歪头看?向咬着笔头不肯签字的夏竹,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低头哄她:“大家都看?着呢,好?歹把字儿签了,行吗?” “大庭广众下,别逼我亲你啊。” 夏竹:“……” 在许默的威逼利诱下,夏竹最?终签了字。 大概是第一次领证,夏竹没什?么经验,宣誓时好?几次没跟上节奏,搞得?旁边的工作人员频频侧目,瞄了许默好?几眼,好?似在问他是不是他强迫的? 天?知道许默有多委屈,这一圈下来,他都快给夏竹跪下了。 中规中矩宣誓完,夏竹终于拿到红本本,她盯着“结婚证”三个字看?了许久,迟迟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已婚”了。 许默倒是特?淡定,上车后他轻易而举拿走她的结婚证,不慌不忙说:“别弄丢了,我替你保存着。” 夏竹:“……” 她还?不至于不靠谱到这个份儿吧。 本以为?刚刚的誓言只是走个流程,没曾想,车子启动前一秒,许默破天?荒地承诺:“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境地,我与你都是一体的。” “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那是许多年后再回忆起来,夏竹也能想起的一幕。 向来谨慎、不肯轻易许诺的许默,当着国徽的面儿跟她说他俩是一体的。 他们这样的出身,对国徽有天?然的爱护、崇拜之心?,自?然也知道,这样的宣誓意味着什?么。 歌词里不是唱—— 不要为?俗眼收敛色彩吗。 她这短暂的一生总该是浓墨重彩一笔一画勾勒出的,而不是灰败在无聊乏味的冬天?。 第27章 “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这话既是承诺也是保障, 明里暗里告诉夏竹,以后他们?只有彼此,不会插入第三者。 夏竹挺想恶心人, 问一句如果后面周娆回国找他复合, 他是不是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念头刚起就被她强行压下去, 今儿是个好日子, 别自找晦气。 出了民政局, 许默将两本结婚证叠一起小心放进扶手?箱,系好安全带, 许默偏头问夏竹:“现在去哪儿?送你回去还是?” 夏竹下午得去公司开会,下个影视项目估计在九月初开机,她有意做六边形战士,准备进军导演圈,所以这次既是独立编剧也是导演助理。 国内盛行「制片人中?心制」和「导演中?心制」,编剧的话?语权太小, 她的剧本很难在导演手?里发挥最大?作用,之前改编的好几个作品她都不怎么满意。 算是一次试水吧, 如果哪天被卷入时?代?背景的漩涡, 她总不能打没?有准备的仗。 这次是她几年前写的一个仙侠剧, 导演是前几年名声大?噪的鬼才导演江逢, 这位导演导戏能力强,人也特立独行,出了名的严厉, 却能发挥一个演员最大?的能量, 很多演员想进他的剧组镀金。 夏竹私下跟他两分交情, 这次合作应该能学?到挺多东西。 开会时?间在下午三点,时?间还早, 夏竹暂时?没?想好去哪儿,她抬抬眼皮,反问:“你去哪儿?” 许默见?她皱着一张脸,神情有些迷茫,低声回她:“上午有课,我回学?校。” 夏竹哦了声,想也没?想说:“那我跟你去趟学?校,反正上午没?事儿。” 许默静默片刻,倒是没?拒绝她,开着车往t大?赶。 一路上夏竹思绪万千,她脑袋磕在玻璃窗,侧着身?一动不动看着许默,好似在想他俩是怎么走到如今的地步的。 许默被她看得发毛,开过一个红绿灯路口,许默抽空问她:“在想什么?” 夏竹扯扯嘴角,身?子歪斜地靠在座椅,神情复杂地看着开车的人,轻声说:“在想咱俩怎么就?走到结婚这步了。” 许默一愣,眼底露出罕见?的迟疑:“跟我结婚,你不开心吗?” 一阵风从窗口灌进来,吹得夏竹睁不开眼,等她回神,绿灯已亮,许默踩着油门不紧不慢跟上车流。 那个问题好似随风一样,悄无?声息地消逝。 夏竹自认不是个犹豫不决的胆小鬼,她只是好奇,许默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明明之前那么斩钉截铁,一副“我跟谁结婚都不会跟你”的骇人场面。 总不能在短短几天就?改变心意了吧。 要么是早有预谋,要么是被胁迫,早有预谋不太可能,胁迫好像也不是,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车子行驶在高架桥上,夏竹降下一截车窗,侧头吹着凉风,看着窗外不停变换的景色,小声说:“我挺开心的。” “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许默听见?她的回答,紧绷的心弦陡然?松懈。 那就?好。 不枉他抛弃诸多原则,仓促做这个决定?。 他无?言地笑,给她丢了一颗定?魂珠:“总会习惯的,慢慢来。” 只是那时?他们?并不知道,将来有一天,他们?有多后悔彼此做的这个决定?,甚至为?了这件事,一度闹到面红耳赤、分崩离析,彼此放狠话?往对方心窝深处扎。 — 许默的车牌号早登记过,所以不用特意在保安亭留个人信息。门禁扫到车牌号,直接放行。 春喜 第32节 车子穿梭在幽静的校园,路过一片紫荆花绿化带,幽绿中?冒出星星点点的紫,格外雅致。 夏竹坐在副驾驶,望着行人道上骑自行车、抱着书本走路、跟人打电话?的女大?学?生,眉目间染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年轻真好啊。” 许默闻言回头望向旁边美得动人的姑娘,禁不住疑惑:“二十四?五不是正年轻?怎么感慨突然?这个。” 夏竹晃动手?指,一脸的淡定?:“那不一样。人是青春女大?学?生,我只能算被工作磨得黯淡无?光的社会人士。” 许默被她的歪理折服,只能另辟蹊径问她:“那我大?你四?五岁怎么算?” 夏竹眨眨眼皮,故意气他:“算你老?” 许默抬眼,语气多了两分没?什么威慑力的威胁:“别太过分啊。” 夏竹抓着安全带,笑得花枝招展,眉梢眼尾满是得意,那是多少金钱都换不来的舒坦。 自觉扳回一城,夏竹格外开心,认准许默的死穴是年龄后,她后面老是气他,以此看他那张温润如玉的表象被揭开,露出最真实?的面孔——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许默。 许默见?她笑得乐不可支,神情恍惚两秒,一时?间说不清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那时?只是在想,就?这样挺好的,多笑笑总比臊眉耷眼的哭好。 t大?经管系出了名的有钱、阔气,许默有自己的办公室,夏竹这是头一遭来。 推门进去,里头布置是十分简单,就?一张书桌、一个书柜,桌上放着笔记本、台式电脑、打印机,窗台养了一盆绿植,叶子葱绿,看着格外舒服。 许默本意是想让夏竹在办公室里玩会儿,他上完课一起去食堂吃饭,夏竹却不肯,非要去旁听他的课程,美曰长长见?识。 出了办公室,夏竹主动与许默拉开距离,说不要让学?生误会,许默无?奈,只能由着她来。 作为?最有钱的一个院系,经管楼自然?而?然?修得十分阔气,隔一段距离就?能瞧见?门口的紫玉兰开得正盛,大?概是与钱打交道的专业,这里的学?生都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派成功人士的装扮,眉目间浮动着对“名利”的欲望。 私心来说,夏竹不太喜欢这种急于求成或者太在乎金钱的人,可这是大?势所趋,无?法避免。 许默高考物理保送t大?,明明在物理这条路可以走得更远很长,他却在硕博申请mit时?改学?金融,很难说,这里头没?有一点猫腻。 夏竹很想叫住许默问一句当初申mit的硕士为?何突然?转专业,可抬头便发现有一个女学?生正凑到他身?边聊天,夏竹脚步停下来,没?再往前走。 要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那次在校门口碰到的那个扎着蝎子辫的姑娘,这次女生头发散下来落在肩头,穿着针织衫、牛仔短裙,瞧着格外清纯。 陆陆续续有学?生进教室,许是夏竹的气质与环境不搭,不少男生往她身?上瞄,好似在问这是谁。 夏竹怕影响上课,从后门溜进教室,找了个靠窗的座位。 听课是假,看人是真。 许默站在讲台上,简单的白衬衫配修身?西裤衬得人又高又帅,衣袖被他翻折两圈,他垂着眼皮倒腾笔记本,整个人瞧着慵懒又舒适。 响铃前两分钟,他一边准备课件一边解答同学?们?的疑问,怎么算不上「为?人师表」呢? 夏竹扫视一圈教室,见?教室几乎坐满了学?生,各个都自觉地准备好笔记本、草稿纸,一副认真听课的模样,就?她两手?空空,除了个手?机啥也没?带。 多少有点不尊重人了。 正准备溜出教室,旁边突然?坐了个男同学?,夏竹歪头一瞧,哟,鲜衣怒马少年郎啊。 白t、牛仔裤、运动鞋,留着碎盖刘海,长了张白皙的奶狗脸,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上课铃打响,他急忙从后门跑进来,额头打湿几根头发,喘着粗气,胸膛起伏不定?。 黑色背包被他丢在书桌,他不紧不慢地拉开拉链,掏出自己的笔记本、书本,整个人有种莫名的淡定?,跟其他装扮精致的学?生不太一样。 夏竹挑挑眉,曲着手?指敲了两下桌角,满眼好奇:“你不是经管学?院的学?生?” 男大?扭头对上夏竹好奇的目光,察觉到她眼底若有若无?的戏谑,被她问得当场红了耳朵,他不自然?地别开眼,精确字数道:“是。” 夏竹闲来无?事,手?撑着下巴,偏斜脑袋看着少年,多问了句:“那你怎么不穿正装?” 男大?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睡过头了,随便搭了一身?。” 夏竹了然?地哦了声,见?他有多余的笔,抬眸扫了眼讲台上跟学?生认真讲解知识点的男人,小声问:“我忘记带课本了,你能借我一根笔和一张纸吗?” 男大?想也没?想,直接将手?里的笔和笔记本递给夏竹:“可以。” 要不说象牙塔里的学?生单纯呢,夏竹随便说两句就?信了。 台上的许默注意到这一幕,手?上动作慢下来,旁边的苏禾见?他止住声,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看,顺着看过去,全是乌泱泱的人头,苏禾眨眨眼,试探性问:“许老师,你在看什么?” 许默回过神,抬手?看了眼腕表,结束话?题:“就?讲到这,有问题课下再问。先上课。” 苏禾欲言又止地望了眼许默,许默已经拣了根粉笔,背过身?写今日课程的重点。 她舔了舔嘴唇,不甘心地拿着书回到座位。 许默的课在t大?出了名的抢手?,之前经常有学?生过来蹭课,后来经管楼必须刷卡,拦了大?批打着上课的幌子,正大?光明过来窥探许默的人。 苏禾郁闷地回到座位,旁边的室友看她闷闷不乐,趁许默板书的功夫,凑她耳边问:“不高兴啊?” 苏禾翻开书,一脸为?难:“哎……难搞。” 室友扯了扯苏禾的衣袖,神神秘秘讲:“你没?发现今天多了个人吗?” 苏禾一脸懵:“什么?” 室友叹了口气,明示:“倒数第四?排靠窗穿白裙的女人,看着年龄比我们?大?一点,她可不是我们?院的啊,我刚去辅导员办公室出来正好撞见?她跟许老师一起从办公室出来。” “人长得真漂亮,气质也是真高贵,应该是许老师女朋友吧。你还是死了这心吧,许老师这样的人很难搞啊,再说学?校也不支持师生恋。” 苏禾不敢置信地回头望向倒数第四?排,瞥到那道靓丽的身?影,危机感骤然?爬满全身?。 夏竹正跟男大?聊天,察觉到有人盯她,她迟疑地抬头,视线与第一排的苏禾撞了个正着。 两个隔空对视几秒,夏竹感受到苏禾毫不掩饰的不善、幽怨,面不改色地移开眼。 哦,追求者啊。 男大?打开笔记本,屏幕上全是一些夏竹看不懂的曲线图、数据,夏竹瞄一眼就?头疼,男大?见?夏竹这反应,警觉问:“你不是我们?学?院的?” 夏竹捏着笔头,在草稿纸上胡乱写写画画,直到讲台上的许默开始讲话?:“今天的课程内容——” 他声音很有辨识度,上课比平时?讲话?要严肃很多,声线被他刻意压低,显得很有震慑力。 或许是听惯了他私下那副对谁都温柔得体的嗓子,这次夏竹多少有点惊艳。 她好像不经意间撞破了他另一面,这算不算得天独厚的偏爱? 男大?自从许默开口就?专注地望向讲台,专心沉浸在知识的海洋。 夏竹抿了抿嘴唇,低声说了句不是。 男大?听进耳朵,突然?回头看了眼夏竹,冲她笃定?地说了句:“我知道,学?院的女生跟你有区别。” 夏竹微抬下巴,饶有兴致问:“什么区别?” 男大?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气质不一样,你更成熟知性,更有女人味一点。” 夏竹被他夸得找不着东西南北,冷静了好几秒才夸他挺有眼光。 课上到一半,制片方的人发短信过来说会议提前两小时?,夏竹只能中?途走人。 她轻拍两下男大?学?生的肩膀,小声请求:“弟弟,能不能麻烦您先让一下。姐姐有点急事,可能得先撤了。” 男大?被夏竹那句弟弟喊懵,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下一刻慌忙站起身?给她让座。 许是太过仓促,笔记本摔地上砸出不小的动静,不少学?生都惯性地看向事故发生处,这下夏竹想悄无?声息走人都不行了。 笔记本摔地上直接砸裂了屏幕,黑屏死机,夏竹满脸歉意,捞过笔头、草稿纸,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低声细语说:“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改天我赔你一个新的。” “对不起啦,今天打扰了。” 夏竹说完准备走人,没?曾想前一刻还在讲台上讲课的许默,下一刻就?默不作声到了身?后,夏竹转身?撞见?近在咫尺的人,吓一跳。 意识到她扰乱了课堂秩序,她脸上写满尴尬、窘迫,许默看她不自然?,回头吩咐学?生消化刚刚讲的知识点,他五分钟后抽人回答。 出了教室,夏竹看着跟出来的许默,为?难地笑了下,解释:“会议改到一点,我得先走了。刚那个学?生的笔记本摔坏了,我承诺他赔台新的。改天——” 话?音未落,许默不紧不慢地截断她的话?:“你先去忙,笔记本的事儿我来处理。” 夏竹确实?没?时?间了,也没?多想,转身?就?走。 “等等。”没?走两步,夏竹被许默叫住。 夏竹被迫停下脚步,回头一脸困惑地看向许默,许默从兜里掏出车钥匙递给她:“你车不是在修理厂,把我车开走。” “那你呢?” “我暂时?不用。” 夏竹赶时?间,也没?多问,拿了车钥匙就?走。 殊不知,经这一遭,学?院里关于她和许默的传闻已经传疯了。 夏竹后来听到那些夸张的传闻,忍不住给这段关系下定?义——不太熟悉的夫妻生活。 第28章 车开出t大正门, 夏竹陡然想起她包落在教室了。 瞥了眼?时间,已经来不及折返。 想着等会议结束再回去取,夏竹便头也不回地开往制片公司。 下课铃声打响, 许默停下手里的活儿, 不紧不慢说了句下课。 学生赶着去食堂, 许默一下令, 全都?一溜烟儿地起身离场, 许默没?着急关设备,而是站在讲台, 静静等待学生散场。 直到?教室里的学生走得差不多了,许默才挪步走向倒数第四排靠窗的位置。 男生还在埋头认真标注笔记,没?走。刚笔记摔坏了,只能手写,动作?慢了很多。 察觉到?头顶罩下一道不容忽视的阴影,男生困惑地抬起头, 撞见许默的脸,骤然惊愕道:“许老师……” 许默视线越过男生, 落在他旁边的空位, 瞥见那只链条包, 许默顿了顿, 面色平静问:“你这笔记本是什么型号?我明天给?你拿台新的。” 男生当场愣住,似乎没?想明白许默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没?等男生想清楚,许默已经绕到?前排, 够长手捡起夏竹掉落在座位的链条包。 这姑娘总是落东落西, 一点儿都?不靠谱。 男生终于反应过来, 看许默有条不紊地捡过那只名牌包包,男生犹豫半秒, 突然开口询问:“……许老师,这是那姐姐的包吧。我有她电话号码,需要我给?她打个电话,让她回来拿吗?” 明明语调里充斥着尊重,许默却听出几分别?的意味。 春喜 第33节 链条落在手心有些凉,许默视线落在书桌摆放的草稿纸上,瞧见那串熟悉的数字,许默顿了顿,体面回绝:“不用。她跟我认识,我待会儿拿给?她。” “你那笔记本型号记得在微信发我,要没?我的微信,可以在大群里问问。” 不等男生回应,许默提着包转身走向讲台,关了设备,抱着笔记本走出教室,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走到?楼梯转角,许默陡然碰到?一个女学生。 对方似乎等候多时,抱着书本,忐忑地站在空荡的楼梯口。 听见脚步声,苏禾吸了口气,紧张地转过身,迎上男人?轻易看穿一切的眼?神,苏禾差点当场缴械投降。 只是心有不甘,靠着为数不多的勇气,苏禾闭着眼?陈述自己趁着同学散尽,独自挡在老师必经之路的楼梯口,低声请求:“许老师,我想考你的研究生。” “听说你明年只有两个名额,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怎么不算热爱学习呢。 只是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谁又知道。 许默目光平和地看向突然冒出来的苏禾,他这人?记忆力还行,对这姑娘有点印象,上他的课总是坐第一排,无论是交作?业还是回答问题一直很积极,就是心思?有点不正,其他没?什么毛病。 招生的事?儿还早,许默看了两眼?紧张得不能呼吸的苏禾,没?给?她太?多希望:“时间还早,你考虑清楚了再说。” “笔试成绩要是行,可以试试。不过我丑话说在前,我手底下的研究生可不好毕业。” 苏禾一听有转折,立马向许默虔诚保证:“许老师,你放心。我一定努力学习,笔试一定过~” 许默对学生向来留了两分宽容,不那么严苛,见苏禾有心报考他的研究生,临走前许默鼓励一句:“欢迎报考。” 苏禾满脸喜色,直说一定会努力的。 直到?许默路过她,走出很远的距离,苏禾才发现他手上多了只香奈儿的链条包, 苏禾愣在原地,仿佛冬日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整个人?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许久之后她才明白,有些人?是她永远不能妄想的。 — 制片公?司老总是圈里有名的大拿,一部剧经他手,总是能赚个盆满钵满。 当然,话语权也够重,在他底下,导演都?只是个打工的,更别?提底下的喽啰。 有句话不是说,管钱的是大爷?那么一部戏里的大爷通常是执行制片人?。 能够容纳五十?人?的大会议室里,夏竹坐在右手边第三个位置,咬着笔头,百无聊赖地盯着即将?启动的影视项目。 制片主任在粗制滥造的ppt前吹得天花烂醉,将?这部戏的title抬高?了好几个水平,最后定下一句:“咱们这部戏的目标是能在央台播放,争取全剧组拿奖。各位有没?有信心?” 底下开会的工具人?自然是捧着笑、热情鼓掌,嘴上还得夸一句老板英明。 只是背后狗路过听见都?得骂一句:“啥也不懂,就知道天天画饼。你以为拿奖那么容易?你想放央台播也得看剧硬不硬啊。” 夏竹作?为主编剧,压力一下拉满。谁让资方是出钱的一方,是明里暗里的老大,人?要一个不乐意,直接撤资不说还给?你到?处使绊子,这剧八百年都?不一定能出来,岂不是全泡汤了。 幸好江逢拍戏全用自己的团队,摄像、美术、服化都?是他的人?,不用资方随便塞人?,一定程度上可以保证作?品质量。 一个会开了快四个小时,后半段台上的人?全讲一些废话,夏竹困得不行却又不能提前散场,好不容易捱到?会议结束,制片方那边又准备塞女主角进来。 明明合同上签的导演和编剧加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选角权,这下直接成资方内定了。 夏竹气得不行,想跟制片主任杠两句,一旁戴着鸭舌帽,一身黑衣黑裤的男人?递了个眼?神阻止她。 下一秒男人?阴阳怪气的嗓音响起:“塞人?可以,不过我得先试戏。要她胜任不了,那不好意思?,我只能重新选人?。” “总不能阿猫阿狗都?能做我戏里的女主角。” 制片主任被?江逢噎得下不来台,众目睽睽下又不好直接反驳,只能说暂时就这么办。 毕竟谁都?知道,这个是s+++级别?的重点项目,公?司还等着拿这项目冲明年的奖项呢。 马上开机,准备工作?都?快齐全了,谁跟出力的导演发火,这不是纯找晦气嘛。 到?底是在演艺圈混了多年的人?啊,交际这块夏竹对江逢还是服气的。 出了会议室,夏竹与江逢同乘一台电梯,两人?占位隔了一段距离,夏竹瞄了眼?江导的助理,见他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啥也不知道」的表情,夏竹轻咳一声,主动凑到?江逢面前,低声同他说了句谢谢。 江逢掀眼?皮不咸不淡瞥她一眼?,轻描淡写问她:“谢我什么?” 夏竹被?他问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 她皱着眉想了几秒,试探性问:“谢你在会议室拦住我?” 江逢不愧是人?前人?后都?被?骂的魔鬼,他似是想起这茬,没?什么情绪地哦了声,毫不留情批评:“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做事?儿怎么这么冲动,没?点脑子。” “马上进组,你今儿这一闹要是被?资方换了,我上哪儿去找编剧?下次讲话前最好想清楚,别?耽误拍戏进度。” “过两天围读剧本,我让助理通知你,别?迟到?了。” 夏竹被?江逢一顿骂,低声嘟囔一句:“把你能的!” 女主角都?没?定呢,就围读剧本了?会不会太?仓促了? 刚在会议室,夏竹粗略地瞄了几眼?选角,几个主要角色都?定了,唯独女主迟迟没?定。 翻到?一半,居然有汤倩的名字,夏竹这才知道,她在这剧里演女二号。 她俩还真是有缘,这都?能碰见。 电梯抵达车库,男人?扯下鸭舌帽头也不回地走出电梯,助理趁他离开,同夏竹悻悻地笑了下,歉意满满道:“夏编对不住了啊,他这人?就这样,嘴巴毒得要死?,不过心眼?不坏,您别?往心里去。” 夏竹:“……” 她当然知道这人?全身上下嘴最毒,而且是百毒不侵,只是没?想到?这么不留情面。 她吸了口气,极力说服自己:“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有天赋的都?这样目中无人?。要没?点本事?,敢这么嚣张吗?” “尊重尊重。” — 想到?中午那顿饭没?吃成,夏竹出了公?司,第一时间给?许默打了通电话,问他人?在哪儿,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好巧不巧,他也在开组会,手底下的研究生正在报告近期的科研进展。 挂断电话,夏竹闲来无事?,开车去全聚德买了只烤鸭,打包好去t大,准备跟许默一块儿吃。 路上夏竹接到?小姨的电话,问她要不要回家里吃晚饭,说是小姨父炖了鸡汤,夏竹巧妙找了个借口回绝。 重新回到?t大校园,夏竹路过食堂,想起男大学生的笔记本,捞起手机看了眼?,没?有一个陌生来电或者一条未读短信。 她皱了皱眉,在想她是不是留错电话号码了。 要没?猜错,那笔记本刚出没?多久,市面上卖一万多,对学生来说,是笔不小的数目。 虽然学金融的学生大多都?有钱,可到?底是她的缘故,夏竹还是过意不去,打算待会儿问问许默认不认识那学生。 等夏竹提着烤鸭去许默办公?室找他,门关得严严实实,压根儿不见有人?。 这个点儿教职工全都?下班了,夏竹站在空荡幽长的走廊,盯着电梯口的不锈钢带烟灰缸的垃圾桶,犹豫着要不要给?许默发条微信。 正想着,转角处的小型会议室里传出许默有辨识度的嗓音。 夏竹扭头望过去,只见许默站在会议桌前,手里捏着一根白板笔,正在讲解科研要点。 专业词汇生涩难懂,夏竹听了几句就将?打包盒搁在地上,蹲在墙角玩手机。 刷了不知道多久,冗长复杂的组会终于到?了尾声,许默将?笔盖盖住,缓缓开口:“今天的组会先开到?这儿。” 没?多久,四五个学生便抱着笔记本不紧不慢走出会议室,撞见蹲在角落玩手机的夏竹,有两个女生特意往她身上瞄了两眼?,似乎好奇她为什么在这。 许默最后出来,他左手端着款式普通的保温杯,右手拿着笔记本,一派老干部的姿态。也就二十?七八的年纪,过得比她姥姥还养生。 保管会议室的工作?人?员已经下班,他找人?借了钥匙负责善后,将?门锁好,许默转头就见夏竹提着外卖盒等在走廊。 也就几个小时没?见,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许默这才想起距离上次通话已经过了快两小时,等挺久了吧。 抬步走到?夏竹面前,许默注意力落在夏竹满是疲惫的小脸,低声问她:“什么时候到?的?” 夏竹将?外卖盒丢许默怀里,不满吐槽:“等了你一个多小时,腿都?蹲麻了。” “开了一下午的会,我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饿得前胸贴后背。你倒好,说请我吃饭,结果呢?” 许默眼?底划过一丝愧疚,好脾气地承担下她所有不满,耐着性子安排:“怎么不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想什么?我请客。” 夏竹愤恨地瞪了眼?面前风雨不动安如山的男人?,“气都?气饱了,吃个屁!” 许默见她不乐意沟通,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八点。他皱了皱眉,提出去外面吃涮羊肉。 夏竹火气蹭蹭往上冒,却也知道怪不了他,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 许默拿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从?抽屉里翻出一盒巧克力递给?夏竹,让她先填填肚子。 国外的品牌,一盒好几千,夏竹瞥了眼?英文?字母,警惕问:“哪儿来的?” 许默:“一老师从?国外学习回来送的。” 夏竹撕开包装盒,拿了一颗塞嘴里,嘴上抓着不放:“男的还是女的?” 收拾东西的许默一顿,他抬眼?瞥了瞥站在办公?桌旁的姑娘,犹豫片刻,说了实话:“新来的女老师。” 夏竹:“……” 好,很好。 敢情他在学校是女学生喜欢,女老师也喜欢啊。 那盒巧克力夏竹只吃了一颗就扔在了许默的办公?室,太?甜太?腻,她不喜欢。 打包的烤鸭已经冷透,进电梯前,夏竹指挥许默扔进垃圾桶,改天再买一只。 路上许默开车,夏竹坐副驾驶打瞌睡,中途来了一通电话,夏竹被?铃声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却见许默已经摁了挂断。 夏竹揉了揉眼?睛,问他干嘛不接。 许默滚了滚喉结,视线落在「爸」的未接来电,轻描淡写回她:“骚扰电话。” 夏竹丝毫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侧着身子继续补觉,只是这次怎么睡也睡不着。 她索性睁开眼?,跟许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刚刚开会,制片方又要塞女主角,烦死?人?。” “今儿要不是江导,我估计得跟制片主任呛起来。” 许默见她愤懑不平,顿了顿,慢条斯理开口:“气多伤人?,凡事?儿看开点。投资商也不是傻子,一部戏戏好才是王道,其他的就那么回事?儿。” 春喜 第34节 夏竹明显不乐意,她抱着手臂斜睨一眼?平稳开车的男人?,轻飘飘问:“什么叫就那么回事?儿?关系可大了好吧。塞一个对演戏不虔诚的进组,还指望拿大奖,这不是闹着玩吗。” 许默转了圈方向盘,在前面的红绿灯路口停下,转头跟夏竹讲道理:“有时候有缺口不见得是坏事?儿。一个行业总有人?钻空子,你如果没?有话语权只能忍。” 聊到?这,许默话头一转,“你们那个影视项目叫什么名字?我看看有没?有投的空间。” 夏竹霎时瞪大眼?,“你要投资这戏?” 许默没?把话说死?,只模棱两可道:“看可行空间大不大。” 夏竹发誓,她今儿真是纯吐槽,绝对没?有拉投资的想法。 不过许默真要投资,那是不是后面还能打着投资人?的幌子去片场探班? 聊着聊着,夏竹突然问:“咱俩都?领证了,你晚上睡哪儿?” 许默静默片刻,很是淡定地回她:“再说。” “……” 咱俩都?是夫妻关系了,不睡一起不地道吧? 第29章 七月初的北京已经能窥见夏天的影子。 车窗降下一截, 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热潮滚滚,惹得夏竹连连皱眉, 没一会儿就?关上窗, 弯腰凑到中控台, 寻找空调按钮。 这个点正是堵车的时间, 车子开出学院路没多久就堵在了高架桥上。 许默像是早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熄了火,不急不躁地看着捣鼓空调的夏竹。 见她不小心打开了前挡风除雾, 许默倾身凑过去,寻找到空调按键,指着它说:“这个。” 两人靠得很近,近到夏竹能够闻到许默身上的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有?点像茉莉和橙花的混合香,不浓, 但是吸引人。 夏竹哦了声,在许默的注视下摁了一下空调按键, 裹挟着热气的风从?风口钻出来, 吹得夏竹耳朵一烫。 许默看她不好意思, 身子不动声色地退回座椅。 恰好堵塞的车流开始有?动静, 许默重新?启动引擎开始往前走?。 夏竹撇撇嘴,也跟着坐回副驾驶。 热气吹拂没多久,终于有?冷气, 吹得人舒服又安逸, 夏竹紧绷的肩膀松懈两分, 主?动跟许默搭话:“去哪儿吃?” 许默盯了眼前头又堵住的白车,苏a开头, 外地车牌,又偏过脑袋,望着夏竹精致的小脸不紧不慢回她:“周肆的场子。什刹海附近的四合院。” 夏竹惊讶:“啊?三哥那套四合院不是他外祖父留给他的?” 许默收回视线,不慌不忙解释:“上半年重新?装了一遍,如?今改成私人招待所了。” 夏竹哦了声,环着手臂,继续问?:“那今晚三哥也在?” 许默想?了想?,模棱两可回她:“没问?,估计不在。” 夏竹不解:“怎么去那儿吃?” 许默偏头看一眼夏竹,嘴角噙着淡笑:“他那儿的食材新?鲜,羊肉都是从?内蒙古现运过来的,肉质好。” “环境不错,没什么人打扰。” 夏竹不禁竖起大拇指,这格局,谁有?啊。 许默装没看见夏竹阴阳怪气的表情,目光落在高架桥上堵得不成样?的车流,淡淡开腔:“饿坏了吗?” 夏竹其实已经饿过头了,反而没之前那般饿得想?咬人的冲动,她也知道堵车这事儿怪不了谁,所以抬抬眼皮,摇头:“还行吧。” 许默沉思片刻,捞起手机翻找号码:“我给经理打个电话,让他先煮着,待会儿咱到了直接吃。” 夏竹本想?说不用了,结果许默已经拨出电话,对?着电话里的人客气礼貌地询问?能不能先煮着。 电话挂断,夏竹望着神色自若的许默,轻飘飘问?:“你今晚睡哪儿?” 许默:“……” 这么着急问?他住哪儿?合适吗? 久没见回复,夏竹睨一眼人,挑眉:“问?你话呢。” 许默正了正身形,眼神坦荡道:“吃完回趟大院。” 夏竹刚要?开口,许默似是看出她想?说什么,中途截断她:“咱俩慢慢来,不着急。” “我在玉渊潭那边有?套房产,不如?作为咱俩的婚房?你搬过去住?” 谁着急了? 夏竹也就?嘴皮子硬,真?要?论刀论枪,她谁也打不过。况且还是许默这种心眼多的人,她更搞不定。 玉渊潭那边的位置倒是还行,就?是……搬过去跟他同居? 夏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故意恶心他:“你也一起搬过去?咱俩同床共枕?” 许默:“……” 他稳了稳方向盘,自动忽视她的调戏,冷静自持地回她:“咱俩现在是合法夫妻。一起住不是很正常?” 夏竹反而忸怩起来,犹豫着回他:“容我再想?想?。” 许默淡淡扫她一眼,没接茬。 开出堵成狗的高架桥,许默直奔什刹海附近的四合院,一路上迎着华灯初上,气氛说不出的和谐。 — 不知道是不是经理走?漏了风声,许默的车刚开进胡同口,周肆的电话便毫无征兆地进来。 他站在广亮大门门口,一边打电话,一边朝缓缓驶进来的红旗h7打招呼。 夏竹最先瞧见周肆,她降下车窗跟周肆喊了一声,转头提醒许默:“结婚证藏好了啊,别让三哥发现了。” 周肆老在许默的车里翻东翻西,有?时候翻到一包香烟,有?时候顺走?一打火机,反正看到啥新?奇的,总是会被他以各种理由?要?走?。 许默也习惯了他的作风,每次都任他顺,只是次数多了,他就?不怎么放东西在车里了。 听?到夏竹的提醒,许默拉开扶手箱,将?那两本结婚证随身揣进口袋。 夏竹不小心瞄到,忍不住在心里给许默竖了个大拇指。 一如?上次那样?,车子开到四合院正门,自然有?泊车小弟负责停车。 车刚停稳,夏竹便迫不及待扯下安全带,推门下车,站在门口的青石板跟周肆搭话:“三哥,你怎么在这儿?” 周肆穿了身休闲服,插兜站在门口,懒洋洋开腔:“这不是听?经理说你俩晚上过来吃涮羊肉,正好在附近办事儿,过来跟你们一块儿吃。” 夏竹瞄了眼半阖的广亮大门,窥探到一角灰墙,抬头问?:“妍妍呢?” 周肆侧身让出一点位置:“在里头准备甜点。” 话说到这,周肆瞧着从?驾驶座下来的许默,突然问?:“你俩今儿怎么赶一块了?” 夏竹脚步一顿,下意识扭头扫向许默,眼神提醒他不要?走?漏风声。 许默收到夏竹的刀眼,嘴角抽搐一下,轻描淡写揭过这茬:“她在附近开会,正好碰到了。” 周肆也没多想?,领着两人进四合院。这是私人场所,他俩一进去就?有?人关了大门。 夏竹头一遭过来,对?院里的摆设还挺新?奇,路过活水鱼池,瞧见几条颜色艳丽的鱼,夏竹还问?了句什么品种,怎么不像锦鲤。 许默离夏竹半步远,细声讲解:“泰国斗鱼。也称五彩搏鱼,一般呈红棕色。兴奋时身上散发着大小不一的红色或者蓝色斑纹,体表发出金属光泽。” 他声音压低,咬字清晰,透着股磁性?,莫名的性?感。 夏竹也就?听?清前两句,后面只顾听?他的声音了。 周肆走?在最前头,回头见两人挨挺近,似乎在讲小话,他随口问?了句:“聊什么呢?” 夏竹吓一大跳,立马与许默拉开一段距离,表示什么都没聊。 这样?反而适得其反,许默看着做多错多的姑娘,想?说你这样?心虚,恐怕更容易被发现。只是话到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进了东院,果真?铜锅里已经煮上了。锅底煮得咕噜咕噜直响,桌上摆满羊肉和配菜,瞧着就?饱了。 沈妍听?见动静,端着新?做好的糕点拿给夏竹品尝,夏竹捻了块塞嘴里,都没吞下就?开始夸沈妍手艺好。 旁边的许默见了,没眼看。 人到齐,大家撸起袖子就?开始干。 当然,撸袖子的就?夏竹一个,许默向来重规矩,就?脱下西装外套,解了领口两颗衬衫纽扣。 经理特意进来帮忙烫菜,被周肆打发下去了,说是自己人,用不着。 餐桌上其乐融融,周肆一个接一个的乐子冒出来,逗得俩姑娘哈哈大笑。 夏竹肉吃腻了,想?吃青菜,青菜距离她有?点远,她刚想?起身,许默已经不动声色地夹了两箸青菜在铜锅里。 夏竹咬着筷子,无声无息看着许默体贴的举动。 沈妍见夏竹咬着筷子不动,突然开口问?斜对?面的许默:“四哥,你上回相亲是怎么回事儿?” 许默动作一滞,嘴上轻描淡写反问?:“什么怎么回事儿?” 沈妍用手轻轻捅了下埋头苦吃的夏竹,巧妙问?:“那姑娘怎么就?拒绝你了?” 许默想?到那天?的场面,嘴角勾出一抹淡笑,开玩笑:“能怎么,看不上我,自然拒绝。” “嫌我太死板?跟那女同志气质不搭?” 说到这,许默自己都忍不住好笑。 好像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明晃晃的嫌弃。 沈妍还以为中间有?什么曲折的故事,结果就?因为这个,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话。 青菜滚一圈就?可以吃了,夏竹当没听?见两人的对?话,夹起几根青菜放碗里,烫得她只能用牙齿轻轻咬。 许默看她吃得直皱眉头,默不作声地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水送到夏竹手边。 夏竹看他在众目睽睽下这么嚣张,忍不住瞪了眼人,提醒他别太过火。 周肆心思没这么细,转而跟许默聊起了股票行情,说他准备投资一家房地产公司,问?许默可行不可行。 春喜 第35节 聊到正事儿,许默也放下筷子,跟周肆提议让他先考察考察,说最近行情不是特别好。 两个大男人聊公司、聊股票、聊市场,俩姑娘大眼瞪小眼,最后沈妍瞄了眼夏竹手边喝了大半的茶杯,率先开口:“竹儿姐,你今天?不对?劲。” 夏竹一口青菜差点噎喉咙,她眨眨眼,满脸懵逼:“我哪儿不对?劲。” 沈妍探究地看了眼夏竹,有?些模糊:“我也说不清,就?是觉着你不对?劲。” 夏竹挑挑眉梢,咬着青菜头否认:“没有?,你看错了。” 沈妍半信半疑:“真?没有??” 夏竹举手发誓:“真?的……” 聊着聊着,周肆突然问?了句:“许叔最近没找你?” 夏竹也不动声色放下筷子,余光落在神色散漫的许默身上。 许默不愿聊这个,沉默摇头,换了话题。 夏竹没听?见想?听?的,撇撇嘴,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咽下心里的疑惑。 一顿饭吃到尾声,各自回家。 沈妍约夏竹明天?有?空一起看电影,夏竹歉意地笑了笑,说过两天?围读剧本,她改剧本,恐怕没时间。 沈妍也不勉强,问?了几句她的新?戏,说后面有?机会去探班。 夏竹欣然答应,说拍摄地在青甘一带,要?有?可能,去那边待几天?旅游旅游也行。 出了四合院,夏竹当着周肆俩的面儿,装模作样?地跟许默搭话:“麻烦您好人做到底,送我回去。” 周肆听?了,一个劲地笑,说他俩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连一旁站着的沈妍都忍不住皱眉,只是她想?的是,明明四哥在饭桌上还给竹儿姐斟茶倒水,怎么这会儿这么疏离? 许默见她扮上瘾了,无声瞥了她一眼,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让她上车。 夏竹钻进车厢还不忘跟许默说谢谢,那姿态好似在说:“我就?是把你当司机,别想?多了。” 直到驶出胡同,看不见周肆夫妻了,夏竹才?没骨头地瘫在座椅里,满脸疲倦地吐槽:“妍妍眼尖,差点就?瞧出来了。” “要?不是我机灵,恐怕她都问?出底细。要?让三哥知道,整个大院都知道了。我爸要?是知道我偷偷摸摸把证儿领了,估计得把我腿打断。” 许默静默地望着毫无形象的夏竹,想?说她的把戏太幼稚。若不是周肆夫妻俩因为他俩几年前的事儿闹得太大、太狠,恐怕不会主?动联想?他俩的关系有?可能更近一步,否则今日早露馅了。 过了这么多年,他以为她成熟不少。 走?近了才?发现,还跟从?前一样?单纯,只不过是前段日子装得太好,以至于他都骗过去了。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夏竹瞥了眼导航,见方向是往定慧寺那边走?,夏竹撇撇嘴,陡然开口:“你不是要?回大院?” 许默不紧不慢道:“先送你回去。” 夏竹抽了张纸巾,撕成几条不停摆弄着,过了会儿,她说:“直接回大院吧,我也回去。顺便看看我爸。” 许默在下一个红绿灯路口改了导航目的地,径直开向公主?坟附近的大院。 吃饱喝足,困意袭来,夏竹眼皮阖着阖着就?睡着了。 她睡眠浅,隐约能听?见外界的动静,只是眼皮沉重得睁不开,摇摇晃晃中忘记了要?说什么。 一觉睡醒,已经到大院门口的街道。车子停在马路边没熄火,打着双闪。 夏竹迷迷糊糊爬起来,松开安全带揉了揉眼睛,视线溜达一圈,发现许默站在树下抽烟。 这块有?两颗路灯坏了还没来得及修,光线昏暗,他身形隐匿在暗色中,自然而然蒙上了一层清冷的色调,指间猩红的烟头成了唯一的亮色。 夏竹脑袋晕晕沉沉,她揉揉酸涩眼角,推开车门走?下去。 男人听?见动静,侧过脑袋望向发声处,嗓音低沉问?:“醒了?” 夏竹慢慢走?到许默面前,抬头看向他,夜色模糊看不清他的表情,夏竹却敏锐地觉得他此刻心情不好。 她搓了搓手指,低声问?他:“你不高兴吗?” 许默顿了下,掐灭烟头,声音里透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怎么会。” 夏竹咬了下嘴唇,神色认真?问?:“那你跟我结婚会后悔吗?” 男人静默片刻,上前一步,与夏竹隔空对?视两秒,给出答案:“不后悔。” 刹那间的笃定与自信,令谁都动容。 第30章 僻静、幽深的二楼书?房, 许默已经罚站了快两个小时。 许代山刚上?任,工作繁忙、杂事冗多,从许默进门那刻到现在, 一直在打电话、看文件, 联系明天?的行程。 老实说?, 许代山的长相跟许默有三分相似, 两人走出去不会?有人怀疑他俩是不是亲生父子。 几年前许默跟许代山一起出席一个活动, 一个商业合作伙伴想要巴结许代山,对着许默打量两眼, 最后毫不吝啬地夸赞:“真真是虎父无犬子。令公子真是一表人才、满腹经纶,深得?许老的真传。” 天?知道拍马屁拍到马蹄到底是个什么?丑相,那段时间许林刚惹了?祸,许代山派秘书?去处理?完,还遭了?不少非议。 亲子?被前妻养成废物却又不能怪罪谁,一个养子?却优秀得?令他警惕, 怎能不说?这老板眼拙,拍马屁之前没做功课呢。 许代山的脸色当时便阴沉下来, 没等对方敬完酒便甩脸走人。 人老板吓得?一激灵, 等反应过来已经迟了?, 对方想要补救却又害怕弄巧成拙, 反倒是留下善后的许默同老板无关紧要地笑了?下,好心提醒:“您拍错对象了?。” “下回碰面儿可千万别扯上?我。免得?遭遇无妄之灾。” 老板十分感激许默滴水不漏的处理?方式,连说?以后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一定拉一把?。 许默笑着拒绝, 回了?句:“顺便的事儿, 甭放心上?。” 屋内灯光开得?很暗,只留了?一盏台灯。 昏黄的光线洒在书?桌, 照射范围圈成一团弧形,刚好能看清许代山的脸。 他今年五十有二,却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长相偏斯文那一挂,若不是知晓他做什么?,恐怕会?误以为他是教?书?先?生。 表象看着像体面、能听实话的人,私下却脾气暴躁、做事狠辣。这些年的铁律惹得?下面的人纷纷不满,却又不敢反抗。 许默始终维持着一个姿势没动,只时不时看一眼书?桌上?摆放的那份白底黑字的文件。 两个月前,许默曾在文琴那里看到一份一模一样的,且知道了?里头的内容。 不得?不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许默也能理?解许代山的做法,只是有时候太过火了?。 一个接一个的应酬终于结束,许代山取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角,终于想起书?房里还有人在。 他重新戴上?眼镜,面色严肃地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瞧见他那张与他死去的三弟七八分像的脸,再看看他这一身刚正谦逊、不卑不亢的姿态,着实甩了?许林十条街不止。 这是第?一次,他以仰视的视角看许默。也是第?一次发现,这孩子?已经长得?很好。 前几日他参加一个会?议,中途休息,有人凑上?来夸他这个「儿子?」如今在金融界崭露头角,已经是财经报纸上?的熟面孔了?,还说?最近上?头制定明年的经济政策有邀请他去开会?。 曾几何时,眼前这个被拔了?獠牙、看着不成气候的孩子?已经长成他陌生的模样了?? 若不是几天?前的那件事儿,许代山还蒙在鼓里,觉得?这孩子?威胁不了?他什么?,如今再看,是他眼拙了?。 许代山坐在太师椅里,审视着面前岿然不动的许默,意味深长说?了?句:“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许默顿了?顿,恭敬答:“您教?育有方。” 许代山似乎累了?,没跟许默继续绕弯子?,“今天?叫你回来也不是为了?训话的。许林的事儿你费心了?。” “这是我最近找律师列的遗嘱,你也知道,许林之前一直养在他外?祖父家,被老人溺得?不成样,如今做事儿太过荒唐。可到底是我的亲骨肉,过两年我退了?,你俩兄弟可要互相扶持。” “这里头我给你留了?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你妈百分之十,许林百分之二十。只要他不胡来,这些股份够他吃喝玩乐一辈子?。” “我只有一个要求,替我关照关照他。别让他走错路。” 说?破了?天?,也就?一个问题——他要许默后面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许林,甭管许林胡闹成什么?样,都得?让他安然无恙。 许默神情里露出一丝意外?,显然对许代山的安排有疑问。 只是许代山不愿再谈,起身推开椅子?,匆匆结束今日的谈话:“天?儿不早了?,早点睡。” 书?房门打开,许代山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撞见门口焦急等待的文琴,许代山脚步顿了?顿,背对许默:“你妈知道你要回来,特意给你熬了?鸡汤,别辜负她的好意。” 文琴担心许默,跟许代山寒暄两句就?使唤许默下楼喝鸡汤。 一碗捞了?不少人参、枸杞、鸡肉块的鸡汤递到许默面前,文琴拉开许默对面的凳子?,担忧问:“没为难你吧?” 许默拿起勺子?喝了?口汤,摇头表示没事儿。 文琴手虚搭在餐桌,脸上?露出淡淡的忧愁:“前两日你爸前妻又来闹了?一番,说?是你亲手把?她儿子?送了?进?去,不会?放过你。” “连我也被骂了?进?去,说?咱娘俩是扫把?星,走哪儿霉哪儿。你爸当时脸色难看极了?,两人在书?房吵得?不可开交,最终你爸服软,说?这事儿会?处理?妥当。” “这不,今儿就?找上?你了?。听说?是惹了?隔壁竹丫头?你夏叔还不知情,要知晓了?,恐怕这事儿难办。” “对了?,我看她今天?跟你一块儿回来的。你跟那丫头不是闹翻了?,怎么?最近走一处了??” 许默喝了?几口汤就?搁下了?碗,看着不停为他操心的文琴,许默叹息:“多大点事儿,哪儿劳烦您出面。” “您放心,这事儿我能处理?。二叔所求的,我尽力满足。” 许默在人后,基本不叫许代山「爸爸」。 倒也不为别的,前几年他去南京探望父亲的战友,如今已经退任。当时听他认许代山作父,那叔叔当场冷脸,骂许默太不懂事。 那天?十几号人围在包间吃饭,上?座的全是跟父亲生前有交集的同事,经那叔叔一骂,整个包间安静下来,弄得?许默格外?尴尬,好说?歹说?才将人劝住。 许默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自然懂那叔叔的用意,无非是不想他爸的血脉作出丢人的事儿。 文琴笑了?下,摆手:“行行行,我不管了?。” “这事儿我可以不管,可你的终身大事我不能不管。上?一个没成算我的错。这次这个一定成,人姑娘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也是留美学生,不过这姑娘看着比上?一个文静,家里是做生意的,我给你翻翻照片——” 说?着,文琴起身去翻相片。 许默听了?,立马阻止:“文女士,您就?别胡乱折腾了?。” “我有主?张,迟早的事儿。不会?让您失望。” 文琴听完,歇了?心思,转而探究:“什么?叫迟早的事儿?你有意向的姑娘了??” 春喜 第36节 结婚证还揣身上?呢。 许默摸了?摸西装外?套口袋,隐约碰到一处硬质的棱角,嗓音温和道:“是,您就?甭操心了?。” 文琴一听,觉着有戏,好奇问:“哪家的姑娘?长什么?样?性格如何?做什么?的?” 许默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懵,缓了?两秒,慢慢悠悠回她:“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八字没一撇呢,您甭急。” 文琴笑了?:“行行行,我等着你带回来。” — 夏竹回到家才知道夏崇惟去上?海出差了?,人不在家。 跟阿姨聊了?两句,夏竹直接上?二楼的卧室躺着玩手机。 卧室窗帘一拉开就?能瞧见许默的房间,他屋里漆黑一片,听不到有什么?动静。 夏竹趴窗台瞄了?眼一楼,发现他跟文琴坐在餐桌谈话,夏竹故意发了?条短信骚扰他。 「晚上?来我家?」 许默收到消息,习惯性地往夏家的方向扫了?眼,瞧见二楼窗台的那抹身影,许默低头勾了?勾唇角。 没回。 夏竹等了?半天?不见回复,气鼓鼓地关上?窗帘,躺床上?骂许默是个死人。 刷了?会?手机,夏竹准备睡觉。结果搁在床头的手机振动起来,一条短信冒出来。 夏竹撑起上?半身瞄了?眼屏幕,眉头一跳,哟,她还当是谁呢。 「x:下楼,给你带了?鸡汤。」 莫名有种偷/情的错觉。 当她是小猫小狗,指上?就?上?,指下就?下?她偏不乐意。 夏竹哼唧两声,摁住语音键,给他弹了?两条语音,让他自己端上?来。 那头显示正在输入中…… 夏竹舒舒服服爬起床,打开寝灯,坐在床头听楼下的动静。 临近十一点,阿姨还在楼下准备明早的早餐,听见有人敲门,又从厨房钻出来开门,瞧见来人是许默,阿姨热情地招呼他进?门。 许默扫视一圈一楼,没发现夏竹的身影,站在原地问阿姨:“张妈,汤圆儿在吗?” 阿姨拿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好心问:“楼上?睡觉呢。要不要我去给您叫下来?” 许默瞧着对话框里的语音条,客气拒绝:“不麻烦您,我亲自送上?去。” “她有起床气,要是吵醒了?,估计跟您发火。” 张妈在夏家待了?快三十年,几乎是看着院里一群孩子?长大的,她只以为他俩感情好,没往歪处想。 听许默这么?说?,以为他是为她着想,宽慰地笑了?笑,夸赞许默打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 许默跟阿姨简短交代两句,便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 夏竹的房间在二楼靠东那间,房间采光最好,也很宽敞。最重要的是有个小阳台,可以供她在阳台养养花儿什么?的。 许默走到卧室门口停下,看着那堵墨绿色的木门,扣起手指轻轻敲了?两下。 里头的人没动静。许默见状又敲了?两下,依旧没人开门。 眼见汤快凉了?,许默清咳两声,冷不丁开腔:“要不开门,我走了?。” 话音刚落,门舌咔嚓一声,被人从里打开。门缝间冒出一个圆圆的脑袋,夏竹穿着白色蕾丝睡裙、粉色拖鞋,披着头发,不施粉黛地抬眸扫向男人,撇嘴:“这点耐心都没有?” “不是说?给我带了?鸡汤吗?鸡汤呢。” 许默将手里的保温壶递给夏竹,夏竹松开手将门敞开,接过许默递过来的鸡汤,邀请他进?房间坐坐。 房门半开,屋里的陈设温馨、可爱,床头摆了?个粉色玩具熊,碎花床罩,瞧着格外?小公主?。 夏竹已经转过身,将保温壶搁在窗户下的书?桌,打开台灯,小心翼翼倒出里面的鸡汤。 捧着鸡汤喝了?一口,满嘴的鲜味儿,夏竹回头冲许默竖了?个大拇指,夸赞:“文姨煲汤真是一绝啊,这味道妙极了?。” “你喝了?吗,要不要来一碗。” “刚喝过了?,全是给你留的。” 许默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跨越半步线。他总觉得?,这是女孩子?的闺房,得?尊重点,给人留点隐私。 虽然喝汤的姑娘压根儿不在意,可他不能太没有分寸。 许默换了?身家居服,整个人少了?几分精明,多了?两分柔和,瞧着很像拍杂志封面的男艺人。 夏竹汤喝到一半,被他这副样子?迷到,搁下碗,笑眯眯走向门口,拉着他的手往卧室里钻。 拉了?好几下都没拉动,夏竹故意发火:“你是不是非要惹我?” 许默沉默两秒,叹了?口气,终于肯挪动步伐。 刚进?房间,夏竹嘭的一下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许默一见,忍不住想:得?,要坏事儿。 房间没多余的凳子?,夏竹下巴指了?指床,让他坐床上?,她自己则踩着凳子?靠在书?桌上?喝汤。 许默知道犟不过她,只能配合地坐在床沿。屁股刚挨到床,许默就?猜底下肯定垫了?好几层棉絮,只坐几秒便觉得?这床软得?让人没骨头。 夏竹喝完汤,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拉过椅子?坐在许默对面。 两人膝盖挨着膝盖,气氛说?不出的暧昧,偏生夏竹没意识到这一幕,还在跟许默聊刚听到的八卦。 “我爸去上?海出差了?,听说?还是为了?之前那个案子?。” “刚跟阿姨聊天?才知道前几日我爸的学生来找过我,啧,听说?我爸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人长得?还挺好看的。” “你说?……” 夏竹没注意到许默的表情有变,只顾着说?自己的。 说?到高兴处,还不忘凑近许默,跟他说?什么?悄悄话似的。 眼见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许默不动声色地蹙眉,提醒:“过了?。” 夏竹啊了?声,问他什么?过了?。 许默眼皮跳了?两下,想要说?点什么?,被夏竹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止住。 夏竹蹭地一下站起来,手指落在许默的耳朵,惊讶道:“哎许默,你耳朵背后有颗痣。” 温热的指腹落在敏感处的皮肤,许默当场红了?脖子?。 夏竹双手搭在许默的肩膀,一只脚撑在床边,一只脚站着,好奇地观察着许默那颗痣。 那位置太隐秘,许默自己看不到,夏竹还想捞手机给许默拍一张。 手还没伸展开便被许默一把?握住,他神情不自然地阻止夏竹:“甭拍了?。” 夏竹被拒绝,讪讪地摸了?下鼻子?,陡然发现他脸色不自在,慢悠悠吐出一句:“你脖子?红了?。” 许默阖了?阖眼皮,深吸一口气,解释:“热的。” 不等夏竹开口,许默蹭地一下站起身,退开半步问:“汤喝完了??” 夏竹犹豫着点头:“嗯……” 许默摸了?摸脖子?,嗓音低沉道:“我走了?,你早点睡。” 说?着,许默转身就?要走。 夏竹反应过来,大声叫住他:“等等!” 许默滚了?滚喉结,停下脚步,回头一言不发看着夏竹。 夏竹穿上?拖鞋,将保温壶递给许默,“这个忘拿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竹总觉得?此刻的许默身体很僵硬。 为了?验证她的猜想,夏竹在许默走出房间前,故意叫住他:“嗳。” 许默拎着保温壶,一脸的无奈:“还有事儿?” 夏竹眨眼:“你低一下头。” 许默跟着照做。 吧嗒一声—— 夏竹踮起脚尖,一口亲上?许默的下巴。湿热的触感落在下巴,弄得?许默当场愣住。 “晚安吻,再见~”夏竹得?意一笑。 那一刹那,好似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许默却没抓住精髓。 多少有点失望,却也只能这样。 第31章 许默瞧着夏竹那嘚瑟的样儿, 莫名地笑了一下。 夏竹被他的笑唬住,警惕地睨他一眼,装腔作势问:“笑什么?” 许默摸了摸鼻尖, 夹着淡淡的笑意否认:“没什么。” 他转身?走出房间, 为她阖上卧室门前, 冷不丁地评价:“你刚刚的做派挺像流氓。” 夏竹:x&%¥#@……。 装什么。 难不成他还吃亏了? 下了楼梯, 许默碰到拖地的张妈, 礼貌地叫了声人。 张妈嗳了声,瞄了瞄许默, 见他手上提着保温壶,笑着问:“特意给?汤圆儿带的?” 春喜 第37节 许默略过张妈的打趣,转而问:“夏叔最近一直在忙?” 张妈叹了口气,拄着拖把杆,慢慢讲:“都快大半个月没?回家了,前天去上海出差。忙着呢。我看他最近忙得头?发都白了几簇, 说是案子比较大,处理起来棘手。” “我那天看他助理抱了一堆文件去院子里烧毁。说是秘密文件, 不得见光。” 许默回头?看了看空荡的楼梯口, 一时间缄默不语, 不知道在想什么。 出了夏家大门, 许默转头?给?沈行打了通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不到三秒便?被人接听,那头?溢出一道夹杂着困意的嗓音:“怎么了?” 沈行跟妻子姜玫这段时间在国外考察商机,他前两年创业, 开了个科技公司, 研发医疗器材这块儿, 如?今已经初具雏形。 老?爷子想他继承衣钵,留在机/关?单位, 他却没?那心思。 许默在夜色里点了根烟,抽了两口,他问:“你不是认识张老??帮我问问夏叔最近处理的案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京里局势有?点不对劲。” 电话挂断,许默回头?看向二楼尽头?亮着灯的窗户,掐断烟头?,转身?淹没?在黑暗中。 — 隔天一早,夏竹被一阵铃声吵醒。 捞过手机瞄了眼,见是许默的致电,夏竹立马清醒,爬起来坐在床上,声里透着丝丝缕缕的困意:“干嘛?” 许默清淡的嗓音溢出听筒:“待会儿一起走?” 夏竹掀开空调被,爬到窗户边,刷地一下拉开窗帘,推开玻璃窗,正大光明地窥视斜对面的那幢楼。 电话里的人似乎知道她要?做什么,懒洋洋开腔:“甭看了,我人在沈家。” 夏竹被揭穿,满脸不乐意:“你跑那儿干嘛?” 许默听出夏竹的不满,淡定解释:“陪咱爷喝口茶。” 夏竹哼唧一声,反驳:“切。谁看你了。想挺美。” 那头?的人顿了两秒,没?跟她计较,只是说:“半小时后我来找你。” 夏竹娇嗔地呵了声,挂断电话。 沈家茶室。 白发苍苍却精神抖擞的沈老?爷子拿着一盒上好的碧螺春走进茶室,心情颇好地跟许默闲聊:“前两日三儿来我这儿转了一圈,给?我带了一盒茶叶。今儿你赶上了,尝尝味道。” 许默下意识起身?迎接,“您有?心了。” 老?爷子一如?年轻时那般豪爽,摆摆手,招呼许默坐下,让他不要?拘束。 许默照顾着老?爷子的身?子,一直等他安稳坐在太师椅,搁下手里的拐杖才心安,跟着坐在老?爷子对面。 茶桌上紫砂壶煮得沸沸扬扬,茶香铺满整个茶室,许默接过老?爷子递过来的碧螺春,有?条不紊地操作。 老?爷子今年快九十,依旧挺直腰杆,坐得板正,丝毫看不出老?态。 许默打小懂事儿、让人放心,老?爷子向来疼惜,拿亲孙子一般对待。 如?今看他进了教育行业,依旧这般沉稳,老?爷子眼里满是赞赏,“含章今年多大了?” “虚岁29。” 许默取过茶杯烫了烫杯,倒掉废掉的水,又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水,一杯递给?老?爷子,一杯自留。 老?爷子瞥了眼清澈的茶水,意有?所指道:“该考虑家业了。” 许默顿了顿,笑得服帖:“您说的是。” 老?爷子是个热心肠,总是关?心一众小辈,经历沈行一事儿,他对门第看得没?那么重,只是到底是长辈,总是希望底下的孩子日子过得舒坦点,“可有?中意的姑娘?” 许默指腹捏着茶杯,热度透过皮肤灼烧到心里,迎上老?爷子的问询,许默难得迟疑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他斟酌着措辞,谨慎道:“要?是有?中意之人,改日一定领着她来见您。” 老?爷子见他这样,叹了口气,不禁感慨:“这院儿里就你跟竹丫头?没?个着落。” “那丫头?性子倔,前两年做事儿太过,你也别放心上。一块儿长大的情分在里头?,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况且这三年她一个小姑娘孤苦伶仃在外面也不容易。” 老?爷子有?心解许默的心结,许默也不是个不通人事的主?儿,他笑着宽慰老?爷子:“您放心,那事儿早过去了。我不至于跟她计较一辈子。” 说到这,许默不知道想起什么,陡然说了句:“这些年她性子改了挺多,我都快认不出人了。” 老?爷子知道点内情,如?今听许默提起,忍不住多说了两句:“你那年春节刚过便?匆匆出国。竹丫头?得到消息跑到机场堵你,结果没?留住你。浑浑噩噩大半年,有?次开车差点出事故,撞挺严重的,索性人没?什么大事。” “老?太太伤心欲绝地进了医院,差点没?抢救过来。竹丫头?愧疚,跪在病房里发誓再也不敢了,老?太太哭成泪人,一个劲儿地说孩子辛苦了。老?太太出院没?多久,她小姨就强行安排她出国留学。” “那丫头?性子烈,认定的事儿不肯轻易变,吃亏是不可避免的。如?今确实没?以前闹腾了,安静了不少。” “小姑娘还是闹腾点好。院儿里就她跟妍妍是女孩儿,我这个老?头?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谁都疼。” “可到底不是亲生的,打小又没?了妈,孩子受了委屈只自个儿憋着,不肯跟外人说道。” “这些年你俩的事儿我都看眼里呢。那孩子对你是真心诚意的,你要?是不喜欢,也别气她。” 许默瞬间沉默下来,他联想到13年的那天夏竹发了疯地拦他,一时间生了悔意,当时年轻气盛,做事儿太过武断。 如?今他俩之间虽然领了证,可总归有?一层隔阂。 老?爷子看许默情绪低落,咳嗽两声,岔开话题:“你爸这两年做事儿有?点激进。你有?机会提醒两句,别让他砸了自己?的饭碗。” “还有?许林,这孩子也太没?数了。好端端一孩子,被他妈惯成什么样儿了,再这么下去迟早出事儿。你做事稳妥,遇到棘手的,甭太束手束脚。该狠的地方还是得狠下心来。” 许默垂低眼睑,耐心听着老?爷子的教诲。 等他说得差不多了,许默适时提出:“今天叨扰了您。您先休息,小辈还有?事儿,可能?得告辞了。” “您说的,我都记下了。” 老?爷子也说累了,拿过拐杖,在许默的搀扶下起身?走出茶室。 边走边交代许默:“早点找个对象,别整天忙工作。年纪也不小了。” 许默脸上露出诚恳的笑容,忙说好。 — 出了沈家大院,许默习惯性地看了眼手机,里头?躺了两条未读短信。 「吃不吃早饭?张妈煮了饺子。」 「你人呢?」 许默站在国槐树下,透过幽绿的树枝,抬头?看了看灰蓝的天空,无声叹了口气。 他到底是对不住她。 夏竹大清早被许默吵醒,也睡不着。索性收拾起床下楼,赶巧张妈在包饺子,夏竹瞧了,也说她来帮忙。 张妈看她动手,急忙让她去休息,别捣乱。 夏竹哪儿听,非要?学,说什么学会了,以后给?她包饺子吃。 张妈哪能?听不懂夏竹的鬼话,要?学早学了,怎么会现?在才学。 见夏竹洗了手,站在一旁跃跃欲试,张妈冷不丁问:“是不是有?心仪的对象了?” 夏竹啊了声,下意识否认:“哪有?。” 张妈:“那怎么突然想学包饺子了?” 夏竹挣扎两秒,摇头?:“突发奇想。我在国外想吃您包的饺子,结果买来面粉却怎么也学不会。” 张妈哎哟一声,眼角起了水雾,似是心疼夏竹的遭遇。 夏竹连忙抱住张妈,安慰她:“别哭啊,都过去了。” 许默进来听见厨房里的兵荒马乱,站门口听了两句,适时出声:“不是吃饺子?” 夏竹扭头?对上许默探寻的目光,偷偷指了指擦眼泪的张妈,摇头?晃脑地表示本?来包得好好的,结果突然哭了。 许默看她忙得不可开交,上前洗了手,将两女士请出厨房,自己?上手:“多大点事儿,放着我来。您俩出去转转。” 张妈感动得又哭了。夏竹把人当亲人疼,看不得张妈哭,急忙安抚。 好不容易等张妈情绪稳定下来,夏竹转身?溜进厨房,环抱着手臂,站在许默边上,饶有?兴致地看他包饺子。 他动作快,包得又漂亮。饺子皮在他手里跟会跳舞的影子似的,很快就成了超市里精心包装的成品。 夏竹撇嘴:“你哪儿学的?” 许默显然是听见了夏竹刚刚的话,打趣她:“国外学的。” 夏竹:“……” 许默上下扫视一圈夏竹,见她穿着白t白裤,气质说不出的干净,低声问她:“今天事儿多吗?” 夏竹腰靠在厨台,抬眼问:“怎么?” 许默顿了顿,开口:“要?有?时间,下午把东西搬玉渊潭那边的房子。我明儿去上海出差,行程有?点赶。” 老?实说,夏竹对他俩突然领证的事儿还没?缓过来。 可到底是领了证,不是假结婚,夫妻住一起天经地义。搬家好像也是应该的。 夏竹绕开许默,从?冰箱里翻出一盒酸奶,插上吸管喝了两口,给?出答案:“下午可以。” 许默回头?看她一眼:“我找人帮忙?” 夏竹拒绝:“不用?,东西不多,我自己?收拾就行。” 许默一个人包了三斤饺子,花了不到一小时。 张妈趁着新鲜,给?两人各自煮了一碗汤饺。 夏竹咬下第一口就开始夸他手艺好,包得是真漂亮。 许默坐在对面,看着她睁着眼,胡说八道的样儿,默默地勾了勾唇角。 他那时在想,就这样也挺好的。 — 早餐吃完,夏竹拎着包跟许默一块儿出门,走到许家门口,恰好碰到准备出行的许代山。 秘书正在一旁低声交代今日的行程,许代山穿了一身?中山装准备去开会,抬头?碰到与许默走到一处的夏竹,许代山愣了愣,站在原地打了声招呼:“汤圆儿回来了?” 春喜 第38节 夏竹有?些杵许代山,尤其?是许林的事儿发生后,此刻见他没?别的情绪,夏竹舔了舔嘴唇,还是聚起笑脸,恭恭敬敬地叫了声许叔。 许代山将公文包递给?秘书,上前跟夏竹多唠了两句:“许林的事儿是他对不住你。等他出来,我让他亲自上门给?你道歉。” “许叔最近工作繁忙,没?顾得上他,苦了你了。” 夏竹这才意识到,许林的事儿许代山一清二楚。 客套话都让许代山说了,夏竹也没?法丢了人的面子,她尴尬地笑了下,风轻云淡道:“许叔,您客气了。” 许代山见夏竹不肯原谅,话锋一转,打起感情牌:“到底是委屈你了。” “许林那混账从?小被他妈惯得没?法没?天,等他出来,我定让他长点教训。你放心,许叔一定给?你个交代。” 夏竹的脸色慢慢垮下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件事的受害者是汤倩,可关?于她,许代山只字不提,夏竹莫名有?点失控。 刚要?说话,一旁的许默不动声色地拦在她面前,轻描淡写转移话题:“您先忙,我带夏竹去学校转一圈。” 许代山表情僵了一瞬,又恢复那副对小辈才有?的和蔼可亲,笑着说:“那行,九点钟我还有?个会,先走了。” “汤圆儿,有?空多回来看看。” 夏竹也意识到刚刚差点出问题,换了口气,笑着说一定。 等许代山的车开出大院的哨岗,许默才侧头?瞧了瞧愣在原地的夏竹,不紧不慢开腔:“凡事儿别太激进。” “我知你心里不痛快,可在他面前别太暴露情绪。你跟他斗都不够看的。” 夏竹攥紧拳头?,咬牙问:“就这么算了吗?” 许默垂低眼睑,视线掠过她那张盛着薄怒的面容,轻飘飘反问:“谁说算了?” 夏竹诧异,抬头?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这才发现?男人眼里闪过危险的眸光,自信笃定道:“早晚的事儿。” 第一次夏竹在他身?上看到了「人定胜天」的气势和「不畏强权」的徐徐谋之。 后来许家倒台,受牵连的人一大串,唯独他安然无恙。 夏竹才知道,有?些人只是披着一层“好说话”的皮,真到争锋相见的时候,他一定是最后的赢家。 第32章 出了大院, 许默开?车送夏竹回定慧寺那边的公寓。 夏竹在捣鼓车载摆件,许默车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她嫌太板正, 昨晚从书柜里翻出了几?个哆啦a梦, 今早就从包里取出来粘在了车上。 许默瞧着多出来的蓝胖子, 三番两次欲言又?止。 夏竹贴完, 心满意足地偏头问他:“可爱吗?” 许默无奈地笑?了下,“还行。” 夏竹遗憾地叹了口气, “家里就找到这个,改天我?再找点符合你气质的。” 许默闻声拒绝:“就这个,挺好。” 夏竹撇撇嘴,没再吭声。 车内气氛冷下来,谁也没说?话。许默本身就不是个多言的人,如今见夏竹不吭声, 他起不了头。 车子开?过航天桥环岛,许默陡然想起老爷子的话, 余光落在一旁刷手机的姑娘身上, 语气里夹杂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国外留学?这三年为什么不跟周肆他们联系?” 夏竹指腹一顿, 下意识抬头, 迎上许默疑惑的目光,她神情?恍惚两秒,无所谓地耸肩:“那时候性子倔, 总觉得没了他们的帮助, 我?也照样活得精彩。” “这些年三哥帮了我?不少, 不想再麻烦他。” 许默没再纠结,继续问:“恨我?吗?” 夏竹呆住。她呼吸紧了紧, 却装得一脸淡定:“恨你什么?” 许默很?想抽烟,他单手扶着方?向盘,捡起烟盒咬了根在嘴里,没点燃。 他难得躁动地搓了把头发,承认错误:“那时年轻气盛,做事儿太武断。没给你留面儿。” 夏竹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低着脑袋,看?不清情?绪。 许默见她缄默不言,想要说?点什么,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夏竹的反问接踵而来:“那你恨我?吗?” 那根烟终究还是点燃了,许默降下车窗,拿烟的手搭在窗边,缓缓开?腔:“恨倒不至于。” “就是气。” 夏竹的呼吸不自觉地轻了两分,她咬着下嘴唇,心虚问:“气什么?” 许默扭头望一眼眉眼染上倔强的姑娘,好笑?道:“气你不顾我?的心情?,驳了我?的面子。还越过我?打发人。” “年轻的时候面子比天大,得罪什么都不能驳人面儿。你倒好,踩着我?的脸做事儿。” 说?到这,许默自嘲地笑?笑?,索性指明?利害:“如今想想,你一个人也没这胆子做这事儿。我?妈也参与了吧?” “或者说?,是她示意的?你给人当枪使,不后悔?” 夏竹没想到许默会揭开?那层血肉模糊的遮羞布,见他把所有细节都联系起来,夏竹后背止不住地发凉,羞愧到不敢正眼看?他。 许默没有追究责任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事儿做得太不地道,站在他的角度,终究是对不住人。 他关掉车载广播,有条不紊地讲述事情?真相:“你打发人走的前两天,我?陪她去?医院做了堕胎手术。那孩子来得……太意外。我?那段时间忙到不可开?交,整天整夜窝在实验室做手术,她去?给我?送吃的,结果半路碰到醉鬼,强行侵犯了她。” “她那天捧着保温壶,满身淤青地去?实验室找我?。看?到我?的那一刻,还在说?汤是热的,没摔坏。” “我?忙着看?实验数据,压根儿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直到两个月后,她一直呕吐、头晕,我?陪她去?医院检查才知道她怀孕了。” 许默说?到这,声音低了两个度,脸上露出少许的迷茫:“我?碰都没碰她,怎么可能怀孕。” “她拿到检查单一直在哭,抓着我?手,让我?不要抛弃她。那一刻,我?是心有怜悯的。” “或许是自己接受不了,回去?之后她一直嫌自己脏,一直洗手,甚至恍惚到要跳楼。我?劝了许久她才稳定下情?绪。” “最后她确定要去?堕胎,我?给她联系医院、医生,陪她去?做手术。她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身子都快碎了,却抓着我?的手哭得稀里哗啦,说?她以?后再也无法干干净净地爱我?了。” “说?真的,我?一直以?为我?俩是精神伴侣,一起做着热爱的工作,然后搭伙过日子。可没想到,她对我?的爱这么深。” “知道我?为什么物?理保送后还参加了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我?其?实想填的是国防科技大学?,可是志愿被人偷偷改了。那是我?第?一次对家里的安排作出反抗,结果却以?失败告终。” “文女士不喜欢周娆,我?也知道。就是觉着,她总该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想想,可为什么,她总是不顾我?的想法地为我?好?” “当然,我?也没有怪她的意思。她那个位置,也有她自己的苦衷。” “只是夏竹,我?这二十几?年来,从来都是过着别人安排的人生。没有一次,没有一次是为自己而活。” “老三跟我?提议,让我?跟你结婚,我?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是因为你人不行,你挺好的,可我?不想把自己套牢了。” “如今咱俩都走到这步了,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或者,与我?而言,这是一桩幸事儿。” 夏竹只觉全身血液倒流,痛得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她看?着如行尸走肉般存在的许默,再想想13年她毫不顾忌的做法,终究还是后悔了。 刚开?始夏竹还能忍住,可越到后面她越难受,她侧缩着身子,背对许默,眼泪不停往下流,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哭着哭着夏竹开?始打嗝,开?始抽噎,肩头不停地抖动。 许默见状,将车停在路边,他回头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夏竹,终究是心软了。 松开?安全带,许默推门下车,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驶外,拉开?车门,一把抱住哭得稀里哗啦的夏竹。 温热的掌心轻轻拍着夏竹的背心,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俯身亲吻着她的头发,温柔安慰:“别哭,都过去?了。” “以?后咱俩之间没过不去?的坎了,好好过日子。” “你放心,我?总不至于让你再失望。” 许默的语气温和、脆弱,透着一丝对往事的释怀,好像真的不计较从前,只往前看?了。 夏竹却哭得更?厉害,她双手紧紧抱住许默,一个劲地说?对不起。 这四年来,她第?一次哭得这么惨烈,哭得让人心碎? 许默看?她收不住声,轻声细语说?了后续:“她已经嫁给了一个美国教授,跟她的新婚丈夫过得很?幸福。别愧疚了,都过去?了。” 夏竹哭了差不多有半小时才收住,哭得眼眶、鼻尖通红,活像一只雪白的小兔子。 许默捧着她的脸亲了好几?下,贴耳说?刚刚不该跟她讲这些。 夏竹抱紧许默的脖子,脸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一个劲地抽噎。 重新启动车子,夏竹精神还恍惚着,许默看?她状态不好,时不时伸手握握她的手指,给她鼓励。 一直到小区楼下,许默将车停在路口,夏竹才恍惚地拿着包下车。 许默不放心她一个人上楼,跟着她一块儿搭乘电梯。 电梯里,夏竹手脚酸麻地靠在电梯壁,虚弱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许默,有气无力出声:“周娆曾经单独找过文姨。” 许默眉头一皱,显然不知情?。 夏竹黯淡一笑?,三言两语讲清经过:“我?只知道文姨气得不轻,一个劲地骂对方?狼子野心。文姨录了音,没给我?听全,掐头去?尾后,我?只知道有句话是——如果您不答应,我?会让许默身败名裂。” “文姨也是为您好,才私下示意我?打发人。” “我?承认这件事有我?的一份,可是我?不后悔。真的,你恨我?也好,怪我?也罢,我?都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许默脸上露出苦笑?,他定定瞧着脸色苍白的夏竹,很?难再评判双方?谁对谁错。 将人送到公寓门口,许默没踏进她的私人领域,只是站在门口交代她收拾好了,他下午找人过来帮忙搬。 夏竹心力交瘁,也没心思应付许默,匆匆点了个头便关上门,一头扎进沙发,躺着不能动弹。 许默独自搭乘电梯下楼,他脸色很?难看?,一路上谁的目光也不搭理,出了公寓的旋转玻璃门,径直坐上车扬长而去?。 路上许默极力克制情?绪,开?着车往t大赶,中?途有人打电话过来,许默堵在红绿灯路口,捡起手机瞄了眼备注,摁下接听。 电话里,沈行犹豫不决的嗓音溢出屏幕:“夏叔目前这案子确实有点棘手。一桩经济案,背后牵扯的关系太深,恐怕短时间内很?难有进展。” “跟许叔的人脉网也有点关联,不过问题不大,应该牵扯不到你。” 许默淡淡嗯了声,交代沈行:“帮我?盯一下这事儿,我?最近忙得抽不开?身。” 电话里沉吟两秒,关心:“忙什么?” 春喜 第39节 绿灯亮,许默启动引擎,轻描淡写解释:“跟一朋友搞了一家私募公司,注册地在上海,明?天去?上海出差挂牌,顺便谈个项目。” 沈行顿了顿,转移话题:“听说?竹儿回国了?人状态怎么样?” 提到夏竹,许默脑海中?慢慢浮出夏竹那张泪流满脸的脸,皱着眉回:“还行。” 沈行叹了口气,在电话里嘱咐:“大院几?个孩子里,你跟她关系最近。如今她回了国,你俩也甭闹太难看?了。” “我?跟姜玫估计年底回国,到时候吃个饭细聊。” 挂断电话,许默才发现前面一个路口走错路了,他又?重新掉头往学?院路开?。 十分钟后,许默抵达t大办公室,开?始上班。 — 夏竹在沙发上躺了一个多小时才爬起来收拾东西,她收拾起来才发现东西挺多。 家里没有多余的纸箱,夏竹叫了货拉拉帮忙。花了足足三个小时才打包结束。 中?途江逢的助理给她打了个电话,通知她明?天上午九点到公司选人。 夏竹这才想起江逢在会议室说?了得按照他的要求挑选女主,只是没想到,江逢会邀请她。 结束通话,夏竹看?着堆在客厅的纸箱,给许默打了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过来,要是忙的话,她自己先搬过去?。 许默还有个会要开?,闻言让她先过去?。 夏竹挂断电话后,转身跟货拉拉的工作人员商量着搬家。 跟负责人报了地址后,夏竹下楼打了个出租车直接去?钓/鱼/台七号院。 保安亭检查严厉,问了好半天才放行,夏竹甚至给许默打了电话,对方?听到业主的声音才让车进去?。 行李全让货拉拉搬上去?的,夏竹没出什么力。 将东西全都搬进客厅,跟货拉拉的负责人交接完,夏竹阖上门才有空欣赏这套豪宅。 人气不足,布置得跟样板间似的。 夏竹折腾一天,有些累,再加上这是许默的房子,还不知道睡哪间房,她暂时没动她带来的东西,打算等?许默回来安排了再说?。 下午七点,许默开?完会回到七号院,打开?门就瞧见堆满纸箱的客厅。 夏竹坐在一堆纸箱中?间,手里抱着刚在楼下打印出来的剧本,咬着笔头在精雕细琢。 听到动静,夏竹放下剧本,起身望向门口的许默。 他还是穿着上午那套深色衣服,这会儿松开?了西装纽扣,弯着腰,正拉开?鞋柜换拖鞋。 换完鞋,许默从玄关走进来,看?着地上的纸箱问:“搬完了吗?” 夏竹舔了舔嘴唇,开?口:“差不多了。” 许默没回来前夏竹就考究了一番,这套房面积大,少说?也有六百平,六居室,有十来米的大横厅观湖景,夏竹刚坐在落地窗前观赏了好一阵外面的风景。 只是到底环境陌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卧室。 想到这,夏竹问:“我?住哪儿?” 许默脱掉外套扔在沙发,低头睨一眼迷茫的夏竹,言简意赅:“主卧。” “帮你把东西搬进去??” 夏竹愣了半秒,僵硬地指着地上的箱子:“这两箱是衣服,这一箱是我?的工作日记,还有一箱是一些小东西。” “有点重,你搬的时候小心点。” 许默扯了领带,开?始搬夏竹收拾好的东西。 搬完,许默看?向跟进主卧的夏竹,问她:“吃晚饭了吗?” 夏竹倚在门口,默不作声看?着叉着腰休息的许默,摇头:“没。” 许默很?少住这套房子,对这里的格局也不是很?清楚,他站在空旷的卧室,思考着该买点什么装饰一下房间,“想吃什么?” “出去?吃?吃完去?逛逛超市,买点日用品。” 夏竹对许默的安排没什么意见,只是对即将到来的同居生活有些忐忑。 两人在附近的商圈随便吃了点东西,转头去?超市购买所需物?品。 夏竹出发前特意扫了圈厨房,干净得连锅都没有,两人住一块儿,总不能天天吃外卖。 许默推着推车,夏竹在前面选东西。路过小型家电区,夏竹精挑细选了电饭煲、微波炉、炒锅……又?买了两副花纹精致漂亮的碗筷。 她简单扎了个丸子头,穿着墨绿色衬衫、白裤,整个人的气质干净又?安静,像春日里的茉莉花,散发着淡淡幽香,令人无法忽视。 许默跟在她身后,时不时提点意见。 他看?着站在货架旁细心挑选沐浴露的姑娘,头一次觉得,跟她结婚好像也不错。 如果非要选一个人共度余生,那他就选她了。 第33章 夏竹一买就收不住。 一个推车压儿装不下, 许默看装满了,又去超市入口拿了一个推车。 夏竹在水果区挑选草莓,回头见许默在跟超市工作人员交涉待会帮忙送货上门的事?儿, 夏竹迟疑片刻, 继续挑选颗粒饱满的草莓。 挑了差不多大半盒, 夏竹去称重区称了重, 将标了价的草莓放到新推车。 她下意识瞄了眼价格, 见小?小?一盒快五百了,忍不住咋舌:“这?么贵?” 许默闻言, 顺着夏竹的视线看过去,说?不出的阔气:“想吃就?买,我买单。” 夏竹眼前一亮,她绕过推车凑近许默,在人来人往的超市,窃喜问:“这?就?是结婚的好处吗?有人买单。” 许默视线落在她雀跃的脸上, 唇角勾了勾,从钱夹里取出一张薄薄的卡片递给夏竹:“浦发?银行的白金卡, 以后想要什么, 随便刷。” 夏竹也就?开个玩笑, 没想真要。 她纠结地咬着唇, 拒绝:“我有钱,不要。” 许默直接将卡塞进她的包里,轻声讲:“拿着, 有人花钱我乐意至极。” 夏竹心里跟蜂蜜被?热水化开似的, 黏着丝丝缕缕的甜, 她也没再忸怩,正气凌然地收下卡。 买了整整两推车, 付账的时候收银员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黑下来,实在是太多了。 很多排在他俩背后的人都默默排到了其他队,显然是知?道要等更久。 夏竹站在一旁等待,看着堆积成山的东西,有点后悔买这?么多。 许默在帮忙点东西,推车里最后一样?扫完码。结账前,许默特意在展示区拿了盒避孕套。 夏竹看清他手里的东西,脸蹭地一下红了。 许默倒是淡定如老狗,完全没觉得不对劲。 付账时,他从钱夹里翻出另一张黑卡递给收银员,刷卡机滴了一声,机械的女声报出具体数字:“您一共消费9992。” 夏竹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花这?么多。 她从大学起就?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夏崇惟给她的卡她也不用,小?姨的资助她总是笑着拒绝。 大院里的几个男孩成年后,家长就?不再管他们的生活,他们只能靠自己的双手赚钱,日子过得好与坏,全看自己的能力。 夏竹最初还很难受,觉得大人们虐待小?孩,后来她跟小?姨吐槽,小?姨笑着解释:“老一辈都是苦过来的。自然不想让孙辈只顾享乐,没有一点奋斗精神。” “男孩子养得粗糙点,总比当?败家玩意好。” 夏竹那时才知?道是家长们有意锻炼小?辈的独立能力,希望他们有朝一日能够自给自足,毕竟家里不可能一辈子做他们的避风港。 不过院里的长辈倒是对女孩都比较宠溺,不那么苛刻,到了十?八岁也没逼她们自立,该怎么宠还怎么宠。 夏竹自尊心强,不想娇生惯养,也跟几个哥哥一样?,上了大学就?不肯要家里一分钱。 这?些年她写剧本?赚了不少?钱,可跟许默、周肆他们比,简直小?巫见大巫,压根儿不够看的。 结完账,超市工作人员负责将购买的东西全送上门,许默在一堆货物中只拿了那一小?盒避孕套。 偏生这?幕被?夏竹瞧见,她硬是抹不开面儿,搭乘电梯到b2层车库的路上,她脸红得跟火锅店店门口挂的小?灯笼似的。 许默见她不好意思,笑着解释:“有备无患。” 夏竹的脸更烫了,毫无威慑力地瞪他一眼,嘴里嘁了声。 许默将那盒东西揣衣服口袋,眼里满是调侃,好似在说?:“迟早的事?儿。” — 回到车里,夏竹由于心慌意乱,扯了好几下安全带都没扯出来。 许默看她着急,倾身凑过去,手横过她的胸前,轻而易举将卡住的安全带抽出来,插入卡槽。 夏竹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捂着胸口,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等她反应过来,许默抽身坐回去,扣上自己的安全,启动引擎顺着指向标开出车库,仿佛一阵风,吹过就?散了。 见夏竹还在发?呆,许默伸手,温柔地碰了碰她的额头,安慰她:“慢慢会习惯的,不着急。” 夏竹发?现这?人总爱说?「慢慢」二字,好似在他那,什么都不急,什么都有个流程, 可偏偏就?是这?么个「松弛有度」的人,刚刚当?着她的面买了盒避孕套。 夏竹嗤了声,心想他挺会装的。 回到七号院,夏竹一头扎进主卧室收拾她带来的衣物。 许默拿着笔记本?坐在客厅沙发?,一边处理工作,一边等待送货员。 两人互不干涉,气氛却出乎意料的和谐。 十?分钟不到,门铃响起,夏竹下意识探出脑袋准备去开门,结果走到卧室门口就?见许默已经起身走向玄关。 夏竹停住脚步,静静看着他。 东西太杂乱,许默嘱咐送货员将东西搁在玄关,他简单整理了一下必备的东西,打算第二天等钟点工过来帮忙收拾。 回头见夏竹站在卧室门口,许默顿了顿,问她:“收拾好了?” 春喜 第40节 夏竹烦躁地挠头发?:“哪儿这?么快。东西太多了,我都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许默问:“要不等明天整理师过来处理?” 夏竹毫不犹豫答应:“很行。那我去洗个澡睡觉。” 说?着,夏竹心情愉悦地钻回卧室,翻出睡衣去浴室洗澡。 许默看她跟个孩子似的,无声笑了下,拿着笔记本?回到书房继续办公?。 确认完合同,跟林牧则交涉完明天的行程,许默合上笔记本?,习惯性地看一眼墙壁上挂的古典钟才发?现已经零点。 许默端着茶杯喝了口水润嗓子,起身推开椅子,走出书房。 主卧门半开着,主灯熄灭,只留了一盏微弱的床头灯。 被?子里拱出微小?的弧度,隐约能瞧见床上躺了个人。 许默以为她睡着了,动作不自觉地轻了几分,绕进衣帽间,许默翻出睡衣准备去洗澡。 回头发?现另一侧的衣柜里装满了女士的衣服,许默看着这?些衣服,第一次有了「真的结婚了」的实感。 怕打扰到夏竹休息,许默去了外面的洗手间。 洗完澡回到主卧,他绕过床尾,走到另一头,掀开一半被?子才发?现夏竹压根儿没睡着,而是躲在被?子里玩手机。 昏暗的光线洒在她的脸上,衬得她肤色欺霜胜雪般白皙,鼻尖上那颗红痣栩栩如生。 夏竹察觉到有人掀被?子,习惯性地抬眼看过去,瞧见是许默,夏竹才意识到他俩已经是合法夫妻。 刚洗过澡,他身上还带着潮湿的水汽,空气中漂浮着的沐浴露的味道跟她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他们共享同一种?香。 许默居高临下看着穿着条纹睡裙的夏竹,冷静问:“还没睡?” 夏竹默默捏紧手机,莫名有种?回到小?时候被?「家长」审问的错觉,她舔了舔嘴唇,小?声嘀咕:“这?个点还早吧。” 许默躺上床,轻声劝:“女孩子少?熬点夜,对身体不好。” 他存在感十?足,空调被?里好不容易积累的热气被?他的冷气驱散,明明八月的天,夏竹却觉得有些冷。 鼻息间满是他的味道,淡淡的,透着大自然的清香。 夏竹自觉地放下手机,闭着眼准备睡觉。只是换了新床不说?,旁边还多了个人,她怎么也忽略不了。 翻了几次身后,夏竹侧身看向睡姿格外端正的男人,有话没话讲:“我睡不着。” 许默也睡不着,闻言轻问:“睡不着聊聊?” 夏竹挪了挪身子,往许默那靠了点:“你明天去上海出差?” 许默察觉到热源靠近,顿了顿,慢慢讲:“可能去一周。” “几点的飞机?” “下午六点,上午有课。” “我明早九点去公?司选演员,结束得早,可能也得中午了。” 夏竹的声音闷闷的,好像被?堵住枪眼了似的,子弹无法发?出来。 许默侧过身,与她面对面,盯着她那张干净的脸,提议:“跟我去上海吗?” 夏竹惊讶,“不耽误你吗?” 许默沉思片刻,嗓音低低道:“不耽误。” 夏竹松了口气,“那行,我现在定机票吧。” 许默伸手拦住翻身捞手机定机票的姑娘,“机票的事?儿我来处理,先睡觉。” 夏竹哦了声,放下手机,关掉床头灯,乖乖睡觉。 只是闭上眼没两秒,她又睁开眼,在黑暗中问:“你后来跟周娆在美?国见过面吗?” 许默翻了个身,侧过脸「望」向旁边的姑娘,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叹了口气,轻描淡写说?:“见过一次。不过她那时候已经结婚了。” 夏竹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问:“你还喜欢她吗?” 黑暗中,许默无声笑了下,言简意赅道:“我跟她的故事?早在她出国前就?结束了。” 夏竹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尘埃落定,以后不会再为这?样?的人伤心难过。 她也要往前看了。 夏竹攥着被?子一角,许久才出声:“我想开个工作室。” 许默顿了顿,问她:“说?说?你的想法?” 夏竹迟疑半秒,尽可能以许默理解的方式解释:“这?两年影视不太景气,而且国内演艺圈以导演为重,编剧没什么话语权,项目也不好接。如今我有作品、人脉、资源,完全可以另起炉灶。等工作室起来,我可以自己签演员或者编剧,做自己的剧。” “我这?人打小?就?没什么出息,也没什么远大抱负。除了写几个反响还行的剧本?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 “可是我还是想要趁年轻拼一把事?业的。” 许默听完她的发?言,觉得她如今的想法有些稚嫩,却也没打击她的积极性:“想做什么就?去做。” 夏竹第一次有单打独斗的想法,还是有些迟疑:“万一工作室成立了,养不活咋办?” 许默轻轻笑出声,给她鼓励:“不管成不成,都有我兜底,别害怕。” “到时候给你注资。” 夏竹蹭地一下抬起头,谨慎问:“需要写背书?” 许默反问:“你觉得?” “咱俩公?对公?,私对私,投资的事?儿算公?吧。” 夏竹:“……” 她就?说?,这?老狐狸怎么这?么好说?话! 夏竹愤懑不平:“你这?人怎么这?么烦!” 许默叹气,无奈提醒:“睡觉。” 夏竹幽怨地瞪了眼人,闭上眼,强迫自己睡觉。 这?一晚,睡眠质量出奇的好,没做噩梦,也没中途醒好几次。 一觉睡到七点,阳光从窗帘缝隙间透进来,洒在床上,晒得人暖洋洋的。 夏竹掀开空调被?,换了身衣服,进洗手间简单收拾一番,打着哈欠走出房间,发?现餐桌上放着准备好的早餐,许默坐在餐桌上看财经报纸。 听见动静,许默抬头看她一眼,见她换了条高饱和度的收腰长裙,眼底划过一丝惊艳。 很少?见她穿这?么亮的颜色,挺好看的。 经过昨晚的心理建设,夏竹已经逐渐习惯许默的存在,她自然而然拉开许默对面的椅子,坐下来端起牛奶温热的喝了口,好奇问:“你上午不是有课?” 许默折好报纸,交代:“马上就?走。” “机票定了同一班,下午六点来得及?” 夏竹咬着三明治点头,“应该行。不过我还得回来收拾行李。” 许默想了想,问她:“需要我帮忙?” 夏竹拒绝:“不要,你都不知?道我需要什么。我自己收拾。” 许默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把车钥匙递给夏竹,夏竹不明所以,许默站起身交代:“b2层,一辆黑色牧马人,车牌0118。” “开车慢点,安全第一。” 夏竹后知?后觉,捡起车钥匙看了眼,问他:“你的?” 许默笑了下,轻飘飘反问:“不是我的,是谁的?” 夏竹:“……” 他最近一直开他那辆红旗,搞得她以为他这?种?老/干/部不爱玩车呢。 到底是低估了男人对车的热爱。 — 吃完早餐,夏竹拿上剧本?、车钥匙,背上包往公?司赶。 江逢这?人很守时,很讨厌迟到的人。 夏竹卡着点到面试室,江逢坐在一张铺着墨绿色绒布的办公?桌,凉嗖嗖地看她一眼,夏竹差点就?开口道歉了。 一想到接下来要跟他在剧组相处六个月,夏竹就?止不住的头疼。 难搞! 江逢的助理见夏竹进来,很体贴地引导她入座,还将演员表递给她,小?声让她不要在意,江导对别人严厉,对自己更严苛。 夏竹捧着a4纸,连忙摇头表示不在意。 旁边还坐了几个投资方,他们不懂戏,纯粹是过来走个流程,看看他们想塞的人能不能塞进来。 夏竹翻开演员表看了几眼,发?现今天面试的几个女演员有好几个都是当?红且演技不错,夏竹还挺期待接下来的试戏。 只是她没想到,江逢的试戏如此?简单粗暴,竟然将几个女演员一起叫起来,演同一场戏。 在不被?对方的表演模式影响的前提下,还得表演出自己的效果,挺魔鬼的。 一共试了三轮,三场戏。 夏竹有点看好最近几年拍古偶剧发?家的艺人,她拿着笔头在艺人的名字背后打了个勾,表示待定。 江逢却没有任何反应,只说?让她们回去等消息。 若不是导演是江逢,恐怕女演员们得当?街骂人了。 等演员们全部离场,最先坐不住的是投资方委派过来的秘书,对方见江逢没宣布用谁,上前询问:“江导,您有合适的人选吗?我还得回去交差,您总得给我个数。” 江逢将演员表丢给秘书,压根儿不卖账:“我晚上再跟老总交接。” 说?着,江逢起身就?走,没有一丝犹豫。 夏竹见状,也跟着走人。 好巧不巧,两人再次搭乘同一班电梯,这?次没有助理,就?他俩。 江逢一身米白色休闲西装,留着一头文艺风复古风格长卷发?,双手插兜,慵懒地靠在金属电梯壁,整个人像是从动漫里走出来的人物。 春喜 第41节 私心来说?,他长得挺好看的,就?是他那张嘴比脸更出名,所以圈里人谈起他,第一印象总是说?他毒舌、冷漠、不近人情。 夏竹今天心情好,不想自找麻烦,自觉离他远远的。 对方扶了扶鼻梁上的银丝眼镜,上下打量一眼夏竹,冷不丁问:“你有中意的女演员?” 夏竹啊了声,没反应过来。 江逢挑眉,嘴舌如刀:“敢情我叫您过来是为了吃干饭的?面了三轮,你没个中意的演员?” 夏竹:“……” 她忍! 夏竹咬牙,犹豫道:“有是有……” 江逢睨着夏竹,似笑非笑问:“有就?说?,磨蹭什么?” 夏竹:“……” 她再忍! 挣扎两秒,夏竹说?出自己的想法:“南舒挺不错。” 江逢眼底的冷漠褪去,浮上一层淡淡的兴趣:“理由。” 夏竹吸气:“台词功底好,演技也可圈可点。最重要的是,她对这?部戏的女主角了解透彻。是几个演员里,不管是外形还是其他方面,最贴合角色的。” 滴—— 电梯抵达一楼,江逢走出电梯。夏竹要去负一楼,依旧等在电梯里。 电梯门合拢之际,江逢站在外面,似笑非笑地点评一句:“眼光还行。没我想的那么差劲。” 夏竹:“……” — 首都国际机场。 夏竹空着双手,跟着许默一同走vip通道。 时隔四年,两人再次在机场同框,夏竹的心境说?不出的复杂。 许默也察觉到夏竹的情绪不佳,候机途中,许默嘱咐贵宾室接待人员准备一份甜品亲自送到夏竹手里,让她吃点甜的。 夏竹从洗手间出来,看着手里多出来的巧克力蛋糕,一脸懵。 许默开着笔记本?在看数据,夏竹捏着勺子一边吃蛋糕,一边偷看许默。 对方轻易察觉,回头看她:“蛋糕好吃吗?” 夏竹心里甜滋滋的,理所当?然点头:“还行。你要尝尝?” 许默端起咖啡喝了口,拒绝:“我不吃甜的,你留着自个儿吃。” 夏竹放下蛋糕,撑着下巴看着许默,神情忧伤道:“13年我俩也是坐在这?个位置。那天雨得特别大,下了足足两个小?时。” “明明老天爷都在帮我,我却没有留住你。” 许默手上动作一顿,他搁下笔记本?,一言不发?盯着陷入回忆的夏竹,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指,开口:“以后不会了。” “那时太年轻,做事?儿太武断。是我对不住你。” 第34章 落地上海。 两人刚走出机场vip通道就见一个戴着墨镜, 穿着?黑色polo衫、白?西裤的?男人面带欣喜地举着?欢迎牌走来,身后还跟了俩穿黑西装、戴墨镜的「保镖」。 够夸张的?啊。 夏竹蹙眉,抓着?许默的?衣袖小声问:“你请的托?” 许默:“……” 没等许默介绍, 林牧则已经走到跟前?, 跟许默递了个眼神, 转而伸手跟夏竹打招呼:“小美女你好?, 我是林牧则, 许同学的合作伙伴。” 夏竹真没想到许默的朋友居然?是这种性子的?人,她礼貌性地跟林牧则握了握手, 忍着?疑惑,难以言喻地眨了眨眼皮。 林牧则似乎看出夏竹的?想法,眼神示意身后俩保镖将许默手里?的?行?李拎走,两人听话地拿走行?李,先一步离开机场。 周围的?路人看这场面,还以为是什?么大明星出没, 结果瞅了半天,既没有站姐也?没有长枪短炮, 更没有人认出, 立马摇头否认, 这要是明星, 粉丝们早热情似火地扑上去了,还用等吗? 夏竹全程傻眼,觉得这人排场不要太大, 净整些幺蛾子。 林牧则将欢迎牌不管不顾地塞许默手里?, 摘下墨镜, 两根手指划过脑门,颇有心得问:“怎么着??这欢迎仪式还成?” 许默睨他一眼, 冷淡道:“下次可以接地气点。” 林牧则嘿了声,也?不在意,主动cue流程,“没吃饭吧?我在和平饭店定了位置,咱先过去?” “你俩来上海,我这个东道主肯定得铆足劲儿欢迎。” 夏竹上了飞机就睡觉,错过了飞机餐,这会儿正好?饿了。 许默对林牧则的?安排没异议,点头答应。 一行?三人往饭店赶,司机开车,许默俩坐后排,林牧则有眼力见地上了副驾驶。 林牧则对夏竹印象颇深,虽然?他俩没正儿八经碰面,可那回在包间?,他可是亲眼瞧见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许默进了斜对面的?包间?待了足足五分钟才出来。 人走后,他偷偷往隔壁包厢里?瞄了眼,里?头坐了几个老头,都在惶恐惹了许默怎么办。 林牧则那时就多了个觉悟——这姑娘不一般。 “小美女——” 夏竹蹙眉阻止他:“叫我夏竹就好?。” 林牧则立马改口:“叫小夏吧,夏竹听着?多少有点生疏。” 夏竹摸不透林牧则的?底色,第一印象是觉得这人是个纨绔子弟,却又觉得不可能,如果肚子里?没点墨水,许默不会跟他合伙开公司。 只是到底是生疏,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林牧则的?自来熟,她撇撇嘴,不太在意称呼:“随你。” 林牧则贼兮兮地瞄一眼后排挨挺近的?两人,打趣:“我还是第一次见许默出门,身边带个小姑娘。” “小夏,你跟他熟吗?你俩什?么关系?” 夏竹还在琢磨前?一句,听到后半句,没想太多:“熟。认识二十多年了。” 林牧则立马捧哏:“哟,青梅竹马啊。我就说你俩看着?怎么这么般配。” “之?前?在纽约,那么多金发美女请他喝一杯,他硬是一个没答应啊。一看你就长得花枝招展、貌美如花,是个十成十的?美人。” 车里?这么暗,他连她长什?么样儿都没看清吧。 夏竹小声叹了口气,觉得这人脸皮太厚了。 许默看她垂低脑袋,一脸无措,轻描淡写转移话题:“工商局那边敲定了?” 提到正事儿,林牧则立马正经了。 他清了清嗓子,转过上半身跟许默讲:“昨天才敲定。陪人喝了一壶又一壶,快把我胃都喝废了。” “按你的?想法,公司名?叫华信股权投资有限公司,怎么样?” 许默沉思?片刻,点头:“可以。” 林牧则摸了摸兜,发现?出门换了套衣服,门禁卡在家里?,他开口:“公司地址暂定在环球金融中心,66楼。刚巧,你今晚下榻的?酒店就在那儿。明早我把门禁卡给你,收拾得差不多了。过两天就能搬进去,招人。” “马上秋招,到时候我亲自去高校点人。” 许默听完林牧则的?想法,认同道:“行?,看你安排。” 夏竹作为外行?,只能听个大概。 这次跟许默来上海,她以为是他是忙其?他的?事儿,没想到他是要开新公司。 只是她暂时想不通,为什?么许默要在上海发展,北京不好?吗? 车子慢慢开进繁华地带,霓虹灯璀璨夺目,路过黄浦江,游人如织,对得起它的?百年历史。 夏竹看着?窗外被灯光照射得精美绝伦的?万国建筑群,仿佛能透过它窥见多年前?的?故事,时光赋予的?厚重感是旁的?建筑无法比拟的?。 夏竹很少来上海,一是因为国内的?城市她最喜欢的?北京,二是没什?么机缘。 她倒是去过几次苏州,在上海转过几次机,只是每次都匆匆一眼,没有静下心来待过。 许默看她一直盯着?外面的?景色,压低声音问她:“待会儿吃完饭出来走走?” 夏竹摇头拒绝:“改天吧,今天太晚了。折腾一天,我想睡觉。” 许默轻轻嗯了声,尊重她的?选择。 林牧则听了,扭过头问夏竹:“想不想去迪士尼玩儿?我给你安排个姑娘一起玩。” 夏竹出去玩喜欢随遇而安,对林牧则的?安排没什?么意见,她点头答应:“行?啊。” 林牧则立马掏出手机翻找通讯录,“那行?,我给我堂妹发条短信,让她明儿陪你一块儿。她人在复旦上学,今年大三。平时闲得慌,给她安排这个活儿,她肯定乐意。” “你俩这两天的?吃喝玩乐我全买单。等我跟许哥忙完了再带你转转。” 夏竹扭头看着?许默,似乎在等他开口。 许默淡淡笑了下,主动跟她介绍:“他们家做酒店生意的?,不用替他省钱。” “她堂妹我见过一次,性格挺好?,跟你能玩到一块儿,你要是想去可以去转转。等我忙完去接你。” 许默都这么说了,夏竹也?没啥意见。 她眨眨眼,跟林牧则敲定时间?,顺便?交换了联系方式。 他们这样的?人都有两套设备,一套私人的?,一套工作的?,林牧则给她加的?是私人微信。 好?友通过后,夏竹习惯性地翻了翻他的?朋友圈。 翻了两页,她沉默了。 全是吃喝玩乐、泡吧的?,营造了一副“纨绔子弟”的?假象,让人光看朋友圈都觉得这人不靠谱。 夏竹正准备退出林牧则的?朋友圈,却不小心瞧见16年底的?一张照片。 春喜 第42节 照片里?一大堆人合照,夏竹却在不易察觉的?角落里?找到许默的?身影。 只露出半个身子,他端坐在沙发末尾,手里?握着?一杯酒散漫地搭在膝盖,无名?指上戴着?她送的?装饰戒指。 那戒指是她在设计课上的?作品,她没什?么设计天赋,那个戒指却是她费尽心思?设计的?,融入了两个人的?生肖元素,做了个看似普通实则有内涵的?做旧银戒,银戒外圈的?连接处镶嵌了一颗橄榄石。 她还为此取了个名?字——风华绝代。 夏竹以为他早扔了,没曾想还戴着?。 — 吃完饭,林牧则尽职尽责将两人送到酒店大堂。 行?李早安排那俩保镖送到了酒店,离开前?,林牧则掏出房卡递给许默,眼神戏谑地在两人身上扫视一圈,好?似在说“祝你俩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夏竹没眼看,别过头觑向前?台,前?台小姐好?奇地打量着?三人,似在揣测几人的?关系。 至于林牧则,前?台是认识的?,酒店的?少东家,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许默接过房卡,没什?么情绪地撵走林牧则,看了眼房间?号,提醒夏竹跟上。 林牧则定的?总统套房,房间?大得吓人,少说也?有两百平。 夏竹站在玄关打量一圈酒店房间?,终于意识到许默说的?那句“他不差钱”是什?么概念。 如果她没记错,这家店全国连锁吧? 许默换了拖鞋走进洗手间?洗了个手,出来见夏竹还呆呆站在玄关,他顿了顿,开口问:“傻了?” 夏竹迟钝地摇头,她抬手指了指那面少说也?有六米的?落地窗,轻声讲:“这里?好?像可以俯瞰整个黄埔江。” “夜景还挺好?看的?。” 许默被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逗笑,他走到落地窗前?站定,转身问她:“咱俩看看夜景再睡?” 夏竹眉眼弯弯地笑了笑,换上拖鞋蹦跶地跑向许默,她趴在落地窗前?,静静看向窗外的?景色,忽然?说:“我还是第一次来上海。” 许默一愣,“之?前?没来过?” 夏竹摇头:“哪儿有机会啊。不过对上海也?没多大欲望,好?几次路过都没想过在上海待两天。这算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来上海。” “以前?在网上刷了挺多上海的?新闻,觉得这座城市肯定是冷漠的?、不近人情的?,现?在想想,这就是座令人纸醉金迷、流连忘返的?城市啊。” “光那黄浦江的?夜景就够人迷恋一辈子了。有点像画本里?的?渣男,就算他冷酷无情,爱上他的?人也?甘之?如饴。” 许默被她的?比喻逗笑,陪她站了会儿,许默拉过一旁的?单人沙发,示意夏竹坐着?看。 屋里?灯关了大半,只剩微弱的?壁灯尽职尽责地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夏竹脱掉拖鞋,盘腿坐在单人沙发,撑着?下巴静静观赏夜景。 她神情认真,好?似在审查什?么严肃案件,不肯放过一个细节。 许默靠坐在沙发扶手,一双长腿随意地叠着?,插着?兜,神色懒怠地陪她。 饭桌上林牧则讲了不少新公司的?事儿,他要忙的?东西还挺多,得在一周内解决完,几乎要争分夺秒。 今晚许默却不想破坏夏竹的?兴致,陪着?她虚度光阴。 窗外的?灯光钻进来洒在她白?净的?脸上,为她镀了层新妆,红的?粉的?全都融于一体?。 许默从裤兜里?取出一只手撑在沙发靠垫,下一秒,他俯身凑近亲了上去。 夏竹还沉迷在景色里?,只见眼前?突然?罩下一道阴影,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被人夺了呼吸。 缠绵间?,夏竹隐约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砸出清脆的?响声。 她想要开口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出声,便?被许默掐住了下巴,舌头趁机溜了进去。 落在靠垫的?那只手慢慢滑到她的?腰肢,温热的?触感直落皮肤,吓得她不自觉地缩了下身子,却被他牢牢锁住。 下一秒,男人托住她的?臀部将人抱起来,一个翻身,两人的?姿势瞬间?发生改变,她跨坐在他身上,而他稳稳当当地坐进了单人沙发。 夏竹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许默下巴已经靠在她的?肩头微微喘气。 右肩明显的?下沉,夏竹屁股底下是硬实的?肌肉,她不敢随意动弹。 抱了不知道多久,许默慢慢松开怀里?的?人,拍拍她的?屁股,嗓音沙哑道:“快去洗澡,不早了。” 夏竹感觉到落在腰间?的?那只手没了禁锢,她立马弹跳下来,拖鞋都来不及穿就赤脚跑进浴室。 嘭—— 浴室门关得又响又重,好?似在反抗许默刚刚粗鲁的?举动。 许默无奈地笑了笑,起身开了灯。又重新走回落地窗前?,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机。 屏幕砸了个稀碎,已经黑屏,开不起机。 许默扯下勒在脖子上的?领带,松了几颗衬衫扣子,点了根烟坐回沙发,眼神迷离、幽深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有那么一瞬间?,许默想,他今晚大抵是疯了。 — 浴室里?,夏竹脱掉衣物,赤/裸地站在花洒下,热水不停洗礼着?她的?身体?。 夏竹却心不在焉地在想那个莫名?其?妙的?吻,吻到动情处时,夏竹明显瞧见了许默眼底隐忍不发的?兽/欲。 如果不是理智回笼,恐怕他今晚会失去控制,那是夏竹从未涉及过的?、近乎疯狂的?许默,一个陌生到她害怕的?人。 想着?想着?,夏竹突然?想起那个吻,突然?有些懊恼,她还是实战经验太少了!不然?今晚落荒而逃的?对象一定不是她! 女人洗澡的?速度向来慢,许默一根烟抽完,里?头的?水声不止。 他起身搓了搓脸,走进主卧室,从行?李里?翻出笔记本电脑,开了机,连上酒店的?网络,就着?坐在床尾一角开始办公。 半小时前?,林牧则给他发了一份项目文件,他得在明天上午十点前?修改完善,然?后跟客户吃饭谈生意。 夏竹洗完才发现?忘记拿贴身衣物了,她只能暂时裹着?浴巾,准备出去等许默不注意偷偷换上。 酒店日用品准备齐全,还贴心为女性客户准备了卸妆油、护手霜、卫生棉。 夏竹早上去选角化了个淡妆,如今擦掉本就残留不多的?口红,夏竹挤了两泵卸妆油简单洗了个脸,露出真容。 镜子里?的?她仿佛一株刚刚盛开的?玉兰,干净又通透,眉目间?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 夏竹晃晃脑袋,叹气,她在想什?么鬼。 从浴室出来,夏竹第一时间?偷瞄了一眼客厅,没发现?人,夏竹松了口气,转头扎进卧室准备翻找贴身内/衣。 谁曾想前?脚刚踏进房间?,后脚就瞧见许默坐在床尾,膝盖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正在办公。 他戴着?金丝边眼镜,上半身只穿了件衬衫,下摆不知何时被他从腰带里?抽出,如今自然?垂坠,一丝不苟的?气质里?多了两分随性。 夏竹吓一跳,脚步顿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许默察觉到动静,回头看一眼裹着?浴巾,露出一双白?皙、笔直的?小腿的?姑娘,摘下眼镜揉了揉泛酸的?眉心,看了眼笔记本右上角的?时间?,蹙眉:“洗这么久?” 夏竹撇撇嘴,反驳:“女孩子洗澡慢点怎么了。” 许默看着?她,耐心解释:“没什?么不好?。就是洗久了缺氧,容易晕倒。” 夏竹哦了声,显然?没听进去:“这不好?着?吗。” 许默端着?笔记本站起身,将房间?留给她:“我还得加会班,你困了先睡。” 夏竹看他又恢复那副「正经」模样,忍不住咬牙,这人怎么这么善变! 亲她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路过夏竹,许默闻到她身上的?香味,脚步滞了下,侧目看着?她,提醒:“睡之?前?记得把头发吹干。” 夏竹:“……” — 凌晨一点,许默还在加班。 夏竹被那个吻烦得睡不着?,她躁动地抓了把头发,捞过床头柜的?手机,随便?找了个贴吧,搜索——男人突然?亲一个女人是什?么意思?? 底下评论五花八门。 「耍流氓!」 「如果不是情侣或者夫妻关系,那一定是性骚扰。」 「一个连欲/望都管控不了的?人,你还指望他做什?么。」 「绝对是渣男!」 「见色起意呗,还能是什?么。」 「帅吗?有口臭吗?」 「……」 夏竹刷了几页评论区,感觉全都是些不靠谱的?回答。 她叹了口气,退出帖子,转而点进微博。 习惯性地看了眼热搜,夏竹看向热搜第一的?词条——琢光记官宣。 夏竹顺着?词条点进去,入目的?便?是官方的?宣发微博,女主角的?人选暂定南舒。 江逢亲自挑的?还是资方大佬选的?? 夏竹正琢磨着?,汤倩一条微信进来,扰了她的?思?绪。 「你在上海?」 「我刚在机场好?像看到你了。」 第35章 汤倩也在上海? 夏竹瞅着汤倩发的短信看了几秒, 给她发了个定?位。 对方看到这个定位,愣了一下,回她: 「我就知道机场那背影是你!」 春喜 第43节 「你来上海做什么?」 说着, 汤倩直接拨了语音, 夏竹猝不及防, 在铃声的催促下, 她还是摁下接听。 听筒里, 汤倩有?颜色的声音如流水般缓缓溢出来:“我离你可能不到一百米。” “你明天有?事吗?要没事儿陪我一起玩呗。林之?珩明天上午要谈生意,没空理我。” 她声音一如既往的娇俏, 带着一丝小女生的天真,夏竹对她有?了一定?了解后,其实蛮喜欢她这样通透的姑娘。 夏竹来上海就是为了玩,也没什么事儿,正好想看看汤倩伤好得怎么样了,沉思?两秒, 夏竹坐在床头,手机贴着耳朵, 细声问:“我明天去迪士尼, 你要去吗?” 汤倩比她还激动:“去!明早我们酒店餐厅见?我跟你一块儿吃早餐。” “你一个人来的还是?” 夏竹咬唇瞄了眼卧室门口钻进?来的光线, 轻声回复:“不是。朋友一块儿。” 汤倩立马警觉地问:“酒吧打架那?帅哥?” 夏竹:“……” 狗鼻子都没她灵吧。 迟疑片刻, 夏竹找不到欺骗汤倩的理由,决定?实话实说:“是他。” 汤倩沉默两秒,突然发出尖叫, 夏竹耳朵都快聋了。 比她还烦躁的是刚洗完澡的林之?珩, 听见汤倩的鬼叫声, 林之?珩将身上的浴巾扯下来丢在汤倩脑袋上,凉嗖嗖道:“耳朵都快被?你吼聋了。大晚上发疯?” 汤倩扯下冒着湿气的浴巾, 看到林之?珩的裸/体,崩溃大喊:“你怎么不穿衣服!!” 林之?珩淡定?地换上睡袍,态度说不出的无所谓:“又不是没看过。” 听两人斗了一会儿嘴,夏竹实诚地提醒:“电话还没挂呢。” 汤倩立马回神,掀开被?子下床,走到落地窗前,手指抠着玻璃追问:“你跟那?帅哥在一起了?到哪步了??” 夏竹突然想起那?个吻,她抬手迷恋地摸了摸柔软的嘴唇,仿佛还能感知到许默吻下来的触感。 她纠结着问:“小汤,一个男人突然吻你是什么意思??” 汤倩再次迸发出尖叫声,背后的林之?珩见怪不怪,面带嫌弃地走出卧室。 夏竹也习惯性地捂住耳朵,抵挡汤倩的声波攻击。 许是蒙太?久,没听清汤倩的前半段,只听到她最后盖棺定?论:“他肯定?喜欢你。” 夏竹诧异地啊了声,压根儿没往这个方向去想。 刚刚帖子里的那?些回复可不是这么说的……或许她就不该问汤倩这个恋爱脑? 汤倩听出夏竹的质疑,据理力?争:“有?些男人的感情是外露的、而且总是三?分?爱说到七分?满,比如林之?珩,满嘴的谎言,没一个字可相信。可有?些男人是内敛的、沉默的,他们的爱跟他们的性格一样常常收着,不肯暴露半分?,就算有?十分?爱也会说成三?分?。” “我觉得那?帅哥像后者。而且,有?些人可能后知后觉,等错过了才?意识到那?是爱。” “当然,也有?一类人,天生就不缺爱。在他的人生选择里可能压根儿没有?「爱情」这个选项。” 夏竹莫名觉得许默是第三?者。 他好像不缺爱?也不需要爱情? 汤倩看了眼还在通话中的电话,突然感慨:“宝贝,你好像没有?意识到你的魅力?有?多大。连我这种见惯了美?女帅哥的人都被?你俘虏了,可见你有?多受人喜欢。” “你得明白一点?——你独一无二?到令人嫉妒。” 夏竹被?汤倩的「大宝贝」喊懵,又被?她这番猝不及防的告白惊到,缓了好几秒才?认同?道:“这我知道。可爱情里谁都可能是输家。” 汤倩不解:“为什么一定?要争个输赢呢。酣畅淋漓地享受过这段路程不就好了吗。” “得失心不能太?重,否则事与愿违的几率远比如偿所愿的可能大得多。” 夏竹彻底被?汤倩说服,她现在觉得,汤倩除了人可爱,还懂哲学,真真是个大宝贝。 电话挂断,夏竹仿佛刚喝了一杯咖啡似的,精神兴奋得睡不着。 她扯过床头的数据线,给手机充上电,起床走出卧室。 客厅开着瓦数最小的顶灯,许默坐在沙发,腿上放着笔记本,不停地敲打键盘。 他神情专注,丝毫没有?察觉背后有?人。 夏竹盯着他挺直的背影看了两眼,转头进?了厨房,翻开冰箱发现里面有?牛奶,夏竹在橱柜里翻出煮锅,煮了两杯热牛奶。 端着牛奶出去,夏竹将他的那?杯搁在茶几上,自己捧着另一杯坐在他旁边,抬脚踢了踢许默的小腿,示意他喝牛奶。 许默察觉到旁边有?人,偏头对上夏竹关心的眼神,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眉心,轻声问:“还没睡?” 夏竹嘴唇贴着玻璃杯,小声道:“认床,睡不着。” “特意给你热的牛奶,趁热喝。” “特意”二?字,夏竹故意加重了音,刻意让人听出她的信息。 许默听懂她的暗示,唇角翘了下,放下笔记本,端起牛奶咕噜咕噜喝完。 他喝得快,仰头的瞬间,喉咙不停上下滚动。 夏竹直勾勾盯着许默凸出的喉结,只觉口干舌燥。 她慢慢地、不着痕迹地咽了下口水,嘴里嘟囔:“也没让你喝这么快。” 许默无奈,“那?我该怎么做你才?满意?” 夏竹被?噎了口气,斜一眼人,大方道:“算了,我不跟你计较。” 许默:“……” 客厅昏黄的光线落在夏竹身上,她的眼睫毛也染成了金色,肤色也黄了两个度。 她坐姿不怎么规矩,一条腿叠在沙发,一条腿时不时擦过他的小腿,隔着两层布料,热度穿透皮肤,往深层次里扒。 等夏竹喝完牛奶,许默瞥了眼笔记本屏幕,见已经凌晨三?点?,他皱眉起身,催促她:“去睡觉。” 夏竹怀里抱着抱枕,下巴搁在上面,轻声问:“你呢?” 许默垂下眼睑:“我也睡。” 夏竹懵懵地看着他。 许默见她傻了,笑着问:“不是认床?我陪你睡能睡着吗?” 夏竹:“!” 把她当什么人了! — 事实证明,他陪着睡确实睡得香啊。 夏竹一觉睡醒已经早上九点?,旁边的位置空空荡荡,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汤倩打了三?四个语音,在微信里催促她什么时候起床,她在餐厅等她。 夏竹迷迷糊糊爬起床,从行李箱里翻出今天要穿的衣服,进?洗手间洗漱完,又回到卧室,捡起丢在床头柜充电的手机,转身走出房间。 视线扫了一圈套房,没发现许默的身影,夏竹撇撇嘴,转身进?厨房拿了瓶矿泉水,刚要拧盖就瞧见冰箱门贴了张手写便利贴—— 「酒店早餐供应到10点?,我叫了客房服务,餐车估计在你醒来就能瞧见。」 「出去玩注意安全,别走丢了。」 夏竹看见第一句还有?点?感动,看见第二?句彻底无语,当她是小孩子呢,还走丢。 恰巧门铃作响,夏竹将纸条随手揣进?兜里,拿着矿泉水去开门。 以为是许默叫的客房服务,没曾想,打开门冒出一个打扮得十分?多巴胺的小姑娘。 粉色的头发,粉色的妆造,粉色的上衣、粉色的工装裤……配上她那?双无辜的眼睛,像极了迪士尼的小公主。 夏竹扶着门框,好奇问:“你找谁?” 小姑娘上下打量一圈夏竹,撇嘴:“你是夏姐姐吗?我是林诗沅,二?哥让我来的。咱们今天去迪士尼吗?” 夏竹啊了声,这才?想起昨天林牧则给她找了个玩伴,可林牧则的原话好像不是这样说的? “我这妹妹平时文静又乖巧,是个很善良的姑娘。” 善不善良另说,眼前这打扮,可看不出一点?文静。 林诗沅见夏竹不说话,主动问:“还有?伴儿吗?要是有?的话可以一起,人多点?好玩~如果没有?,介不介意我叫几个朋友一起?” 夏竹可没她这么社?牛,连忙拒绝:“我还有?一个朋友一起。” 林诗沅偷偷往里瞄一眼,问:“在哪儿?” 夏竹:“餐厅。” 林诗沅失望地哦了声,退开半步:“你还没吃早饭吧。我也没,顺便跟你一起吃点??” 夏竹自然没理由拒绝。 两人结伴去餐厅的路上,林诗沅把玩着两根辫子,时不时偷瞄一眼夏竹。 她穿着很舒适,蓝色竖条纹衬衫配条浅色阔腿牛仔裤,整个人的气质松弛又散漫。 妆感很淡,天生的野生眉配高级的骨相,是娱乐圈都难找的美?人。 林诗沅追捧的那?个女明星也没她漂亮。 汤倩的语音电话第五次打过来时,夏竹歉意地接通,不停道歉:“小汤,对不起啦,我刚刚才?睡醒。” “你还在餐厅吗?我到门口了。” 夏竹这时候的声音又很软很甜,像极了石榴树上挂满的成熟的石榴果,轻轻一掰开,满是红诱的果实。 林诗沅神情复杂地看着夏竹,等她打完电话,林诗沅冒着酸气问:“你是许默哥的女朋友吗?” 夏竹听出林诗沅语气里的幽怨,迟缓地抬了下眼皮,不太?确定?地回她:“……应该是?” 林诗沅觉得夏竹在侮辱她,当即瞪她一眼,不满道:“什么叫应该是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你这样模棱两可的。” 夏竹刚要说话,等候多时的汤倩突然朝她喊:“我在这儿。” 她嗓门出乎意料的大,幸亏这个点?餐厅没什么客人。 夏竹说着声音瞧过去,汤倩坐在靠窗处的位置,正跟她招手。 春喜 第44节 林诗沅也在第一时间扫向汤倩,瞧见那?张与大荧幕上没什么区别的脸,林诗沅脸色难看地在两人之?间逡巡一圈,最后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你跟汤倩认识?” 夏竹啊了声,转头问情绪逐渐崩溃的姑娘:“你也认识她?” 林诗沅当然认识汤倩,只不过不是在荧幕,而是在她大哥的公寓。 一想到夏竹跟汤倩也认识,再联想到刚刚夏竹模棱两可的回答,林诗沅就忍不住怀疑夏竹跟许默的真实关系了。 她脸色肉眼可见难看起来,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了似的,她所建立的信仰在一瞬间崩塌。 夏竹看林诗沅脸色白如纸,眼眶红红的,隐约有?要哭的迹象,小心翼翼问:“你没事吧?” 林诗沅瞪了眼夏竹,咬牙:“事大着呢。” 夏竹一脸茫然:“……怎么了?是我惹了你还是汤倩?” 林诗沅幽怨道:“你俩!” 天知道夏竹有?多无辜,她想了许久都没想清楚哪里把小姑娘得罪了。 夏竹最看不得女孩子哭,见林诗沅一直掉眼泪,夏竹有?些心慌:“那?你说说,我哪儿得罪你了?你跟我说清楚我才?能向你解释呀。” 林诗沅哭得更惨了。 汤倩见她俩一直站在原地,起身走过去一瞧,扫到林诗沅那?张跟林之?珩五分?相似的面孔,立马明白这是谁了。 她耸耸肩,跟夏竹无奈解释:“林之?珩妹妹。这姑娘对我有?点?敌意,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夏竹这才?恍然大悟,只是这世界怎么这么小,这都能碰到? “她不是林牧则妹妹?” 汤倩努嘴,小声给夏竹科普林家的亲戚关系:“林牧则是她堂哥,她跟林之?珩一个爹妈生的。我之?前在林之?珩手机里翻到过他们仨的照片,确认无误。” “他们家家教?严,打小就看不上我这样的人。我跟了林之?珩大半年,从来没见过他家人。这是第一次,估计她认出我了。宝贝,对不住呀,连累你了。” 汤倩嘴上说着道歉,可脸上却坦坦荡荡,好像在说“你喜不喜欢我关我屁事?” 林诗沅看她俩聊得起劲儿,压根儿不搭理她,哭得更厉害了。 汤倩却不惯着她,拉着夏竹的手就走:“她爱哭就哭一阵好了。咱俩吃饭去,我都等你快一个小时了。” “吃完咱俩玩儿去。” 夏竹三?步两回头,有?些不放心林诗沅,汤倩却揽住她的肩膀,小声讲:“这丫头被?家里宠坏了,你越惯她越得意。咱俩别理她,她面前没观众了就不哭了。” “……” 夏竹给汤倩竖了个大拇指,夸她真懂啊。 两人刚坐下,林诗沅果真不哭了,只不过还带着气,她气急败坏拉开椅子坐下,左右扫视着夏竹、汤倩,最后骂:“你俩也太?无情无义了!” 汤倩咬着勺子,笑得乐不可支,还不忘同?夏竹使眼色,“看吧,我就说不哭了吧。” 夏竹彻底折服。 饭桌上林诗沅跟仓鼠似的一个劲地进?食,无论夏竹跟汤倩聊什么,她都置之?不理。 只是细微观察就会发现,她时不时左右瞄一眼,将两人的对话听了进?去。 汤倩咬着一片吐司,跟夏竹讨论:“《琢光记》的女主角定?的南舒?之?前不是传沈曼青?” 夏竹早从演员表里知道汤倩演女二?,也没避着她:“江导重新选了女主,不过我也没想到是南舒。沈曼青是资方定?的,她目前的演技撑不起这剧。” 一旁的林诗沅突然爆发情绪:“沈曼青演技怎么差了,她再差也比汤倩好。还不是仗着我哥给的资源演主角。” 夏竹刚要说汤倩到现在还没演过女主角,汤倩同?她摇摇头,示意她别惹林诗沅。 林诗沅吼完那?句话就闭嘴继续吃东西,其实没什么心情品尝,只是纯粹地往嘴里塞。 夏竹也好奇,这姑娘怎么就突然对她敌意这么大,明明刚刚开门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汤倩搁下勺子,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指,十分?坦荡地承认:“嗯,我确实靠你哥才?有?现在的资源。” “不过我俩是各取所需。他看上我年轻貌美?,我看上他有?钱任性,大家各取所需,有?错吗?” 林诗沅讨厌汤倩,咬牙提醒:“他不爱你!” 汤倩情绪明显低落两分?,却没表现出来,反而笑得十分?灿烂:“我知道啊。我也不图他爱我。” 趁着两人拉扯的间隙,夏竹掏出手机,偷偷给许默发了条短信。 「林牧则这妹妹对我和汤倩的敌意挺深啊,怎么回事?」 对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 等得夏竹不耐烦的时候,终于收到许默的回信。 「这丫头以前跟我表过白,被?我拒绝了。」 「至于汤倩,可能是因为林之?珩?他前两年跟一嫩模不小心上了杂志新闻,那?段时间林家有?白事儿,气得林家老太?太?差点?心脏病复发。估计从那?就恨上了?」 夏竹默然,不过这跟汤倩有?什么关系? 没等夏竹思?考完几人的利害关系,许默的短信接踵而来。 「要是觉得气氛尴尬,来66楼?我这边忙完陪你去迪士尼。」 第36章 「要是觉得?气?氛尴尬, 来66楼?我这边忙完陪你去迪士尼。」 莫名有种暗度陈仓的错觉,夏竹斜瞄一眼斗嘴的俩姑娘,捧着?手机偷偷摸摸打字。 她咬着?下嘴唇, 蹙着?眉心, 纠结地问:「这不太好吧?你朋友特意给我找了?个玩伴儿, 结果?我中途抛下人找你了?。」 「这算不算背叛?」 许默:「找我算背叛?」 夏竹:「……」 什么时候这人脸皮这么厚了??一个吻把他的闷骚技能全释放出来了?是吧? 夏竹撇撇嘴, 发了?三个感叹号, 让他好自为之。 新公司的会议室里,许默坐在金属扶手办公椅里, 单手握着?手机,笑看夏竹发过来的三个感叹号,隔着?屏幕都能摸清她脸上的幽怨、愤懑、无语。 一旁的林牧则见他笑得?千姿百态,扭过脖子?偷瞥两眼屏幕,瞧见上面的聊天内容,有些不忍直视。 他啧啧两声, 抖了?抖肩膀上的鸡皮疙瘩,无情吐槽:“要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地秀?谁没?有似的。” “还找你算背叛……脸开大了?吧。不是, 你以前不这样啊。” 许默摁灭手机, 懒洋洋地睼他一眼, 将手机丢回办公桌, 轻飘飘问?:“我以前什么样儿?” 林牧则还真仔细想了?想,斟酌着?字词回他:“以前不近女色。跟没?那根筋似的,对女人提不起半点兴趣。” 许默无言:“……” 林牧则看他不信, 嘿了?声, 丢下手里的钢笔跟他理论:“你还别不信。” “当年你跟周娆那段, 那可是惊动了?大半个学校,惹了?多少姑娘伤心。外人都夸你俩是郎才女貌、才子?佳人, 连我也这么觉着?。” “可走近才发现你俩之间总是隔着?层东西。那时候我以为你们这些学霸谈恋爱就这样,没?太在意,后?来才发现那压根儿不是喜欢,更像是两个目标一致的人凑一堆搭伙过日子?。” “你自个儿想想,你在学校忙得?天荒地老的时候,有没?有为人周娆做过一件事?” “人家谈恋爱都将女朋友亲自送到?寝室门口,每天带饭、送花,你倒好,这些全是周娆为你做。你整天吃睡全在实验室,哪有关心过女朋友。” “就连有次周娆发高烧,还是我碰巧遇见,开车给她送进医院。路上我问?你在哪儿,她满脸尴尬地说你在实验室。啧,多懂事一姑娘,生病这样的事都不敢麻烦你。” “周娆什么都好,就是家世跟你不相匹配。也难怪她老是自卑,却不敢跟你吵架,只能默默忍着?。” “该说不说,你俩的缘分还是浅了?点。如今人已经在国外结婚,估计早把你忘了?个一干二净。” 说到?这,林牧则顿了?顿,转了?话头:“可现在这位,你恨不得?把人往心尖尖上疼。” “纵然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可不喜欢能这样?” 许默刚要说话,门口传来两道清脆的敲门声,林之珩单手插兜站门口,皱眉问?:“这破公司就你俩人?” 林牧则见状,也顾不上聊八卦了?,立马挤出特官方的笑脸,站起身欢迎:“哥,你可终于来了?,等你好半天了?。” 林之珩拿着?项目背书,四下打量一圈还不成型的办公区,最后?将目光落在会议室里的许默身上,他冷笑一声,问?林牧则:“别告诉我,这就是你说的合伙人。” 林牧则尴尬地摸了?摸袖口,不停说是。 林之珩当场臭脸,将项目背书丢林牧则怀里,转身就要走:“我跟他八字不合,今天这融资免谈。” 哪能把大客户赶走的道理? 林牧则立马拉住林之珩的手臂,连连恳求:“哥哥哥,你看在我的面上,坐几分钟再?走也不迟?” “况且你不也想出来单干吗?如今这大好机会你走干嘛啊。” “我这朋友是有点实力的,后?期绝对不会亏待你。真的,我跟你保证。” 不知道是哪句话说动了?林之珩,林之珩还真停住了?脚步。 林牧则见状立马趁热打铁,给林之珩吹嘘公司成立后?,他是第一笔投资,后?面绝对赚n倍。 有人调侃学金融的那群人说好听点是社会精英,难听点就是个高级销售员,谈合作?全靠一张嘴皮子?。 林牧则是个典型的金融男,那嘴皮子?能把死?的吹成活的,狠到?连自己亲哥都不放过。 许默在一旁听了?都忍不住蹙眉,这要不是有客户在,他高低都得?给林牧则点个赞,实诚地夸一句:“是个狠人。” 林之珩虽然不是学金融的,可也接触了?不少商界人士,听林牧则吹嘘半天,他皱眉打断他:“你当我是傻子??” “能不能给我整点实际的。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我懒得?听。” 林牧则眨眼,听实际的?他咋说? 难不成说公司刚成立,目前就拉到?他一个客户?底下一个员工没?有? 还是说现在就是个空壳子?,能不能把盘子?盘起来还另说? 许默看林牧则明显编不下去了?,站起身,绕过长会议桌,走到?林之珩面前,伸手与他打招呼:“许默,北京人,很高兴再?次见到?您。” 林之珩一提北京就气?不打一处来,想起那天包间的插曲,再?想想他回上海没?日没?夜加了?大半个月的班,林之珩眯着?眼睨了?睨面不改色的许默,冷笑:“你是贵人多忘事呢?那天包间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跑到?我的地盘也不低调点?不怕我找你麻烦?” 春喜 第45节 许默自知理亏,却也没?让分毫,他笑了?下,轻松应对:“一码归一码。再?说,那天一堆大男人欺负一小姑娘合适吗?” “我今儿是诚心诚意跟您谈合作?。如果?能成,咱们皆大欢喜。如果?不成,咱做个朋友也行。” “不过据我所知,您目前的状况还挺棘手,家族集团,您刚上任,恐怕压不住一些集团老人?” 许默这人做事向来稳,劝酒事件没?两天他就把林之珩的背景翻了?个底朝天。 他外祖父也是地道的北京人,隔壁军区大院的,许默曾跟老爷子?下过棋,知道他的独女嫁给了?上海的实业大亨,其家族在民国时期就发了?家,如今的身家早不可估量。 老爷子?的外孙子?不出所料将是下一任的接班人。家族企业好处确实众多,不过也有缺点,这最大的弊处就是他一刚上任的年轻人恐怕不能服众,不然上次他小小操作?一番,林之珩也不至于加班加点大半个月。 说到?痛处,林之珩扫向许默的眼神?瞬间锋利起来。 旁边的林牧则听得?一愣一愣的,还在琢磨两人到?底有什么恩怨,结果?抬眼就见两人已经握手言和。 林之珩握上许默的手,暗自较了?较劲,嗓音清凉道:“合作?愉快。” 许默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开腔:“合作?愉快。” 林牧则一头雾水,满脸写?着?“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 三人重新落座,如今公司就两个老板,连个清洁工都没?有,林牧则只觉担任服务工,起身去茶水间给两人磨咖啡。 会议室里,许默将项目背书递给林之珩,一条条解释。 他言语诚恳,态度谦和,没?有那些浮躁的利益,听起来很让人信服。 说到?利益关键处,许默也能三言两语讲清楚。 林之珩对他的态度有了?少许的改观,包间里的误会也在这次合作?中烟消云散,倒不是不计较,只是对于后?期的大好利益来看,这点委屈微不足道。 谈到?最后?,林之珩接过许默的钢笔,在合同尾页签上自己的名字。 合上钢笔盖,林之珩似笑非笑睨一眼许默,故意问?:“你俩纠缠这么多年,还没?个结果??” 许默蹙眉,掀眼一言不发看着?林之珩,等待的下句。 林之珩耸耸肩,轻叹口气?,无辜道:“我从没?见一个姑娘在机场哭得?这么惨烈过,跟死?了?妈似的。” “不巧,那天我飞上海,由于天气?原因,航班推迟两小时,正好目睹了?那一幕。” “啧,哭得?我都心疼了?,真真可怜。” 要么说林之珩这人睚眦必报呢,就算在许默手里讨不到?便宜,也要让他不舒服。 许默愣了?片刻才意识到?林之珩说的是夏竹,他垂低眼睑,问?:“你之前见过她?” 林之珩瞥一眼许默,挑衅道:“何?止。” “我对她还挺感兴趣。要不你做个媒,给我俩牵个线?” 许默看他一眼,一针见血:“那个叫汤倩的女明星,你不要了??” 林之珩彻底失去兴趣,眼皮半撂,败兴致地吐了?句:“无聊。” 许默当没?听见,只笑着?说:“我劝您甭对她感兴趣,毕竟我这人睚眦必报,容易眼红。” — 夏竹本以为今天临时组的这局肯定废了?,没?曾想三人搭车去迪士尼乐园,检票进去后?,彻底玩疯了?。 刚在餐厅哭哭啼啼的林诗沅跟换了?个人似的,属她玩得?最厉害。 暂时将个人恩怨放一边,仨女生举着?手机不停拍照,你给我拍,我给你拍,再?凑一堆合照,林诗沅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快门咔咔咔响个不停。 汤倩平时被王雪青管得?严格,老是这也不行那也不可以,如今出来跟解了?禁锢似的,沉浸式地玩乐,恨不得?将各个项目都体验一遍。 夏竹刚开始还能陪她俩蹦跶,玩到?最后?,她体力不支,直接累瘫了?,连连摆手说要休息会儿。 林诗沅就是个小姑娘,见夏竹不想玩,又不肯停下,别扭地问?汤倩要不要一起玩剩下的。 汤倩不放心地看一眼夏竹,问?她一个人能不能行。 夏竹不想耽误她俩,连忙说可以。 等她俩一走,夏竹找了?个餐厅,要了?份海鲜炒面,坐在角落休息。 许默就是这时打来电话的。 餐厅寥寥几人,可到?底是公共场合,夏竹还是捧着?手机,刻意压低音量:“怎么啦?” 带了?点鼻音,像是在哭。 许默顿了?顿,“哭了??” 夏竹啊了?声,扯了?张纸巾擤了?擤鼻涕,否认:“没?有啊。” “你忙完了??” 许默站在会议室的巨幅落地窗前,俯瞰着?不远处的黄浦江,嗓音柔情饱满道:“差不多了?。玩得?怎么样?” 夏竹的海鲜炒面好了?,她拿着?单号去前台换了?餐,坐回椅子?里才回许默:“挺好的,就是有点累。” “她俩在玩别的项目,我找了?个借口溜了?。刚点了?盘海鲜炒面,正吃着?呢。” 许默看了?眼腕表,见时针指到?三点,问?她:“还有多久才结束?” 夏竹探出脑袋往门口瞄了?瞄,皱眉:“估计还得?几个小时吧。她俩好多项目没?玩呢。” 说到?这,夏竹拿着?叉子?吃了?口炒面,囫囵道:“林妹妹也太好玩了?。我跟汤倩以为她肯定不跟我俩玩了?,结果?人进了?迪士尼跟换了?个人似的。” “不但跟我们玩得?起劲儿,还充当摄影师,给我俩拍了?很多美照。这边美女特多,我见一个爱一个。” “可惜了?,你有事儿不能来。不然咱俩还可以去玩加勒比海盗,我一个人玩有点害怕。” 夏竹今天话特别多,整个人鲜活了?不少。 或许是许久没?出来放松,她跟许默讲这些时,尾音都是上扬的。 许默听出她语气?里的遗憾,故意问?她:“很想我陪你吗?” 夏竹一口面吃到?一半,脑子?没?转过弯,下意识回他:“当然啊。” 许默勾唇,在网上查找买票的软件:“我看看还有没?有票。” 夏竹蹭地一下抬起脑袋,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某一处,惊讶问?:“要是有票,你要过来?” 许默没?给她太大希望,只说这边忙完了?再?看。 夏竹失望地哦了?声,继续捏着?叉子?吃炒面。 挂断电话,许默走出会议室,在茶水间找到?林牧则,问?他在哪儿可以买迪士尼的票。 林牧则正在泡茶,闻言诧异地扫了?扫许默,反问?:“你要去迪士尼?” “陪你小女友?诗沅不是正陪着?呢嘛,你一大男人去那地方合适吗。” 许默懒得?理他,只问?能不能买。 林牧则嗤之以鼻,却还是给许默搞到?一张33vip票。 票是到?手了?,可林牧则还是忍不住咆哮:“公司事儿这么多,你不会指望我一个人搞定吧?你有没?有心!你到?底是来出差的,还是陪你小女友玩儿的?!” 许默拍了?拍林牧则的肩膀,安慰他:“晚上我请你吃饭,明儿陪你一块见客户。今儿先?委屈你了?。” 林牧则越想越不平衡,最后?咬牙道:“我也要去。” 许默:“……” 两个大男人跑到?迪士尼游玩,这事儿越想越不靠谱。 林牧则边开车边瞄旁边不改颜色的许默,止不住纳闷:“不是,哪有你这样谈恋爱的,你真不怕把人宠坏?” “她想玩儿就玩儿,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许默正襟危坐,身上还穿着?上午换的那套黑色正装,这样子?一点都不像是迪士尼的,反而像是去谈生意。 林牧则扫完许默,低头看自己的装扮,忍不住吐槽:“离谱。” 许默轻飘飘提醒:“没?逼你去。” 林牧则:“……” 夏竹林林总总等了?快一个小时,汤倩她俩还没?结束。 她又去买了?杯速溶咖啡,坐在露台,咬着?吸管看手机。 许默突然给她发了?个共享定位,问?她在哪儿。 夏竹点开定位,加入共享位置,发现人在迪士尼,距离她不到?五十米,惊喜地站起身,四处扫描。 失望之际,背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这儿。” 夏竹猛回头,只见许默、林牧则俩一前一后?走过来。 许默穿着?正装缓缓走过来的模样,与这个虚妄与现实的世界截然不同。 夏竹搁下咖啡,转身跑下露台,与许默撞了?个满怀。 对方稳稳接住她,手落在她的肩膀,不太赞同道:“小心点,别摔了?。” 林牧则在旁边直皱眉,嫌弃地没?眼看。 夏竹握住许默的手臂,仰头问?他:“你怎么来了??” 许默笑了?下,“不是想玩加勒比海盗?” 那天许默陪她玩了?一下午,全程没?有任何?怨言。 下午六点,汤倩跟他俩汇合,看着?两人,艳羡道:“宝贝,你真好。” 被路过的林诗沅听到?,她故意插嘴:“我哥肯定是不会陪你玩这些。” 经过一天的相处,汤倩已经摸清小公主的性格,故意逗她:“嗯,你哥确实不陪我玩儿。但是晚上我可以跟他同床共枕呀,我们玩成人游戏。” 林诗沅当场红脸:“你还要不要脸!” 夏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她偷偷往旁边打电话的身影看过去,笑着?拉仇恨:“没?办法,我可能命比较好吧。” 换来两个白眼。 许默接完电话走过来,视线落在笑得?灿烂的夏竹脸上,问?几个姑娘:“去吃饭?” 汤倩、夏竹齐齐点头,林诗沅挣扎半秒,摇头拒绝:“我得?回学校了?,晚上还有课。” 林牧则不知道在哪儿勾搭了?一个金发美人,看她们要去吃饭,搂着?美女的腰,笑眯眯问?能不能加一个位置。 春喜 第46节 金发美女是俄罗斯人,汉语水平不好,去饭店的路上,问?林牧则晚上要不要跟她一起开房睡觉。 林牧则笑得?那叫一个妖孽,拉着?金发美女的手亲了?又亲,低声说了?句:“听你指挥。” 汤倩咋舌,扒拉着?副驾驶,偷偷问?夏竹:“他俩就这么干柴烈火地成了??” 夏竹刚要说话,靠窗坐着?的许默突然出声:“林牧则的话听听就得?了?。” “生活作?风上不太靠谱。” 这话被林牧则听到?,忍不住反驳:“不是,车里就这么大地儿,我可全听见了?。” “杀人诛心也不是这么来的。” “再?说,我跟美女这叫情投意合,懂吗。” 夏竹:“……” 许默:“……” 汤倩:“……” 这应该叫见色起意吧。 第37章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林牧则今日的想法昭然若揭。 约饭地点在外滩附近的一家私人会所,这里隐匿安静,吃喝睡一体, 是实打实的会员制, 必须得出?示象征性的身份许可才?能进去, 楼上便是套房, 非常方便把?人灌醉后将人搂进房间大饱眼福。 可怜金发美女还沉迷在林牧则的甜言蜜语里, 觉得她一见钟情,可能遇到了绅士多金的好男人。 大堂金碧辉煌, 地上铺着昂贵地毯,头顶的灯饰价值不菲,连墙上挂着的油画都处处透着精致。 林牧则跟工作人员认证结束,搂着金发美女,满脸笑意?地招呼几人进包间。 那笑,可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夏竹撇撇嘴, 移开目光,有些不忍直视。 一旁的许默听见她微弱的叹息声, 垂眸看着她, 轻声问:“不开心?吗?” 夏竹迟疑摇头:“只是有点羊入虎口的错觉。” 许默笑了。 他不着痕迹握住她的手, 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细腻柔软的手背, 低声安慰:“他俩这是你情我愿,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林牧则也不是卑鄙无耻之徒,若人姑娘不乐意?, 他也不会强迫。” 是这个道理, 可夏竹还是有些心?梗。 好好一顿饭, 他们全成了林牧则钓美女的工具人了。 许默猜到夏竹不乐意?跟不熟的人一块儿吃饭,趁着林牧则搂着金发美女进了包间, 他拦住人,好脾气问:“要不换个地儿?” 今天玩了一整天,她累得四肢无力,早没?了折腾的勇气,摇头拒绝:“来都来了,还是算了吧。” 许默见状,只能放任她。 汤倩跟林之珩来过两次,对这的环境还算熟悉,她独自去洗手间洗了手,再出?来不小心?撞见一个从?隔壁包间羞答答跑出?来的小姑娘。 她本能地看向不远处那扇开了一条缝隙的红门,隐约瞥见一道熟悉的侧影,汤倩脸色一变。 夏竹进了包间发现汤倩不在,出?去找她,结果见她站在拐角连廊,眼神呆滞地盯着其中一个包间。 那样子挺吓人的。 夏竹愣了愣,上前几步,关切询问:“你怎么了?” 汤倩默然回神,慌乱地迎上夏竹探究的目光,她扯出?一丝勉强的笑意?,动作僵硬地牵动嘴角:“没?事……我没?事。” 跑出?来的年轻女孩怪异地扫了她们一眼,脸上重新堆起?甜腻腻的笑容,小心?翼翼推开包间门,向沙发上的男人凑近。 也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夏竹扫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她惊讶地眨了眨眼,小声问:“……那是林之珩?” 男人象征性地同女孩笑了下?,点了根烟,虚搂着女孩的肩膀,翘着二郎腿抽烟。 那姿态像极了抛妻弃子的渣男,丝毫没?有良心?可言。 难怪汤倩一直站在原地不肯挪动一步,原来是瞧见林之珩了。 包间隔音很好,夏竹只能凭着未关严实的门缝隐约听见林之珩笑着说了句:“笙笙是个好女孩。” 夏竹听见了,汤倩自然能听懂。 夏竹刚要开口,汤倩突然握住她的手,颤着音说:“我们走?吧。” 这顿饭吃得极其别扭,林牧则跟金发美女拿腔拿调地调情,汤倩没?了白日的活泼,安静得像一具行将就木的尸体,只顾拿着勺子往嘴里塞东西,估摸着连食物的味道都没?尝出?来。 夏竹纠结着如何安慰汤倩,她很想说早点与林之珩断个干净,可汤倩个人私事,她无论如何不能插手,就算是以朋友的名义也有可能害了她。 在今天之前,夏竹以为他俩只是单纯的金主与捞女的关系,如今再看,汤倩恐怕早在不知不觉间爱上林之珩,只是她自己?也明?白他俩悬殊太大,不可能有结局,所以一遍又一遍地克制、警告自己?,不要有非分?之想。 桌上唯一没?有私心?杂念的人估计就是许默了。 他点了几道夏竹喜欢吃的菜,又要了盅排骨冬瓜汤,给夏竹盛了小半碗汤搁到她手边,让她喝个干净。 夏竹一会儿担心?汤倩,一会儿瞅瞅斜对面快亲到一块儿的林牧则,止不住地头疼。 也没?顾上面前的汤是刚盛出?来的,还有些汤,她拿着勺子习惯性地往嘴里送,烫得她当?场吐出?来,舌尖立马起?了水泡。 许默见状,连忙给她递了杯凉水,见她烫得眼眶通红,眼里起?了水雾,许默满脸不赞同地看着她,语气严肃了两分?:“能不能专心?点?” 说着,许默倾身凑过去,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示意?她把?舌头伸出?来看看。 夏竹疼得吸气,在许默的威逼利诱下?慢慢伸出?舌头,许默低头仔细观察两眼,蹙眉:“烫起?水泡了。” “我去拿点药。” 夏竹见他要走?,急忙拉住他的手:“不碍事儿,别麻烦了。” 舌尖疼,她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这举动惊扰到对面的林牧则,他难得抽出?一点精力看向两人,笑眯眯道:“舌头烫了确实是大事,不方便——” 没?等林牧则说完,许默一个警告的眼神递了过去,林牧则立马收住嘴,将后半句污言秽语吞了回去。 他想说的是,舌头烫了就不方便亲热了。 许默也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提前将他的话给止住,胎死腹中。 汤倩见状也回过神,关心?地问她:“你没?事吧?” 夏竹一边拉住起?身要走?的许默,一边回头同汤倩晃晃脑袋,表示没?什么大碍。 不过经此一遭,夏竹也没?了胃口。 林牧则忙着跟美女苟/合,也没?心?思吃饭,见几人吃得差不多了,立马提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建议。 说完便搂着美女准备去楼上的休息间,没?曾想推门便与应酬结束的林之珩撞上,林牧则诧异地扫向林之珩旁边的小姑娘,不着调问:“哥,你怎么也在这?” 林之珩瞥了眼林牧则,视线落在林牧则怀里的俄罗斯美女脸上,懒洋洋开腔:“谈点事。” 林牧则同林之珩比了个告辞的手势,“那行,我先撤了。” 夏竹正准备走?,听见外面的动静下?意?识看向汤倩,只见汤倩嘴角勾着浅笑,若无其事走?了出?来,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林之珩在看见林牧则的那一秒就向半敞开的包间门瞥了过去,瞧见拎着包走?出?来的汤倩,林之珩眼皮一跳,冷不丁问:“你怎么在这?” 汤倩朝林之珩璀璨一笑,嗓子软得不行:“跟朋友过来吃个饭呀,没?打扰您吧?” 林之珩看不惯汤倩这副虚伪的嘴脸,冷着脸没?说话。 汤倩却勾着嘴角,言笑晏晏道:“我先回去了,祝您玩得开心?~” 林之珩下?意?识伸手想要拦住汤倩,却被?她不着痕迹避开,等他回神,汤倩已经走?出?去好远。 夏竹跟许默看了会戏,握紧他的手,情绪低落道:“我们也回去吧。” 许默迎上林之珩审视的目光,轻言细语回她:“好。” — 酒店离会所只几百米远。 夏竹拉着许默离开会所,一路出?来并没?瞧见汤倩的身影。 打了几通电话没?接,夏竹怕她出?事儿,准备找人时汤倩给她发了条短信。 「我随便走?走?,别担心?。」 夏竹这才?停止电话轰炸。 许默看她情绪不高,看着人来人海的外滩,问她:“要不要散散步?” 夏竹关掉手机,心?无旁骛地说好。 那天晚上他们像对普通情侣,牵着手走?在迷人的外滩,一路迎着路人的目光,挤在人群里,慢慢欣赏这灯火璀璨的夜景。 万国建筑亮着一排昏黄的灯光,对面是星星点点的岸灯,有种穿越回过去的感觉,晚上的苏州河更是静谧,仿佛能窥探到老上海的优雅。 许默怕她走?散,全程牢牢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半分?。 夏竹一会看风景,一会低头看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最?后走?累了,停下?来吹吹风,聊两句无关紧要的话题。 许默看江面上飘着几艘观光游轮,贴心?问夏竹:“要坐船吗?” 夏竹盯着船上的人看了两眼,表示不想坐。 许默也不强求,轻握着她的手陪她站在桥上看了会夜景。 夏竹一度觉得,这是他们重逢以来,最?贴近彼此的一个夜晚。 — 回到酒店,夏竹已经累得说不出?话,趁着许默翻找房卡的间隙,她靠在冰冷的墙壁,无声叹气。 她感觉她就像是被?妖精吸了精气似的,整个人要死不活的。 许默听见她的形容,先是顿了下?,而后含着笑意?打趣:“编剧都这么会用词吗?” 春喜 第47节 刷卡进了房间,夏竹没?等许默开灯,扑上前,故意?趴在许默肩头,晃动着身子,神神秘秘说:“只有我会这么用。” 许默被?她逗笑,下?意?识地伸手揽住她的腰,怕她摔倒。 夏竹却得寸进尺,双手圈住许默的脖颈,低头嗅着他身上的香味,问他:“你喷的什么香水?” 许默轻笑:“没?喷。” 夏竹:“我不信。” 房间没?开灯,只依靠着外面微弱的光线透进来,显得整个空间寂静又暧昧。 许默低头看了看怀里唇红齿白的姑娘,突然将房卡扔在玄关柜,捧着夏竹的脸,俯身亲了下?去。 夏竹猝不及防,差点呛到。 等她意?识到这个人在亲她,她已经被?抵在门板,某人已经撬开她的唇,钻进舌头。 他的吻霸道而又强势,带着势不可挡的趋势,却又怕她害怕,稍微收敛了气息,动作也放缓了许多。 夏竹在他高超的吻技里慢慢迷失自我,衬衫纽扣被?他一颗颗解开,那只温热手掌贴在她心?脏的那刻,她下?意?识地颤抖身形。 他似乎也愣了神。 下?一秒,他手上稍微用力,夏竹只觉整颗心?脏都被?他攥在手心?,心?跳砰砰跳个不停。 还没?等夏竹反应过来,他的唇再次亲上来,这一次带了点急切、躁动。 那只手落到饱满的臀部,慢慢绕过细嫩的腰肢,隐约要解开牛仔纽扣时,一道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吓得夏竹当?场弹起?来,一把?推开许默。 许默猝不及防,被?她推得后退好几步。 是他的手机在响。 许默缓了口气,打开灯,屋里瞬间亮如白昼。 夏竹满脸羞涩地绕开许默跑进房间,许默站在原地,看着夏竹落荒而逃的背影,克制地掏出?手机,瞥了眼来电人,摁下?接听。 文琴的声音缓缓溢出?听筒:“你户口本在哪儿?我刚收拾东西,发现不见了。” 许默滚了滚喉结,低头看一眼衣衫不整的自己?,拉开鞋柜,换了拖鞋,慢慢走?到落地窗前,望着灯火辉煌的外滩,举着手机轻声讲:“户口本不见了?” 文琴没?听出?许默的不对劲,自言自语:“对啊,我前不久还看见在抽屉里放着,结果再找就不见了。” “你看见了吗?” 许默掏了掏裤兜,没?找到烟,只能作罢。 听着听筒里文琴翻找东西发出?的细碎动静,许默瞥了眼时间,见已经十?一点,忍不住打断她:“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天这么晚,您早点睡,保重身体。” 文琴终于?停止寻找,转了个话题:“你人不在北京?” 许默垂低眼睑,轻声回她:“上海出?差。” 文琴喃喃两声上海,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说:“我有个长辈也在上海,你要是有空代我去拜访拜访她老人家。” 许默好脾气地应下?,说明?儿就去。 文琴又嘱咐了几句,老生常谈的话题,不是催婚就是催找对象。 许默听到尾声,不厌其烦地回她:“您别急,时机到了,总会见的。” 文琴琢磨片刻,觉得这事儿有希望,还想问两句,被?许默及时制止:“今儿就到这儿吧,您赶紧休息。” 进浴室简单冲洗一番,夏竹软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直接倒床上睡觉。 许默是个狠人,折腾一天后还能加班加点赶他的工作进度。 除了忙新公司的事儿,他还得带几个研究生的毕业论文。 夏竹隐约听见门外有讲电话的声音,她却累得睁不开眼,昏昏沉沉陷入睡眠。 再次醒来已经第二天中午,许默不在套房。 夏竹习惯性地捞起?床头柜的手机,打开消息列表,许默的消息赫然在列。 「上午有个会。醒了要是觉得无聊,可以来66楼找我。」 「别忘了吃早餐。」 夏竹撇撇嘴,没?回。 转而看其他的消息。 汤倩也在早上六点发来一条微信,不过被?压到了很下?面:「我回京了。下?周围读剧本,我下?午得去医院复查。」 夏竹看着汤倩发的那条短信,忍不住困惑,她跟林之珩的事儿处理完了? 随便吃了点东西,夏竹简单收拾下?,进电梯,摁了66层。 电梯里就她一个人,她闲着无聊,从?包里翻出?口红管,对着金属电梯壁补了个口红。 滴—— 电梯抵达66楼,夏竹慢悠悠地踏出?脚。 66楼是办公区,左边是一家科技公司,右边没?挂牌。 夏竹在电梯口犹豫两秒,选择往右边的通道走?。 刚走?到玻璃门口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林牧则站在一排排工位间问许默:“要不我去高校招几个漂亮妹妹充充面子?” 夏竹闻言顿了顿,眨了眨眼皮,探出?半个脑袋,故意?问:“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第38章 林牧则瞧见?夏竹, 立马噤了声,仿佛之前的提议不是他说的。 他做贼心虚地指了指其中一间办公室,示意许默就在里头?。 夏竹朝他比了个感谢的手势, 不慌不忙绕过公共区域, 站定在那扇胡桃色的办公室门前?, 扣起指节, 象征性地敲了敲门。 许默早在夏竹开口的瞬间就知道她来了, 瞧见?外面的动?静,隐约有些头?疼。 不能让夏竹跟林牧则一起混, 容易带坏她。 “进来。” 夏竹得了允许,回头?冲林牧则竖了个?大拇指,迫不及待地挤进去。 嘭—— 办公室的门被她关得严严实实,林牧则本想窥探点先机,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许默听见?这道带着脾气的关门声,抬头?扫一眼人, 推开面前?的笔记本,不咸不淡问?:“为了他一句话生气了?” 夏竹莫名?心?虚, 她是准备借着这句话「发火」来着, 可如今被许默明明白白揭穿了, 她还怎么借题发挥。 许默像是猜出了她肚子里的小九九, 抬了抬下巴,懒洋洋问?:“这话是我说的?” 夏竹:“不是。” 许默哦了声,继续问?:“我回他了?” 夏竹嘴硬:“没来得及。” 要不是我到了门口, 谁知道你会不会答应, 招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过来充门面儿? 许默看懂夏竹脸上写着什么, 冷冷哼了声,一言揭穿她:“你还有理了?” “我要真有那想法, 我还给你留言让你来66楼找我?” 夏竹撇嘴,小声嘟囔:“谁知道你有没有歪心?思。可能故意做给我看呗。” 偏生办公室寂静,她的话一字不漏地钻进了他耳朵,许默难以忍受地皱眉:“咱讲点理?别说它就是个?苗头?,就是真有这回事儿,也跟我没关系。” “我再?蠢也不至于蠢到你面前?。” 夏竹自知理亏,却不肯服软:“怎么就跟你没关系了?” “你还蠢,你要是蠢。我不得蠢死了。” 许默凉嗖嗖地瞥一眼那道关得严严实实的门,断定道:“林牧则,你给我滚进来。” 贴在门口探听的林牧则吓一趔趄,他急忙理了理凌乱的发型,清咳一声,装不经意地推门走进去,笑眯眯道:“呀,都在呢。” “你俩之间的事,我在不合适吧?” “要不我待会再?来?” 林牧则正准备溜走,许默这个?活面阎王轻描淡写吐了句:“你走个?试试。” 威胁的口吻近在咫尺,给他十个?胆也不敢走啊。 林牧则刚刚迈出去的脚又重新收回来,他尴尬地笑笑,油嘴滑舌道:“这是怎么了?大中?午发什么火,马上到饭点了,我去找人定个?餐?” 许默一个?眼神扫过去,林牧则立马闭嘴了。 林牧则求救似地往夏竹身上瞄一眼,示意她救救他,夏竹自己都被许默的气势镇住了,哪儿敢搭腔。 不过真要论起来,林牧则这是活该吧? 想到这,夏竹立马心?安理得地撇嘴,慢悠悠移开视线,远离火力集中?地。 林牧则脸上笑嘻嘻,心?里暗骂夏竹这人忒没义?气。他摸了摸后脑勺,底气不足地解释:“我就开个?玩笑,不至于不至于。” 许默也没想深究,只是扯了扯唇角,一锤定音:“你俩私下少联系。” 林牧则疑惑:“为啥?” 夏竹不解:“凭什么?” 许默站起身,视线在两人身上溜一圈,最后停在林牧则身上,轻飘飘问?:“理由还用我说?” 林牧则是谁,那可是万花丛中?过的人物,肯定秒懂许默的意思,他不好意思地咳了声,认同道:“夏妹妹,对不住啊。别看咱俩是合伙开公司,可真要细分,他才是老大。” “啧,老大的命令咱不敢不听。不过你放心?,咱俩的情谊天长地久,只要您一声吩咐,在下一定为你肝脑涂地。” 要不说林牧则这张嘴皮子溜呢,都到这份了,还要捞一把夏竹的支持。 偏生夏竹这人心?软,听不得这些,她为刚刚见?死不救的行为自责三秒,最后笑着开口:“牧则哥,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春喜 第48节 这才几分钟就牧则哥了? 林牧则隐约察觉到有一道死亡视线落在头?顶,笑着朝夏竹使眼色,不等许默借题发挥,赶紧落荒而逃:“那什么,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先走了。” 说着,林牧则转身飞快溜出办公室,只留下一道残影。 夏竹见?状,忍不住给林牧则比个?大拇指,这人能屈能伸,是个?人才啊。 许默不知何时走近,站定在她身旁,似笑非笑问?:“人都走远了,还看?” 夏竹吓不轻,捂着胸口指责:“你这人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吓死人不偿命啊。” 许默冷冷笑了下,断言:“你以为这小子真这么好?要真是良善人,昨儿那金发碧眼的美女也不至于一大早起来就找不到他人了。” 夏竹的重点偏得很?奇怪,她狠狠瞪了眼许默,拖长语调:“金、发、碧、眼、的、美、女?” “怎么,你也喜欢这种?要不要我退位让贤,给您介绍几个?美国妞、俄罗斯方块人、法国美女?” 马前?失蹄。 得,他今儿也是得意忘形了。 许默自知失言,垂低眼睑,不着痕迹转移话题:“饿了吗?去吃点?” 夏竹冷哼:“谢邀,气饱了。” 许默顿了顿,恢复理智,一副冠冕堂皇的口吻:“气多伤身。” 夏竹高低准备骂两句,结果?许默趁机说了句:“吃完跟我拜访一长辈。” 提到正经事,夏竹的气立马顺了,她扭头?瞥了眼许默,随口问?:“谁啊?” 许默蹙眉:“文女士的老师,好像姓周。” 夏竹哦了声,有些犹豫:“我去合适吗?” 许默没当回事儿,语气说不出的散漫:“有什么不合适?” 那行,去就去呗。 — 林牧则是真消失了啊。 夏竹本来好心?叫他一起吃饭,结果?去他办公室找人,人压根儿不在。 给他发了条微信,对方倒是秒回,只是话里带着警惕:「夏妹妹,咱俩先避避嫌。等风头?过了再?联系啊。」 夏竹:“……” 她就是叫他一起吃个?饭,又不是地下党接头?,搞得这么谨慎。 有病啊。 夏竹气愤地关掉手机,扭头?看旁边淡定如斯的男人,咬牙问?:“你跟林牧则到底怎么认识的?” 许默还真认真思考了几秒,无法准确地说出两个?人的初识:“大学同学?室友?” 后来夏竹再?问?林牧则,对方先是啊了声,而后精准地概括两人的关系:“本科一个?学校,硕博也一个?学校。中?间一起同居过半年?,算半个?室友吧。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咱俩志向一致,注定是朋友呐。” 夏竹:“……” 那天心?情还不错,夏竹拒绝去外面餐厅吃饭的提议,在手机软件上点了几个?外卖,还不忘私心?地点了肯德基。 在北京她可难得有机会吃外卖,一是老太太不允许,二是家里有阿姨,只要不是在剧组,用不着她挑嘴点餐。 许默也知她家里管得严,倒是纵了她这一次。 夏竹闲来无事转了转新公司,地儿看着还挺大的。 有四个?单独的办公室,一个?大会议室,还有两百平左右的员工办公区,大约二十个?工位,如今一个?人也没有。 夏竹想起林牧则的话,还是忍不住问?:“公司就你跟林牧则?一个?员工也没有?” 许默顿了顿,简单解释:“过两天就招人。我助理在北京,下次把他调过来坐镇。” 提起助理,夏竹立马想起一个?人,她诧异地眨眼,“景瑜哥?他回国了?” 夏竹说的这个?人是段景瑜,许默的远房表哥,前?几年?得文琴资助出国留学。 许默在美国那两年?,段景瑜便一直跟着他,后来他回国,段景瑜留在美国为他处理没完成?的工作,如今才得以抽身。 林牧则共邀他创业那刻开始,许默身边缺信任的人手,便着手准备让段景瑜回国,如今不过是按照他的计划在走,可这些不能告诉夏竹。 许默转移视线,淡淡开腔:“前?两天刚回北京。” 夏竹没想太多,只是感慨:“都好多年?没见?景瑜哥了。” 窗台有一盆绿植,夏竹盯着那照顾得良好的绿叶,轻声问?:“你为什么选择在上海创业,而不是北京?” 这个?问?题被突然闯进来的外卖员打断,许默也没回,起身走向门口,接过外卖小哥递过来的餐食,同人说了声谢谢,转头?叫夏竹:“先吃饭。” 夏竹偷偷溜进严肃、规整的会议室,拉开椅子坐下,将许默搁在会议桌的外卖餐盒全都打开,她留下那份肯德基,将剩下推到许默面前?,让他一个?人吃。 许默蹙眉,“就吃汉堡?” 夏竹咬了口鸡肉堡,笑着点头?:“一个?够啦。” 许默扫过她那张洋溢着满足的脸,冷漠道:“一年?最多五次。” 夏竹疑惑:“什么?” 许默冷酷无情地补充:“一年?最多吃五次肯德基。” 夏竹:“x&%¥#@……。” 看得出,脸骂得挺脏。 许默却装没看见?,撕开一次性筷子,捧着装米饭塑料盒,低头?一言不发进食。 他素养很?好,吃饭不发出一点声音,仪态也很?好看。 夏竹怨气满满地咬了口鸡腿堡,囫囵骂了句:“专/制!” — 下午,许默专程备了礼去拜访这位长辈。 地点在安福路附近的一处私人洋房,夏竹也是见?到人才知道,这位长辈是曾经赫赫有名?的京剧大拿。 盛名?最旺时,她的戏可谓一票难求。 如今人虽有雪鬓霜鬟之态,可精神抖擞,凭着那把好嗓子,隐约还能窥见?年?轻时的身段。 偌大的洋房只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帮佣阿姨,老太太已经年?老不太识人,许默却全程尊重,几次提醒这次来意。 老太太得知他是为谁而来后,竟然掀开褶皱的眼皮,从花园里的躺椅里猛地坐起身,毅然决然砸碎手里玉做的烟杆,冷声询问?:“她怎么不自己来?是没脸见?过我吗?” “除非我死,否则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当初的所?作所?为!” 文琴年?轻时是老太太的关门弟子,也是老太太的杀手锏,本以为能培养第二个?名?角,谁曾想文琴竟然放弃大好前?程,毅然决然踏入婚姻,从此不再?唱戏,只为相夫教子。 老太太恨得咬牙,对外宣称再?也不收徒,也跟文琴断绝关系。 这二十年?来,两人一次也没拜访过。每次文琴都委派人过来送礼,却被老太太拒之门外。 许默是知道一点内情的,对于文琴当初的选择他也理解,对老太太的想法他也认同,所?以他保持沉默,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不尊重。 夏竹却被老太太突然问?责的气势吓到,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 许默沉默片刻,竟然伏低腰杆,蹲下身慢慢捡起摔成?几半截的烟杆,小心?翼翼地放到茶台,恭敬道:“这些年?她一直记挂着您老人家。” “当年?的事儿,小辈年?幼无知,不清楚事情真相,老太太勿怪。”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您老消气,别跟小辈置气。” 从小洋房出来,天空突然飘起密密匝匝的小雨。 夏竹坐在副驾驶,窗缝没合拢,秋雨顺着口子钻进来飘落在她脸上,密密麻麻的凉。 许默开着车慢慢进入主干道,脸上情绪不明。 夏竹看他情绪不高,转过头?,摊开手心?,任由那些细雨落在上面。 雨幕慢慢将整座城市包裹下来,仿佛头?顶罩了层塑料膜布,怎么也看不清更?远的山。 夏竹感受着车厢里的低气压,终于在下一个?红绿灯路口找到喘息的间隙,她侧过头?看着脸部线条紧绷的许默,酝酿了一路的话终于脱口而出:“文姨当初放弃学戏……” 没等夏竹将后半句说完,许默先一步截断她:“因为我。” 夏竹表情一僵。 猜是这么猜,可事实摆在面前?多少有点意外。 许默无奈地笑了下,表情却说不出的寡淡:“父母突然牺牲,文许两家局势大变,许多事儿等着人去了结。” “姥姥、我、小姨,一个?老了,一个?还是幼子,而小姨以她单薄的身躯强行支撑了文家的巨变,守住了仅存不多的家业。” “老太太就母亲和小姨两个?女儿,怎么可能抵挡旁人阴毒的算计。可就是她这么一个?柔弱的女人独自承担了这一切。” “姥爷伤心?过度去世,她甚至来不及多忧伤,就开始为我的将来做打算。而这第一步便是放弃她热爱的京剧事业,嫁入许家。” “是我,是为了我,她才放弃的。” 说到这,许默声色暗哑了两分:“这一声声骂名?也该由我来背。” 开到半路,许默突然停车,脸色苍白道:“汤圆儿,我有点累,你来开一段。” 夏竹愣了愣,什么也没说,松开安全带与许默换了位置。 封闭的车厢里,许默阖着眼皮,嗓音带着倦意道:“慢点开,不着急。” 夏竹疼惜地看向许默,想要安慰安慰他,却无从下口。 她终于明白,周肆说的那句“许默跟我们?不一样”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这一生背负了太多东西,注定不能随心?所?欲。 恐怕这二十八年?来,唯一一件凭他心?意的便是当初抛弃北京的一切,远走美国开拓属于他的事业。 一个?人连自身都不自由,又何谈爱呢。 第39章 春喜 第49节 国庆假期北京人堵人, 夏竹没出去凑热闹,安心地待在家里改剧本。 原定的九月初进组,因为种种原因改到十一月。 汤倩脸上的伤疤经过精心治疗、医疗美容已经好得差不多, 上镜完全没问题。 夏竹从上海回京这大半个月一直在忙围读剧本?的事儿?。 演员提出异议的地方, 她能?改则改, 不能?改的还是坚持己见。 江逢比往常更严苛, 尤其是对女主角, 剧情前期女主被人疏远、冷遇,所?以江逢也下令让所?有演员刻意远离南舒, 一是为了更好的入戏,二?是为了磨炼南舒的心智。 夏竹有时?候都觉得做得有点过,可也明白江逢的苦心,没去刻意破坏剧组的关?系平衡。 最让夏竹意外的一个演员是南舒,她是江逢力排众议选择的女主角,或许她自己也知道她的这?个角色来之不易, 围读剧本?时?她最认真刻苦,几乎与夏竹心目中的女主角融为一体。 剧本?围读了整整一周, 最后一天?结束, 南舒主动找到夏竹, 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 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后,主动问她:“夏编,我对琢光这?个角色有新的体悟, 您能?给?点指导意见吗?” 她尊重原创, 尊重编剧的呕心沥血, 也能?够用自己的专业去解读角色,着实令夏竹高兴。 本?来以为南舒被疏远会难受, 没曾想心脏承受力还挺强,没崩溃。 那天?下午,夏竹陪她梳理了一遍故事线、人物脉络,南舒给?她的感觉更加真切,如果不是她还没穿戏服,夏竹都误以为她就是琢光本?人。 除了忙剧本?,夏竹还在准备着手开编剧工作室。 许默从上海回来知道她有想法,私下跟她认真谈过几次,她没被他那些假设的困难吓到,坚决要开。 许默笑着支持,只说了句:“你尽管做,万事有我兜着。” 就是这?句话给?了夏竹无限动力,有独自承担一切后果的勇气。 国庆假期刚结束,隔天?夏竹就亲自飞了趟上海,带着各种材料在上海那边的影视类园区注册了一个工作室,一周后找工商局挂牌,正式取名——「上海夏末影视工作室。」 至于为什?么不在北京,全是因为北京这?边没有财税扶持,而上海那边的财税扶持很有诱惑力。 还有一个原因是许默的新公司也在上海,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俩也算并肩作战。 许默也在背后帮了她一把,陪着她一手操办的人是林牧则,许默特意托他帮忙。在林牧则的陪同下,夏竹的流程走得很快,只花了一周时?间就把所?有琐碎的事全搞定了。 正式挂牌那天?,林牧则亲自开车送夏竹去机场,路上他上下扫视一圈夏竹,最后莫名夸了句:“你俩还真是绝配。” 夏竹忙得焦头烂额,没听清他说什?么,只顾轻嗯。 回到北京已经晚上,刚开机,许默的短信弹进来。 他人在停车场等她。 夏竹这?一周过得十?分狼狈,为了赶时?间,几乎去各个地方天?天?跑流程,跟人见面,请人吃饭。 飞机停稳在停机坪,机舱门打开,来不及不等空姐说完那句“感谢您选择南方航空公司班机,下次路途再?会”,夏竹拉着拉杆箱一路走出航站楼往停车场赶。 乘坐直梯抵达停车场,夏竹在原地转了几圈,准备动用手机时?,不远处一辆熟悉的红旗h7朝她滴了声喇叭。 夏竹蹭地回头,对上那双温和、缱绻的眼,那一瞬间,夏竹所?有的疲倦全都一洗而空。 她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辆红旗h7慢慢滑动到她身边,男人松开安全带,推门从驾驶座走出来,绕过车头走到她面前,第一句话就是:“累吗?” 夏竹顾不上行李箱,上前扑到他怀里,脸埋在他的胸膛,闻着他身上的幽香,终于感觉这?一路的奔波有了安定的可能?。 许默察觉到她的反常,知道她这?几天?累得够呛,叹了口气,双手默默收紧她的肩头,圈住人,嗓音低低道:“这?是你的选择,不能?后退,只能?往前。” “不过我会一直支持你。” 夏竹听着许默蓬勃沉稳的心跳声,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西服外套,小声回答:“我知道。我不会后退的。” “我要与你共进退。” 许默顿了片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心,笑着开腔:“我们回家。” 听到「我们」二?字,夏竹心口骤然?一股暖流划过,她慢慢松开手,抬眸朝许默璀璨一笑:“好,回家。” 许默见她满脸疲倦、眼窝深陷,眼皮泛青色,猜测她这?几天?肯定没吃好睡好,忙得晕头转向,他抬手,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俯身温柔地亲了下她的额头,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拎着她的行李箱往前走。 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许默钻进驾驶座,扣上安全带,从扶手箱里取出一杯珍珠奶茶递给?夏竹:“喝点暖暖胃。” 夏竹接过奶茶,还是热的。 她感动地看一眼许默,他已经踩下油门,认真开车。 开出停车场,许默扭头问旁边喝奶茶的姑娘:“想吃什?么?外面吃还是家里吃?” 夏竹其实很累,更想睡觉,她咬着吸管,神色恹恹说了句:“都行。” 许默看她累得眼皮都睁不开了,伸手碰了下她的后脑勺,低声呢喃:“睡会儿?,到地儿?了我叫你。” 夏竹轻轻嗯了声,放下喝了大?半的奶茶,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补觉。 许默开车很稳,夏竹在他的车里总能?睡得很香,换了别人开车,她总是精神亢奋,怎么也睡不着。 想着想着,夏竹脑子一片空白,再?也想不起一点回忆。 许默见她睡着,行车速度慢了不少?。 等夏竹迷迷糊糊醒来,她已经躺在了柔软的床铺。 屋里漆黑一片,看不清东西。 夏竹凭着本?能?爬起来,摸索着墙壁上的开关?打开灯。 灯一亮,屋里的陈设一一映入眼帘,夏竹这?才?发现她已经回到七号院。 夏竹穿上拖鞋走出卧室,刚到客厅就闻到一股香味从厨房飘出来,夏竹隐约听见里头有动静。 她刚醒,脑子还有些迟钝,好奇地眨了眨眼皮,她朝厨房走去。 只见许默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有条不紊地在厨房熬汤。 那场面多少?有点惊悚。 夏竹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问:“你在干嘛?” 许默听见动静,回头看向缓缓走进来的夏竹,轻描淡写?道:“给?你熬点汤补补。” “饭马上好,等两分钟。” 夏竹缓慢地哦了声,绕过许默,从冰箱里翻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两口,她没骨头地倚靠在洗菜池旁,静静看着许默拿汤碗盛汤。 他衣袖挽了几圈,露出结实的手臂,昏黄光线均匀地打在他身上,显得脸部线条十?分柔和。 至少?跟办公室里的许默迥然?不同,多了几分人夫感? 许默将砂锅里的排骨玉米汤全部倒进汤碗,抽了两双筷子,熟练地递给?夏竹:“帮我把筷子拿出去?” 夏竹木楞地接过筷子,跟着他的背影走出厨房。 饭桌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安安静静喝着汤。 小半碗汤进肚子,夏竹差不多饱了,抬头看着对面许默挽着衣袖喝汤的许默,夏竹撑着下巴,一言不发看着他。 许默察觉到她灼热的视线,拿勺的动作一滞,轻描淡写?问:“有事?” 夏竹摇头:“无。” 许默嗯了声,问她:“上海之行还顺利?” 夏竹不知道想起什?么,立马起身丢下许默,独自钻进主卧,再?出来,她背着手神神秘秘走到餐桌旁,直勾勾地看着许默。 许默喝完最后一口汤,抬眼问她:“有话要说?” 夏竹笑着摇头:“不是。” 没等许默问,夏竹藏在背后的手拿出来,她摊开手心,露出一块四四方方的印章。 许默一眼猜出是什?么,却没明说。 夏竹颠了颠手里的印章,眉开眼笑问:“工作室的印章,怎么样?好看吧?” 许默拿过她手里的印章看了两眼,瞥见「夏末」两个字,眼底的笑意深了许多,将那块小印章重新放回夏竹掌心,他轻声问:“怎么叫夏末?” 夏竹握紧印章,仿佛握住了宝贝似的,满眼都是欢喜:“你猜。” 许默笑了下,故意逗她:“我猜不出来。” 夏竹淡淡地睼他一眼,决定不跟他解释:“那等你想明白了再?告诉你。” 许默起身将碗碟收拾进厨房,再?出来,夏竹已经洗完澡出来,穿着睡衣,拿着平板瘫坐在沙发上看综艺。 是一档侦探类节目,夏竹看得认真,许默走近都没发现,直到他伸手将她手里的平板拿开,夏竹才?吝啬地将目光分在他身上。 不过眼里满是不解,她皱眉看着许默手里的平板,忍不住问:“你干嘛?” 许默余光瞥了眼屏幕,正好播到一个男演员,也是这?次《琢光记》的男主角,夏竹曾在朋友圈公开表白过这?位男演员,夸他演技好,是不可多得的实力派。 那条朋友圈谁也没屏蔽,不少?人在底下评论,连周肆都跟着凑热闹,问要不要组个局把人拉出来陪她吃个饭,顺便给?她签个名。 夏竹是有他微信的,不过一直没有聊过。 这?次合作,夏竹还蛮期待的,所?以今晚特意翻出他的综艺看一看,准备刷一下好感度,免得到时?候片场尴尬。 许默将平板随手丢在沙发角落,任由平板里发出男演员温润的嗓音。 他手落在沙发靠垫,缄默不语地看着夏竹,弯下腰,视线落在夏竹脸上:“咱俩谈谈投资的事儿??” 夏竹本?来想骂人,话到嘴边,听到投资两个字,立马将不满给?咽了回去。 什?么投资?工作室还是剧? 夏竹眨眼,好奇地盯着许默,想知道他到底投那个项目。 不过她有点疑惑,怎么早不谈晚不谈,今天?才?谈? 许默似乎看出夏竹的顾虑,不紧不慢地解释:“我之前说了,投资是公对公的事儿?。你如今有工作室的公章,咱俩再?谈就是公事了。” 夏竹:“……” 奸商! 如今的工作室空有工作室的名义,实则就她一个人,压根儿?不成气候。 所?以她现在不光缺人,还缺钱。 本?来她是准备找周肆谈合作的,结果许默先有意向。 夏竹现在谁也不能?得罪,见许默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立马捞过平板,关?掉那扰人的综艺,半跪在沙发,摊开双手,虔诚地做了个邀请的动作:“您请说~” 许默:“……” 春喜 第50节 那天?晚上他俩还真正儿?八经谈了合作,到后来还拟了正式的合同。 只是夏竹耿耿于怀,觉得这?人趁火打劫。 许默最终同意注资两千万做她的天?使轮投资人。 只不过条件很苛刻,苛刻到夏竹想骂人的冲动。 许默的原话是:“天?使轮融到1500万,如果不是我对你的鼓励,你还能?去找哪个冤大?头?” “你的商业计划书记得在半个月内给?我,计划书如果让我满意,我再?给?你的工作室账户注资。至于合同条款,我明天?让我的律师再?跟你重新确认一遍。” “我要占股15%,且一年之内我希望你的工作室能?产出一部能?挣钱的电影或者电视剧。” 夏竹全程「你说得对」、「我一定能?够完成kpi」、「年底分红一定让您满意」。 好不容易把合同写?好,许默却没着急签字,而是让她再?等等,把律师看完细节再?做决定。 夏竹想的是,这?人总不能?坑她吧? 第一次融资百分之八十?稳了,夏竹不担心钱的事儿?,开始担心缺人的问题。 当晚她着急招人,在朋友圈、微博发了条招聘广告,本?以为无人搭理,没曾想第二?天?早上私信里躺了十?几条求职短信。 夏竹醒来看见短信,顾不上一旁睡觉的许默,掀开被子满屋子地尖叫。 许默被吵醒,睁开惺忪的睡眼,撑着肩落在满屋子蹦跶的小姑娘,无声地笑了笑。 夏竹看他醒过来,丢下手机,扑上床,身子隔着被子重重摔在许默身上,砸得他嘶了声,还不忘伸手揽住夏竹乱动的腰肢,怕她摔倒。 夏竹跨坐在他身上,丝毫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一个劲地说:“我下午就去面试工作室的成员。” “好几个人投了简历。全是我眼熟的人或者跟我有过合作的人!都挺不错的。” 许默看她兴奋得眉飞色舞,温热指腹有意摩挲着她因为太过激动,睡衣被掀上几分,导致皮肤裸/露在外的细腰,笑着鼓励她:“提前恭喜你的工作室快成型了。” “我等着明年年底检验你胜利的果实。” 怎么说,还挺好心的? 第40章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宁做创业狗, 不?做打工人。 夏竹一想到给自己干活,那简直活力满满。 不到七点她就蹭地一下睁开眼,掀开被子就起床。 许默在她动身那一刻就被吵醒, 他?撑起上半身, 眯着眼看她在昏暗的房间里窸窸窣窣穿衣服。 天色微明, 只能勉强看个暗色的剪影, 可?她回头的瞬间, 脸上写满了?「兴奋」的字样,联想到她昨晚的盛况, 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打扰她的积极性。 没几分钟夏竹就穿戴整齐,一头扎进洗手?间,再出来,她已?经整装待发。 夏竹出来碰见起床喝水的许默,惊讶道:“你醒啦?” 许默穿着睡衣,手?里拿着矿泉水, 神情复杂地瞥她一眼,淡定问:“要出去??” 夏竹昂了?声, 答得格外欢快:“不?是有面试吗?我去?面试。” 许默抽空瞄了?眼墙上的时钟, 很好, 七点整。 拧上瓶盖, 将矿泉水丢在茶几,许默拧眉:“面试时间几点?” 夏竹秒答:“九点半。一共面五位。” 许默笑?得无奈,语速不?自觉放缓:“约了?九点半, 你现?在就去??” 夏竹也觉得自己有点兴奋过度, 摸了?摸鼻尖, 大方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嘛,我早点去?也好做安排。” 许默微抬下巴, 笑?道:“得,傻了?吧。” 夏竹晃晃手?指,一脸的得意:“你不?懂我们这些打工人的痛苦。如?今农奴翻身把歌唱,多爽啊。” 许默本来就觉得这姑娘傻了?,现?在觉得更傻了?。 真以为?创业那么好创的?这条路熬死了?多少人?一千人里拼死拼活熬出一两个都是好的结局了?。 到底是新?娘上轿第一回 ,许默格外仁慈,全程表示支持,他?掀掀眼皮,不?忘提点:“招人最重要的一点是人品,其次才是能力。你这行业面向大众,更容易接触到人性里的柔软与恶意,所以凡事?儿留个心眼。” “有必要做个深入点的背调。不?要凭喜好做事?。” 夏竹全程嗯嗯啊啊,跟个机器人似的。 许默说了?两句看她兴致勃勃,也没再说什么败兴的话,只淡淡笑?了?下,鼓励她:“祝你成功。” 夏竹俨然把他?的话当成警醒了?,以为?他?在提醒年底kpi的事?儿,立马下军令状:“您放心,年底分红一定不?让你失望~” 许默不?忍直视,挥手?催促:“行了?,赶紧走。” 夏竹笑?容满面地撇嘴,她走到玄关换鞋,换到一半,她突然想起车丢4s店一个多月了?,经理给她打过几个电话,不?过她一直忙给忘了?。 想到这,夏竹拎着一只矮跟皮鞋问许默:“你今天有课吗?” 许默也睡不?着了?,他?揉了?揉眉心,站在原地,耐着性子回她:“下午有一节,晚上开组会。怎么?” 夏竹哦了?声,解释:“我车丢4s店快两个月了?,你有空帮我取一下呗?我今天先开你那辆越野车,我待会儿给经理打个招呼,你直接去?开就行。” “那车我开习惯了?,不?想放着生灰。” 许默睨她一眼,淡淡答应:“行。” 夏竹想了?想,突然问:“我结束了?去?学校找你吃晚饭?” 许默插着兜看着她,嗓音低低道:“都行。” 夏竹没了?顾虑,穿上另一只鞋,将拖鞋整整齐齐地摆进鞋柜,挥手?告别:“那行,我走啦~晚上见~” 许默:“晚上见。” — 面试地点夏竹定在一家酒店大堂,工作室在上海,后期肯定扎根上海。 夏竹其实也是有顾虑的,一是因为?北京招人、上海工作,怕有人考虑地理位置不?太行,二?是怕今天招的人里没有她想要的。 目前她工作室各个岗位都缺人,前期只能她亲力亲为?,中后期或许能偷偷懒。 只是夏竹没料到,第一位面试的人居然是周白。 这位可?是在好几个明星工作室任职过的老人,更是宣传那块儿的能人,处理公关危机更是一绝。 曾经她不?仅把一个深陷舆论?的女明星从那些腐烂的言语里拉出来,还在短时间内将那女明星从「贪慕虚荣」「人品垃圾」的形象打造成一个「独立自主」「敬职敬业」的接地气人设,令女明星一夜之间涨粉几十万还拿到好几个顶级资源。 外行人可?能不?太懂她这事?儿做得有多厉害,可?业内人士可?是抢着要人啊。 周白辞职这半个月多少影视公司、工作室给她抛橄榄枝,怎么今天会来她这儿面试? 夏竹百思不?得其解。 周白长了?张很有野心的脸,或许是在名利场待太久,她浑身透着股「利益最大化」的气质。 见夏竹惊讶,周白主动问:“好奇我为?什么过来面试?” 夏竹看着人,若有所思点头。 周白哦了?声,没什么情绪道:“想找找初心。” 夏竹愣了?:“初心?” 周白是听过夏竹这个人的,只是她太低调,除了?两次颁奖典礼现?场,周白与夏竹同框过一次,除此之外,几乎很少看到她。 她这些年写剧本精而少,但是每写一本就是爆剧定制,无论?是电影还是电视剧,她的剧本可?以说是行业标杆,不?少编剧老师跟风学习她的叙事?技巧和风格,只可?惜叙事?风格太过独特,不?少人学了?个四不?像。 也才二?十四五就有如?今的成就,怎么不?算天赋异禀呢? 毕竟艺术这碗饭,可?不?是谁都能端的。 想到这,周白的眼神坚定了?两分,她从包里翻出自己认真准备的简历递给夏竹,“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加入你的工作室。” 夏竹接过简历,随便翻两页都能看到她这些年的辉煌成就,压根儿不?用细看,光那明晃晃的案例就够夏竹满意的了?。 好是好,可?是她庙小,不?知道能不?能…… 夏竹纠结地咬了?咬嘴唇,为?难问:“你的理想薪酬?” 周白看她一眼,给出数字:“八千。” 八千??没开玩笑?吧。 这薪酬给实习生可?以,给她这种镀金的老人可?就委屈了?啊。 周白看她犹豫不?决,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工资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让我找回初心。” “有时候站得太高,是看不?清来时的路的。” 夏竹内心很想要,可?还是有些迟疑,她咬着笔杆,提醒周白:“我工作室在上海。” 周白显然没当回事?儿,她听见这话,轻描淡写回了?句:“我是上海人。” “你还有顾虑?” 夏竹摇头,犹犹豫豫签下了?周白。 周白离开,夏竹后面又面试了?几个,来面试的都是女生,夏竹最终定了?一个编剧助理丁晶晶,北影生,今年大四,马上毕业,看到夏竹在微博上发的招聘广告,立马过来应聘。 还缺个财务,夏竹一时没想好该怎么弄。 她对?债务这块儿完全不?熟。 但是一想到许默就是搞金融的,夏竹一下子就不?愁了?。 作为?天使投资人,帮忙找个财务,让工作室正?常运作起来总没问题吧? 夏竹想到这,烦恼立马烟消云散,她从一堆简历里捡起周白和丁晶晶的简历放进包里,在酒店附近的餐厅随便应付点肚子,开车去?t大。 刚到车库,夏竹就接到汤倩的电话,对?方在t大刚路演结束,问她在哪儿,要不?要一起喝个咖啡。 自从剧本围读结束后,她俩也快一个多月没见面了?。 夏竹开出酒店车库,想着反正?都要去?t大,便应下这邀约,只是她说:“我人在国贸这边,过去?恐怕还要点时间。” 汤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不?关心她什么到,笑?着说:“没关系,我等你。” 春喜 第51节 夏竹也不?好再拒绝。 或许是算准了?时间,许默抽空给她发了?条短信。 「结束了??组会六点结束,路上慢点开车。」 夏竹捡起手?机瞥了?眼,恨恨地摁灭屏幕。 这人是神算子吗!? 下午五点,夏竹抵达t大。 本以为?要登记个人信息,没曾想这车牌号早登记过了?,保安直接放行。 夏竹开车在校园转了?大半圈,最终在校内的一个咖啡馆找到汤倩。 将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夏竹跟汤倩打了?通不?到两分钟的电话,她走进汤倩说的那家咖啡馆,一进门就看她安安静静坐在角落。 这个点儿是上课时间,咖啡馆没什么人。 夏竹走进去?,路过前台点了?杯拿铁,提着包不?慌不?忙走向汤倩。 将包随手?丢在沙发,夏竹一屁股坐在汤倩对?面,懒懒问:“你一个人?” 汤倩的视线落在被夏竹随意对?待的爱马仕brikin黑包,心疼地蹙眉:“小六位数的包随便扔,不?怕坏啊?” 夏竹显然不?心疼,吝啬地都没往那方向瞥一眼。 拿铁上桌,夏竹端着喝了?口,眯着眼打量起眼前的姑娘。 一条大牌春秋款白裙穿她身上,披着一头柔顺的直发,跟朵白山茶花似的纯洁,瞧着人畜无害,实则心机颇深。 脖子上戴的那条项链也是限量款吧?还有手?腕上的那块价值六位数的手?表,她怎么觉得林之珩也有一块类似的? 啧,情侣表啊。 这俩还玩这套?看来和好了?。 夏竹打量结束,啧啧赞叹两声,似笑?非笑?问:“你跟林之珩和好了??” 提到林之珩,汤倩的眉眼耷拉下来,神情有些无奈:“有吗?” “我记得上次见面,你手?上可?没有这块表。” 哦,是这块表暴露了?啊。 汤倩余光落在表上,笑?着摇头:“我们俩又没吵架,何?谈和好一说。这表确实是他?送的,不?过不?是为?了?和好,是为?了?……减少麻烦?” “可?能对?他?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事?儿。” 况且,送礼的人远在上海,只一通电话便让人解决了?这事?儿,压根儿用不?着他?出面。 汤倩有时也很恼怒,想跟那个男人大吵大闹,然后甩手?说一句:“我不?伺候了?!” 可?是每次想法刚冒头,身边的人就说:“你没了?林之珩能在圈里独立行走吗?” 她自己也问:“你舍得吗?” 问着问着,汤倩就不?想了?。 反正?都这样了?,能熬一天是一天,反正?他?不?会娶她不?是吗?反正?他?家里人反应过来不?会放任他?这样疯。 夏竹见汤倩隐匿在情绪里,担忧地叫了?声。汤倩抬起下巴,指了?指夏竹包里露出来的一角简历,突然转移话题:“你开了?工作室?” 夏竹点头,“折腾了?好几周,刚弄好。最近忙着招人呢。” 汤倩撑着下颔,低眉顺眼地看了?阵夏竹,出其不?意问:“签艺人吗?你看我怎么样?” “我的影视约可?以签你工作室。” 夏竹有点惊讶,没想到汤倩有这想法。老实说,她还挺想签汤倩的,只是她现?在的工作室都没成型,汤倩本人同意,她经纪人答应? 喝了?两口咖啡压惊,夏竹搁下杯子,纠结问:“你同意,你的团队也答应?” 汤倩迟缓地点了?点头:“我可?以自己做决定。” 夏竹当然没意见:“那完全欢迎~” “我回去?拟合同,到时候咱俩再协商细节。不?过,你真不?用跟你经纪人商量商量?” 汤倩思索两秒,说了?实话:“其实我之前的合约是林之珩帮忙签的。” “不?过他?在这些事?上挺尊重我的意见,我回去?跟他?说一声就行。” 夏竹感觉今天太过顺利,伸手?同汤倩虚虚的握了?握手?,甜着嗓子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人坐了?没几分钟,许默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夏竹歉意地朝汤倩笑?了?下,拿着手?机,起身去?外面接电话。 电话里,许默温润的声音划破耳膜:“在哪儿?” 夏竹回头看了?看咖啡馆的名字,开口:“学校的咖啡馆,店名1911,建馆这边。” 挂断电话,夏竹再次走进咖啡店,汤倩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没变。 夏竹刚坐下,汤倩的问题便接踵而来:“那帅哥?” “嗯。” “学生还是?” “老师。” 汤倩哦了?声,点评一句:“看气质也不?像学生。” 夏竹眨眼,好奇问:“什么气质?” 汤倩恢复之前的神气,一针见血道:“博学多识的气质。” “看起来就是学霸的那种。跟你不?太搭,你像学渣。” 夏竹:“……” 也不?用这么直白。 汤倩也就这么一说,很快转下一个问题,她抬起下巴问夏竹:“你俩待会儿有约?” 夏竹还在计较上一句,回答得不?是特积极:“不?算有约,就一起吃个饭。” 汤倩若有所思嗯了?声,突然问:“我缺个饭搭子,能跟你们一起吗?” 夏竹:“?” 汤倩也不?太好意思,可?是她现?在心情很差,不?想一个人待。 她咬了?咬唇瓣,可?怜巴巴问:“很冒昧吗?” 夏竹一想到马上要签她,琢磨半秒,摇头:“不?冒昧,求之不?得。” 汤倩坐回去?,笑?着开口:“那行,晚上我们仨一起吃,我请客。” 许默刚走进咖啡店,还没扫描到夏竹的人影,就听到夏竹喊了?声:“这儿。” 他?转身迎上夏竹欢喜的脸,习惯性地走上前,只是走到一半,瞥到旁边的汤倩,许默脚步一顿。 汤倩倒是格外淡定,还友好地打了?个招呼:“许先生,好久不?见。” 夏竹心虚地瞄了?瞄许默,笑?眯眯问:“临时加了?个朋友,不?碍事?吧?” 许默插兜站在原地,神情说不?出的淡定:“你开心就好。” 可?细听下去?,多少有两分酸气? 第41章 三人在清华西路附近的一家京菜馆吃饭。 餐厅环境很好, 边上有一片荷花池塘,只可?惜这个?季节,荷花已经开过?头?, 独留一匝幽绿的荷叶。 饭桌上夏竹咬着筷子, 主动找话题化解尴尬的氛围:“这是我朋友汤倩。” “这是许默, 我一个……朋友。” 只是后面那句「朋友」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有股子欲盖弥彰的意味在里头?。 被介绍的两人格外默契地侧目看向介绍人, 夏竹被他俩盯得心虚,端起茶杯抿了口, 装没看见。 他俩其实也算互相认识,不过?这是夏竹第一次正式地介绍对方,两人都配合夏竹,彼此都官方、体面地打了个?招呼。 汤倩身?份特殊,夏竹特意找老板要了间包厢,封闭安全?的空间里, 三人各自坐一方,有点“桃林三结义”的错觉。 夏竹撑着下巴, 想着该如?何巧妙地让这冷淡的局面活跃起来。 期间她不是皱眉, 就是咬唇, 神情说?不出?的纠结。 许默看出?她的意图, 主动跟汤倩聊起来:“南方人?” 汤倩意味不明地看眼许默,点头?:“闽南人士。” 许默保持着距离,似是回忆起什么, 礼貌地寒暄一句:“我去过?泉州, 当地语言挺有韵味, 就是听?不太懂。” 汤倩笑了一下,随口说?了句泉州话:“哇嘎意哩。” 夏竹仿佛在听?外语, 满脸迷茫问:“什么意思?” 汤倩正要翻译,旁边的许默先一步出?声:“我想你的意思。” 夏竹好奇地眨眨眼,问汤倩能不能教教她。 汤倩却一脸诧异地看着许默,没想到?他能听?懂。 林之珩第一次知道?她是泉州人,几乎对那个?城市毫无印象,当着她的面在百度上搜索了一番,最后思索着问了句:“闽南语难懂吗?” 汤倩那时也说?了这句,林之珩跟夏竹一样迷茫地看着她。 本以为他会问什么意思,他却笑着握住她的手指,精力全?放在别处了:“你手怎么这么冰?” 关于那句「我想你」的解释,汤倩始终没能递出?口。 那是北京刺骨的寒冬,比天气更冷的是她那颗玲珑剔透的心脏。 春喜 第52节 可?现在,一个?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男人竟然?准确地翻译出?这句话,很难不让她动容。 那感觉就像曾经被人推进咸湿、冰冷的沼泽,她渴望那人能够回头?看看她,却只见一个?决绝的背影,对方非但不回头?,还要恶狠狠地踩碎她唯一能求救的手机。 而许久后,一个?路人路过?,随手捡起一支玫瑰放在她面前,告诉她:你值得拥有更好的。 汤倩有些难受,她余光落在许默身?上,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或许爱与?不爱高低立现吧。 且有些人注定是没有缘分?的、需要错过?的。 夏竹还沉浸在第一次体验晦涩、优雅的方言里不可?自拔,她尝试着学了好几遍都觉得生疏、拗口,许默看不过?去,出?言纠正她好几次。 他发音标准、嗓音自带磁性,若不是汤倩提前知晓他是地道?的北京人,恐怕会怀疑他是否也是泉州人士。 夏竹学了一半实在学不会,只能放弃,只是眼里还有遗憾:“挺好听?的,就是难学。” 许默闻言,勾唇笑了下,低声宽慰她:“我当初学了小半年,你这会儿学不会正常。” 夏竹好奇问:“你学这个?干嘛?” 汤倩也将目光投递在许默身?上,也想知道?这个?神秘又低调的男人为何要学这门被外地人普通认为晦涩难懂的方言。 许默似是想起什么,无奈地笑了笑,解释:“跟一朋友打赌输了,对方让我学门晦涩的方言。我本来想着学粤语,他说?难度不够,出?馊主意让我学闽南语。” “正巧那段时间去泉州出?差,顺便跟当地的婆婆学了几天。” 夏竹:“……” 她对许默学泉州话的原因没兴趣,对他打的什么赌很有兴趣。 贼兮兮地觑一眼许默,夏竹探过?头?,小声问:“你打的什么赌?” 许默欲言又止地看着夏竹,问她:“你真要听??” 夏竹昂了声,抬起头?颅,湿漉漉的眼睛热烈地看着许默,大大方方表示她想知道?。 许默难得面露窘迫,在俩姑娘的视线逼迫下,他不太好意思地说?:“……很没意思的赌约。” “时间太过?久远,我记不太清具体流程,只记得当时赌的是你高考分?数能不能上六百。” 夏竹:“?!!” 她眼含威胁问:“你压的能还是不能?” 许默食指向上推了下眼镜,嗓音晦涩道?:“……不能?” “这也不能怪我,你当时文化成绩确实不太好。” 夏竹冷笑,“难怪你会输!我虽然?比不上你们,但是好歹也考了612分?。那朋友是三哥吧!你们俩别太过?分?!” 许默:“……” 汤倩见两人有吵起来的迹象,突兀地插了句:“我文化成绩才四百多分?。” 夏竹的气忽然?散了,她撑着脑袋瞧着满脸无辜又无奈的汤倩,莫名觉得她又可?爱了几分?。 门口响起敲门声,一溜烟的、水灵的、穿着统一制服的漂亮妹妹端着精致装饰的菜一道?一道?上桌,刚才尴尬的画面被外来人打破,空气中?流动漂浮的菜香勾起了肚子里的蛔虫,夏竹馋得眼冒星光。 最后一道?上了小吊梨汤,许默自然?而然?拿过?夏竹的汤碗给她盛了小半碗,小心翼翼放她手边,还不忘提醒一句:“小心烫。” 夏竹习惯地哦了声,暂时没碰那碗汤,而是捏着筷子挑了块椒麻排骨放在碟子里,慢慢啃着。 油渍不小心沾到?手指,夏竹本能地皱眉,她眼神四处溜达找纸巾时,许默已经体贴地递上一张湿巾。 汤倩将这幕尽收眼底,隐约意识到?夏竹好像习惯了许默的照顾,而令汤倩诧异的是,许默这样的人竟然?会体贴地照顾一个?人。 她以为他们这种人打小钟鸣鼎食、乘坚策肥的长大,习惯了他人的伏低做小,恐怕不会做到?这个?份儿。 可?真见了这场面,汤倩着实难相信。 那感觉就像是偶然?闯进一片曾经陌生而又向往的领域,她以为这个?世界应该本该是黯淡无光的,可?突然?冒出?一个?人告诉她:这世界有它自己的运行法则,是你太狭隘了。 汤倩悟出?一个?道?理,她之前以为有钱有势的人不会有爱情,现在觉得,爱情如?果发生在他们身?上,恐怕比她这样的人更纯粹、更简单。 什么都不缺的人才能更好的爱人,不是吗? 那顿饭汤倩吃得不算认真,眼神净往两人身?上飘。 席间许默一直照顾着夏竹,一会递纸巾一会夹菜,一会帮忙倒茶水。 夏竹其实性格很好,出?身?优渥,却能与?普通人打成一片,还能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保持自己的初心,很难不说?一句羡慕。 这样好的一个?人身?边有这样一个?温柔体贴的男人好像也不过?分?。 夏竹见汤倩吃得不尽兴,搁下筷子问她:“你怎么不吃呀?” 汤倩回过?神,看着一桌子的地道?京菜,翻出?王雪青的微信,点开对话框,递给夏竹看:“谁让我是女明星呢,得保持身?材啊。” 屏幕上满满当当的警告,第一条就是——「十一月进组,你必须瘦到?80斤。」 夏竹咬了口排骨,十分?庆幸道?:“幸好我不是女明星,可?以不用顾及身?材管理,吃遍世界所有美食。” 汤倩:“……” 故意的是吧? 一顿饭吃了足足两个?小时,俩姑娘说?说?笑笑,也算过?得充实。 汤倩明早有活动,助理一早就在饭店门口等着。饭局结束,三人在门口告别。 当然?,这顿饭最后是许默结的账。 汤倩中?途找借口出?去买单,结果刚走到?前台就瞧见许默已经接过?收银台小姐递过?来的账单、铂金卡,那样子摆明是已经结完账了。 她脚步不由自主停下来,看着那道?颀长的身?影慢慢走过?来,莫名有些畏惧。 许默也看到?了汤倩,他将铂金卡塞回钱包,笑着搭话:“让女士买单好像有点羞耻,汤女士不介意这次我请您?” 他留了很多余地,足够汤倩感激他的体贴。 汤倩抿了抿唇,看着面前看不清情绪的男人,突然?问:“您跟林之珩——” 许默似是察觉到?汤倩要说?什么,不慌不忙打断她:“他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可?私下来说?,我跟他并不熟。汤小姐应该比我更清楚他的为人。” 说?到?这,许默余光落在不远处半阖的包间,单手插着兜,善意十足道?:“夏竹是真拿您当朋友,以后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可?以给您讨个?好彩头?。” 这话的分?量有多重,只有汤倩明白。 当然?,能得到?许默一个?承诺的前提是汤倩值得夏竹真心对待。 汤倩必然?也对夏竹毫无保留,至少得对得起她的另眼相看。 思索片刻,汤倩朝许默感激一笑,“许老师的好意我心领了。” — 回去的路上,夏竹坐在副驾驶,侧头?瞄着开车的男人,突然?问:“我那车——” 许默回她:“车库。” 夏竹了然?地哦了声,不太规矩地侧着身?子,一言不发盯着许默看。 依旧是正装装扮,只是这次没那么规矩,领带没系,领口解了两口,衬衫下摆也没扎进皮带,好端端的一个?人莫名有点渣男的感觉。 夏竹脑袋微偏,止不住地赞叹:“好看得不要太过?分?。” 许默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笑,前头?是汪洋车海,许默停下车,转过?脸看着满脸娇俏的夏竹,故意问:“谁?” 夏竹指尖路过?中?控台,慢慢摸索到?方向盘,覆盖在许默的手指上方,毫不吝啬道?:“你啊。” 外面是焦急的、水泄不通的车流,喇叭声此起彼伏,而车里是岁月静好、暧昧叠生。 那只柔软的手顺着温热的指节、脉络,一点点爬到?手臂,指尖仿佛在弹钢琴,窸窸窣窣扰人清宁,酥麻痒意自心里蔓延至五脏六腑。 偏生那双浸着水雾的杏眼迷瞪瞪地看着他,眸子里充斥的无辜、玩味令人心头?一震。 这样子怎么不算勾人心魄的小仙女呢。 许默放纵小仙女在他身?上点火,他则面不改色降下车窗,任冷空气飘进来,驱散他不知哪儿来的躁动。 车流堵着一动不动,前后左右的司机似乎等得不耐烦了,一声声摁着喇叭,扰得人彻底没了旖旎。 夏竹面露不满地切了声,收回手,好心放过?许默。 许默却暗自松了口气,心想,小仙女施的魔咒终于解了。 晚十点,夏竹进浴室将自己冲洗得干干净净,湿着头?发趴在床上玩手机。 丁舒桐给她发了张照片,姥姥坐在躺椅里睡着了,手里还捏着一本童话书?在看。 夏竹仔细瞄了眼童话书?,哟,看的「白雪公主」呢。 真没想到?,快八十岁的老太太还有如?此童心。 夏竹啧了声,摁住语音键,发出?感慨:「姥姥这是童心未泯啊~」 丁舒桐正愁抓不到?人,听?见手机振动,瞧见回复,立马给夏竹打了个?视频通话。 夏竹本想像往常一样接通,手指落在绿色键上方,突然?想起这是在七号院,不是在她的小公寓。 丁舒桐去过?无数次,对她小公寓的环境了如?指掌,她若是暴露出?一角,一定被丁舒桐揭穿。 夏竹急急忙忙爬起床,穿着拖鞋在这套房子里转了大半圈,终于找到?一个?角落与?她的小公寓环境相匹配,那就是许默的书?房。 前几天她刚把她看过?的书?全?都公寓搬进许默的书?房,并单独布置了一个?小区域供她临时工作。 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许默在修改一个?学生的毕业论文,听?见动静,抬眼扫向面色慌张的姑娘,眼神问她怎么了。 只见夏竹冲他竖着手指比了个?「嘘」,又晃了晃手机,示意让他安静点,她接个?视频。 许默其实没看清屏幕,只瞥见一道?残影。 夏竹脱掉拖鞋,一脚踩在地毯,又打开落地灯,一屁股坐在她购买的懒人沙发,背景对着她新装置的小书?架,接通视频。 下一秒,丁舒桐的疑问接踵而来:“这么久才接?你在干嘛?” 夏竹拍拍还未平静的胸口,露出?甜甜的笑容,随口胡扯:“刚在洗手间洗脸没听?见。小姨你有事儿吗?” 丁舒桐看着屏幕的姑娘,总觉得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怪。 她琢磨片刻,说?清这通电话的来意:“中?秋节老太太就想见你,结果十月都过?半了也没瞧见你的人影。” 春喜 第53节 “你最近忙什么呢?彻底没了踪影似的,总联系不上人。” 夏竹闻言,面露愧疚。 突然?想起前几天双节,按照往年的惯例,她肯定会跟家里吃个?团圆饭,今年却忙东忙西,把这事儿忘了个?干净。 夏竹举着手机,同视频里的人讨巧地笑了笑,小声解释:“小姨对不起啦。我这次是真有事儿。最近一直忙着开工作室,事儿太多,真记不住。要不我明儿过?来陪姥姥吃个?饭当作赔罪?” 怕丁舒桐再次数落,夏竹急忙转移话题:“刚那张照片我收到?了,姥姥怎么突然?看起童话书?了?不过?这两年「白雪公主」的风评好像不太好,网上都说?她太不独立……” 许默本来准备给夏竹留出?一点私人空间,结果刚要走就听?到?丁舒桐在电话里说?:“老太太看童话书?还不是因为想抱孙子了。” “谁让你迟迟不找男朋友,也不考虑结婚。老太太昨儿翻到?你小时候的照片,一个?劲地夸你可?爱,又伤心自己年纪大了,不知道?能不能亲眼看你结婚。” “不是小姨催你啊,你也该找个?对象了。” 夏竹听?得眼泪汪汪,却又不敢跟丁舒桐坦白她跟许默已经领证的事实,只能咬着手指说?她努力再努力。 丁舒桐看她可?怜巴巴的,也不再说?这些老生常谈的话题,反而聊起了夏崇惟:“你爸最近忙得晕头?转向,我前儿看他都瘦了一圈,怪可?怜的。” “你这个?当女儿的也不知道?关心关心你爸,整天不见人影。” 夏竹是真愧疚啊。 她是真忘了,总觉得他们还年轻,不会老。可?回头?看,早已经不是当年了。 跟丁舒桐讨了几句饶,又约好明天一起吃个?饭,夏竹挂断电话,情绪有些低落。 许默见状,搁下手里的活儿,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肩头?的湿发,蹙眉:“头?发吹干了再睡,不然?后面头?疼。” 夏竹没理会许默的唠叨,丢下手机,站起身?一言不发扑进许默怀里。 许默见她心情不佳,习惯性地搂住她的腰,任由她在他身?上寻求安慰。 许默知她是被那通电话影响,抚摸着她后背的线条,突然?问:“抽时间把咱俩领证的事儿跟他们提一提?” 夏竹当场呆住,她冷静三秒,怂了。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轻轻嘶了声,拒绝许默的提议:“不行,小姨要是知道?我偷偷领证了,会打死我的。” 怕许默多想,夏竹默默添了句:“……再等等吧,等时机成熟再说?。” 许默:“……” 等她觉得时机成熟,恐怕晚了。 第42章 翌日上午, 夏竹特地抽时间去小姨家负荆请罪。 门铃作响,丁舒桐开门瞧见那张唇红齿白的小?脸,眉间微堆的褶皱骤然一松。 夏竹趁机扬起乖巧的笑容, 恰到好?处地装可怜:“小?姨, 想死你啦~见到我惊不惊喜?” 说着说着夏竹就开始抱怨:“你是不知道我最近有多?忙。前一阵儿天天跑工商局、请人吃饭、跟人面试什么的……人都快累疯了。当老板可真难, 早知道我就不开工作室啦。” “我前前后后跑了好?几趟上海, 坐飞机都快坐吐了。” “小?姨您就原谅我这次啦, 我下次保证不会再犯。” 话说得?信誓旦旦,可真到了下次, 谁知道长没长记性。 这姑娘一贯喜欢嘴上服软,心里倔强,自己决定的事儿谁劝都没用?。 若不然当初也不会那么死心眼,整出当年?的麻烦。 丁舒桐懒得?辨认夏竹话里有几分?真假,她退开半步,眼神示意人进?门再说。 夏竹立马有眼力见地钻进?门, 手撑着玄关柜,边换拖鞋, 边与坐在沙发上看?童话书的老太太搭话:“姥姥, 好?久不见, 我想死你啦。” 表情太过浮夸, 实在不忍细看?。 夏竹换完鞋凑到老太太跟前,特意弯腰瞅了瞅老太太手里的童话书,皱眉吐槽:“您怎么还在看?「白?雪公主」?小?姨没跟您说「白?雪公主」这两年?风评不好??” 老太太慢慢从童话书里抬起头, 睨了眼面前站着的小?姑娘, 轻轻拍了两下她的手臂, 笑骂:“胡说八道什么。小?公主多?可怜,怎么就风评不好?了?” 夏竹摸摸鼻尖, 乖巧地坐在老太太身边,没敢再惹她不高兴。 这本书老太太已经看?了大半,见到夏竹,她也没心思看?童话书了,摘下挂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布满皱纹、温暖的掌心捧着夏竹的脸端详片刻,断定道:“瘦了。” 夏竹趴在老太太怀里直笑,说她眼睛是杆称,总能精准评判她的体重。 她昨儿刚称了下,身高172cm,没缩水。不过体重48公斤,确实瘦了。 老太太穿了件十分?喜庆的唐装,配上她那张眼睛笑得?眯成缝的笑脸,活像弥勒佛,慈祥得?不行。 夏竹刚准备打趣两句,老太太便握住她冰凉的手指问:“听?你小?姨说你最近在捣鼓什么工作室?” “小?姑娘家家的,自己创业多?累啊。家里又不缺吃少穿的,活这么辛苦干嘛。” 夏竹直笑,脑袋靠在老太太肩膀,声音娇俏可爱道:“哎呀,我也是要面子的啦,总不能一直啃老是吧。再说,给自己找点事儿做挺好?的。我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很开心的。” “你可千万别说什么辛苦啥的,我怕你这么一说,我真半途而废啊。” 老太太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没再反对她,只是话题一转,突然问夏竹:“最近有没有谈恋爱的想法?上次那个冯医生我瞧着人不错,你俩私下有没有见过面?” 冯医生?301医院那个? 若不是老太太提起,她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人倒是给她点赞过几次朋友圈,可私下没有一点迹象,显然彼此都没那心思。 怕老太太乱点鸳鸯谱,夏竹急忙澄清:“人冯医生有职业操守,不会喜欢病患家属的啊。再说了,人有女朋友,您就别惦记了。” 老太太愣了愣,疑惑:“有女朋友了?” 夏竹摸了摸鼻尖,淡定扯谎:“当然,上个月刚有的。人都发朋友圈了呢。” “那姑娘……长挺漂亮,跟冯医生很搭。” 反正不会见面,谁找她对口供呢。 老太太闻言可惜地叹了口气?,不忘给夏竹传授恋爱经验:“这找对象呢,讲究一个缘分?,可缘分?哪儿这么多?。咱可不能光靠等,还得?行动。碰到个好?的得?尽快拿下,否则等你回过神,人早是别人的了。” “市面上的好?男人跟富人珍藏的珠宝一样,可不随意流通。” “不过你也别太挑了,别挑到最后,只剩下一些歪瓜裂枣。” 夏竹看?着满脸智慧的老太太,忍不住竖大拇指,这思想觉悟真超前啊。 不过……她也算聪明? 早早把人骗到手,管它三七二十一,先公有变私有了再说。 丁舒桐亲自在厨房煲汤,听?见外?面的动静,适时地喊了声:“汤圆儿,进?来帮我剥个蒜。” 夏竹轻快地哎一声,立马起身溜进?厨房。 丁舒桐昨晚搜了下夏竹的工作室,瞥一眼躲在垃圾桶旁认真剥蒜的姑娘,随口问:“你工作室怎么开上海了?” 夏竹撕开蒜皮,头也不抬地回丁舒桐:“上海那边有税政优惠,省钱嘛。” 是个好?理由?。 丁舒桐迟疑:“不是为了别的?” 夏竹眨眼,无?辜问:“还能为了什么?” “开工作室肯定是为了赚钱呀。小?姨,我总不能骗你吧。” 锅里排骨汤热滚滚地煮着,丁舒桐审视着夏竹,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你是不是有事儿瞒我?” 夏竹剥蒜的动作一顿,她故作淡定地啊了声,迟缓地摇头:“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儿瞒你。从小?到大我不有什么事儿都跟您说嘛。” 丁舒桐暂时看?不出夏竹哪儿不对,决定放她一马,“最好?没事儿。否则别怪我揍你。” “别在厨房杵着了,出去陪老太太唠唠嗑。” 夏竹莫名松了口气?,将剥好?的蒜瓣全搁在玻璃碗里,转头走出厨房。 老太太靠在躺椅里睡着了,夏竹拿了条薄毯轻轻盖在老太太身上,自个儿钻进?丁舒桐留给她的那间卧室玩手机。 一大早许默就去学校了,夏竹醒来都没见着人。 她趴在床上,举着手机拍了张窗景照,随手发给许默。 对方秒回:「在小?姨家?」 夏竹撇嘴,之前不是叫桐姨吗,怎么突然改口叫小?姨了,听?着怪别扭的。 想是这么想,夏竹还是正儿八经地回他?:「在呢。姥姥今儿又在看?《白?雪公主》,我估计她都能背下来了。」 许默:「挺好?,童心未泯。」 夏竹翻了个身,继续打字:「你看?过?」 许默:「没。」 夏竹撇嘴,居然有兴致给他?讲故事,她摁住语音键,给发了条长达两分?钟的语音条:「从前有个白?雪公主长得?十分?漂亮,她有个恶毒后妈嫉妒她的美貌,故意给她吃了颗毒苹果……你知道白?雪公主最后怎么醒的吗?」 发完语音,夏竹还特意语音转文字瞄了遍,确认没有错别字后,夏竹退出微信,一边等待许默的回信,一边翻看?微博。 她冲浪一直用?小?号,关注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账号,这次点进?去就看?见沈曼青发了条阴阳怪气?的微博—— 「可能运气?不好?吧,总是错过一些对我来说很重要的角色。」 底下的评论全是在揣测《琢光记》选角的事,毕竟官宣之前营销号就一直拉沈曼青出来遛,语气?百分?百确认女主角人选是她。 沈曼青的评论区早被粉丝占领高地,前排大粉都在骂剧组、营销号太垃圾,老是拉沈曼青出来晃,明明之前定女主定的她,结果官宣成了南舒。 沈曼青这两年?才冒头,去年?演了部?清宫戏,角色讨喜,虽然没什么演技,可也凭着角色火了,收捡了大批颜值粉、cp粉。 这条微博很快冲上了热搜前五,隐约有「爆」的迹象,夏竹刷了几页,转回微信准备问江逢要不要做点什么。 结果许默的微信突然弹出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夏竹下意识点开对话框,里头稳稳当当躺了两句:「王子亲吻白?雪公主赢得?胜利?」 「王子的吻可真有用?。」 隔着屏幕都能察觉到这人打这两行字时的表情有多?无?语,肯定带了丝鄙夷、质疑。 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春喜 第54节 夏竹咬牙,锐评:「懂了,你没有童年?。」 许默:「……?」 夏竹扳回一局,得?意地扬起嘴角,给他?发了个「众爱卿为何一言不发jpg」的表情包。 许默回了她一个句号,足以推测出他?的无?语程度。 孟慷培领了个年?轻人回来,丁舒桐怕菜不够,又进?厨房多?炒了两道菜。 夏竹在卧室听?见外?面的动静,丢下手机,爬起床走出去,迎面撞上一张陌生的面孔。 那是张极具艺术气?息的脸型,线条流畅锋利,留着一头桀骜不驯的长头,有一双对谁都孤僻、淡漠的桃花眼。 穿搭也很有特色,一身破洞衣裤,打了耳洞,右耳挂了只钻石耳钉。 夏竹愣在原地,一时间不该作何反应。 孟慷培见状,转身替两人笑着介绍:“这是我最近新带的研究生沈嘉礼,这是我外?甥女夏竹。” “你们俩小?年?轻人聊,我去厨房看?看?怎么样了。” 说着,孟慷培将沈嘉礼转手丢给夏竹招呼,他?转身就走。夏竹有些尴尬,摸着手指上的戒指没说话。 老太太早睡醒了,不过瞧见新来的年?轻人是个讨喜的孩子,悠哉悠哉起身去阳台浇花。 夏竹作为主人,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待客。 她给沈嘉礼倒了杯温热水,打量两眼人,主动问:“你是美术生?” 沈嘉礼态度不算热衷,瞥一眼夏竹,不咸不淡嗯了声,补充:“我学国画的。” 孟慷培也学国画,甚至是国画大家,夏竹并?不意外?,她就是找个话头罢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有点像在审讯室,聊天也像在审犯人,少了几分?温情。 夏竹后悔刚刚为啥不把手机带出来,不然现在也不用?这般尴尬到抠脚了,她抓了个抱枕抱在怀里,没话找话说:“你看?着挺年?轻。” 沈嘉礼抬眸盯向夏竹,唇角扯了扯,“我只比你小?两岁。” 夏竹职业习惯,很容易钻字眼,听?他?这么一说,立马问:“你知道我?” 沈嘉礼光明正大盯着夏竹,那样子仿佛要把她看?进?眼里。 夏竹被他?侵略性的眼神冒犯到,隐约觉得?他?这人看?人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艺术品,看?完用?他?独有的秘诀去快速地刻画一个人的性格、五官、特点。 类似于速写?在有限的时间里将一个人的特点放到最大,然后神乎其神地勾勒出这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夏竹觉得?,沈嘉礼真的记住了她。 沈嘉礼坐姿不算规矩,他?伸着修长的大腿,铆钉靴的鞋尖距离夏竹的小?腿不过几公分?,被人占领安全距离的感受并?不好?受,这是夏竹第?二次觉得?沈嘉礼这人不好?接触。 她避让几分?,沈嘉礼察觉到她的举动,手撑在沙发椅,无?所谓地笑笑,嘴上冷不丁回她:“老师经常提到你。” 夏竹足足愣了三秒才意识到他?是在回答上个问题。 夏竹被沈嘉礼勾起兴趣,心痒痒问:“姨父都说我什么了?” 沈嘉礼突然不说话了。 他?用?同样的眼神扫向夏竹时,夏竹已经能够应对,没第?一次那般慌乱无?措。 到底是年?轻,跟她比,还嫩了点,夏竹心想。 只是下一秒,沈嘉礼突然探头凑到她耳边,故意压低嗓音道:“老师说——你是个固执、可爱的姑娘。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夏竹:“……” 姨父上课都在教些什么啊!?? 饭桌上老太太一反常态,既没查户口也没问东问西,全程笑眯眯,直到尾声才淡定地评一句:“这孩子挺有个性。” 夏竹秒懂,老太太是嫌沈嘉礼打扮太潮流,她看?不上呢。 难怪没像往日那般,一碰到合适的年?轻人就凑上去问对方有没有对象,近两年?考不考虑结婚,喜不喜欢当编剧的姑娘。 丁舒桐年?轻时比沈嘉礼还有个性,见状毫不吝啬地夸赞:“年?轻人就得?这么折腾。” 沈嘉礼对这位师母也有所耳闻,同她投去一个“同道中人”的目光,态度比面对夏竹时尊重许多?。 江逢在群里通知三天后进?组,夏竹还在琢磨热搜的事儿,在饭桌上难得?没吭声。 丁舒桐叫了她两次,她才发现她把一块生姜吃进?嘴里了,辣得?她眼眶湿润,一个劲地吐舌头。 一家人忙七忙八,夏竹到处找水时,一旁的沈嘉礼猝不及防地奉上一杯热茶。 夏竹顾不上其他?,接过茶一口闷了,缓解嘴里的辛辣。 一顿饭吃得?鸡飞狗跳,夏竹吃到尾声早没了心情。她进?洗手间缓了几分?钟,再出来又是一副好?心情。 许默中途给她发短信,说他?下午有一个学术研讨会,问她要不要去现场转转。 夏竹一想到进?组后几个月都碰不到面儿,不肯放过这来之不易的相处时间,给他?回了个好?。 许默将地址发给她,夏竹点开一看?,好?巧不巧在美院附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倒不是她多?疑,只是她与沈嘉礼一齐走出小?姨家前一分?钟,姨父随口问沈嘉礼是否回学校,沈嘉礼点头说是。 夏竹车停在车库,她开车出小?区门口正好?瞧见沈嘉礼站在路口等车,犹豫间,夏竹已经踩下刹车停在他?面前。 沈嘉礼插着兜,似笑非笑看?着夏竹。 夏竹呵了声,降下车窗问他?要不要搭顺风车,她正好?要去美院。 沈嘉礼哦了声,回了句:“却之不恭”。 下一秒,他?钻进?副驾驶,行云流水般系好?安全带,偏头同夏竹说了句:“谢谢姐姐的好?意,您真是个好?人。” 夏竹:“……” 她现在把人请下去还来得?及? 那是北京的深秋,道路两旁的树叶隐约掉落的痕迹,风一吹,漫天飞舞似雪花。 夏竹受许默的影响,开车没之前那般猛,堵在北四环西路也不觉得?烦躁。 车厢里很安静,谁也没说话。 沈嘉礼一上车就在玩手机,倒是少了许多?尴尬。 五点十分?,许默的电话毫无?征兆地进?来。 似是铃声吵到旁边的人,沈嘉礼从屏幕前慢慢移开目光,视线落在丢在扶手箱的手机,瞥见一个奇怪的备注——烦人精。 下一秒,夏竹划动屏幕,接通电话:“车堵在北四环西路,可能还得?等十分?钟?” 她声音仿佛蒙上了一层柔光,温柔得?不像话。 许默知道她在开车,不厌其烦地嘱咐:“慢点开,注意安全。” “我在酒店门口等你。能找着位置吗?” 沈嘉礼翻动页面的速度不由?自主慢下来,垂着眼皮盯着屏幕上的字,许久没看?到下一行。 夏竹刚要说她打着导航不会走丢,旁边缄默不言的沈嘉礼突然出声:“可以走了。” 声音不大,却刚好?够电话里的人听?到。 许默察觉到夏竹身边有人,声调突然暗了几个度:“你旁边有人?” 夏竹也纳闷,闻言小?声嘀咕:“姨父带回家的研究生,今天吃饭碰到了。他?回美院,顺便搭一程。” 好?巧不巧,许默受邀去央美美术馆看?展。 此刻他?站在幽长、昏暗的走廊,抬眸看?着美术馆长廊上挂着新展出的艺术品,握着手机,不明不白?问了句:“那学生姓沈?” 夏竹疑惑地啊了声,惊讶道:“你认识?” 许默瞥着斜对面的一幅画,视线落在右下角的「沈嘉礼」三个字上,似笑非笑回:“略有耳闻。” 第43章 挂断电话, 夏竹重新扫了眼导航目的地,确认无误后?,她握着方向盘, 心无旁骛地往前开。 沈嘉礼不知何时转过头, 一言不发看着她。 夏竹被他盯得发毛, 情绪波动问:“您有事儿?” 沈嘉礼耸肩, 又歪过头看窗外。 夏竹撇嘴, 吐槽:莫名其妙。 老实说,沈嘉礼整个人?瞧着挺吸引人?的。 他那一身自?由奔放、目空一切的气质囿于这狭小的空间, 莫名显得有些逼仄,可一举一动却格外吸引眼球。 那感觉就好像知道这个人?是坏种,是没有同?情心的家?伙,依旧有人?愿意为他奉献一切。 夏竹目光在他身上溜达一圈,最终定格在他右耳戴的那只耳钉上,是颗发亮的钻石。 男人?戴耳钉其实很少有戴好看的, 但是他戴着有股蓬勃的劲儿,野性十足, 看着很不好惹。 从沈嘉礼身上移开视线, 夏竹微微叹了口气, 继续开车。 两人?本就不熟, 气场也?不大合,夏竹总觉得这男孩性格很怪异,却又觉得跟她没关系, 她一路忍着把?人?赶下车的冲动, 终于将车开到美?院附近。 夏竹将车停在路口, 后?背往后?靠在座椅,眼神示意沈嘉礼可以下车了。 他倒也?识趣, 车刚停稳便吧嗒一声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只是刚探出半个头,他突然停住动作,单手?撑着车门,转过身望向夏竹,“要?进学校转转吗?” 夏竹露出疏离的笑,拒绝:“不用。我还有点事儿要?处理。” 沈嘉礼像没听懂似的,依旧杵在车门口,懒洋洋说:“最近美?术馆有我的展览作品,不看可惜了。” 夏竹不解:“?” 她为什么要?看。 夏竹指了指沈嘉礼,问:“你很出名吗?” 沈嘉礼认真想了想,摇头:“不算。” 春喜 第55节 夏竹哦了声,“那我干嘛要?去看你。” 沈嘉礼倒是没想到夏竹拒绝得这么干脆,他盯着夏竹那张有生气的、白皙漂亮的脸蛋,毫不避讳说:“你信不信,五年后?我会成为第二个老师?” 夏竹愣了好几秒才意识到沈嘉礼的意思?是:五年后?他会跟孟慷培一样?出名。 年轻气盛啊。 前途迷茫的情况下就敢断定自?己一定会成功吗? 夏竹不知道的是他今年才20岁,而他早在几年前就凭着网络在画界崭露头角。 如今他在美?术馆展览的那幅画,前段时间刚在孟慷培全国展览一系列画作中被一个大老板挑中,如今已经被人?炒到三?千万的高价,媒体锐评他是新一代?最有个性的青年作家?。 至于只比她小两岁的事儿,就是个谎言。 分明是个锋芒毕露的臭小子?,哪儿是什么良善的奶狗弟弟。 — 许默同?美?院的几个教授看完展览,紧着时间赶去酒店参加学术会议。 只是他没想到,他前脚刚开出央美?,后?脚就瞧见路口停了辆他眼熟的车子?。 挂着京牌的小mini打着双闪,驾驶座的主?人?手?搭在方向盘,侧着身,面带质疑地看着车外停留的打扮得很有个性的男生。 许默没着急走,他踩住刹车,降下车窗,慢条斯理点了根烟,手?臂横搭在窗沿,面色平静地看着眼前这幕奇怪的景象。 像是熟人?间的拉扯,又像是两个陌生人?的无声对峙。 许默抽了口烟,靠在座椅里慢慢吐出嘴里的烟雾,隐约想起美?术馆里一个教授满脸兴奋地指着其中一幅画作跟他介绍:“这幅画的作者是我院的一个学生,这孩子?年轻又有才气。是孟老师新收的关门弟子?。” “怎么说,这学生色彩运用得十分大胆,有点超出预料。” “不过可以预见,他未来一定前途似锦。孟老师对他评价也?挺高,说是这孩子?以后?的成就肯定能超越他。” 许默当时听了几句没当回事儿,如今再看,突然觉得,这小孩是有点本领在身上的。 毕竟,孟慷培看上的人?,总不至于太废物。 夏竹看沈嘉礼还不走,无端生了两分躁意:“你还有事儿?” 沈嘉礼嘴角扯出一丝嘲讽,冷静且客观地揭穿夏竹:“你不信我。” 夏竹反应不及:“什么?” 沈嘉礼站在原地,再次向夏竹重复:“五年后?,我会成为第二个老师。” 夏竹:“……” 她信不信有意义吗? 滴—— 不远处传来一声喇叭响,仿佛唐僧念了紧箍咒一般,瞬间让人?从混沌里清醒过来。 夏竹本能看过去,先是看到那块熟悉的蓝底京牌的车牌号,再抬眸与车里的男人?遥遥对视。 隔着一段距离,夏竹也?能看清男人?眼底的阴霾,似这秋日的天,灰蒙蒙的,给人?湿冷的错觉。 她意外地眨眼,没想到许默竟然出现在美?院门口。 不是说在酒店等她吗?来美?院干嘛? 莫名的,夏竹有种「出轨被抓包现场」的错觉,她皱着眉头,握住方向盘,有些泄气。 沈嘉礼也?顺着夏竹的视线看向那辆停在校门口的红旗h7以及车主?身上,那是一张成熟的、轮廓线条优越的面孔。 美?术生擅长透过皮肉看一个人?的头骨,毫无异议,这个男人?的头骨近乎完美?,标准的三?庭五眼、四?高三?低,身上同?时具有渣、苏、红的特点。 怎么说,绕是沈嘉礼这样?拽上天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真很好看。 偏偏这副皮相是他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人?就坐在车里,什么都不做,就吸走了路人?的目光。即便只开一辆红旗h7,也?能开出百万豪车的感觉。 夏竹早在他鸣喇叭的时候就已经熄火,松开安全带,下车跑向他。 她毫不顾忌地走近许默,隔着车门跟他搭话:“你怎么在美?院?” 许默怕烟头烫到夏竹,故意拿远一点,余光落在不远处站着不动的沈嘉礼身上,不紧不慢解释:“陪几个教授看个展。” 说着,许默弹弹烟灰,轻飘飘问一句:“那是?” 夏竹倚着车门,想到沈嘉礼刚说的那些话,皱着眉回他:“姨父的学生。” “是个挺大胆的年轻人?。” 许默不明意味笑了下,问:“多大胆?” 夏竹在许默面前完全换了个人?,没了「姐姐」的威严,宛如一个陷入爱情的小女?生,抱着手?臂,小声吐槽:“这小孩说五年后?他会成为第二个姨父。” “姨父那么有天赋的一个人?也?……二十八岁才出名吧,这小孩才多大啊就想这么远。”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许默无端地想起美?术馆几个教授对着那幅画齐齐赞叹的画面,他掐断烟头,客观评价一句:“他还真有这个可能。” 夏竹一头雾水,“你看过他的画?” 许默不予置否地嗯了声,多说了两句:“刚在展览馆不小心看到了,挺有意思?的一幅画。” “学院那些老师评价挺高。” 夏竹怀疑地看了眼沈嘉礼,正好与他对视上,他似乎瞧出她的不相信,扯了扯嘴角,转身往反方向走。 他背影干脆利落,带着一丝狠劲儿。 夏竹突然意识到,他可能真没撒谎。 不过彼时的夏竹只当一段小插曲,压根儿没放心上。毕竟,心有所属的人?在一心一意对待一个人?时,是不会太在意或者关注到旁人?的视线的。 当然,许默也?偷偷给她上了眼药水。 夏竹双手?趴在车窗,下巴垫在手?背,整个人?乖巧得不行。 许默默不作声地瞧了几秒,大手?突然扣住她的后?脑勺,倾身亲吻她的唇。 他亲得十分克制,只微微触碰她的嘴唇,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鼻息洒在她的脸颊,夏竹痒得瑟缩。 夏竹差点惊呼出声,这可是学校门口,大白天的,好歹注意点形象啊。 不过许默也?就亲了几秒就放开了她。 亲完,许默理了理被夏竹抓得凌乱的袖口,一本正经问她:“我是谁?” 夏竹瞪圆眼,心里骂这人?是不是傻了,嘴上却说:“许默啊,还能是谁。” 许默笑了声,慢悠悠提醒她:“结婚证还在车里,你要?不要?再看看?” 夏竹:“……” 他是想说他是她老公? — 夏竹重新回到自?己的mini车里,跟着许默的车一路往酒店开。 两人?抵达酒店大堂门口,泊车小弟体贴地上前询问要?不要?帮忙停车。 夏竹拿着包,将车钥匙丢给泊车小弟,迫不及待去找许默。 他不紧不慢从车里下来,还不忘整理领带。 一身商务正装套身上,简直成了他的绝杀武器,无死角的好看。 夏竹就是去凑人?头的,所以并不需要?准备什么。 礼仪小姐体贴地引导他俩进门往哪个方向走,直到到达会场门口才回到自?己的岗位。 夏竹视线溜达一圈,看到不少教育界、商界以及政界的大拿。 看来这次研讨会的分量挺重,主?办方能够邀请这么多人?。 她瞄一眼大屏幕,右下角写着主?办方的名字,是几个高校联合举办的。 找到许默的座位卡坐下,夏竹挨着坐他旁边,担忧会不会影响到他。 正想找个理由离开,一个染了白的中年男人?突然凑过来打招呼:“许老师。” 许默瞧见人?,礼貌站起身,温和地打了声招呼:“张老。” 夏竹认识他,财经新闻里的常客,某行行长。 许默触及领域内,整个人?仿佛在发光,与这位行长谈笑风生的同?时还能换取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怎么说,褪去「人?民教师」的头衔,他私下其实也?是个有利可图的商人?。 两人?谈到尽兴处,对方突然话头一转,将注意力落到一旁无所事事,却又不想太跌面儿,故作淡定的夏竹身上,晦涩不明地问许默:“这位是?” 夏竹这才意识到是在问她,她还没想好怎么回,许默的大手?便冷不丁地覆盖住她的小手?,当着对方承认:“我太太。” 张老一愣,显然没想到许默已婚,他审视的目光不慌不忙掠过夏竹,最后?笑着说:“没想到许老师这么年轻,竟然结婚了。” “我还说把?我女?儿介绍给您,看来是我唐突了。” 许默脸上露出一丝歉意,委婉回绝:“是我没这个福分,您操心了。” 张老被许默哄得心花怒放,转而聊起其他话题。 夏竹却怎么也?静不下心,眼神恍惚地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许默刚刚说的什么。 他说的我太太? 不是说隐婚?谁让他说出来了? 夏竹一肚子?疑惑,想要?抓着许默问个明白,可整个研讨会从开始到结束,要?么有人?找他谈话,要?么他上台演讲,一整场下来,夏竹压根儿找不到机会问他。 好不容易捱到研讨会结束,学院几个老师又邀请许默吃饭。 许默推辞两次都未果,只能无奈答应。 趁人?群离散之际,许默终于有空抽身问夏竹:“待会儿有个饭局,你想去吗?” 夏竹憋着气,想问原因。 春喜 第56节 可看着许默那张面不改色的脸,突然没了勇气。 或许他不是故意的? 夏竹犹豫片刻,点头:“去呗。” 饭局就在楼上,两人?一同?进电梯,夏竹贴着许默,小声问:“都有哪些人??” 许默真想了想,含糊不清地说:“应该就学院几个老师,顶多来几个老板。” 夏竹哦了声,想的是,他带她过去,如果又有人?问她是谁,他该如何作答。 地点在酒店八楼一间包厢里,许默带着夏竹进去,席间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许默说得不错,就几个学院的老师和刚刚那位行长、三?两不认识的老板,以及两个学生。 夏竹进了包间,扫描完一圈人?,最终将目光定在斜对面的小姑娘身上。 如果她没记错,这是她第三?次碰到这女?生。 叫什么来着? 苏禾吗?许默的学生。 这世界还真是小得可怜。 苏禾是前学生会主?席,今天是跟学生会的同?学过来帮忙老师布置会场的,顺便听听今日的研讨会主?题。 她知道许默要?来,十月的天儿,顶着路上的寒风,特意换了条修身的白裙子?,只为让他看一眼。 可惜,研讨会开始到结束,他的目光甚至没往角落看一眼。 明明他上台前,她还贴心地给他递上话筒,结果也?没能跟他说几句话。 他接过话筒,也?只是一视同?仁地跟她说了句谢谢,态度疏远得令人?难过。 她以为他对谁都这样?,可亲眼看到他牵住一个女?人?的手?,眉眼里全是那女?人?的样?子?,苏禾才明白,他对人?是有区别的。 饭局中途,夏竹找借口去了个洗手?间,再出来,碰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她挑挑眉梢,扯了张擦手?纸不紧不慢擦着手?上的水渍,等对方先开口。 显然小姑娘沉不住气,几步走到夏竹面前,淬火的眼神锁住她,语气抱怨地问了句:“你跟许老师是什么关系?” “他好像对你很好。” 夏竹将用过的擦手?纸随意丢进垃圾桶,从手?提包里翻出口红管,对着镜子?补妆。 苏禾站她背后?,死死盯着夏竹,仿佛要?将她身体盯出几个洞出来。 夏竹忍不住好笑。 将口红管扔进包里,夏竹似是终于想起这号人?,视线落在苏禾的脸上,皱眉:“你是许默的学生?” 苏禾听夏竹直呼许默的名字,神情犹豫地点头:“是。” 夏竹哦了声,拖长语调问:“他这人?挺烦吧?” “你凭什么说许老师烦。他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烦。” 苏禾一下子?炸毛,看向夏竹的眼神满是敌意,夏竹越发觉得这姑娘没脑子?。 这时候夏竹竟然离题地想,汤倩跟这些家?伙比,简直好太多了。 至少她不会痴傻地凑上去问一个女?人?,她跟她喜欢的男人?是什么关系。 或许这就是成年人?的可贵,可惜,面前的姑娘虽然是个成年人?,但是还是个没出社会、没经历各种妖魔鬼怪的女?大学生,她还保持着她的天真、单纯。 老实说,夏竹对这样?的姑娘一向很仁慈,一是觉得没必要?跟她们计较,二是觉得跟笨蛋打招呼太累了。 她喜欢聪明的姑娘,不喜欢这种看不清形势还自?以为是的女?孩。 苏禾看不懂夏竹怜悯的眼神,倔强的一张脸上满是怀疑,她没得到答案,坚持问:“你凭什么说许老师烦。” 夏竹撇嘴,微抬下巴,态度说不出的恶劣:“我乐意,不行吗?” “他在我这儿就是个烦人?精,我烦透他了,可以吗?” 烦什么。 当然是烦他整天给她招惹些没必要?的情敌。 她不烦他,烦谁? 夏竹不想再跟这姑娘浪费时间,拎着包绕过她,一言不发往包间走。 推门进去,她脸上重新堆着笑意,再次融入这个和谐的饭局。 许默隐约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趁着大家?没注意,许默凑过身,小声问:“不高兴?” 夏竹想到洗手?间那幕,不满地哼了声,笑问:“你到底有多少红颜知己?” 许默表情一僵,一字一句反问:“红、颜、知、己?” 说着,他语气平和道:“我哪儿来的红颜知己,别污蔑我。” 夏竹愤懑不平,懒得搭理:“你自?个儿清楚就行。” 许默义正言辞地否认:“别污蔑我啊,没有的事儿。” 那一刻,他的眼神清清白白,算得上无辜。 第44章 都是些体面人, 搞学术的?,骨子里都带点清高。 当然,饭局上也有几个商人时不时与许默聊聊现在变化无常的股票市场, 聊a股的?行情, 或者聊如今的一些政策对金融行业的影响。 许默应付得很?好, 不显山水地与人谈论几句无关紧要的?, 然后?话题一转, 突然对着一个戴眼镜的、梳着背头的中年男人介绍:“林总,这是我?太太夏竹, 最近新开了个编剧工作室。您要是合作意向,可以考虑考虑她。” 男人本来还在请教许默上市的事儿,闻言扭脸看向一旁的?夏竹,眼神里带着审视与惊讶。 似乎没料到许默竟然这样明?目张胆地?推出自己的?太太,给她介绍人脉。 夏竹也惊了,这是他第二次向众人光明?正大介绍他俩的?关系。 「我?太太」三?个字太有含金量了, 夏竹隐约觉得席间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她身上。 有几个教授甚至开起玩笑:“许老师什么时候结婚了?怎么没邀请我?们喝喜酒。” “许老师藏挺深,不过与夫人倒是郎才女?貌, 瞧着真般配。” “这一结婚, 学校多少女?老师要失望了。” 背头男人很?快反应过来, 笑着同夏竹握手, 十分体面地?将?胸兜里的?名片递给夏竹:“能跟夏老师联系是我?的?荣幸,我?早听过您,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所以说, 生意人就?这么夸张。 若不是有求于许默, 这样的?角色恐怕不会搭理夏竹。 夏竹偷偷瞄了眼名片, 这公司虽然没上市,可也出了好几个s+项目, 可以与如今几个火热的?上市影视公司齐驱并驾了。 到最后?,背头老总似乎不放心,还妥帖地?跟夏竹交换了联系方式,说是有机会合作。 夏竹如今做了老板,也学了一套应付人的?说辞,当着面加了联系方式,笑着说一句您费心了。 饭局结束,许默妥帖地?安排几个教授离开,他站在酒店的?旋转大堂门口,接过泊车小弟递过来的?车钥匙,又?转手交给身旁的?夏竹,声音低低道:“席间喝了点酒,你开还是找代驾?” 夏竹的?车也在车库,她琢磨片刻,找了个代驾开她的?车,她自己开许默的?车。 路上许默瘫坐在副驾驶,手揉着眉心,看起来很?难受。 席间敬的?酒全喝进了他嘴里,夏竹滴酒没沾,只喝了他特意找服务员要的?橙汁 车厢封闭,夏竹闻着许默的?身上酒气,翻了翻手套箱,从里取了瓶苏打水递给许默,让他喝点。 许默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两口,胃里翻滚的?恶心被暂时压制,好受许多。 夏竹留心瞅他两眼,察觉到他缓过来了,趁着他理智不清晰,突然问:“你为什么突然暴露咱俩结婚了?” 许默脑子有些混乱,没听清:“什么?” 夏竹咳嗽一声,再问:“「我?太太」是怎么个意思?” 许默回忆半秒,想起什么,笑意从嘴角蔓延到眼里,迎上夏竹质疑的?目光,许默掷地?有声问:“你本来就?是我?太太,我?这么说有错?” 夏竹:“……” 错是没错,不是说好了隐婚的?吗?他这一说,迟早家里人知道啊。 明?明?夏竹什么都没说,许默却看懂了她的?意思。 他低头一笑,满面春风说:“多大点事?儿。今儿不说,改天也要提。再说,我?平白无故带个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姑娘去饭局,然后?我?什么也不解释,人私下怎么看你?” “已婚男人不好吗?你很?想别人给我?介绍对象?” 夏竹:“……” 不想。 不过这是正经理由?? 不等夏竹反应,许默扯了扯领带,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阖上眼嘱咐:“慢点开,我?歇会儿。” 夏竹见状只能愤懑地?瞪一眼把什么事?儿都算特准的?男人,扭过头继续开车。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头的?瞬间,闭眼的?男人嘴角莫名翘了三?分。 — 车上堵了一段路,回到七号院,足足用了一个小时。 她把车停进车库,许默闭着眼似乎睡熟了。 夏竹松开安全带,侧过身饶有兴致地?打量许默的?睡颜。 他睡姿很?规矩,两条腿委屈地?拘束在车厢,后?背虚靠在靠垫,手撑着额头,阖着眼皮安静地?坐在那儿。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睡着了。 夏竹直起腰,双腿跪在座椅,凑过身,伸出食指小心地?戳了下许默的?眼皮。 谁知他警惕性很?高,立马睁眼,大手精准地?抓住夏竹捣乱的?手指。 春喜 第57节 若不是夏竹惊呼一声,恐怕她手指要断了。 意识到是夏竹,许默很?快调整完呼吸,眼皮微掀,意味不明?地?看着爬过来的?夏竹。 夏竹被抓包,尴尬地?想要退回去,结果刚有撤退的?趋势,就?被许默揽住腰肢,一个用劲儿,她猝不及防坐在了许默怀里。 吧嗒—— 许默眼疾手快松开安全带,扶着夏竹的?肩头,手指抬起夏竹的?下巴,对准她柔软的?唇,毫不顾忌地?亲上去。 唇齿间混合着烈酒气、烟味、苏打水味,夏竹难受得直皱眉头,许默却不管不顾,掐着她的?腰,亲得难舍难分。 夏竹刚开始还有反抗的?征兆,到最后?只剩下「苟延残喘」。 她今天穿了条宽松的?墨绿色polo领毛衣,很?方面作乱。 许默温热的?手掌落在腰间,自然而然掀开衣摆,往里探进去…… 暗扣被解开的?那刻,夏竹蹭地?一下睁开眼,眼见温热掌心落在柔软处,夏竹瑟缩肩头,只觉自己的?心也被许默牢牢攥在他手里。 车厢里的?人躁动不安,夏竹隐约缴械投降之际,一道刺耳的?喇叭响起来,原来是夏竹的?小腿不小心蹬在了方向盘上。 许默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似的?,突然僵住。下一秒,他突然恢复理智,松开夏竹的?唇瓣,体贴地?替她扣好暗扣,拉下掀到脖子的?毛衣。 窗外?的?冷空气钻进来,夏竹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冷静片刻,许默哑着嗓子道:“先回家。” 夏竹哦了声,从许默怀里跳下来,熄火锁了车门。 两人从车库到进电梯,再到出电梯,一句话都没说。 夏竹趁着许默掏门卡之际,偷偷瞄了眼他的?下腹,瞥见不该看的?,忍不住暗叹:啧,真能装。 滴的?一声,门锁开了。 夏竹习惯性地?进房间,将?包丢玄关柜,她手撑上面准备拿拖鞋。 嘭—— 门被人锁上。 一切变得有迹可循。 无论是乱了节奏的?心跳,还是凌乱一地?的?衣服,又?或是互相交换的?呼吸,夏竹刚开始还有所顾忌,后?面完全沉溺其?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线条柔美的?后?背抵在冰冷的?落地?窗前,呼吸急促中?,她不经意看了眼外?面。 陡然发现,北京的?深秋竟然能看见星星。 密密麻麻地?布满整个夜空,为这静谧的?夜色添了几分浪漫。 — 一觉醒来,身体被车碾过似的?,浑身酸疼。 夏竹呼了口气,忍着骂人的?冲动,爬起床走进洗手间。 再出来,她神清气爽。 换了套衣服,夏竹准备中?午出门跟汤倩经纪人谈汤倩的?影视约。 约了下午一点,夏竹瞄了眼时间,现在十一点整。 本以为许默不在家,没曾想夏竹背着包走出卧室就?瞧见许默端着笔记本坐在客厅沙发跟人打电话。 全程英语交流,他一如既往的?流畅。 在家的?缘故,他只穿了套纯色休闲服,头发没打理,柔软地?贴在额头,有点像男大学生。 夏竹眨眨眼,站在原地?好奇地?盯着他。 许默察觉到背后?有人,跟电话里的?人简单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将?手机丢在茶几,偏过头看着准备出门的?夏竹,轻声问:“要出去?” 夏竹环着手臂,饶有兴致地?走上前,单腿跪在沙发,伸手抓了两把许默的?短发,笑眯眯评价:“你今天挺年轻啊。” 许默翘着二郎腿,笔记本搁在膝盖,差点因为她那句话摔地?上,他抬眸睼了眼夏竹,笑问:“只有今天年轻?” 夏竹抬抬下巴,解释:“你穿正装太严肃啦,看着很?沉稳,让人觉得这个人不好惹。但是你今儿这穿着就?有点像男大,挺年轻的?。” 许默哦了声,似笑非笑问:“你喜欢年轻的??” 夏竹:“……” 她是这个意思吗? 夏竹收回手,小声问:“其?实年龄大好像也不是缺点?” 许默气笑,合上笔记本,拖长声调:“年龄大、缺点?我?看起来很?老?” 夏竹啊了声,摇头:“不老啊。不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你离四十还远着呢。”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么在意年龄干嘛?” 怕许默借题发挥,夏竹立马结束话题:“那什么,我?得出门谈个合作。你今天什么计划?” 许默将?喉咙里的?话咽回去,视线不紧不慢落在夏竹裸露的?大腿,这才发现她今天这身穿搭有些奇怪。 上身条纹衬衫配棕色短皮外?套,下身配毛呢短裤,脚上搭一双长筒靴。 美是美的?,可是不冷? 许默皱着眉头,伸手摸了摸她裸/露的?雪白大腿,忍不住问:“这么穿不冷?” 夏竹啊了声,摇头:“不冷啊。这是时尚,懂吗?” 许默:“……” 见许默无话可说,夏竹弯下腰凑到许默跟前,故意问:“好看吗?” 许默视线落在那张皮肤雪白、嘴唇涂着诱人口红的?面孔,看她眼里酝酿着无言的?戏谑,许默淡淡扯了扯嘴角,毫不吝啬地?夸她:“很?漂亮。” 夏竹心满意足,流氓似地?摸上许默流畅的?下颚,眉眼带笑道:“那行,我?走了啊。” 刚迈出左脚就?被许默拽住手腕拉了回去,“去哪儿?” 夏竹被迫停下,把话摊开:“跟汤倩经纪人谈汤倩的?影视约,怎么?” 许默想了想,问她:“跟你一块儿?谈完跟我?去个地?方。” 夏竹搞不懂他要干嘛,不过也没拒绝的?理由?,笑着答应。 瞄了眼时间,分针刚刚指到6点,时间十分充足。 若不是瞥见他的?笔记本上满屏的?文件、数据,夏竹恐怕怀疑他失业了,不然哪有空闲陪她玩儿? 许默再出来,又?是一副「金融精英」的?装扮,正装、领带、手表一样不差。 夏竹撇撇嘴,拿上车钥匙跟他一块儿出门。 路上许默问了几句问题,全是针对她目前工作室发展的?规划,她脑子里一片模糊,没有个具体方向。 许默也不评判好坏,只在夏竹头疼之际轻描淡写提点两句:“你得想清楚什么是你最想要的??” “当老板不是做慈善,理智比感情更重要。” 夏竹深以为然,脑子里琢磨着该怎么运营工作室。 地?点约在鼓楼东大街一家私人餐厅,夏竹同许默推开包间的?门,汤倩同经纪人王雪青已经到了。 夏竹与汤倩对了个眼神,算是勾/搭上了。 王雪青第一眼看的?是许默,酒吧事?件后?,王雪青托人调查了许默的?背景,结果什么也查不到,直到某次发布会,王雪青意外?扫到许默的?身影才知道他是某上市影视公司的?副总。 而那家公司的?前身也挺厉害,能做到副总这个位置,没点本事?是不行的?,况且这只是他的?副业,他的?主业还是知名大学的?副教授。 很?难说这人的?背景有多深。 得知汤倩想签约一家不知名的?、新成?立的?编剧工作室,王雪青的?第一反应是反对。 向来听话的?汤倩却一反常态的?叛逆,非要签约这家工作室,还说就?算赔钱也乐意。 王雪青捱不过汤倩,只能答应她见一面再说。 没曾想这个工作室背后?的?老板是夏竹,见到人的?那一刻,王雪青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不少。 这个人如果是夏竹的?话,还是可以谈谈的?。 夏竹做东,上来没着急谈合作,而是点了几道招牌菜,才与王雪青寒暄一番才进入正题。 菜一道道上齐,夏竹不着急吃喝,先与王雪青画大饼:“目前工作室虽然才成?立,不过只要是我?手上的?影视项目,汤倩都能分到重量级的?角色。” 许默全程沉默,仿佛只是来蹭饭的?,跟他们的?合作一点都不沾边。 只是细看会发现,夏竹每谈一个条件都会往许默那边瞄一眼,确认他没蹙眉或者其?余反应,夏竹才会谈下一项。 王雪青在娱乐圈沉浮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许默今天过来是给夏竹撑场子的?,只是光凭夏竹这个不成?型的?工作室,很?难有说服力。 所以她虽然认同夏竹说的?这些有诱惑力的?条件,却迟迟没点头。 说到最后?,夏竹也有些挫败,觉得王雪青这块骨头太难啃。 汤倩见谈判谈得不顺利,忍不住插了句嘴:“我?签夏竹工作室不看利益,她不会坑我?的?。” 王雪青瞪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汤倩委屈地?闭上嘴,无能为力地?看向夏竹。 夏竹眼神安抚着汤倩,心里却绝望,想着今天的?合作恐怕不成?功。 她小声叹了口气,抓着勺子连最喜欢吃的?虾仁都不想吃了。 许默离她不过半个手臂的?距离,听见她失望的?叹息声,终于放下汤勺。 扯了张纸巾,擦掉手指上不小心沾到的?油渍,许默抬眸与斜对面的?王雪青对视一眼,说了第一句话:“您是顾虑夏竹的?工作室规模太小,影响汤倩接下来的?发展?” 王雪青在许默开口的?那一秒就?有强烈的?预感,不用猜,今日的?谈判——稳了。 夏竹咬着筷子,扭头看着突然出声的?许默,眼底有些迷茫。 王雪青笑着放下筷子,态度诚恳了许多:“毕竟汤倩现在在上升期,如果签一个实力不强的?工作室,确实影响她接下来的?发展。” “再说,林总在后?面看着,我?总不能辜负他的?心意。他真金白银砸出来的?资源才有汤倩如今的?成?就?,若是——” 后?半句王雪青没说,可意思全摆明?了。 许默笑着说是,他手上端起夏竹的?碗,慢条斯理地?给她盛了碗汤搁在她手边让她趁热喝。 春喜 第58节 下一秒,许默言简意赅说:“夏竹的?工作室嘉创投了第一轮融资。” 嘉创是现今规模挺大的?一家上市公司,也是许默任职的?那家公司。 这话一出,自然是在提醒王雪青,夏末工作室背后?有大公司做支撑,不算单打独斗。 说到这,许默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噙着一抹笑,说:“她的?事?业我?是十分支持的?。” “我?不太懂演艺圈的?事?儿,不过我?想汤女?士既然有这意向,抛开她俩的?情意来说,夏竹身上肯定有汤倩吸引的?点。” “我?前两天闲着无聊,没事?儿翻了翻她这些年的?成?就?。她手上十几个影视项目,已经结束的?项目基本都上了星,好几部都是现象级大爆剧。这么看,无论是她的?剧本还是她合作的?团队,都是有质量保证的?。” “不知道王女?士还有什么顾虑?不妨直说。” 王雪青的?表情明?显有松动。 许默认准她在意的?点,继续说:“我?跟林总有几分交情,如果您顾虑他的?意见,这您尽可放心,这事?儿我?私下跟他说一声也未尝不可。” 夏竹见状,趁热打铁地?翻出她早准备好的?合同递给王雪青。 汤倩先一步接过夏竹递过来的?合同,趁王雪青没有防备之际,飞快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尘埃落地?说:“我?同意。” 王雪青被架在高台硬是挤不出一点笑意,只是事?已至此?,只能接受。 一顿饭结束已经下午四点,夏竹今天心情好,与汤倩告别后?,扭头问许默:“不是说带我?去个地?方?去哪儿?” 许默站在饭店门口,插兜说:“拿婚戒。” 原来早在领证前他就?托人在美国一家知名婚戒店找设计师定制了一款婚戒,昨天晚上刚被人带回国。 夏竹眨眼,眼里充斥着惊喜。 她还以为他忘了呢。 没想到早准备了啊。 第45章 夏竹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 她眼睁睁看着?许默亲自打开设计师手里的丝绒面料的白色戒盒, 从里取出一颗漂亮的、戒托上镶嵌着一颗十克拉的整切克什米尔蓝宝石戒指。 蓝宝石颜色纯净,浓郁的蓝色中带着紫色调的天鹅绒质感,气质如大海般深邃迷人。 夏竹第一眼便觉得美, 美得令人窒息, 第?二眼觉得贵, 贵到价值难以估量。 怎么说, 惊喜与感动同时产生, 她捂着?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表情。 许默倒是淡定?, 他取下戒指,拿过她的右手,低头慢慢戴上她的无名指。 这不?算正式的求婚,却足以令夏竹感动。 有句歌词怎么唱来?着?? 「潮湿的地,雷阵雨,沿着?想你的边缘游戏。」 为这样一个人心动, 好像已经足够幸运。 戒指戴上那刻,指尖凉凉的, 仿佛有柔软异物般卡于喉咙, 初看不?习惯, 戴着?戴着?就看顺眼了。 许默看她傻了, 勾动唇角,笑着?问:“好看吗?” 夏竹猛点?头,爱不?释手地抚摸那颗深邃迷人的蓝宝石, 毫不?犹豫答:“好看啊。” 许默插兜, 懒懒道:“好看就戴着?。” 那一秒, 帅得掉渣。 果然男人的魅力得体现在工作和为女人花钱上,这样魅力无限放大, 丝毫不?打折扣啊。 出了设计师工作室,夏竹走路不?看路,一直盯着?那枚戒指看。 一不?小心撞上马路边的槐树,疼得她龇牙咧嘴、两?眼泪汪汪,走在前面的许默听见动静,回头见夏竹捂着?撞红的额头吸气,他顿住脚步,蹙眉:“走路不?看路?” “傻了是吧。” 夏竹理亏,撇嘴没吭声。 许默无奈叹气,将?车钥匙丢给夏竹,让她在车里等?两?分钟,他转头钻进人群,没多久便消失在人海。 再出现,他手里提着?印着?某药店logo的塑料袋,里头装了两?瓶云南白药喷雾剂。 夏竹坐在副驾驶百无聊赖地刷微博,刷着?刷着?,她突然瞧见许林的微博更新了。 最新一条是十月二十六号发的,内容是两?张新照片,夏竹点?开细看,背景是某家俱乐部的vip包厢,一张是昏暗的包厢里满桌的没开封的酒瓶,另一张是他得意?的侧脸。 看来?短暂的牢狱之灾并没有让他长记性,他出来?后依旧吃喝玩乐、纸醉金迷,玩得不?亦乐乎。 许林出来?了?到底是谁保释的呢? 夏竹盯着?照片看了几眼,疑惑地想。 没等?她想明白,许默已经走到车前,拉开车门钻进驾驶座。 本来?宽敞的封闭车厢一下子逼仄起?来?,夏竹闻着?许默身上的淡淡幽香,放下手机,扭头瞥向他丢在扶手箱的云南白药气雾剂,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说。 许默没着?急启动车子,而是拧开瓶盖,倾身凑到夏竹面前,温热掌心捂住她的眼睛,对准她的额头轻轻喷了几下。 夏竹眼睛看不?见,耳朵却灵敏地不?行,布料摩擦的动静、微弱的呼吸声、水雾的声音全?都钻进她的耳朵,夏竹痒得睫毛微颤。 也就几秒钟的功夫,夏竹却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漫长,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睛终于得以重见光明,许默撤回身,将?喷雾丢回塑料袋里,温和出声:“好了。” 夏竹眨眼,侧过脑袋看向后视镜,只见额头被撞的那块红红的,水雾还没干,仿佛被雨水打湿过,头发丝紧紧贴在头皮。 夏竹揪了揪发丝,收回视线,没话找话:“现在去?哪儿?” 许默侧身,不?咸不?淡问:“打牌吗?你三哥那边缺人。” 「你三哥」这三个字怎么听着?有点?怪怪的? 夏竹昂了声,丝毫不?觉得有问题:“去?啊。好久没见三哥了,怪想的。” 许默斜睨一眼夏竹,轻飘飘问:“你叫一声四?哥听听?” 夏竹愣了愣,严词拒绝:“不?叫。” 许默:“……” 他难以言喻地扯了扯嘴角,言语威胁:“叫周肆三哥叫得这么顺口,叫我一声四?哥要你命?” “来?,说个理由?给我听听。” “要没理由?,信不?信我半路把你丢下车?” 夏竹咬唇,别扭地瞪了眼许默:“要什么理由?,不?想叫呗。” 许默冷笑,“我跟你谁大?” 夏竹想也没想:“肯定?你啊。” 许默哦了声,继续问:“你叫周肆什么?” 夏竹:“三哥啊。” 许默:“我呢?” 夏竹:“许默!” 许默彻底无语,嫌弃地没看眼。 夏竹算是明白了,这人拐着?弯想让他叫「四?哥」呢,可是哪有这么容易。 她撑着?脑袋,贼兮兮地打量两?眼生闷气的某人,故意?问:“你很想我叫你四?哥?” 许默开着?车,眼神都不?肯吝啬一个,只面无表情地纠正她:“「很想」这个词用我身上不?太合理。” 夏竹若有所思哦了声,笑眯眯问:“那你想让我叫你四?哥?” 许默笑了下,一眼看穿她:“怎么?你想叫?” 夏竹眼里闪过一丝亮光,狡黠道:“也不?是不?行啊。但是我有个条件。” 许默沉默半秒,问:“什么条件?” 夏竹指尖俏皮地点?了点?车窗,灵光一现说:“你叫我一声姐姐听听。” “……” 许默差点?气笑。 他忍着?骂人的冲动,凉嗖嗖地瞥向幻想着?许默叫了姐姐她应该作何反应的夏竹,冷笑:“脑子进水了?” 夏竹嘶了声,忍不?住为自己辩驳:“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吧。你让我叫你四?哥,我让你叫声姐姐怎么了。” “咱俩不?是半斤八两?吗。再说了,谁也不?见得吃亏啊。这是情/趣懂吗?人小情侣一会儿一个姐姐一会儿一个弟弟,多有爱。” “那你跟别人谈吧。” “……” 许默懒得再跟她扯,揉了揉眉心,打着?导航往下个场子走。 一路上夏竹说什么许默都不?理,俨然生气的征兆。 夏竹这才意?识到玩过火了。 开到俱乐部门口,泊车小弟凑过来?,许默下车将?车钥匙丢给对方,打着?电话径直往里走。 夏竹见状,拎着?包急匆匆跟了上去?。 走过金碧辉煌的大堂,踩过柔软的红地毯,一直到电梯门口夏竹才追上许默,他还在打电话。 直到电梯抵达一楼,许默才跟电话里的人结束通话。 夏竹站他旁边偷偷瞄着?人,察觉到他还在「气头」上,夏竹磨蹭着?跟他一起?踏进电梯。 电梯里就他俩,夏竹故意?凑到许默身边,手臂挨着?他的肩膀磨/蹭两?下,讨巧地问:“生气了?” 许默睨她一眼,插兜站在电梯里,没搭理她。 夏竹心里忐忑,摸着?手上的戒指不?知?道该怎么哄。 春喜 第59节 她以前也没觉得这男人这么小心眼啊,怎么一句「姐姐」就把他弄生气了? 难道是嫌弃自己年纪大了? 眼见电梯抵达五楼,许默已经走出去?,夏竹闭着?眼跺了跺脚,满脸懵逼地追上去?,伸手扯住许默的衣袖,小声喊:“四?……哥。” 许默猛地逼停脚步,转过身一言不?发看着?羞愧到想要钻进地缝里的夏竹。 昏暗的走廊,许默插着?兜,漫不?经心问:“刚刚叫了什么?” 夏竹不?明所以地重复:“四?哥?” 许默眼底蔓着?笑意?,似笑非笑看着?夏竹:“没听清。” 夏竹哼了声,音量大了两?个度:“四?哥!四?哥!行了吧?!” 许默脸上划过不?明显的笑意?,伸手摸了摸夏竹的脑袋,憋着?笑道:“可以了。” 夏竹:“……” 故意?的是吧? — 周肆今日组的局,全?是熟人。 许默扫了一圈,瞥了圈牌桌上的人,瞧见连去?国外考察的沈行夫妇都在包厢,神情有些意?外。 夏竹跟着?许默一前一后进去?,包厢光线昏暗,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许默身上,夏竹偷偷摸摸将?手上的戒指取下来?塞进包里。 做完这一切,夏竹莫名松了口气,殊不?知?这一幕全?落入了许默的眼底。 他脸上维持着?温和的笑,插兜站在包厢门口,面不?改色地应对包间里其他人的询问。 沈行大半年没在京,瞧见他俩一前一后进来?,似笑非笑问了句:“哟,楼下碰到的?” “还以为你俩老死不?相往来?了,没曾想今儿还能凑一堆。” 沈行对当初的事儿了解得不?深,只知?道他俩闹挺大,连带着?整个大院的长辈谈起?他俩都是止不?住地叹气,说是俩孩子脾气一个比一个倔。 他前两?年打电话问过许默一次,许默当时态度强硬,提到夏竹就挂了电话,任谁说情都被无情拦在外面。 如今回国,陡然看他俩同框,沈行跟见了鬼似的。 按理说凭这俩的那副狗脾气,谁也不?太可能服软。尤其是许默,平日就死板,一旦涉及原则性问题更是寸步不?让。 当初汤圆儿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儿,他们这些旁边人都觉得有些过。一是这么做太跌份儿,二是感情的事儿她作为第?三者?,随随便便插入进去?有点?不?合适。 到底是一个大院,打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又跟姜玫交情深,沈行后来?私下偷偷调查了这事儿,调查完才知?道那段时间许默跟那姓周的姑娘早就在闹分手,不?过原因不?详。 只不?是夏竹加速了这趟进程。而许默气的便是夏竹不?经过他的手,私自插手他的事儿。 他们这样的人打小就活在长辈的威慑下、笼罩下,到有点?能力了的时候都反感被人安排。 夏竹头皮发麻,陡然意?识到这些人都是跟她相处了二十多年的,她的一举一动很难逃脱他们的视线,稍不?注意?就会被发现隐藏的秘密。 许默倒是十分淡定?,迎上沈行戏谑的目光,语气温和却很有震慑力地反问:“这事儿早过去?了,能甭提了?” 这话一出,包间静默了足足两?分钟,还是周肆嬉皮笑脸地出来?打圆场,说他俩早和好了,没再闹了。 到底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亲兄弟,说说笑笑就过去?了。 几个男人凑一堆儿,聊的都是些股票、市场什么的乱七八糟的话题,夏竹被沈妍拉上牌桌打麻将?,对面坐的便是许久未见的姜玫。 夏竹看见她,脸上浮出笑意?,态度亲近问:“这趟出行顺利吗?” 姜玫一如既往的淡定?,她上下扫视一遍夏竹,笑了:“挺顺利的。你呢?” 夏竹抽了张牌,慢慢回:“我也挺好的啊。” 除了结了个婚,没什么变化。 两?人都知?道彼此什么性格,聊了几句便转到其他话题:“下部戏跟江导合作?” 提到拍戏,夏竹松快了许多,脸上带笑道:“琢光记他主拍,我也进组当他的导演助理。对了,你有拍戏的想法?吗?要是你想——” 夏竹话没说完,对面的姜玫及时阻止她:“算了啊,我早退圈了。后面不?拍戏。” “现在挺好的,没必要再去?走一遭。” 夏竹闻言,没再多劝,只说日子过得好就行。 夏竹牌运特?差,牌技也垃圾,打了三圈输得精光。 输到最后沈妍都看不?过去?了,扭头朝沙发上坐着?喝酒闲聊的周肆喊:“三哥你来?帮竹儿姐看看牌,她牌技太菜了。” “我忍不?了了!” 周肆忙着?跟沈行聊科技公司的事儿,闻言踢了脚一旁没什么参与感的许默,点?点?下巴:“赶紧去?帮小祖宗看看牌。” 许默窝在沙发,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开腔:“你指望一个高考数学考一百多分的人会算牌?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自找的吗。” 此话一出,牌桌上的几个姑娘全?都看向许默,尤其是夏竹,眼神幽怨地盯着?他,忍着?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冲动,咬牙:“你别太过分!” “我数学一百多怎么了?!影响你了吗?” 周肆见夏竹发脾气,幸灾乐祸地瞥了眼正襟危坐在沙发,「装得一手好比」的某人,笑眯眯道:“啧,这话咱私下说行,当着?竹儿的面儿可不?兴啊。” “怎么,当年那个赌忘记了?” 提起?这个赌,夏竹气不?打一处来?,恨恨瞪了两?眼罪魁祸首,一视同仁骂:“三哥你也别太过分。拿我高考分数打赌还是个人吗!!” 周肆心虚,摸着?鼻尖连说这都是许默的馊主意?跟他没关系。 啥也没说、啥也没干就背了口大黑锅的许默:“……” 嘴上嫌弃夏竹牌技烂,许默最终还是抽身走到牌桌,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夏竹旁边帮她看牌。 明明两?人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可现在只是摸牌时不?小心碰到手肘,夏竹都禁不?住脸红心跳。 若不?是包间昏暗,恐怕她的心思早已经被窥探个彻底。 许默看她捡了张四?条准备打出去?,急忙拦住她,“傻了?给人点?炮?” 夏竹的手被许默攥住,拿下她手里的牌放回原处,也就几秒钟的功夫,夏竹却觉得手被他掌心的温度烫到了。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听清许默在说什么:“打这张。” 夏竹傻傻地哦了声,拿起?许默指的那张打出去?。 对面的姜玫瞧见两?人的亲密状态,眼底流露出淡淡的疑惑,还没等?她想明白,便被眼前的牌局惊扰。 等?她再抬眼看,许默已经抽身坐回去?,肩头靠在座椅,一脸的散漫,他刻意?与夏竹拉开半米远的距离,那样子又看不?出什么了。 夏竹的手气实在太烂,饶是许默力挽狂澜也没用,只能说在输家的路上少输那么一点?,并不?能扭转局面。 最开心的当属周肆,他抽空过来?瞄了两?眼牌局,笑得灿烂无比:“啧,你在金融界叱咤风云,牌桌上怎么威风不?起?来?了?” 许默扶了扶眼镜,冷笑,“你来?试试?” “我能做到这个份儿已经算是起?死回生了。” 夏竹闻言,扭头幽怨地瞪了眼满脸无奈的许默,一字一句问:“……有这么差吗?” 许默视线落在牌桌,一切尽在不?言中,眼底流露出淡淡的嘲笑,好似在说:你觉得呢? 夏竹:“……” 也就玩个开心,不?图输赢,打了几把就结束了。 酒局结束已经晚十点?,许默被周肆灌了不?少酒,从俱乐部出来?已经站不?稳。 夏竹拒绝周肆几人的迎送,特?意?找借口与许默捱到最后才走。 走到门口夏竹发现手机掉在了包厢,将?醉酒的许默塞进副驾驶,夏竹又折返回包间拿手机,只是没想到碰到一个不?该碰到的人。 她站在电梯口等?电梯,抬头便见喝得人事不?省的许林被一个年轻姑娘费力地搂在怀里。 那样子像是要去?楼上的酒店。 滴—— 电梯到达五楼,夏竹钻进去?,转身看着?那两?道紧挨一块儿的背影。 小姑娘抱不?住许林,好几次差点?摔地上,好不?容易稳住许林,结果被他抵在墙上亲。 夏竹正好与扭头的小姑娘对上目光,夏竹隐约觉得这姑娘有点?眼熟,只是一时间没猜出是谁。 等?她再抬头,电梯门已经关闭,将?那对男女隔绝在她的视线外。 回去?的路上,许默吹着?凉风清醒了不?少。 他手撑着?额头,视线落在一旁开车的夏竹身上,看她紧抿着?嘴唇,眉头紧锁的模样,好脾气地问:“不?开心?” 夏竹哎了声,犹豫道:“我刚刚好像看见许林了。” 许默脸色微变,却也只是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 他揉捏着?泛疼的眉心,轻飘飘说:“甭理他,我来?处理。” 第46章 十一月初, 夏竹跟着大部队进组。 拍摄地?在敦煌,夏竹搭乘的那趟航班,恰好与汤倩同一班机。 走之前夏竹将工作室的业务都交给周白打?理, 她现在也算是工作室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工作室零零散散招了两三个人, 小作坊运营也完全够用。 巧的是, 许默这趟也要飞上海出差, 夫妻俩航班时间差不多?, 都在下午六点?左右,所以送人的任务就交给了许默。 在敦煌至少得拍一个月左右, 夏竹备了两大箱行李,还嫌不够。 许默看她连吹风机都打?算打?包进去,蹙眉提醒:“有些东西可以去那边现买?” 夏竹哦了声,拍拍脑袋站起来,重新规划整理,将一些没必要的拿出来, 精简下来还是塞了满满两行李箱。 许默任劳任怨地?帮她把行李搬到车库,又搬进后备箱, 然后再上楼拿自己的行李。 华信目前已经进入正轨, 如今正跟一家公司谈融资项目, 林牧则经验不足, 许默只?能?亲自飞过去操盘。 去机场的路上,夏竹没骨头似地?瘫在座椅里玩手机,车载音乐里放着歌, 是一首滥俗情歌, 名字叫《钟无艳》。 夏竹聚精会神听了会儿, 刚好听到那句—— 春喜 第60节 「谁情愿照耀着别人就?如月亮 为?奴婢为?你备饭奉茶是残忍真相 无奈被你识穿这个念头」 她撇撇嘴,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开车的许默身上, 他在外何时何地?都是一身剪裁得体的正装,衣柜里的颜色无外乎黑白灰棕四个色,这次内搭套了件黑毛衣,外面却搭了件宝蓝色长?款大衣。 气质脱俗,出乎意料的好看,有点?韩剧男主角的味道。 这件大衣是夏竹同汤倩逛街一眼挑中的,她觉得合适,想也没想付了款,拿回?家才意识到许默可能?不会穿。 他看到衣服那一秒虽然没说?什么,可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这颜色他不喜欢”,夏竹当时也只?是难过两秒便把这小插曲忘得一干二净。 今天猛然发现他穿的这件大衣,夏竹跟发现新大陆似的,眼睛跟激光枪似地?不停在他身上扫描。 许默被她的眼神叨扰,明明知道她在干嘛,还是蹙眉问:“有事儿?” 夏竹探身扯了扯许默的大衣衣袖,笑眯眯问:“不是不喜欢吗?干嘛还穿?” 许默视线慢慢往下移动?,目光落在夏竹抓着衣袖的白皙手指,不慌不忙回?应:“你花大价钱买的,我不穿不可惜了?” 显然这答案不能?说?服夏竹,她瞠目:“就?这?” 许默唇角勾了勾,故意逗她:“不然?” 夏竹咬牙嘁了声,一屁股坐回?座椅里,扭头看窗外,不再搭理许默。 一路上车载音响里歌声不停外泄,夏竹刚还开始跟许默较劲儿,到后面听着歌、看着风景,心情不自觉地?好起来。 联想到可能?未来一个月不能?见面,夏竹终于?有了点?「分别」的忧伤,她抿着唇瓣,固执地?看着前方,嘴上问:“你会去剧组探班吗?” 许默没想到夏竹会问这个问题,他愣了半秒,没直接回?她,而是把问题推回?她身上:“你想我去吗?” 夏竹别扭地?瞪一眼犹犹豫豫的许默,哼了声,嘴硬:“爱去不去。” 许默笑了。 他握拳捂了捂嘴唇,笑说?:“忙完了就?去看你。” 夏竹从这话里听到点?希望,侧着上半身,睁着亮晶晶的双眼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忙完?” 许默这下是真没辙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得看上海那边的情况。” 夏竹听出他的真情实感,淡淡哦了声,即便失望也故作轻松说?:“你忙你的呗,我就?说?说?。” 恰好车子开进机场停车场,许默转了两圈将车停在其中一个空位。 车子熄火后,许默扯开安全带,终于?有空看夏竹。 见她也在收拾东西准备下车,许默突然倾身凑过去,大手拉住她的手腕,低声说?了句:“抽空会去的。” 没有给她太多?希望,却也足够了。 车厢封闭逼仄,夏竹被许默的气息包裹,只?觉得呼吸困难。 她呆呆坐在座椅里,抬头直定定地?看着距离她不过几?公分的许默,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那句无声的叹息也被夏竹听进耳朵,夏竹清晰地?听见他笑问—— 「你会想我吗?」 老狐狸! 不要太阴险! 夏竹不让他得逞:“不想。” 许默淡淡笑了下,突然垂首亲了亲她的额头,大方承认:“你不想,我想。” 夏竹被他的操作惊到,愣了足足五秒才回?神,等他反应过来,许默已经将后备箱的行李取出来。 他站在台阶,似笑非笑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件令他满意的艺术作品。 夏竹切了声,走上前,主动?帮忙许默减轻负担,拿了只?20寸的小行李箱,不由分说?地?往航站楼走。 他俩不在同一个登机口,许默陪同她托运完行李,带着她走vip通道直达贵宾候机室。 距离登机时间还有半小时,夏竹在候机室转了两圈,找工作人员要了两杯咖啡,一份小甜品,与许默肩挨肩地?靠在一起享受最后的时光。 许默看出她的不舍,放下手里的工作,跟她交流:“一个人在外面注意安全。” “别太实心眼,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信任。” “要是遇到麻烦给我打?电话,我随时在。” 不知道是哪句话打?动?了夏竹,她突然抱住许默的肩膀,没化妆的脸蹭着他的手臂,瓮声瓮气地?说?:“我不想跟你分开。” 倒不是多?离不开他,就?是受不了离别。她只?是渐渐发现年纪越大,越害怕分别,毕竟有的人见一面少一面。 只?要在机场,夏竹总会想起13年的事,她害怕他俩一离别就?再也见不到或者?好几?年才能?见。 许默似是看出她的担忧,开玩笑地?问:“要不我现在改签,跟你一块儿去敦煌?” 夏竹蹭地?一下抬起头,盯着许默看了几?秒,又恢复理智,摇头拒绝:“算了。我就?嘴上说?说?。你要是真飞去敦煌,我也没空管你。” “江逢拍起戏来是个大变态,一天轮轴转,至少拍14个小时。” “累都累死了,哪有空谈情说?爱啊。” 得,现在又不是那个黏黏腻腻不肯走的小姑娘了。 许默认清她只?是嘴上说?说?,心里没这么不清醒,故意说?:“看来不想走是假的?” 夏竹睁着湿漉漉的杏眼,正儿八经发誓:“真的。” “不过工作第一,男人第二。” 许默:“……” 夏竹那班航班正好开始登机,许默起身送她去登机口。 已经排了很长?的队,夏竹拿着登机牌,拎着包慢慢走进人群,许默跟在她身后默默看着她。 直到她检票,工作人员将登机牌票根递给她,夏竹扭头看过去,许默站在三米外的落地?窗前目视她离去。 夏竹犹豫两秒,又折返跑回?去,扑向他。 许默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怀里已经多?了个人。 夏竹搂住他的腰,小声说?:“下次见~” 许默笑了下,俯身捧着夏竹的脸颊亲了亲她饱满柔软的嘴唇,声音低低说?:“注意安全,有事儿打?电话。” 夏竹乖巧答:“好。” 两人纠缠片刻,夏竹率先松开许默,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长?廊。 她不敢回?头,她害怕一回?头就?发现许默不在了,又害怕他还在原地?,她不想走了。 直到坐在座椅里,夏竹关机前发现手机里多?了条短信。 「到了给我报个平安。」 两分钟前发的,与她分开之?后。 夏竹抱着手机往航站楼的方向看了眼,今天天气很好,太阳光折射在落地?窗,压根儿看不清里头的情况。 夏竹却觉得,他一定还站在那儿。 航班飞行三个多?小时,夏竹一直沉浸在离别的愁绪里,压根儿没发现右后方坐了两个熟悉的人。 直到汤倩起身同她打?了个招呼,夏竹才发现她俩同一班机。 夏竹旁边没人,汤倩坐在她身边,小声说?:“刚刚就?看见你了,不过见你心情好像不太好,没敢打?扰你。” “你怎么了?” 夏竹扭头看过去,正好瞥见林之?珩,他稳稳坐在座椅里,一副谁来都别惹他的模样。 确认无误后,夏竹惊讶:“林之?珩怎么也在这儿?” 汤倩头也不回?地?嗯了声,耸耸肩,无所谓地?解释:“他是这部戏的投资人,估计是过去看看现场?好歹投了两千万,总得知道钱花哪儿了吧。” 以前夏竹觉得这姑娘可能?是个恋爱脑,现在觉得她是真清醒。 明明都搭乘同一班机,坐同一排座,去往同一个地?方,林之?珩的目的这么明显,她却往其他方向想,丝毫没觉得林之?珩这种大老板折腾这一遭是为?了她。 不过夏竹不敢轻易断定,也害怕汤倩陷进去,默默认下她的回?应,转而聊起马上要拍的戏。 汤倩这次演的角色不讨喜,是个恶毒女二,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如果演得不好恐怕被全网攻击。 夏竹跟她顺了顺角色心里路程,问她害不害怕演完被网暴。 汤倩眨眨眼,笑着摇头:“我觉得这个角色挺有挑战性的,适合锻炼演技。再说?角色好坏都有它自己的行事逻辑,没必要站在所谓的正道去苛责。” 夏竹赞赏地?看了看汤倩,忍不住问:“林之?珩投了这么多?钱就?让你演个恶毒女二,你乐意?” 汤倩咬了咬嘴唇,直白说?:“他本?来想让我演女主角,我没同意。之?前演的角色跟这次的主角有重合,我不想一直演同类型,好像被禁锢了似的。” 舷窗外天空干净透彻,飞机钻进云团,仿佛一头扎进了雪白的棉花糖里。 夏竹听着汤倩的职业规划,脑子里忽然有些共鸣。 或许,她签下汤倩这个决定是对的。 飞行途中很无聊,夏竹昨晚没睡好,睁着眼皮跟汤倩聊了几?句便困得不行。 汤倩适时地?止住话题,又回?到林之?珩旁边的位置。 夏竹闭眼前听见林之?珩放下手里的报纸,语调淡淡地?问一句:“你跟她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汤倩笑答:“她现在是我老板呀。” 林之?珩冷笑:“那我呢。” 汤倩愣了好几?秒才说?:“你也是我老板。” 林之?珩面无表情看了眼汤倩,没搭理她。 汤倩意识到他生气后,默默移开一点?距离,抱着肩膀闭上眼睡觉。 夏竹离他俩不过两米远,听见动?静,想要做点?什么,结果困意袭来,什么都忘了。 一觉醒来已经到达敦煌市,夏竹是被汤倩叫醒的。 外面天色暗下来,从舷窗看出去灰蒙蒙的一片,停机坪只?剩几?盏微弱的灯。 春喜 第61节 机场很小,夏竹一下机就?感觉冷得瑟瑟发抖。 她后悔没拿一件厚外套,如今穿着单薄的毛衣只?觉得冷风钻进了骨头里,冷得她直皱眉头。 汤倩也只?穿了件卫衣,不过她抗冻,出来只?是叹口气,啥也没说?。 倒是一旁全程冷脸的林之?珩撞见这幕,陡然扔了件外套给夏竹。 夏竹看着怀里多?出来的男士外套,满脸迷茫地?看向林之?珩,林之?珩在打?电话联系司机,扭头撞见夏竹怀疑的目光,滚了滚喉结,面不改色说?:“不是冷?” “又不是送你的,想什么呢。怎么,怕我撬许默墙角?” 夏竹:“……” 她是那意思吗? 人汤倩还在旁边呢,他是一点?都不忌讳啊。 夏竹余光落在一旁的汤倩身上,见她脸色苍白难看,却一言不发,蹙了蹙眉,将手里的大衣还给林之?珩,拒绝他的好意:“我不冷,谢谢。” 林之?珩呵了声,收好大衣,冷眼旁观夏竹冻得直跺脚,面无表情说?了句:“死要面子活受罪。” 夏竹无语:“……” 索性剧组安排的司机早等在机场口,不到十分钟夏竹便吹上了暖气。 她坐在副驾,伸着冻僵的手指往暖气上烘了几?下,确认手指能?动?后,夏竹迫不及待捞起手机给许默报平安。 消息刚发出去,对方秒回?:「我也刚到。」 临近十点?,机场到市区这段路车厢里很安静。 司机是本?地?人,肤色黝黑,看起来很壮实,不过性子比较内敛,几?乎不与他们搭话。 汤倩与林之?珩坐在后排一言不发,两人中间隔了一点?距离,关系看着不怎么亲密。 也不知道林之?珩大老远来这一趟是图啥。 汤倩其实有心求和,只?是她每次看向林之?珩,对方都耷拉着眼皮,一副「你别惹我」的冷淡表情,汤倩再好的脾气也被他弄得不想说?话。 夏竹折腾一天也有点?累,窝在座椅里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天色暗下来,什么景色都笼罩在了黑暗中,视线看不出五米远,本?来她还想拍两张照片给许默看看。 她降下车窗,突然发现今晚的星空很美,她立马掏出手机,点?开相机功能?放大拍了几?张。 照片放大,只?能?勉强看到星星点?点?的亮点?,远不如亲眼所见。 夏竹遗憾地?给许默po了两张照片,留言:「实景比照片好看一百倍,可惜你看不到。」 许默那边似乎很忙,只?偶尔才回?她一句。 照片发送出去,夏竹等了足足八分钟才收到回?信:「下次有机会亲自去看。」 夏竹秒回?:「那你一定要来。」 许默:「好。」 司机开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七座的商务车停在市区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夏竹跟着剧组的安排入住了一间大床房。 汤倩的房间刚好在她对门,夏竹本?来想跟汤倩说?点?什么,结果撞上林之?珩那张臭脸,夏竹撇撇嘴,拿着房卡开了自己那间,用力摔上门装没看见他。 林之?珩站在走廊等汤倩开门,听见夏竹带着气性的摔门声,他蹙了蹙眉,掏出手机翻找到许默的微信,语气不好地?给他发了条语音:“你女朋友脾气怎么这么差?你也不管管。” 等了好一会儿许默才回?复:「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怎么?」 林之?珩:“……” 俩都是疯子是吧? 就?这破脾气谁乐意讨好。 第47章 折腾一天, 夏竹累得手都抬不起来。 酒店环境不?怎么好,不?过夏竹在没条件的时候也没那么多?计较。 西北昼夜温差大,干冷的寒风从窗缝里钻进来, 夏竹不?小心?站在了风口, 只觉得?冷到了骨子里?, 她进房间就开了暖气, 不知道是不是坏了, 作用不?大。 简单洗漱一番,夏竹赶紧钻进被窝, 抱着冰冷生硬的被子,脑子里?想的却?是—— 许默要在就好了,给她取暖啊。 正想着?,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合时宜地振动起来,夏竹伸出一只手捞起手机,瞥了眼视频来电人, 眉眼微微跳动,笑着?按下?接听。 是许默拨来的。 视频接通, 映入眼帘的便?是许默挺拔的上半身, 他?坐在办公椅里?, 身上只穿着?那件黑毛衣, 视频背景像是在公司。 大半夜的,气氛多?少有点温馨。透过他?看向外面的高?楼,依旧灯火通明。 到底是繁华落尽的上海, 不?像敦煌, 仿佛没有夜生活似的, 不?到十二点人群便?散尽,只剩孤零零的古城。 夏竹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看他?这般忙碌,隐约意识到这通视频是他?抽空打过来的。 许默手指落在鼠标,指尖微微滑动几下?页面,侧头疑惑地看了眼屏幕,问屏幕里?坐在床头,咬着?手指的姑娘问:“怎么不?说话?” 夏竹回神,轻轻哼了个音,反问:“你打给我的,你问我?” 许默闻言愣了愣,终于舍得?放下?手头的活儿,将手机拿起来放在电脑前,露出他?那张鬼斧神工的正脸。 他?通常打电话联系,很?少给人弹视频,这是为数不?多?的一次,两人隔着?屏幕,给人又近又远的错觉,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往不?起眼的背景扫了两眼,许默没话找话文:“住的酒店?环境如何?” 夏竹嘿了声?,将镜头一转,给许默展示了一番房间环境,最后重新转回镜头露出她的脸,“环境就那样,不?过好歹也?是五星级酒店。就是天气好冷,屋里?的暖气好像没什?么用,风吹得?我骨头都冷了。” “明天应该要进敦煌影视城拍戏,《大话西游》的取景地你知道吧?明儿我给你拍照。” 聊了会儿明天的安排,夏竹似乎说累了,话音一转,问许默:“你还没下?班?” 已经凌晨一点,许默看了眼电脑屏幕里?密密麻麻的数据,淡定道:“还有点工作没做完。” 夏竹实在冷得?不?行,又把被子披在身上,捧着?手机跟许默聊些有的没的。 聊了差不?多?半小时,许默看她冻得?时不?时吸鼻子,怕她感?冒,主动结束话题:“不?早了,睡吧。” 夏竹只能遗憾答应。 挂断电话,夏竹将手机丢在一边,躺下?床睡觉。 只是不?知道换了新环境,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挣扎第n次,门外响起清脆的敲门声?。 大半夜的敲门多?少有点惊悚,她本来不?想起来,没曾想对方不?停歇,一直在敲。 夏竹咬牙,掀开被子,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外套披在身上,满脸幽怨地前去开门。 防止出事儿,她开门前偷偷瞄了眼猫眼,见是刚刚见过的前台小姑娘,夏竹放下?心?,慢慢打开房间。 小姑娘见夏竹开门,对她露出灿烂一笑,接着?将一个半米高?的包裹递给夏竹,微笑道:“客人您好,这是有人托我为您准备的取暖器,里?面还有暖宝宝贴、暖手袋……请您小心?用电。这么晚打扰您休息了,真是不?好意思。” 夏竹愣住,看着?搁在门口的包裹,下?意识问了句:“……方便?问问是谁准备的吗?” 小姑娘很?好说话,笑着?回夏竹:“听声?音好像是一位年轻先生,姓许。” 夏竹感?动之余又觉得?不?敢置信,她也?没说她入住的哪家酒店,而且……半小时之内准备这么齐全,得?多?有心?? 夏竹很?想发条短信问许默,可是念头刚起便?想起他?折腾一天肯定也?累了,便?没再打扰。 进了房间,她将包裹一拆,取暖器、暖宝宝、暖水宝、保暖睡衣什?么的应有尽有,翻到底还有一盒感?冒药,夏竹将取暖设备全用上。 这个晚上,她睡得?很?香。 — 第二天中午有个竞标会,许默跟林牧则一块儿出席。 许默上午忙完项目合同的审查,中午又被林牧则拉去竞标会现场。 参选的都是些很?有实力的投行,这次竞标的是一个有关半导体材料的项目,许默对这块儿不?熟,并不?打算过多?的耗费精力,这次过来只是凑个热闹,寻找合作的商机。 他?要做的方向是医疗这块儿,一级市场里?医疗和科技一直是大头,能在这上面站稳脚跟,市场肯定不?缺。 竞标会地点在徐汇区的一家五星级酒店,林牧则在路上说了不?少这次竞标会来了那几家大头。 虽然重在参与,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是吗。 许默翻了几家公司的背调,心?里?大概有了个方向。 11:55分,许默、林牧则卡着?点进入竞标会现场。 能来的差不?多?都到齐了,林牧则视线溜达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个啤酒肚男身上,凑在许默身边,小声?解释:“你十二点钟方向那个是长衫资本的,他?们家做的就是医疗器械研发这块儿。” “跟咱们的方向有点冲突,不?过细节不?一样。只能说,如果跟他?们对上,确实是个强劲的对手。” 许默顺着?林牧则说的方向看过去,扫到那张严肃的国字脸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视线往右偏移,瞧见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许默愣了半秒,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顾欢。 顾欢瞧见几米开外的许默也?挑了挑眉梢,意外地笑了下?。 下?一秒,顾欢同身边的人简单说了两句,随手端起两杯香槟朝许默的方向走过来。 林牧则扫到那道凹凸有致的身影,眼底划过一丝惊艳,下?意识问:“这姑娘跟你认识?” 许默淡淡扯唇:“相过亲。” 林牧则舔了舔嘴唇,好奇:“你没看上?眼拙啊,这身材、样貌多?出挑。” 许默沉默片刻,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不?紧不?慢道:“人女同志没看上我。” 林牧则傻了。 敢情这人还有被人瞧不?上这天? 想当年他?好不?容易看上个姑娘,结果人喜欢许默,硬是没跟他?多?说一句话。 那时候他?就在想,这世上就没一个聪明的姑娘明明确确地拒绝这人? 真是老天开眼,今儿居然见到了真人。 春喜 第62节 林牧则回过神,忍着?心?底的雀跃,多?扫描了几眼顾欢。 哟,高?定礼服、价值六位数的配饰,脸上浓却?好看的妆容,上挑的眉眼、饱满诱人的红唇,怎么看怎么得?劲儿啊。 许默倒是十分淡定,插兜站在原地,琢磨着?待会竞标该怎么操作。 顾欢走到许默面前,将其中一杯香槟递给他?,自来熟地聊起来:“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你也?是来竞标的?我记得?你不?是t大教授?怎么,这是你的副业?” 在央台工作几个月,她为人处世倒是学了不?少,可骨子里?的傲气是改不?掉的。 这不?,对许默的第一印象还是古板、正经,永远一副「胜券在握」的淡定。 许默礼貌地接过香槟,露出得?体的笑:“算是。” 顾欢抬抬下?巴,满脸傲气:“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大伯对这项目志在必得?。” 许默轻笑:“事在人为。” 顾欢:“……” 她最烦这种神神叨叨的了。 抿了口香槟,顾欢上下?扫视一圈许默,突然问:“你不?会因为我相亲拒绝了你,对我心?生怨恨吧?” 许默:“……” 他?真没这个意思。 顾欢察觉到许默的无言以对,撇撇嘴,小声?吐槽:“你条件确实挺好的,不?过不?是我的口味儿。” “这也?不?能怪我吧。就算做不?成情侣,做朋友也?行啊。多?条路不?好吗。” 说到这,顾欢左右瞧了一圈,没发现熟人,好奇问:“对了,那次跟你去慈善晚宴的小美女呢?” 许默蹙眉,没想到夏竹跟顾欢已经见过面了。 他?斟酌着?字词:“拍戏去了,你认识她?” 顾欢嘿了声?,摇头:“认识谈不?上,一面之缘。小美女是演员?难怪上次见她气质脱俗,不?过不?怎么出名啊?我怎么没在电视上见过她。” 许默轻睨一眼顾欢,态度认真说:“她是编剧,不?是演员。” 一旁的林牧则老早就观察着?两人动静,闻言笑出声?,漫不?经心?揭穿顾欢的心?思:“你这是不?喜欢人,又怕得?罪对方?” “万一人小气,非要怀恨在心?呢?” 顾欢斜睨一眼林牧则,好奇问:“你又是谁?” 林牧则跃跃欲试:“鄙人不?才?,许总的合作伙伴林牧则。” 顾欢淡淡哦了声?,对他?没什?么兴趣。 寒暄几句,顾欢重新回到国字脸男人身边,仿佛刚刚那茬只是意外。 竞标会进行到一半,各方角逐,林牧则百思不?得?其解地问:“这姑娘是不?是对我没兴趣?” 许默一边观察着?竞标现场的各方反应,一边抽空回林牧则:“人女同志瞧不?上你不?是挺正常?” 林牧则蹙眉:“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女同志。你搁家里?老一辈那儿学的?” 许默:“……” 竞标会不?出意料地落在了长衫资本,顾欢大伯的公司,许默跟对方私下?见过一次,算不?上熟络,却?也?认识。 竞标会结束,众人散场之际,许默带着?林牧则上前跟顾振东寒暄了几句。 顾振东得?知华信是许默的公司,连连称赞,说许默年轻有为,是新一辈的翘楚。 说着?说着?顾振东聊到了顾欢身上,他?惋惜道:“欢欢跟您挺有缘分。” 许默忽视顾欢递过来的警惕的目光,笑回:“顾老言重了,是我没这个福气。” 回程路上,林牧则百思不?得?其解:“那姓顾临走前跟你说了什?么?” 许默坐在副驾驶,没了会场的闲适,眉目间多?了两分疲倦。 他?翻出手机看了眼微信,没收到任何信息。 犹豫之际,许默点开夏竹的对话框,输入一句:「很?忙吗?」 准备发出去时,许默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全删了。 他?关掉手机,没什?么情绪地回林牧则:“套了两句话,没说别的。” 林牧则看他?面带疲倦,知道他?从下?机到现在还没怎么睡觉,也?不?再问,催促他?先休息。 许默倒也?睡不?着?。 — 敦煌,影视城。 夏竹天不?亮就被江逢的助理叫起来拉去片场。 第一天开机,江逢上午简单准备了个开机仪式,上完香发完红包,中午休息两小时便?开始正式工作。 她这次除了是编剧还是江逢的导演助理,一上来就被江逢喊在一块儿帮忙盯镜头。 除了盯镜头还得?忙一些琐碎,比如帮忙打光师打光,跟演员沟通走戏…… 一天下?来累得?够呛,晚上十二点才?收工,回到酒店,夏竹跟脱了层水似的,瘫在床上跟甩干的鱼干似的,动弹不?得?。 手机静音一天,除了垃圾短信,一条消息也?没有。 夏竹愤懑,也?不?管睡没睡,直接给他?弹了个语音。 对方秒接,估摸着?刚睡醒,嗓音有点哑,带着?两分迟钝:“喂?” 夏竹本来想借题发挥,听见他?疲倦的嗓音,忽然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 只是念头一转,她立马抛弃那些没必要的想法,语气不?好道:“你今儿一整天都没给我发消息,好歹也?该问问我第一天进组怎么样吧?” “你倒好,跟没我这个人似的。” 许默听出夏竹的声?音,费劲儿地睁开眼,伸手打开灯,爬起身坐在床头,瞥了眼屏幕,许默歉意道:“竞标会结束回来就睡了。刚有点低烧,头有点难受,对不?起啊。” 说到这,许默点到截止问:“今天过得?怎么样?累不?累?” 夏竹听他?带着?鼻音,心?口的气散得?一干二净,反而关心?他?:“你发烧了?吃药了吗?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挂个点滴?” 一连串的问话问出来,许默一时间不?知道回哪个问题。 他?握着?手机,低低笑出声?,含着?笑意解释:“没什?么事儿,用不?着?去医院。刚吃过药了。” “你呢,第一天进组怎么样?” 提到剧组生活,夏竹止不?住地叹气,嘴上细数江逢的恶行:“跟江逢一起干活儿就没我偷懒的事儿。他?简直不?是人。” “谁第一天就上工十几个小时的,我简直是连轴转,一会儿跟演员走戏,一会儿盯镜头,一会儿准备通告单……” “总而言之,这不?是一份人干的工作。” “我觉得?我现在像个畜生……被人随意使唤。” 许默听前面还觉得?靠谱,听到最后一句他?越来越觉得?离谱,尤其是那句「我觉得?我现在像个畜生」怎么听怎么好笑。 联想到她此刻幽怨积深的表情,许默忍俊不?禁说:“哪有人这么咒自己?的。” “刚上手什?么都不?懂,正常。” 夏竹拿枕头捂了捂脸,闷闷地吐槽:“江逢不?是个人。” 许默打开免提,一边听她的抱怨,一边掀开被子起床,捞起床头柜的烟盒,不?慌不?忙点了根烟。 他?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不?远处的夜景,指间的烟头忽明忽暗。 手机里?夏竹吐槽的语调娇俏又可爱,不?像是说人坏话,反而像是优美的小提琴正在演奏一曲动人的曲子。 许默听了几句,抽着?烟,又走回去捞起手机,饶有兴致地跟电话里?的人说:“你在剧组挺开心?的。” 夏竹的吐槽戛然而止,她琢磨着?许默的话,最后同意:“那当然。毕竟拍戏是我的乐趣之一嘛。” “忘了跟你说,今天林之珩也?在片场。汤倩拍一出落水戏,b组导演拍了不?下?十条,十一月的天,汤倩浸在水里?冻得?瑟瑟发抖,林之珩见了,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导演吓得?战战兢兢,后面随便?cut一条就过了。结果江逢看了不?满意,又重拍。” “……拍完我去给汤倩送姜汤,林之珩坐在化妆椅里?脸都气绿了。这男的到底安的什?么心??” 夏竹聊起别人的八卦,立马忘了自己?在片场的痛苦,言语间满是感?情。 许默靠坐在床头,认真听着?。 他?难得?有这般兴致、耐心?,却?尽数给了她。 他?们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却?比在北京更亲密。 或许是因为距离的缘故,又或许是在午夜梦回之际,那些白日见不?得?光的想念如同爬山虎一般,悄无声?息地钻满整面墙。 等主人反应过来,已是葱绿、茂密的一片。 夏竹说到最后眼皮已经撑不?住,嘴里?也?不?停打着?哈欠,困意来得?说不?出的猛烈,只是还是舍不?得?挂电话,想要撑着?最后一点精力再说点什?么。 许默察觉出她的意图,终于狠心?阻止她:“不?早了,睡觉吧。明天再说。” 他?声?音说不?出的缱绻、温柔,仿佛春日暖阳般令人熠熠生辉。 夏竹其实早撑不?住了,听见他?结束话题,闷闷地嗯了声?,语气里?犹有千丝万缕的不?舍。 许默在这头轻笑,如同哄小孩般的口吻安慰她:“汤圆儿,我们有的是时间,不?争这一朝一夕。” “你快睡,明天再说。” 夏竹困到电话都来不?及挂断便?放心?地阖上眼皮,陷入浓郁的困意。 许默看着?还在通话中的手机,听着?那头匀称的呼吸声?,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直到夏竹第二天睡醒,下?意识捞手机看时间才?发现电量即将耗尽,而那通电话已经打了足足三百多?分钟。 没挂? 夏竹本来还浑浑噩噩,看到这通没挂断的电话立马清醒过来。 许默似乎猜到她睡醒了,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醒了?” 夏竹爬起床,盘腿坐在床头,抓了两把凌乱的头发,疑惑道:“你怎么没挂?” 许默轻笑,跟她开玩笑:“怕你睡醒了找不?到人,又埋怨我不?关心?你?” 春喜 第63节 夏竹:“……” 她是那么不?礼貌的人吗? 没等夏竹回应,许默叹一口气,说:“手机没电了,挂了吧。我马上有个会要开。” “好吧,拜拜。” “拜拜。” 夏竹撇撇嘴,怅然若失地挂断电话。 结束通话,夏竹看着?那通长达几百分钟的通话记录依旧有些不?敢置信。 她截图保存下?来,单独存进一个相册。 有些不?起眼的瞬间、细节,还是值得?被记住的。 第48章 十一月的敦煌早晚冷得?人崩溃, 夏竹在饥寒交迫的情况下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 她跟群演、剧组工作人员一样,披着一件厚重的军大衣,里头穿着薄款羽绒服, 迎着凛冽的寒风、浑浊的风沙, 天天混在组里忙活。 江逢就没把她当人看, 全程把她当牲口使唤, 不是去b组帮忙盯镜头, 就是跟入不了戏的演员讲戏,有时候崩溃得?她都想自己扮上妆自己上了。 最气人的一次是一个挺重要的女配角拍一段哭戏, 拍不好?不说,哭得?假兮兮的,一看就没?有说服力,偏偏这女演员很?注意形象,剧本?写的是角色被人折磨得灰头土脸,穿着朴素脏兮兮的麻衣, 满身伤痕地在泥潭里打滚挣扎,这个女演员却不想脏衣服、脏脸, 非说这样也能拍。 夏竹刚开始还能跟她认真讲戏, 讲角色为?什?么要这样, 讲后面剧情的反差感, 结果女演员死活不听?,夏竹气得?差点骂人。 她把剧本?翻到?那页,迟迟没?有进度。 十几个工作员围着耍大牌的女演员, 各个面上都带着无奈, 却因为?种种原因, 没?法说明。 夏竹后来才知道这女演员也是资方塞进来的,据说攀上的业内某大牌导演。 当时江逢在拍南舒的戏份, 听?见动静丢下对讲机走过来,问了一圈现场情况,江逢恨铁不成?钢地看一眼夏竹,对着装死的女演员破口大骂,最后来一句:“能演演,不能演给我滚。” 那女演员当场被?吓哭,结果后面一条过。 夏竹那叫一个气。 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吧? 过后江逢单独把她叫一边,训了她足足十分钟。 “你是导演助理还是他们是导演助理?什?么时候导演助理跟着女演员的节奏跑了?” “她不想拍你就不能想办法?干站着等王子?解救你?你当你是白雪公主呢?” “天大地大,戏最大。投资方投那么多钱是让你浪费的?场地只租了一周,上百场戏要拍,多耽误一分钟都是浪费,真当钱是自来水?” “下次要再碰到?这情况,你能不能给我长点脸?整个剧组谁不知道你是我带的人。蠢成?什?么样了还学导演,你干脆改行去当老?师得?了。” 夏竹安静如鹌鹑,垂头丧气听?完江逢的训诫,小心翼翼地回答,她下次保证不这样了。 只是她忍不住想,白雪公主在她的世界出现频率还真挺高啊。 江逢在剧组是活阎王,没?人敢招惹他。明明长了张极具欣赏价值的脸,却生了副猫狗都憎的臭脾气。 天天骂天骂地骂娘,时不时叼着一根烟,在烟雾缭绕之际,他指着对方的鼻梁骨骂得?那叫一个狠,夏竹都习惯了。 人脾气虽然不行,可?实力在那儿啊。 不过待久了她就发现,再好?的脾气遇到?蠢笨的驴也没?法不发脾气啊。 别?说江逢这个主要导演,就她这个导演助理有时候都想骂人。 林之珩在剧组待了不到?三天就撤了,走之前还问夏竹要不要给她换点轻松的好?活儿,夏竹摆手拒绝。 她本?来就是过来锻炼学习的,摸爬滚打不是正常吗。再说了,林之珩是站在什?么角度帮她? 从汤倩的角度上来说,他俩谈不上太熟,如果是从许默的合作伙伴上看,那也有点怪吧? 林之珩看她不乐意,冷嗤一声?,转头钻进车里,差遣剧组的司机送他去机场回上海。 他来这一遭好?像真只是监督一下片场进度,没?有半点旖旎风月。 汤倩当时在拍戏,并没?跟林之珩见最后一面。 直到?他离开两个多小时,汤倩的戏份才结束,夏竹趁吃饭的间隙跟汤倩说了这事儿,汤倩当时跟她一起坐在台阶,头顶是灰蒙蒙的天,远处是没?有尽头的戈壁滩,她端着白色塑料制的外卖盒,捏着筷子?好?半天没?说话。 夏竹看她心情不佳,也没?敢跟她多说。 到?底是她刚签的女演员,夏竹私下来说,并不想她耽于情爱。 二十出头的年纪干什?么不好?,非要耽误在男人身上吗。况且在演艺圈,女演员的花期多短,年龄一旦上去,后续就很?难发展了。 天气太冷,饭刚打出来就冷了,夏竹感觉自己在嚼冰块,冷菜冷饭没?有一点味道。 夏竹胃口不好?,吃了小半就没?吃了。 午休休息的两个小时,这是夏竹最惬意的时刻,她提前准备了折叠椅,抱着许默准备的暖水袋,没?什?么顾忌地躺在折叠椅里午休。 暖水袋换了新的热水,她手伸进去没?多久就暖和?、恢复知觉了。 在片场手机全部静音,拍戏时得?把手机统一上交。 夏竹早早从保管手机的场务那里拿出手机,开了机,习惯性地点进微信。 许默每天都会给她发几条日常。他工作日程安排太紧,不是会议就是应酬,抽空还得?带研究生做课题,整个人跟告诉旋转的陀螺似的,忙得?上气不接下气。 偏偏这人在工作之余还能雷打不动地每天晚上给她打个电话,很?难不说他精力真好?,24小时能当48小时利用。 短短半个月,夏竹都快折腾得?不像个人了。 好?几次打电话夏竹在电话里抱怨她脸都快被?西北风吹裂了,许默在电话里愣了好?几秒才问她:“要受不了回北京?” 夏竹猛地拒绝:“那不行。我才不要半途而废。” 她就嘴上抱怨,可?真到?了片场,照样兢兢业业干活。 甭管江逢怎么磋磨,她都能虚心接受。 学东西要没?点虔诚之心,她后面没?了江逢,怎么独挑大梁。 前两天许默的秘书段景榆已经休假结束,昨天从北京飞上海正式帮忙许默处理一些工作。 夏竹好?几年没?见过段景榆,怪好?奇他这些年的变化,她特意在微信里问许默:“景榆哥有对象了吗?” 许默收到?消息,那叫一个心酸。 他抬眸瞥了两眼正跟他汇报工作的段景榆,轻飘飘问:“汤圆儿问你谈对象没?。” 段景榆一愣,脸上露出面对熟人才有的笑意,“没?谈。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许默没?什?么情绪地睼他一眼,在夏竹的强烈要求下,将段景榆的微信推给夏竹。 当天夏竹就加上了段景榆的微信,他俩在微信上聊得?火热。 许默开会结束,不小心瞥到?段景榆的手机页面,恰好?是与夏竹的聊天界面,许默看着夏竹满屏的回复,眉头皱得?老?高。 当天晚上许默就将第二天的工作全推给段景榆,无视对方的满脸震惊,他自己订了张上海飞敦煌的机票,准备去片场探班。 夏竹并不知道这遭。 所以午休时,她没?看到?许默的日常短信,脸上写满不开心。 而那个惹她不开心的人此刻在天上,手机根本?没?信号啊。 当然,不跟她提前说,也是想给她个惊喜,更是小小的报复一下她跟别?的男人聊这么开心,跟他却没?两句就结束了。 没?收到?许默的微信,夏竹一整个下午都不开心。 拍戏时冷着一张脸,吓得?一众工作人员都不敢跟她嬉皮笑脸。 平时大胆的姑娘们还跟她开几句玩笑话,知道她是业内有名?的编剧,如今跟着江逢在学导戏,纷纷跟夏竹说以后有活儿了找她。 夏竹心情好?的时候全都应下,还添加了工作号,说以后有机会合作。 今天收工出乎意料的早,江逢这个周扒皮居然六点就宣布结束了,说是晚上请全组吃饭。 直到?片场响起欢呼声?,夏竹才意识到?这是真的大饼,不是骗人的。 她也跟着高兴,细心检查一遍现场,确认无误后,找场务拿了手机,搭乘剧组的车去市里。 影视城到?市区十几分钟的路程,剧组安排夏竹跟江逢一个车,她累得?腰酸背痛,也顾不上他,整个人没?骨头地瘫在座椅里,时不时瞪一眼江逢。 江逢后背长了眼睛似的,人坐在副驾驶,头也没?回,凉嗖嗖地警告她:“你再瞪我一下试试。” 夏竹:“………「被?省略的脏话」” 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剩下的路程夏竹缩坐在一角,闭着眼睡觉。 前排的江逢瞥了眼人,冷不丁地问一句:“进组快一个月了,你都学了些什?么?” 夏竹被?迫睁眼,在江逢的眼神威胁下,慢吞吞地说出这段时间学到?的东西。 编剧到?导演的路还有很?长一段要走,她走得?不算快,但是也不算走错路。 江逢今天心情还不错,一路上提点了她不少。 夏竹本?来还在怨恨他这人太过冷血无情,后面听?见他客观地评价她最近的表现和?不足,夏竹慢慢修改一点看法。。 总体来说,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虽然毛病一堆,但是没?人质疑他的实力,跟着这样的老?师,是她的幸运。 江逢看她黑眼圈深得?跟中毒似的,忍不住问:“我说的记住了?” 夏竹疲倦不堪地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江逢:“……” 司机在前面安稳地开车,后排夏竹跟江逢大眼瞪小眼,氛围说不出的迥异。 夏竹老?早就听?说江逢喜欢自己异父异母的妹妹,在圈里是个奇葩的存在,可?夏竹却觉得?江逢是个狠人。 江逢睨了睨夏竹,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问:“你跟那个许总什?么关系?” 夏竹一头雾水:“哪个许总?” 江逢顿了顿,把话拆开了说:“许默,好?像还是个高校副教授。” 春喜 第64节 夏竹了然地哦了声?,很?干脆的承认:“我跟他一个大院长大的,往上两辈都认识。” 说到?这,夏竹不忘点评:“交情挺深的。” 江逢无语:“……” 夏竹疑惑地扫了眼江逢,忍不住怀疑:“你问这干嘛?” 私下里,江逢跟娱乐圈的关系离得?很?远,几乎不会关注剧组其他人的生活。 之前他俩都只对接工作,很?少讨论私下的生活,这是第一次问她个人问题。 江逢淡淡扯了扯嘴角,意味深长说了句:“之前听?说过这人。不太好?接触。” 夏竹点头,格外认同江逢的话:“这你说对了。他这人跟孔雀似的,那叫一个高傲。我小时候费了多大劲才跟他搭上话。” “他平时可?清高了,大院里的孩子?打架吵闹玩得?那叫一个灰头土脸,结果他整天摆着一副冷脸,完全不屑与我们为?伍,天天跑图书馆看书,搞得?跟他家?似的。” “要不是看他长得?好?看,谁搭他啊。” 江逢难以言喻看了两眼夏竹,装没?看见她背后翘起来的狐狸尾巴。 真当他瞎呢,看不到?她嘴上吐槽,眼里满是浓郁的爱意? 估摸着私下把人当菩萨供起来吧,还说什?么不搭他。 车子?到?达酒店门口,夏竹装模作样地邀请江逢下车。 江逢睨她一眼,一如既往的毒舌:“你谄媚的样子?挺难看的。” 夏竹:“……” 回到?酒店房间,夏竹第一眼看中的是她的大床。 将包丢地上,她心满意足地扑上床,抱着枕头不放。 那姿态别?说多惬意了。 躺了一会儿,夏竹隐约听?见洗手间有水流声?。 她蹭地一下爬起来,翻了翻房间,从角落里拿了个木衣架,战战兢兢往洗手间走。 隐约瞧见玻璃门里有道模糊的身影,水声?哗啦啦地响个不停,夏竹吓得?当场尖叫:“进贼了!!!” 手里的衣架被?她当成?武器,她作势拧住门把想把人锁里面,她好?出去叫人。 结果对方先她一步打开门。夏竹刚要喊便看见一张熟悉的、湿漉漉的还在滴水的脸,知道是谁后,夏竹心里提的那口气陡然松懈。 只是她视线不经意地往下一瞥,瞧见一道精瘦的、有腹肌的身躯,立马涨红脸,先声?夺人喊:“!!!你怎么不穿衣服啊!!!暴露狂吗?!吓死我了!” 她嗓门极大,都快掩盖水声?了。 许默撑着门,嘴角抽搐两下,语调平平又无奈道:“我洗澡不脱衣服?难不成?要穿着洗?” “今天这么早收工?” 夏竹吸了口气,转过身背对许默,脸上滚烫:“你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还以为?进贼了。” 许默顿了顿,开口:“抽空过来看看你。” 说到?这,许默语气多了两分无奈:“汤圆儿你要不去别?处待会儿?我洗完澡再跟你说。” 夏竹:“……” 谁稀罕看吗? 吐槽归吐槽,夏竹还是规规矩矩出去了。 回到?卧室才发现早有痕迹可?查,门背后放着一个二十四存的黑色行李箱,上面还贴着托运标签,显然是许默的。 消化完这个事实,夏竹心里只剩惊喜,她没?想到?许默竟然跨越千里地过来看她。 她一下子?没?了了疲倦,心情颇好?地掀开窗帘,自顾自地坐在飘窗,撑着下巴看外面的景色。 敦煌有它独特的韵味,不管是清一色的黄土建筑,还是远处的沙漠都令人耳目一新。 她来了大半个月,还是第一次静下心来欣赏美景。 夏竹坐了不到?十分钟,许默从浴室里走出来。 换上衬衫、西裤,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夏竹目光跟着他,看着他将行李箱打开,从里翻出一件大衣丢床上。 夏竹目睹这一切,曲着双腿,抱着膝盖问他:“你来干嘛不跟我说一声??” 许默起身走到?她面前,肩头倚靠在墙壁,神情温和?地看着她,无奈解释:“本?来准备给你一个惊喜,看来是我考虑不周。惊喜变成?惊吓了。” 夏竹撇撇嘴,从飘窗上下来,走到?许默面前,故意踢了他一脚。 许默满脸宠溺,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圈住她的腰,声?音低低问:“刚刚吓到?了?” 夏竹哼了声?,心安理得?地反问:“你觉得?呢?任谁房间里多出一个人都会害怕吧。还有,你怎么进来的?” 许默顿了顿,好?脾气地解释:“跟前台确认了一遍信息。对方本?来不信,直到?我把结婚证给她看,她才给我房卡。” “我本?来想洗完澡去片场找你,没?想到?你今天收工这么早。” 夏竹撇撇嘴,说出实情:“江逢今天大发慈悲,提早收工,说是晚上请剧组的人吃饭。” “你要去吗?” 许默想了想,回她:“我都行。” 夏竹淡淡哦了声?,替他安排:“你要不想去我们可?以逛逛古城。要是去的话,吃完我们也可?以到?处转转。” “你待几天?” 许默想了想,给她一个不确定的答案:“最多一周。” 夏竹惊讶:“这么久?!你最近不是很?忙吗?” 许默抚摸着夏竹被?风沙吹得?有些炸毛、粗糙的头发,不慌不忙说:“我把工作全推给你景榆哥了。剩下的工作,线上处理也行。” 只是提到?「景榆哥」三个字,许默有意顿了半秒。 夏竹没?听?出来,抱着他的腰,态度黏糊得?不行。 许默却不肯轻易跳过这个话题,他憋不住问:“你为?什?么叫段景榆景榆哥?” 夏竹啊了声?,理所当然说:“他比我大啊,我肯定叫景榆哥。而且他不是你表哥吗,我叫他哥不是挺合理的。” 许默冷笑,“他算你哪门子?的哥。” 夏竹:“……” 这人没?事儿吧? 第49章 夏竹觉得把许默单独丢在酒店好像不太好, 可?她又不想把他带去乌烟瘴气的饭局,况且饭桌上还有江逢这个魔鬼,要是带许默过?去, 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她不能预估的场面。 琢磨片刻, 夏竹给江逢发了条短信, 告诉他今晚就不吃饭了, 她要单独行动。 江逢一如既往的毒舌, 很没品地给她发了句。 「你来不来关我屁事。」 夏竹:…… 谁来杀了他?? 夏竹气鼓鼓地关掉手机,抬头迎上许默柔软、温和的目光, 忽然觉得在江逢那受的气全散了,她眨眨眼,提议:“出去逛逛夜市?” “都行。” 许默折腾这一趟就是为了看她,至于看风景、逛景点、夜市什么的都不重要。 夏竹低头瞅了瞅自己的形象,终于有了一丝「自己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的意识,她抓了抓被风沙吹得皱巴巴的、粗糙的脸, 叹了口气,决定紧急救急:“等?我两?分钟, 我收拾一下。” “最近窝在剧组都不像个人了。” 许默轻笑?, 忍不住问:“不像人像什么?” 夏竹嘿了声, 自嘲:“像土狗。” 她最近在片场忙成?狗, 有时候忙起来护肤水都不抹,直接洗个脸刷个牙完事儿。 有几天连续熬大夜,夏竹困得上眼皮打下眼皮, 蹲在片场骂江逢是个彻头彻尾的资本?家, 没见?过?这么剥削人的。 一旁的场记小姐姐看她被江逢连轴使唤, 同情地问她要不要抽根烟提神。 夏竹最讨厌烟了,连忙摆手拒绝, 说不抽。 后来她才知道剧组经常熬大夜,不抽烟压根儿无法醒神。 都是憋出来的啊。毕竟有时候一根烟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今天收工早,她身上还穿着?那件厚重的军大衣,头发扎了辫子,头上带了顶毛茸茸的虎帽,露出那张纯白干净的脸瞧着?傻里?傻气的,又可?可?爱爱,气质更是说不出的清新脱俗。 她却?觉得自己灰头土脸,没眼看。 许默其实从中午到现在滴水未进,看夏竹忙着?收拾自己,许默也没催促,他脱掉外套坐在床尾,将手机丢在一旁,翘着?二郎腿一边等?她,一边捞起床上的笔记本?开机准备回企业消息、处理项目合同。 他走得急,很多后续工作没做交接、处理。 洗脸洗到一半,夏竹突然探出半个脑袋问许默:“你知道熬鹰是什么吗?” 许默不解:“……是什么?” 夏竹搓着?手心的洗面奶,一脸的淡定:“你先照照镜子,然后出门右拐往前数第三个房间,敲门看看就知道了。” 出门右拐第三个房间住的是江逢,她之?前也不知道,直到某次收工,江逢大半夜敲响她的房门。 彼时她刚从被窝里?爬起来,身上裹着?睡衣,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江逢,一脸的怪异。 彼时江逢站门口审视地扫了一圈夏竹的装扮,神情特淡定地说一句:“五分钟后来我房间,右拐第三个房间。” 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又约在酒店房间,多少有点别有用心了。 夏竹抓着?门把手,忍不住皱眉:“就咱俩?” 江逢睨她一眼,凉嗖嗖问:“你还想几个人?” 春喜 第65节 夏竹犹豫地咬咬唇,不情不愿地说出自己的担忧:“这……不太好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谁知道你会不会对我怎么样。” “先说一点啊,你虽然是我老师,但是我不为强权逼迫。” “我这人……挺正直的。” 江逢差点气笑?,恶狠狠地瞪了两?眼夏竹,心里?压着?怒火骂:“你脑子进水了?我大半夜叫你进我房间就是为了潜/规/则你?” “活儿不干了是吧。老子让你去我房间是顺剧本?,你想屁呢。我放着?那么多女演员不潜,只潜你?你是长?得比别人漂亮还是身材比别人好?” “还正直,我他妈是那种强人所迫的人吗?” 夏竹叹气,咬咬牙,小声为自己辩解:“我自认为我长?得挺好看的,身材虽然算不上顶好,但是勉勉强强也有个八十?分吧。” 江逢气得脸都白了,丢下一句“爱来不来”就走了。 夏竹那天晚上在房间纠结了不到五分钟,最后还是去了。 她进门瞧见?副导、其他编剧都在,立马意识到自己错怪江逢了,江逢这人在生活上从不亏待自己,住的是酒店最好的套房,那天他们讨论是在客厅,压根儿没机会往他寝卧瞄一眼。 夏竹见?状,立马收了心里?的忐忑。 敢情是真工作啊。 她还以为江逢是跟她玩成?年游戏呢。 当晚几个人加班加到凌晨五点,夏竹累得两?眼一抹黑,脑子都快宕机了。 好不容易捱到结束,夏竹头晕眼花,坐在沙发里?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几乎一夜没睡,她身体已经彻底干废了。 江逢趁人都走光了,突然抱着?胳臂,站在茶几旁,似笑?非笑?问她:“你现在还觉得我对你挺感兴趣?要不要再加两?个钟头的班,让你死了这条心?” 夏竹承认是自己错怪江逢了,她也很丢脸好吧,她深深吸了口气,保持一个「立正挨打」的态度,乖乖道歉:“不是……” “我错了。您饶了我吧。今晚够丢人了,我还要脸呢。” 江逢冷笑?,毫无人性?地戳穿夏竹的小心思:“我劝你别自作多情,您这挂的我瞧不上。” “要不你改行去当媒婆得了,这么会想。” 这人一直用普通话,偶尔飙出两?句京片子都是气急败坏的时候,可?见?今晚他气得不轻。 夏竹心虚地摸了两?下鼻尖,不敢搭话。 叹了口气,夏竹疯狂点头,懂懂懂,都是为了工作。 天知道她那天睡不到两?个小时就被江逢喊起来盯片场。 故意折腾她似的,一边教她怎么盯镜头,一边使唤她干这干那。 连续一周后,夏竹那点心思散得一干二净。 江逢就是个魔鬼好吧! 怎么可?能做这种龌龊事儿! 如果真有女演员送上门让他潜规则,他可?能等?人脱光了,然后面无表情吐槽:“你脑子进水了?” “不好好拍戏,往歪门邪道发展了?要不要给你发个微博,让你彻底火。” 夏竹算是明白了,许默就跟江逢一样,进入工作状态就成?了「疯子」的工作狂魔,丝毫不给她这种懒人一点生活的空间。 许默意识到她是在委婉地吐槽他走到哪儿都在工作,他无奈地笑?了笑?,没计较夏竹的吐槽,继续埋头处理文件。 等?了差不多四十?五分钟,夏竹嫌弃身上的味道,干脆洗了个澡,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许默也刚好把合同细节对完,跟林牧则在线上提了几点要处,然后关掉笔记本?,随意丢在床上,手撑在柔软的床铺里?,终于想起看人。 他抬起眼,视线直勾勾地落在洗完澡出来的小姑娘身上。 她辫子散开,长?到肩下的头发柔顺地披在后背,她化了个淡妆,涂着?艳丽的口红,裹着?围到胸口的浴巾,站在昏暗的光线下,光影将她笼罩成?一道曼妙的剪影,她此?刻像只哀艳凄美的女鬼。 拉开衣柜从里?翻出干净衣服,当着?许默的面脱掉浴袍,身材曲线美得令人窒息。 许默握着?笔记本?的边缘,余光不小心瞥到抬手穿黑色蕾丝内/衣的姑娘,手指触电般地松手。 裸/露的脊背线条一路蔓延到饱满的臀部,再到那双笔直、白皙的小腿,最后落于脚后跟。 夏竹还在纠结穿什么,外面肯定冷气,她又突然爱美,在一条小香风半身裙和一条高腰牛仔裤之?间纠结。 刚想好,还没来得及伸手捞衣架,一道高大的身躯突然覆盖上来。 炙热、急切的吻落进脖子里?,夏竹吓得尖叫出声,只是声音发出一半就被人堵住了嘴唇。 他们之?间好像隔着?千山万水的想念,在这一刻,如洪水般汹涌澎湃。 有些?事儿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n次,成?年人有成?年人的解决方式,尤其是对十?分契合的人。 那天的天气、时间、以及两?个久未见?面的人,都为这场幸事提供了很多想象的空间。 夏竹从未想过?许默会有这样强势、凶狠的一面,他像一匹在森林里?饿了许久还未进过?食的饿狼,结果偶然碰到她这只懵懂撞上去的猎物,自然拆骨入腹。 女性?对于爱的感知能力一向比男性?强,遇到一些?隐晦的、无法直视的场景总会换个表达方式。 此?刻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形容夏竹的感受,她应该会用「干柴烈火」。 恍惚间,夏竹对上许默的目光,吓得一哆嗦。 他的眼神充斥着?攻击性?、占有欲、以及她从未看过?的贪念。 果然老话说得好,男人可?以没有爱,但是永远离不开性?。 许默也不例外啊。 结束后已经十?点。 简单洗漱一番,两?人都有点饿,决定去外面逛逛。 终究是怕冷战胜了爱美,夏竹这次过?来没带太厚的衣服,出门还是穿上了那件丑不拉几的军大衣。 许默则穿了件深色大衣,整个人跟衣架子似的,帅得不要不要的。 夏竹都怀疑跟他站一块儿是不是不太搭。 这个点不算晚,却?因为晚上太冷,酒店冷清得仿佛没有客人入住。 整个剧组都住这酒店,夏竹领着?许默走出房间前还在担心被人看见?该怎么解释,结果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白担心一场。 出了酒店门,一阵强劲冷风突然猖狂地吹过?来,夏竹没扣扣子,风钻进脖子里?,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一旁的许默撞见?这幕,默默弯腰替她扣上军大衣扣子。 他手指很漂亮,白皙修长?、骨节匀称,让人不敢随意亵渎。 偏偏这双手在半小时前为了讨好她,把肮脏的事儿做了个遍。 别说,还挺刺激。 夏竹没意识到,她脸红了。 许默一眼看出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扣到最后一颗,许默的手指拨开她里?面的毛衣,垂眸落在锁骨上的吻痕,轻飘飘问一句:“刚没做够?” 夏竹无语:“……” 她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吐槽:“你能别这么直接吗?” 许默面不改色问:“那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全是黄色废料?” 夏竹知道他是吐槽,依旧大言不惭道:“想的你啊。怎么,你敢做不敢当啊。我就想一下怎么了。你也没见?得吃亏啊,我记得你刚刚好像挺舒服的。” 许默:“……” 天气冷了,游客也少。 夜市上好多店都没开门,夏竹带着?许默转了一圈,最终走进一家看起来还行的本?地美食店。 店里?冷冷清清,都没什么客人。连带着?老板也提不起精神,坐在收银台,耷拉着?眼皮,一脸的丧气。 好不容易来俩客人,老板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热情地招呼他俩进屋,又是倒热茶又是递菜单。 夏竹嫌冷,手揣兜里?,眼神落在菜单上,随便点了几个本?地菜。 点完问许默要不要再加点,许默表示不用。 等?餐过?程中,夏竹坐在许默对面,终于有闲心打量眼前这个人。 穿上衣服他又是个正经人了,坐得规矩笔直不说,还洁癖,入坐前又是擦凳子又是擦桌子,连老板倒的茶水他都倒进垃圾桶,重新倒了杯。 他这性?子要是在剧组待两?天不得烦死? 夏竹撇撇嘴,没好气地吐槽:“你毛病真多。” 许默闻言看她一眼,见?她裹着?军大衣,皱着?一张小脸,脸上写?满嫌弃。 他顿了顿,很没意思地回了句:“习惯了。” 说到这,许默意味深长?瞧着?夏竹微蹙的细眉,冷不丁地点评:“小夏同志,你对我成?见?挺深呐。” 第50章 “小夏同志, 你对我成见挺深呐。” 许默嘴上在吐槽,薄情的桃花眼里却蓄满了戏谑的?笑意,好似做足了姿态逗她。 夏竹当场明白, 这人?看着斯斯文文、一副温尔文雅的老干部模样, 实际背地里是只算计颇深的?老?狐狸。 他坐在简陋的餐馆, 背景是灰黄色调, 他与环境格格不?入, 却意外的?和谐。 桌上摆着刚做好的?爆炒凤爪、羊肉串、四色烤馕、馕坑肉…… 热气腾腾冒着,夏竹隔着桌子看向?他, 他仔细挑了一块肉多鲜嫩的?羊肉串放她碗里,夏竹看着那只手,陡然发现他们的?距离好像近了许多。 她好像慢慢地住进了他眼里。 夏竹咬着羊肉串,心不?在焉想。 偷完食,夏竹裹紧军大?衣站在塑料制的?卷帘门?口等许默,他在付账。 这时?候微信、支付宝扫码支付在市面上已经?很流行, 许默却跟不?上时?代?,依旧是现金支付或者刷卡支付。 春喜 第66节 店里刷不?了卡, 许默给的?现金。 这一顿一共消费五百多。 老?板是个爽利的?本地人?, 找完零钱, 嗓门?很大?地喊:“下次再来啊。” 许默接过零钱, 看也没看地揣回大?衣口袋。 走出餐馆,西北风呼啸而来,夏竹冷得直哆嗦, 故意走在许默背后, 想让他帮忙挡风。 许默无奈笑笑, 从兜里取出一枚硬币递给夏竹。 夏竹满脸困惑地接过硬币,瞄了眼面额, 嗬,一元的?,“给我这干嘛?” “你怎么这么小气,就给我一块钱。” 许默沉默片刻,淡定道:“你再仔细瞧瞧?” 夏竹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稀奇。 许默叹气,指出蹊跷:“硬币发行年份跟你出生同年。” 夏竹恍然大?悟,哦了声,重新看向?硬币——1994年。 啧,还真是。 许默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语气轻飘飘问她:“有什么想说的??” 夏竹正了正色,一本正经?说:“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 许默顿了顿,开口:“……小夏同志有志气。” 夏竹嘿了声,毫不?避讳承认:“谁让我是党的?儿女呢。” 许默:“……” 两人?走过一家酒馆,里头有民谣歌手在驻唱。夏竹仔细听了两句,唱的?是一首最近流行的?民谣,好像叫《南山南》。 刚好唱到那句—— 「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 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穷极一生做不?完一场梦」 许默看她停下脚步,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酒馆,问她:“要进去坐坐?” 夏竹收回思绪,摇头:“明天六点开工,我得回去睡觉了。不?然江逢那个魔鬼要整死?我。” 许默头一次见她这么骂一个人?,忍不?住笑了下,伸手拉住她的?手,往酒店的?方向?走。 这么冷的?天,他的?手却异常的?温暖。 夏竹心安理得地跟着他的?脚步,一路往回走。 她恨不?得这条路远一点、长一点,这样她就可以多跟他走一段路。 只是人?开心的?时?候,时?间?好像过得特别快,平时?觉得漫长的?一段路今天也格外短。 到达酒店,夏竹的?手还揣在许默的?大?衣口袋。 大?堂依旧冷冷清清,没什么客人?。前台小姐坐着玩手机,看到有人?进来才站起身?,重新回归岗位。 只是抬眼瞧见是夏竹俩,小姑娘红着脸说了句:“你老?公长得真好看。” 夏竹早跟小姑娘混熟了,她眨眨眼,抽出手,身?子趴前台故意问小姑娘:“我人?不?在房间?怎么能放他进去呢。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 小姑娘被夏竹问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才说:“他长这么好看应该不?是坏人?吧。” 夏竹捏捏小姑娘的?脸颊,故意说:“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妹妹。” “咱不?能因为一个人?的?长相判断他是不?是坏人?,你看新闻里有些罪凶恶极的?罪犯有时?候是不?是也挺好看的??” 小姑娘啊了声,犹豫道:“可是我看了他的?证件还有结婚证,你们就是一对儿啊。” “……看起来郎才女貌,很登对。” 夏竹听到那句「你们就是一对儿啊」乐了,她笑眯眯地盯着红脸的?小姑娘,煞有介事地点头:“嗯,你说的?是。这确实是我亲老?公,咱俩外形上看确实郎才女貌。” “不?过下次不?许这样了啊,万一是骗婚的?呢。” 许默站在一米外,看着夏竹跟个女流氓地调戏小姑娘,眉目间?满是不?赞同,却又拿她没办法?。 好不?容易等她寒暄完,已经?五分钟过去了。 许默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不?慌不?忙提醒:“一点了,明儿不?起早了?” 夏竹立马歇火,清了清嗓子,跟前台告别:“走了啊妹妹,回见。” 那一瞬间?,她身?上的?江湖气快要压制不?住。 许默想的?是,这丫头在外面混挺开。 — 回到房间?,夏竹躺在床上跟被人?吸了精气似的?,再也活泼不?起来。 几乎沾床就睡。 许默从洗手间?出来见到的?就是夏竹闭着眼陷入沉睡的?模样,她两条胳膊放在被子外,脑袋侧着,睡得还算规矩。 许默关掉灯,摸黑走到另一边,掀开一角被子躺床上,将夏竹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窝里,习惯性地捞起手机看微信。 林牧则发了十几条信息,许默点开一看,瞥到熟悉的?名字,指腹停在屏幕上方。 「真不?是我大?晚上故意打扰你,实在是这事儿太特殊了。」 「这姑娘简历是真漂亮啊。按照用人?标准,完全可以进华信。只是我想不?通,她怎么突然回国了?难不?成是想找你复合?」 「嘿,你别说。周娆这两年在国外做的?案子真漂亮。要不?我收了她?」 「你干嘛呢?给不?给过啊?明早人?来公司我怎么拒绝啊?」 「你跟她真没复合的?可能了?我看她简历上面写的?“离异”啊。她跟她那美国老?公好像闹掰了。」 「给句准话呗。我等着呢。」 许默粗略看完消息,视线落在最后一条,打开对话框,回复两字——「不?过」。 林牧则还在公司加班,收到消息立马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铃声刚响起便被许默拒接。 许默挂断电话,微信上回林牧则:「有事儿?」 林牧则弹了几个幽怨的?表情包过来,最后回归正题:「给我个理由。人?履历这么漂亮,我要是不?给过,总得给人?个合适的?理由吧。再说了,这事儿归公司hr管,新招的?hr是个死?心眼,要跟她说不?通,估计这姑娘也得跟着辞职。」 「您这多少有点个人?主义?了。」 关了灯,酒店房间?陷入黑暗,许默坐在床头,手机屏幕光反射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衬得他脸色格外难看。 许默捏着手机,看着林牧则发来的?质疑,垂低眼睑,面无表情发了两条短信。 「没理由。她进公司不?合适。」 「我没有跟前女友共事的?习惯。」 消息发送成功,许默关掉手机,重新躺下床。 他身?上裹挟着冷气,进被的?那刻,夏竹后背一凉,梦里嘤咛一声,似乎很不?满。 许默却不?管不?顾地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嗅着她的?脖子,好似在确认什么。 — 第二天天不?亮,夏竹的?闹铃就开始工作。 睡得正香的?夏竹捂住耳朵钻进被子,装没听见。 可惜闹铃响个没完,夏竹在被子里拱了拱,满脸怒气地爬起来捡起手机,关掉吵人?的?闹钟,嘴上还不?忘骂:“江逢你是个人?吗!” “六点就开工,你赶着上坟呢!” 骂完,夏竹呼了口气,又钻进被窝里。 只是这次刚钻进去就摸到一块热乎乎的?、硬邦邦的?腹肌,夏竹一愣,陡然想起许默昨儿过来了。 夏竹嘿了声,心里的?火气散了不?少,她一溜烟滚进许默的?怀里,手在他身?上四处摸,顺着人?鱼线往下摸到不?该摸的?,夏竹脑袋靠在他的?胸膛,头发丝刺着他的?脖子,硬生生把他给吵醒了。 许默命根子被人?抓着,缓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这是个什么事儿。 他顺势搂住夏竹的?肩膀,压着嗓子问:“大?早上发疯?” 夏竹蹬腿爬到许默的?身?上,屁股压住他的?腿,捧着他的?脸毫无顾忌地亲吻他的?嘴唇。 跟发泄似的?,胡乱吻了一通,最后咬住他的?脖子,含糊不?清说:“我睡不?了你也别想睡。” 许默被她啃得满脖子的?口水,眼见她咬住他的?耳朵,许默忍不?住扣住她的?脑袋,低声威胁:“大?早上的?别逼我啊。” “你也知道的?,男人?早上没什么定性。” 夏竹嘿了声,丝毫不?管不?顾他的?威胁,狠狠咬了他的?耳垂一口,然后「事成拂衣去」,淡定地掀开被子,开灯起床收拾。 白炽灯打开,昏暗的?房间?亮如白昼,许默没有反应过来,刺眼地眯上眼,视线追随夏竹不?放。 小姑娘裸着雪白的?背,哼着歌站在衣柜前挑选衣服。 要去片场她选了条宽松的?黑阔腿裤、鹅黄色的?卫衣,里头裹着一件贴身?的?肉色内搭。 换完衣服钻进卫生间?洗漱,再出来神清气爽,还扎了个丸子头,整个人?年轻好几岁,像极了十七八岁的?样子。 夏竹出来看见许默已经?起床,且穿戴整齐,她心里窃喜,嘴上却问:“你怎么起来了?不?睡会儿?天儿还早着呢。” 说着还不?忘偷偷觑一眼许默,看他脸色。 许默倒没气性,只是有些好笑。这姑娘脸上写满了「我睡不?了你也不?能睡」的?得意,还假惺惺地说怎么不?多睡会儿,他怎么不?记得她有这么多坏心眼? 她定的?五点的?闹钟,六点准时?开机,开车过去半个多钟头。 夏竹每次虽然算不?上最早到片场那个,但是也绝对不?迟到。 今早耽误了几分钟,她赶时?间?,没工夫跟许默调情,她穿上军大?衣就准备走了。结果许默把她拉了回去,让她等两分钟,他陪着去。 夏竹愣了愣,没想到他真去。 玩笑归玩笑,真去片场,她都不?知道她能不?能正常展开工作了,毕竟她上工后跟疯子似的?,既要应付江逢,还得兼顾片场。 夏竹跟着许默走进卫生间?,站在盥洗池前问许默:“你真要去?” 春喜 第67节 许默捏着酒店准备的?一次性牙刷,挤上牙膏反问:“不?然?” 夏竹哦了声,抱着双臂退到一边看许默刷牙。 他刚起来,头发没平日规整,额前有些凌乱,身?上穿着昨晚的?黑衬衫,睡了一夜,看起来皱巴巴的?,下巴还冒出不?少青色胡茬,整个人?的?气质瞧着有点颓唐。 这可一点都不?像许默啊,夏竹眯着眼想。 夏竹赶时?间?,许默简单收拾一下便陪着她出门?。剧组的?车在酒店门?口等,许默跟着夏竹搭乘其中一辆往片场赶。 外面天还没亮,他们乘着夜色,仿佛在奔赴一场不?具名的?浪漫。 夏竹挨着许默,脑袋没骨头似地靠在他身?上,手把玩着他的?手指,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江逢的?坏话。 “你待会儿到片场见了江逢就知道他有多讨厌了。反正我觉着他这人?就不?是个东西。” “哪个片场六点开工,晚上十一二点才收工。要不?是他在教我东西,我真想踹他两脚。” “哎,这就是受制于人?的?下场吗。” “你说谁会喜欢他啊?那姑娘不?得瞎了眼啊,就这狗脾气……除了脸好看点,也没别的?优点了。” 正说着,副驾驶突然探出一个脑袋,对方凉嗖嗖开腔:“你说人?坏话前不?看看本人?在不?在?” 妈的?! 江逢怎么在车里?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 夏竹吓得弹坐起来,恨不?得立马钻地缝里去。 江逢却不?肯放过她,伸手打开车顶灯,昏暗的?车厢瞬间?明亮起来,前排的?江逢侧过身?,抬眼在夏竹、许默身?上逡巡一圈,最后下结论:“你这是找了个帮手?” “怎么,今儿是想在太岁头上动土?” 夏竹吓得不?敢动弹,缩角落跟个鹌鹑似的?。许默被她的?反应逗笑,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主动跟江逢打招呼:“江导是吧?早听过您的?名讳,传闻不?如一见,您确实不?一般。” 江逢不?明意味笑了下,面色不?改地回应:“许总叫我江逢就行。用不?着这么客气。” 说到这,江逢扯了扯嘴角,冷笑:“您女朋友对我意见挺深啊。” 许默余光落在趴在窗口看似在看风景,实则一直注意他俩动静的?某姑娘身?上,嘴角勾了勾,主动替她道歉:“她嘴上没个把门?的?,您别往心里去。” “其实心眼不?坏。” 江逢冷哼一声,没再管这茬,转而跟许默聊其他的?。 夏竹见状,默默缩回脑袋,给许默一个「救命」的?眼神。许默捏着她柔软的?小手没怎么说话,全程都在听江逢说。 刚到片场夏竹就被江逢叫去开会,许默没什么事儿做,站在片场打量周围的?环境。 地上全是各种各样的?机器,百来号人?都在忙碌,搬东西的?搬东西,置景的?置景,上妆的?上妆。 许默转了一圈,在一处破旧的?城墙脚下找到夏竹,她在跟灯光师协调打光的?角度。 旁边有女演员候场,夏竹跟灯光师聊完,又拿着剧本跟女演员沟通待会那场戏怎么走。 她进入工作状态后彻底换了个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许默觉得她这样性子的?姑娘恐怕不?太能跟一群人?打成一团。 可现在看,她适应得很好。 一大?早大?家脑子都还没清醒就投入状态,也不?在意剧组多出一个人?,许默站在那儿除了偶尔有人?路过瞄一眼,觉得他气质不?一般不?像是工作人?员,也不?像演员。 虽然帅得不?行吧,大?家却也没主动上前搭讪,一是忙得晕头转向?,二是谁知道这是谁,万一是资方大?佬,更得罪不?起啊。 夏竹好不?容易忙完,准备抽空跟许默搭两句话,结果刚准备过去又被江逢叫去盯镜头了。 两人?在影棚里骂骂咧咧,争吵声都快牵扯到旁人?。 本以为要散伙,结果两人?吵完又默契地盯着监视器,开始讨论刚刚那个镜头行不?行。 江逢嘴上毒舌,可教夏竹是真心实意的?,没半点隐藏。 许默看了一上午,隐约觉得江逢这人?脾气虽然火爆却对事不?对人?。 挺好的?。 夏竹忙得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许默在片场转了圈,最后在剧组的?临时?食堂拿了俩鸡蛋,趁夏竹休息的?间?隙递给她,让她填点肚子。 鸡蛋还是热的?。 夏竹握着鸡蛋,终于有空搭理许默:“剧组好玩吗?” 许默看了眼夏竹,点头:“还行。” 夏竹蹲在地上,敲了敲鸡蛋,一边剥鸡蛋壳一边讲:“待会儿汤倩要吊威亚,那场戏挺有意思的?,你可以看看。” 许默插兜站在一旁,看着她,很好说话道:“行。” 夏竹咬了口鸡蛋,仰头问许默:“你想不?想去哪儿玩玩?待会收工后我跟江逢请两天假,带你去附近转转。” 她吃着东西,嘴巴鼓得满满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许默想起她刚刚在片场的?表现,满意地笑说:“我都行。” 夏竹哦了声,囫囵道:“那行,按我的?来吧。” “哎,为了你我都敢去拔江逢的?毛了。晚上请假肯定被他骂。” “不?过没关系,我哪天不?被他骂!” 许默抬眼看了眼不?远处忙着盯镜头的?江逢,难得为他说了句好话:“江导是个好老?师,你跟他能学到不?少东西。” “虽然脾气差了点,可是人?不?错。” 第51章 夏竹撇嘴, 忍不?住跟许默吐槽:“那是您没瞧见他骂得我狗血淋头的时候。跟夜叉似的吓人。” 路过的江逢凉凉地瞥她一眼,扯嘴提醒:“第二次了。” 夏竹吓一哆嗦,下意识问:“什么?” 江逢忙着跟b组导演沟通细节, 没空搭理夏竹, 只在她剥鸡蛋准备往嘴里?吞的时候, 报复性地警告一句:“事不过三, 再让我听到你说我坏话, 别怪我给你穿小鞋。” 夏竹吓得?噗呲一声,嘴里?的鸡蛋吐出来, 她睁着无辜的杏眼,看着江逢的眼神充满了「你还是人吗」的质疑。 江逢跟b组导演指了几个关键点,抽空回她:“嗯,我不?是人,是魔鬼。” “所以你最好悠着点,别落我手里?了。” 夏竹:“……” 一旁的许默目睹他俩无伤大雅的互怼, 桃花眼里?酝酿着薄薄的笑意,一脸的宠溺。 他俩看着不?对付, 私下却关系融洽, 许默觉得?夏竹在剧组应该没人欺负她。 江逢看似对她严苛, 却是个好的领头人。 跟着一位有?能力的老师, 肯定能学到不?少有?用?的东西。 当然,这话是不?能跟现在的夏竹说的,她会炸毛。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放饭的点, 夏竹带着许默去食堂领了餐食, 拉着许默去了一间杂物间, 随便扒拉出两个位置,他俩坐在小马扎, 捧着饭盒面对面吃东西。 条件算得?上艰苦,夏竹却满脸喜悦,即便饭菜刚打出来就冷了,她依旧能开心?地撕开一次性筷子?,捧着塑料饭盒吃得?津津有?味。 许默握着冰冷的饭盒,有?点吃不?下去。他最苦那几年?也只是在纽约华尔街忙碌到吃不?上饭,可也有?助理、秘书挂念他的身体?,常常为他准备各种精致的餐食,全是五星级酒店大厨亲自做的。 如今挤在这堆满杂物、逼仄的、凌乱的方寸之?地,身体?委屈地拘在一角,手里?的饭菜难看又难吃,许默着实不?想?动筷。 夏竹吃了几口,瞧见许默握着筷子?迟迟没动静,她眨眨眼皮,后知后觉问:“你是不?是不?太习惯?” “主要?是这天儿太冷了,本来热乎乎的饭菜,打出来就冷了。马上都零下了,在这边拍一个月左右就转战回横店,到时候就好了。” “你要?不?想?吃,待会儿你自己去外面的餐馆吃?我吃完还得?赶工,走不?开。” “过两天应该要?去戈壁滩拍,到时候条件更艰苦。我这次最多只能请两天假。” 夏竹说到最后,脸上有?些愧疚。 她只顾着带他过来转转,体?验体?验剧组日常,却忘记了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可能不?习惯这样?的生活。 许默也只是犹豫那么两秒,最后当着夏竹的面撕开塑料饭盒盒盖,跟她蹲坐在角落吃午饭。 夏竹吃饭速度挺快,几分钟就结束了,把?饭盒扔外面的垃圾桶里?,夏竹又折回杂物间等许默。 她依旧坐在他旁边的小马扎,抱着膝盖,晃着脑袋跟许默讲一些剧组八卦。 “剧组禁忌挺多的,比如女人不?能坐苹果箱。其实是因为里?面都是些昂贵的拍摄器材,怕被人坐坏了才这么说。” “熬小夜是指熬到11:00—2:00,熬大夜是指拍到2:00—6:00,江逢这个周扒皮,剧组已经熬了三个大夜了。” “熬第一个大夜的时候我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要?地上有?张垫子?,我立马到头就睡。” 许默对拍戏的事儿完全不?了解,夏竹讲的这些对他来说全是新?世界。 只是听她说熬了三个大夜,困得?睁不?开眼,许默还是心?疼地看她一眼。 夏竹没察觉,指着杂物间的一堆东西挨个给许默介绍。 介绍到一半,江逢的助理站门?口敲了敲门?,客气提醒:“夏编,老大让你吃完赶紧上工,趁天没黑,忙着抢天光。” “不?然赶不?上进度。” 夏竹愣了愣,站起身点头:“好,我马上来。” 许默也吃得?差不?多了,他跟着起身,问了句夏竹:“什么是抢天光?” 夏竹简单解释:“趁着天没黑把?进度赶完。” “我先走了啊,你随便转转,晚上结束后我跟江逢请个假,明后两天陪你四处转转,你可以先看看景点,看有?没有?想?逛的。” 说着不?等回应,夏竹头也不?回地跑出杂物间,再次投入拍摄。 江逢大着胆子?让夏竹主拍,他在旁边盯着,时不?时提醒两句。 夏竹被江逢架在监视器前,紧张得?不?敢眨眼,一会儿跟打光师、收音师沟通,一会儿跟演员沟通,还得?兼顾其他人的意见。 现场乱糟糟的,各种机器设备堆在一起,看起来像一台被拆开的电脑,内里?满是密密麻麻的线路。 许默绕到夏竹身后,与江逢对了个眼,两个大男人站在摄影棚里?,无声地交换了一根烟,借着打火机点燃,一边抽烟一边看夏竹掌机。 到底是第一次掌机,夏竹还是有?些紧张,精神紧绷得?全程盯着监视器,遇到不?对劲的她就皱着眉思索该怎么表现。 春喜 第68节 江逢偶尔提醒两句,他看问题精准,老是直击核心?。 夏竹也聪明,一点就懂。 许默抽了两口烟,跟江逢对视一眼,主动开腔:“夏竹麻烦您了。” 江逢抽了口烟,睨了睨夏竹挺直的腰杆,毫不?避讳地说:“是挺麻烦。这姑娘性子?有?点轴,有?时候太意气用?事。” “脾气也不?怎么样?。在剧组经常跟我呛声,不?过人不?算太笨,还有?救。” 江逢说话很尖锐、刻薄,有?才能的都这样?。 许默在工作场合也这样?就事论事,有?时候甚至过于严苛,倒是理解江逢的手段,只是这些话用?在夏竹身上,他多少有?点护犊子?。 许默弹弹烟灰,淡笑着问:“江导说话一直这么直接?” 江逢抬眼睨一眼护犊子?的许默,声调冷下来:“我就这副狗脾气,看不?惯的人多了。许总有?何?指教?” 许默捏着烟头,脸上露出谦虚:“指教不?敢当。” “在剧组您是老大,我尊重您。只是想?说小姑娘脸皮薄,您下次要?是有?什么指教,能不?能避开点人。” “剧组百来号人,您盯着她一个人骂。她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会说点什么。” 江逢什么人?我行我素惯了。在剧组他就是老大,谁敢跟他这么叫板? 就算是投资人他也不?带怕的,大不?了换人不?拍了,他又不?缺钱。 只是许默说话巧妙,人也不?生气,就笑着跟他说小姑娘要?面子?,骂人完全可以,当面给她留点儿面子?就行。 态度温和又强硬,既不?让江逢发?火,又不?至于让自己的目的没达成。 到底是商界人士,情商智商都高,完全可以把?一件棘手的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既达到了目的,还让对方觉得?双赢。 江逢狠狠吸了口烟,忍不?住高看一眼许默,心?里?点评:这男人有?点意思。 夏竹拍完三条,起身问江逢行不?行。 江逢凑上去看了两眼,指着其中一个镜头评价:“这里?再保一条。前面加个空镜。” “演员的情绪没到位,你去沟通一下。” 夏竹哦了声,起身去找演员沟通刚拍的那条,她也觉得?不?到位,但是感觉也找不?出问题,所以才问江逢。 这场戏是女主跟女二第一次针锋相对的场面,她们约定在城墙上决一死战。 南舒和汤倩对戏,夏竹跟汤倩用?不?着多沟通,她跟汤倩提了两句就去南舒的化妆间。 化妆师在补妆,南舒刚吊完威亚,累得?满脸疲倦,补妆的时候闭上眼就睡着了。 夏竹有?些不?忍心?,却又没办法。上前轻轻推了推南舒的肩膀,小声道:“刚刚那条江导说再保一条,您可以吗?” 南舒睁开疲倦的眼,立马恢复工作状态:“好,我马上来。” 夏竹松了口气,继续回到监视器前盯镜头。 江逢这次没袖手旁观,在一旁统筹全局,还不?忘让夏竹学他的一些技巧。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时候出事儿,南舒的威亚松了,人直接从三米高的城墙上高速摔下来。 片场顿时陷入混乱,江逢冷着脸稳定现场秩序,还不?忘转头嘱咐夏竹亲自送南舒去医院。 等救护车太慢,剧组医务人员简单包扎一番,几个人合着伙将南舒抬进商务车里?,夏竹钻进车厢跟着赶去医院。 许默也在夏竹离开之?际,跟了上去。 南舒直接摔晕了,明面上的伤就手臂和右小腿,车厢里?南舒助理一边跟南舒经纪人打电话联系说明情况,一边握着南舒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竹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包冰袋,蹲在车厢里?,冰敷南舒红肿的脚踝。 许默看她也吓得?脸色苍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主持大局。 “先别慌,等到医院拍完片再看。” “赶紧封锁消息,别让媒体?嗅到细节,不?然影响拍摄进度。” “医院那边我来安排。” 说着,许默翻出手机开始摇人,找了好几波人,最终找到市医院的一个院长,直接打电话过去让对方安排一下。 夏竹听着许默有?条不?紊的安排,也慢慢平复情绪。 干着急的助理也被许默这一番操作稳定下来,开始联系剧组那边的人,跟他们打招呼让压下消息以及随时准备安抚粉丝。 夏竹刚刚一直忙着催进度,忘记提醒注意安全,负责吊威亚的工作人员估计也大意了,没注意。 吊威亚本来就容易出事,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更是需要?工作人员之?间的相互配合。 夏竹吸了口气,一边担心?南舒的状况,一边担心?剧组情况。 她握着冰袋的手机已经冻得?通红、没有?知觉,许默看着她冻红的手指,于心?不?忍地拿过她手里?的冰袋,将她拽到一边坐下,代替她帮忙冰敷。 南舒助理早看出许默身份不?一般,不?敢麻烦许默,主动说她来就行。 马上就到医院门?口了,许默也没坚持,将冰袋给了助理。 夏竹头一次遇到这种意外,还有?些惊慌失措。 许默大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指,低声安慰她:“跟你没关系,别自责。出了事儿就解决,乱想?没用?。” 五分钟后,商务车到市医院门?口,护士医生老早就等到门?口接应。 怕引起舆论以及混乱,医院只留了南舒助理、夏竹许默三个人。 昏迷的南舒被几个护士抬到推车床,飞快送进ct室拍片检查。 因为走特殊通道,没有?排队,流程很快走完。 夏竹一路跟过去被拦在ct室外,夏竹只能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待,南舒助理在跟经纪人电话沟通现场情况,对方定了机票,晚上到敦煌。 市医院的院长接到电话就在等许默,他亲自带着几个医生接待,说一定尽力医治。 许默十分体?面地跟对方寒暄几句,最后郑重其事道:“劳您费心?了。” 拍完ct,护士很快将人推进手术室缝合伤口,院长亲自操刀。 除了小腿可能骨折,她手臂破了七八厘米长的一条口,需要?缝合。 检查报告还没出来,不?过院长看了伤口,说问题不?大。 夏竹听到这句话心?里?紧绷的弦松懈不?少,她腿脚发?软,找了个空位坐下来,撑着脑袋,目光呆滞地看着手术室的方向?。 许默坐在她旁边,伸手搂住她的肩膀,给她无声的安抚。 江逢打电话过来询问状况,夏竹说不?清楚,许默拿过手机走到一边,跟江逢简单沟通了几句。 说是没性命之?忧,不?过小腿骨折,右手臂划伤一条口子?,恐怕要?养个把?月。 江逢在电话那端沉默了。 拍戏进度本来就赶,如果南舒再休息个把?月,恐怕这剧要?废了,资方那边也不?好交代。 这演员是他立下军令状保下来的女主角,戏份又多又集中,最多能耽误一周,否则制片方那边施压,不?好收场。 如果临时换人,又是一番风雨。 许默也意识到演员出事后续工作可能很难推进,他沉默着看向?走廊去铁椅坐着的姑娘,她蜷缩着肩膀,脸上写满了愧疚,好像把?这场事故又归咎在她自己身上了。 迟疑片刻,许默问:“江导,能不?能拜托您跟夏竹说两句?” 电话里?,江逢迟疑问:“她怎么了?” 许默没兜圈子?,直来直往说:“情绪有?点低落,恐怕觉得?这次事故是她的问题。” 江逢顿了顿,破口大骂:“这丫有?病吧。怎么就成她的问题了。” “电话给她,我骂两句就清醒了。” 显然,刚刚许默在片场说的那些,江逢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许默还是将电话递给了夏竹,江逢说话音量很大,隔着一段距离就能听见他的责备:“你脑子?有?病是吧,什么事儿都是你的问题?出了事儿就解决,解决不?了再说,老子?还在呢。你忙着自责个屁?闲得?呢?我让你跟去医院是为了了解情况,不?是让你瞎琢磨的。” “等情况稳定了,赶紧给我滚回来拍戏。” 骂完江逢啪地一声挂断电话,恨不?得?离夏竹远远的。 夏竹:“……” 她看着挂断的手机,神情迷茫地看向?不?远处插兜站在角落的许默,委屈地吐槽:“……江逢指定有?病!” “又骂我。” 许默扯了扯嘴角,温柔地抚摸她的后脑勺。 手术做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伤口缝合结束,南舒被推出手术室送进普通病房,夏竹见状立马跟了过去。 走到一半想?起还没了解情况,夏竹又停下脚步返回去。 许默在跟院长沟通,对方满脸轻松,说没什么大碍,就是小腿骨折可能要?养一段时间。 至于昏迷,可能是当时磕碰到了后脑勺,得?等报告出来再看。 没了生命的危险,夏竹终于松口气。 回到病房南舒已经清醒过来,她看着满脸歉意的夏竹,小声说不?是她的错,她刚刚自己也没抓稳。 摔下之?前她其实有?察觉的,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就不?受控制地往下坠落。 助理在陪床,夏竹在病房坐了会儿,找了个借口出去透气。 瞧见许默在跟院长交谈,夏竹才想?起这次手术是许默一手安排的。 她没过去,静静站在病房门?口,打开手机机看了眼微博,见热搜上没有?南舒吊威亚出事儿的新?闻,暗自松了口气。 只要?媒体?那边没发?酵就好,一部?戏刚开拍就出问题多少有?点不?吉利,偏偏剧组最信这些。 等许默跟院长聊完,夏竹摁灭手机走上去,与他在走廊对视片刻,夏竹嘴角扯出笑容,十分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许默欣然接受,却故意逗她:“这么生疏?跟我还说谢谢?” 夏竹嘿了声,抓着他的手臂摇晃:“这不?是对您感激不?尽嘛。” 许默睨她,漫不?经心?问:“真感激?” 夏竹点头哈腰,“是!” 春喜 第69节 许默笑了下,俯身在她耳边,嗓音低沉地说了句荤话。 夏竹当场红了耳朵,看向?许默的眼神充满不?敢置信,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变态!” 许默刚要?回她,一个电话进来,他只能放弃,转而接通电话。 电话里?,许代山情绪不?明地开口:“含章,你妈住院了。赶紧回来。” 第52章 敦煌市医院冷寂、空荡的走廊, 许默握着手机立在通告栏前?,视线无意识地?盯着通告栏上的文字,脸上的表情却随着这通电话慢慢凝滞住。 通告栏里的那些图片、文字好像化作了虚无的符号, 许默硬是没看懂一个字。 听筒里的人始终保持着理智地宣布:“十有八九是肝癌。最终结果还没出。你赶紧回京啊, 她现在需要你。” “含章啊, 你妈待你不薄, 你也别辜负她的心意。” 许代山最后一句既是提醒也是忠告, 许默听完,半晌没出声。 结束通话, 许默拧了拧眉心,又?拨出一通电话,“您帮我?查一下,医院新收的病人有没有一位叫文琴的女士?” 冯珂在电话里愣了几秒,很快起身去电脑系统里查病人,许默等了差不多五分钟, 冯珂在电话里犹豫着回他?:“刚入院,肿瘤科, 院长亲自收的病人。” “应该在南楼。” 许默得到答案, 略显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结束话题:“麻烦了, 回京请你吃饭。” 夏竹刚开始还饶有兴致地?揪住他?的手指玩弄着,他?也有意无意勾住她的手指陪她玩。 只是到后面,他?忽然攥紧她的手指, 脸色沉重如墨。 夏竹一愣, 抬头便对上幽深、晦涩、隐忍的目光。 等电话挂断, 夏竹下意识顿住身形,疑惑不解问:“……怎么了?” 许默缓了口气, 一边握着手机翻最早一班飞北京的机票,一边稳定情绪跟夏竹温声解释:“文女士住院了,我?得回京看看情况。” 夏竹脸色一变,着急问:“严重吗?” 许默安抚地?笑了下,没跟她说实话:“还没出结果。” “你别着急,先安心拍戏。医院这?边解决得差不多了,你待会儿跟江逢打电话沟通一下,看后续怎么办。” “组里的事儿别自己?做主张,多问问江导。” 最早一班机在第二天中午,许默等不起。 夏竹一直关注着许默的情况,隐约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较大,夏竹瞄向他?的手机屏幕,看暂时订不了机票,她想了想,小声给出意见:“要不要打的回去?” “不过这?么远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接。” 说到这?,夏竹咬了咬嘴唇,担忧地?问许默:“真的没事儿吗?” 许默淡淡笑了下,还不忘安慰夏竹:“没事儿,别担心。” “我?先送你回去?” 夏竹有些迟疑:“医院这?边——” 许默阖了阖眼皮,柔声讲:“医院这?边有演员助理帮忙,院长那边也安排了护士。” “折腾一天,你回去休息休息。” 许默想了片刻,决定:“我?回酒店收拾东西,待会儿开车回北京。” 夏竹闻言,也不纠结了。 她嘱咐许默等两分钟,她转头跑进南舒的病房,跟她交流几句,又?急匆匆地?往外跑。 转角没注意到前?面有人,夏竹差点跟对方撞上。 许默看得心惊肉跳,伸手一把拉开她,低声提醒:“看路,别慌。” 夏竹迟钝地?啊了声,摇头。 她只是在想,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许默为什么不肯告诉她。 许默伸手接她,夏竹甩掉脑子里的胡思乱想,顺势握紧他?的手,弓着身子钻进刚拦下的出租车。 回到酒店,许默反而?冷静下来了。 他?一边慢条斯理收拾行李,一边在想该怎么夏竹说。 他?本来计划陪她在敦煌待一周,现在却?只陪了两天,后面可能很难抽时间再过来。 夏竹一回来就坐在床尾看他?收拾东西,中间江逢发?微信问她在哪儿,夏竹心虚地?回了句在酒店。 江逢这?次倒是没冷嘲热讽,只回了句:「十点在我?房间开会。」 已经八点整,这?个点按照往常还没收工。 今天却?因为剧组发?生意外事故,江逢忙着处理其他?事儿,七点就结束了今日的拍摄。 汤倩也在微信里问她南舒情况怎么样,南舒的戏份被推迟,她的戏份被推前?,直到收工才有机会拿到手机。 夏竹简单回了两句便关掉了手机。 她有点累,脱掉雪地?靴,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她看着许默一个人忙前?忙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拉上行李箱拉链,许默站起身,终于有时间留意夏竹。 见她坐在床上,小小的一团,许默顿了顿,走?上前?,倾身一把将人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许默双手圈住她的肩头,低着嗓音道歉:“本来计划多陪你几天,没想到两天都没待够。” “怨我?吗?” 夏竹呆愣片刻,摇头:“不怨。” 许默心情复杂,他?得赶时间,没法跟她腻歪。 摸着夏竹饱满圆润的后脑勺,许默俯身亲向她柔软的嘴唇,辗转片刻,许默问:“好?好?工作?,好?好?吃饭,能做到吗?” 夏竹轻轻嘿了声,肯定地?点头:“当然能。” “你放心吧,我?不会亏待自己?的。你忙去吧。” 说着,夏竹推开许默,弯腰穿鞋,又?恢复干劲十足的模样:“车到了吗?我?送你下去。” 许默看了眼手机,里头躺了条未读短信,他?看完,说:“到了。” 夏竹重新披上刚刚脱掉的军大衣,坚持说:“我?送你下去。” 许默没拒绝她,他?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指往楼下走?。 出门前?,许默再三提醒:“记得带房卡。” “老是丢三落四,出门检查一遍,手机、房卡、身份证,别忘了。” 夏竹连连点头,脸上写满「你怎么又?开始」的表情。 许默被她逗笑,抬手碰了碰她的脸,叹气:“谁让你有前?车之鉴,我?能不操心吗。” 夏竹心里跟灌了蜂蜜似的,甜得眼里全是爱意。 两人走?出酒店房间,一路搭乘电梯,出了大堂碰到几个剧组工作?人员,几个小姑娘凑一堆满脸好?奇地?盯着许默看。 他?凭这?张脸完全可以进娱乐圈,可看他?那身清冷又?矜贵的气质,大家都默契地?否认他?肯定不是男艺人,而?是像混迹商界的公子哥。 有个胆大的,经常跟夏竹合作?的场记姑娘看他?俩态度亲密地?从大堂出来,故意调侃:“夏编,这?是男朋友吧?长得真帅,比徐哥还帅~” 徐哥就是《琢光记》的男主角徐涵宇,当红演员,古偶剧的御用男一号。 夏竹嗳了声,笑着开玩笑:“过奖了过奖了,不过确实挺帅的。” “也不看是谁挑的,下次直接夸我?眼光好?就行了,不用给他?贴金。” 许默看她跟剧组里的姑娘和和气气打成一团,心里的担忧少了两分。 能有人跟她说得上话就好?,她孤身在外地?,父亲朋友爱人都不在身边,多少有点可怜。 能有人陪她聊聊天也好?。 许默租的车已经到楼下,为了跑长途,许默特意租了辆奔驰g500。 跟租车行的老板谈完细节,付完钱,许默将行李塞进后备箱,没着急走?,而?是回头看向站在台阶,双手揣在军大衣兜里默默目送他?离开的夏竹。 她眼神里写满了不舍,却?不肯开口留他?。 怕他?走?得不放心,夏竹还挤出笑脸,满眼明媚地?催促:“你走?吧。” “走?了我?就能安心留下工作?了。明天也不用请假了。” “晚上江逢还要开会,估计也挺忙的。” 说了这?么多,就是不肯说句再见。 兜里的手机不停振动,仿佛在提醒什么。许默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人,默默挂断电话。 夏竹见状,迟疑问:“怎么不接?” 许默面不改色地?扯谎:“骚扰电话。” 说着,许默拉开驾驶座的车门,转身问她:“抱一下?” 夏竹憋住眼泪,几步跑下台阶,一头钻进许默的怀抱。许默猝不及防,后背抵在方向盘,差点闪到腰。 这?个拥抱花了很长时间。 他?俩都舍不得分别,恨不得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直到手机再次响起,许默才慢慢松开夏竹,狠下心告别:“就送到这?儿。外面冷,赶紧上去。” “有事儿给我?打电话,遇事不要慌,慢慢来。” “我?忙完了找你。” 夏竹站在一旁,一个劲地?点头。 许默也不是话多的人,他?嘱咐几句,转身钻进驾驶座,隔着车窗跟夏竹说了句再见。 他?走?得匆忙,来不及为自己?置办路上需要的东西。 夏竹直到车开出酒店才想起他?还没吃晚饭。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多少有点唏嘘。 春喜 第70节 敦煌到北京两千多公里,开车二十来小时,许默连夜开也得明天下午到。 其实开出去没多远许默就后悔了,只是人都在高速上,许默也没功夫折返回去。 刚刚是周肆打的电话,许默让他?帮忙找几个国外的专家团队会诊。 他?仍然不相信文琴得的是肝癌,明明这?几年?的体检报告都没问题。 许默开了一个晚上,路过西安,看了眼机票,发?现早上八点有一班飞北京的。 许默果断放弃开长途的想法,将车扔在咸阳机场打电话找人处理,他?自己?搭乘飞机回北京。 登机前?五分钟许默短暂地?跟周肆打了通电话,周肆托人找到国外顶尖的医疗团队,估计明天凌晨飞北京面诊。 许默紧绷的弦松了松,跟周肆道了声谢,挂断电话,他?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又?马不停蹄登机。 上午十点,航班准时抵达北京。 许默走?特殊通道很快下机,出了航站楼,许默打了个车直奔军总医院。 路上,许默给夏竹发?了条短信报平安。 夏竹在剧组拍戏,手机被没收,没及时回复。 碰上堵车,许默的心情有点躁动,他?扯了扯领口,降下窗吹了阵冷风。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许默都有些应激反应,还以为又?是烦人琐碎的电话,没曾想这?通电话是夏竹打的。 许默愣了愣,眉目间的褶皱不自觉地?松开,他?摁下接听。 电话里,背景音混乱、嘈杂,隐约听见一些剧组里的惯用词,夏竹清脆的嗓音满满溢出来:“你到北京了?” “开长途这?么快吗?” 许默瘫在座椅里,脸上是掩盖不了的疲倦,他?却?笑着说:“刚到,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 “没开长途,车子扔在西安了。我?从咸阳飞北京。” 夏竹堵在墙角,抓着一颗石头在地?上胡乱涂写,不忘问:“文姨没事吧?” 许默关上车窗,目光落在出租车里司机特意挂的平安福吊坠,眉眼里的担忧挥之不去,嗓音却?说不出的平和:“我?还没到医院,暂时不清楚具体情况。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儿,你别担心,好?好?拍你的戏。” 说到最后,许默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心、爱护。 他?的沉稳给夏竹一股莫名其妙的错觉,好?像有他?在,什么事儿都能很快被搞定。 她也轻易地?相信了他?的安排,觉得应该没什么事儿,都是她想多了。 可是她忘了,许默这?样的人向来不擅长跟人诉苦,遇见困难时,最先想的是他?自己?能不能解决, 两人没聊几句,电话有剧组工作?人员喊:“夏编,老大让你盯镜头,他?去抽根烟。” 是江逢的助理小吴。 许默一夜没睡,只在飞机上闭了会眼,这?会儿其实已经累得不想说话。 听到有人喊她,许默稳住情绪,结束通话:“先聊到这?儿,待会儿再说。” 夏竹咬咬嘴唇,不舍地?结束:“行……那你去忙吧。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不要一个人承受。” 许默阖了阖眼皮,笑着说好?。 电话挂断,夏竹没将手机再还回去,而?是揣在她的军大衣口袋里,继续投入拍摄。 她想的是,万一北京那边有事儿,她能及时看到消息。 昨晚收工江逢特地?去医院探望了南舒,她小腿已经肿得老高,至少得休养大半个月。 剧组等不起,江逢虽然不是什么唯利是图的商人,却?也不是什么第一天进剧组拍戏。 他?站在病床边看着想要起身的南舒,又?看看大晚上赶到敦煌的经纪人,很残忍地?讲明利弊:“制片方本来就对你不满。如果你现在耽误进度,他?们?很快换人。你也知道,这?个戏是大制作?,投资人的钱不可能打水漂,你不演有的是人要演” “我?之前?立了军令状,坚持用你,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南舒的经纪人是圈里的老人,闻言立马站起来保证:“您放心,南舒一定不会耽误拍戏进度。只是她确实伤的严重,江导您看能不能准她几天假,等她好?了她马上投入拍摄。” 江逢不是很满意,却?也没办法。 南舒却?咬咬牙,狠心道:“我?明天就能拍摄,一定不给您添麻烦。” 江逢挑眉,意外道:“你可以?” 南舒满脸坚定:“我?一定行。” 南舒是前?两年?刚入行的新演员,没拍几部?戏,也没演过主角,但是演戏很有灵气,演什么像什么,属于天赋型演员,江逢也是看中她这?点才坚决用她。 见她有自己?的追求,江逢也没再多说,只让她休息两天再进组。 夏竹不知道他?们?私下谈了什么,只知道昨晚开会,制片方的人咄咄逼人,都在怪江逢一意孤行,选的演员不靠谱。 甚至到最后提出换女主角的意见,还是想用资方推荐的那个沈曼青。 媒体不知道从哪儿听到风声,营销号突然发?了条南舒拍戏受伤被送进医院的视频。 视频里许默的身影一晃而?过,他?穿着大衣站在医院门口,气质出尘。 夏竹怕他?受到影响,私下联系周肆问能不能封锁消息。 周肆这?才知道许默这?两天在敦煌,难怪半夜找不到人。 周肆跟媒体那边打完招呼,那条视频很快在全网消失,连带着南舒住院的新闻也被一笔抹去。 等周肆忙完,他?抽空看了眼视频,跟夏竹发?消息确认:“他?好?端端的去敦煌干嘛?” “看那女演员?他?怎么认识的?去剧组探班那什么叫南舒的演员?” 夏竹只顾着处理视频,忘记周肆这?人惯会套话。 如今看他?有所察觉,夏竹心虚,不敢承认许默来敦煌是看她。 夏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周肆的消息接踵而?来。 「许默不是从来不追星?怎么看上一女明星了?这?不太符合他?的调性啊。」 「你也在敦煌?」 眼见周肆快要猜到其他?方向了,夏竹立马回了句:「应该是吧。我?也不清楚。」 「他?估计……爱好?变了吧。」 第53章 夏竹嘴巴紧, 周肆一个有用信息都没套出来。 聊到最后?,周肆突然说文琴生病住院了,检查出来可能是肝癌, 许默不太相信医院的结果?, 托他安排国外的专家医疗团队来京会诊。 夏竹嘴角的笑意慢慢凝固, 她握着?手机, 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许默不信任她?还是觉得她并不能跟她一起?承担? 周肆还有事要忙, 匆匆说了几句就结束了聊天。 夏竹揣回手机,起?身正好碰到南舒的经?纪人, 对?方也看到了那条视频,她刚跟媒体那边打完招呼就有知?情人说上面?亲自?下令把视频删光,再也不许提这件事。 经?纪人心里清楚,光她那边的影响根本?达不到这点。 如今看到夏竹,南舒经?纪人又想起?有关她的那些传闻,隐约觉得那些离谱的言论好像靠谱了点。 至少那天下午跟夏竹一起?搭车将南舒送进医院的那位气质不凡的男士肯定不是普通人。 这条视频能够这么快消失全网, 恐怕也是因为这个人的影响力,不然光凭南舒一个刚在娱乐圈崭露头角的女演员有的是对?家想要整她。 那个被换了的沈曼青就是个典型的对?家。 想通这一点, 经?纪人脸上带着?虔诚的笑意, 和和气气地跟夏竹道谢:“夏编, 南舒的事儿多?亏了您。” “她是个挺努力的演员, 不怕吃亏,劳您担心了。以?后?如果?有机会合作,我们愿意承您一个人情。” 夏竹以?为经?纪人说的是她送南舒去医院的事儿, 她摆摆手, 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事儿怪我, 那天我要是仔细检查一遍威亚也不至于?出意外。” “我去忙了,您忙您的。” 还有四五个分镜没拍。 江逢嘴上说演不好就换人, 其实私下还算照顾南舒,把她大部分的戏份改到白天,需要拍的打戏也尽量挪到了后?面?。 晚上拍汤倩的戏份,夏竹跟她熟,更了解她的表演模式和她哪个角度更好看,江逢索性放手让夏竹掌机,他在旁边看着?。 遇到不对?的地方,江逢时不时出声指点两句。 夏竹没了最初的忐忑,开始兢兢业业拍戏。 导演除了个人能力,必须得学会统筹全局,把握各个部门的配合工作。 夏竹学着?江逢平时的调动能力,一会跟打光师商量怎么打光,一会问摄影师该怎么切,一会跟演员讲戏、商量走位。 只是剧组也有老油条,看夏竹人微言轻,是个新人导演,有时候会故意磨蹭,不把她当回事儿。 夏竹刚开始没察觉,后?来发现对?方故意懈怠,她出去透了会气,回来气势一下拿起?来,那些故意怠慢的工作人员也不敢再磨蹭。 江逢看她已经?有几分新人导演的样子,在一旁站着?观摩,时不时皱皱眉,显然不是特别满意。 却?也有满意的时候,比如她跟演员沟通的时候恩威并施,不是软柿子,也不像他这般严厉,搞得演员无法?发挥自?己的余热。 戏拍到凌晨三点才结束,夏竹累得可以?倒床就睡。 收了工,夏竹一如既往地坐上江逢的车。 她今晚情绪一直很?低落,没拍戏后?更是毫不掩饰她的心不在焉。 江逢在跟江予发微信,她最近想学滑雪,可是又害怕,所?以?问他意见。 消息是晚上九点发的,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半。 江逢怕打扰她休息,没回她。 收了手机,江逢歪头睨向后?排瘫在座椅里,满脸写着?「我不想活了」的夏竹身上,好心问一句:“怎么,不想干了?不想干了明?天就收拾东西走人。卖你个人情,你要是转行我可以?给你写封推荐信。” 夏竹:“……” 愤恨地瞪一眼凑热闹不嫌事大的江逢,夏竹咬着?牙坚持:“谁不想干了。你别瞎想行吗。赶我走了没人给你打杂,你很?爽吗?” 江逢理了理衣服口袋,没什么情绪地回她:“在剧组有的是人给我打杂。你要抱着?打杂的想法?干活儿,那你在我这儿学不到什么东西。干脆改行去当清洁工得了,毕竟专业对?口。” 春喜 第71节 夏竹:“……「一脸脏话」” 她今天实在没精力跟江逢斗嘴,胸口跟绑了块大石头似的,让她难以?接受。 回到酒店,夏竹拿着?房卡开了门,却?迟迟没进去。 她蹲在墙角,抱着?膝盖将脑袋埋进去,难受地自?我消化情绪。 汤倩跟助理回酒店撞见这幕,跟助理使了个眼色,汤倩接过包独自?走到夏竹面?前,蹲下身,小心翼翼问夏竹:“怎么了?” “刚刚在片场就看你心不在焉的,出什么事了吗?” 夏竹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迷茫、困惑的脸,她皱了皱眉头,不答反问:“你房间有酒吗?” “我想喝点。” 汤倩迟疑地点头:“有。不过……晚上喝酒影响明?天的拍摄怎么办?” 夏竹眨眨眼,眼里闪过水光,却?倔强地摇头:“没关系啦,我酒量很?好的。” 撒谎。 她酒量很?垃圾,所?以?许默之?前不太赞同她喝酒。 汤倩见状,没再犹豫,起?身拉住夏竹的手,从包里翻出房卡,将她带进自?己的房间。 夏竹第一次进汤倩的房间,她很?热爱生活,即便是酒店也能布置得十分温馨。 床上四件套是她自?己亲手换的蓝色郁金香花纹的牛奶绒被套,床边铺了块暖色调的地毯,电视柜上摆了两束香槟玫瑰,窗户下的圆桌被她铺了白色蕾丝材质的桌布……整个看下来很?有生活气息。 夏竹坐进圆桌旁的南瓜椅,抱着?双腿看汤倩从冰箱里取出一瓶香槟,又取了两只高脚杯,慢慢走到落地窗前。 凌晨四点,两人盘腿坐在对?面?,手里端着?一杯香槟,边喝边聊天。 自?从上次探班后?,林之?珩再也没来过片场。夏竹也没从汤倩嘴里听到一星半点有关林之?珩的消息。 夏竹虽然每天都跟许默聊天,有时候还是觉得他们离太远,不能天天见面?很?难受。 可是汤倩一次都没有难受过,一旦进了片场,好像生活里再也没有林之?珩这个人似的。 夏竹抿了口酒,手搭在膝盖上,抬头问汤倩:“你跟林之?珩平时没联系吗?” 汤倩一愣,显然没料到夏竹最先谈的人是林之?珩。 也就一两秒的功夫,她又恢复了那副安静的模样,她小弧度地晃着?手里的酒杯,出乎意料的从容:“没有。” “他忙我也忙,除非他特别交代,我可能会飞过去找他,否则我们之?间互不相干。我们私下其实很?少联系,偶尔有一两次都是他心血来潮的时候。上次他过来探班后?,我们私下没有聊过一次。” “他这样的人不适合谈心。” 夏竹震惊,疑惑问:“……你不担心他乱/搞男女关系?” “也不担心他忘了你吗?” 汤倩噗呲一声笑出来,探过身轻轻掐了掐夏竹的脸颊,声音说不出的冷静:“我跟他既不是情侣关系,也不是什么夫妻关系。他有没有乱搞我管得着?吗?” “……至于?他会不会忘了我,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夏夏,男人没你想得那么好。他们最会看人下菜碟了。” “如果?你没有价值,他们不会多?看你一眼的。真的,就算是花瓶也分高低贵贱的。你可能愿意为了一个年代久远、有收藏价值的青花瓷瓶停住脚步,但是你不会对?一只有裂纹的残次品心动。” “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了。你最好不要太爱一个人,否则伤心伤肺。” 夏竹端着?酒杯,脸上难掩悲伤。 她既羡慕汤倩的清醒、理智,又难过她这样的好姑娘恐怕没有一个好结果?。 林之?珩这样的男人只有他腻了抛弃人的份儿,没有人伤害他的事儿。 至少,汤倩做不到。 汤倩看透夏竹眼底的难过,笑着?问:“你是不是觉得林之?珩这个人很?烂?” 夏竹顿了两秒,毫不吝啬地点头。 汤倩被夏竹的反应逗笑,她仰头将酒杯的酒一干而尽,特无奈地说:“可是怎么办呢,我就是爱他这样的烂人。” “你知?道的,我拿他没办法?。只能尽量克制自?己不去触碰。” “可是他就是一个烂人,我不理他,他就不理我。我有时候特不甘心,凭什么他随随便便一个眼神就勾得我七上八下,而我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法?从他眼里看到一丝例外。” “后?来我想明?白了,就这样吧。也不见得结了婚就能走到头,何必非要要个结果?呢。” 最后?一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灌在夏竹身上,她后?背一凉,陡然觉得,她的感情好像也不见得很?安稳。 小小地抿了口酒,夏竹撑着?下巴,神情迷茫地问汤倩:“如果?有一个人她已经?结婚了,但是她丈夫家里出了大事儿并不告诉她,是不是意味着?这个丈夫并没有把妻子当自?己人?” 汤倩沉默片刻,一针见血问:“你跟许老师领证了?” 夏竹啊了声,满脸错愕地摇头:“怎么可能。我问的是别人,又不是我。” “就我一个朋友的事儿,不是我的。你别乱猜。” 汤倩哦了声,装没看见她眼底的心虚,配合地回她:“不一定是不把他妻子当自?己人,也有可能是担心对?方知?道跟着?难受。” “有的人不习惯跟人分享喜怒哀乐,也没那个意识把责任分担给旁人。他可能独立惯了,没想过依靠任何人,所?以?才没跟妻子说。” “不过也有可能夫妻俩的关系其实有缝隙,他们只是表面?融洽,私下没有心连心。简单来说就是彼此之?间还有一些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阻碍他们更进一步。” “总的来说……夫妻之?所?以?是夫妻,肯定是要共患难的。如果?大难临头各自?飞,那么这个婚结的也没意义。” 夏竹似懂非懂,只一个劲地点头,偶尔说一两句。 聊到五点都快上工了。两人都不打算再睡觉,收拾收拾准备直接去片场。 夏竹走出房间前,汤倩及时叫住她,意味深长提醒她:“有时候想再多?也没用,还不如亲自?去证实。” 夏竹眨眨眼,不明?所?以?。 — 北京,军总医院,高级病房。 许默从下飞机到进病房,已经?整整二十六个小时没闭眼休息。 许代山临时有个会没在医院,医院陪护就住家阿姨,见到风尘仆仆赶回北京的许默。 阿姨惊喜地站起?身,见他没回家,直接拎着?行李赶到医院,阿姨心疼地抹了抹眼泪,上前迎接:“小默回来了?” “你妈刚睡,上午突然说肚子疼得厉害,我120都没来得及打就晕倒了。先生赶回来将人送进医院又忙忙碌碌离开了。” “我陪着?做了一下午的检查,有的结果?还没出,不过听医生的口吻好像……不太乐观。” “你打哪儿回来的?怎么看着?这么狼狈。赶紧收拾收拾,不然你妈醒了,见你这副模样惹她难过。” 许默这才想起?他在途中折腾十几个小时,确实很?狼狈。 低头看一眼褶皱的、发臭的衣服,许默同阿姨感激地笑了笑,从行李箱里翻出一身干净衣服,转头进洗手间换下脏衣服。 再出来,他把自?己打理得还算干净,衣服整整齐齐,没有褶皱。 文琴脸色很?不好,平日?的她很?爱装扮自?己,也很?注意形象。 今天躺在雪白的病床,脸色苍白如纸张,唇瓣没有点血色,头发乱糟糟地散落在充斥着?消毒水的枕头,整个人状态十分不好。 这一路的忙碌让许默没心思想东想西,如今亲眼瞧见文琴的状况,许默心里的底气散了几分。 他其实累得不行,却?没有半点困意,跟机器人似的,只要一开机,不管怎样都在高速运转,直到电量耗尽才终止运作。 许久不见的忐忑、害怕、恐惧再次涌动出来,说到底,他还是有软肋的。 如今有血缘关系的、能为他一心一意着?想的亲人只剩文琴了,他没法?不难受。 阿姨看许默蜷着?背,皱着?眉头,没什么精气神地坐在病床前小声祈祷,有些心疼,她上前轻声安慰:“别怕,太太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儿的。” 许默脑子已经?麻木,没法?集中注意力。 同阿姨简单交代两句,许默又打起?精神,起?身出病房去找文琴的主治医生了解情况。 聊了不到五分钟,周肆打电话过来说专家团队已经?从香港飞北京,问怎么安排。 许默在医院待着?难受,说他亲自?去接。 周肆联系的专家团队在凌晨四点抵达北京,许默给司机打电话,麻烦司机开车,他亲自?去机场接应。 专家团队是世界顶尖的医疗团队,治疗癌症方面?很?有权威。 癌症这东西没有任何人能保证可以?完全治愈,只能是抑制。 许默其实没底儿,他只是在奔着?一口气,在死神降临之?前尽可能做些措施。 专家团队带领人是美国人,英文名叫cole,许默之?前在纽约交易所?跟其所?在的医院有过合作,从机场到医院的路上许默一边寒暄一边稳住心绪跟对?方聊病人的情况。 聊到最后?许默才发现他并不了解文琴的身体情况,每年文琴的体检报告他都只是粗粗地看几眼,确认没什么大问题就把报告放一边。 如今出了事儿才后?悔当初为什么不仔细点。 跟医院那边沟通一番,cole带领的团队拿到初步的检查报告开始开会讨论进一步的治疗方法?。 结果?与许代山说的一致,肝癌中期。 许默拿到检查报告,心情很?糟糕。 文琴还没醒,许默在病房里待着?憋闷,他跟阿姨交流两句,起?身走出病房。 下了楼,在医院内二十四小时开门的便利店买了包烟,结完账走出超市,许默站在马路边看着?车来车往的马路,人站在槐树下,捧着?打火机,默默点了根烟。 他眼底覆了一层青色,脸色也难看到苍白、没有丁点血色。 捏着?烟的手在抖,他闭着?眼,克制着?情绪吸了两口烟,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翻出夏竹的电话号码,想要给她打通电话。 结果?指腹落在拨通键上方,迟迟没有动静。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掐灭烟头,关掉电量不多?的手机,转头往医院走。 走到医院门口,兜里的手机不停震动,许默停住脚步,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人,他眼底划过一丝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亮光。 摁下接听,许默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怎么了?” 夏竹回到酒店房间,脑子里想着?汤倩说的那些话,还是给许默按了通电话。 听到许默声音那刻,夏竹犹豫着?问:“文姨情况怎么样了?” 许默勉强笑了下,平静答:“挺好的,别担心。” 说着?,许默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二十分,许默蹙眉:“你是刚醒还是没睡?” 春喜 第72节 夏竹抿了抿唇,毫无隐瞒地说:“今天收工晚,三点才结束拍摄。回来跟汤倩喝了点酒,一不小心就到现在了。” 许默蹙眉,担忧道:“不睡会儿?” 夏竹哎了声,打了个哈欠,否认:“不睡了,待会直接去片场。” 聊到这,夏竹再次问:“你那边情况怎么样?真没事吗?” 许默立在医院门口,抬眸看着?来来往往的、脸上写满疲倦痛苦的病人、病人家属,表情冷漠的医生,嘴角扯出笑,依旧坚持着?说:“真没事儿,别担心。” “我能处理,你安心拍戏。” 有电话进来,许默没时间再跟夏竹寒暄,他匆匆结束对?话:“我接个电话,待会儿再打。” 趁许默挂电话的前两秒,夏竹突然开口问:“许默,你不会骗我的,是吗?” 许默脊背一僵,他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里透着?坚持、平和的温柔:“不会。” 夏竹笑了下,低声呢喃:“如果?我哪天发现你骗我,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许默面?上的笑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笑着?说:“好。” 许是觉得没有说服力,许默坚定地补充一句:“我不会骗你,真的。” 第54章 挂断电话?, 夏竹点开?同程软件,购买了一张回京的机票。 最早的一班中午十一点,夏竹看了眼时间, 7点45分, 还剩几个小时。 通宵一夜, 她脑子昏昏沉沉的, 整个人的情绪其实已经在临界点边缘。 她坐起身在房间站了几分钟, 走到门口,捞过放在门后的行李箱, 随随便便收拾点东西准备走人。 还得跟江逢请个假。 夏竹本来想在微信上说一声?,想到他那狗德行,夏竹又止住了。 早六点半,门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夏竹听见熟人的嗓音,急忙跑去开?门。 门打开?就见汤倩跟江逢站在铺着红地毯的走廊在聊剧本, 听见动?静,两人都默契地望向夏竹的方向。 夏竹一夜没睡, 黑眼圈又深又重, 她身上还裹着那件军大衣, 额前的头发乱糟糟地翘着, 整个人瞧着有点滑稽。 江逢拿着剧本,凉凉地斜了眼人,轻飘飘地问一句:“有事儿?” 夏竹被看穿, 尴尬地抓了把头发, 手指抠着门洞, 眼睛不敢直视江逢,嘴上心虚道:“我想请三天假……” 江逢的剧组请假流程很严格, 一部戏短则三个月,长则一年半左右,这段期间如果有人要请假,没有正经理?由,几乎不会通过。 夏竹有所耳闻,所以人有些忐忑,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 江逢眯着眼,眼里发出威胁的信号,“请什么假?” 夏竹被吓得说不出话?,脑子里编的借口早忘得一干二净,她假装咳嗽两声?,结巴道:“……病……病假吧。” 江逢不依不饶:“谁生?病了?病人在哪儿?什么病?要耽误多久?” “你身为导演助理?,有没有一点职业操守?以后当了导演也随便请假?把你的组全?给耽误了?不对资方负责?不管演员的行程?” “请一天假浪费多少钱知道吗?耽误多少进度懂吗?” 夏竹:“……” 要不是?真有事儿,她真想骂一句:我不请了!爱咋咋吧! 夏竹还没想好该不该说实情,江逢突然来一句:“没有正经理?由我不同意。” 汤倩在一旁看着干着急,她几次想要插/口都被江逢一个眼神制止。 剧组里导演最大,汤倩也不敢跟他公然叫板,只?能给夏竹使眼色,让她说个靠谱点的理?由。 夏竹深深吸了口气?,闭着眼,实话?实说:“我有一个亲戚得了肝癌,我得回京看看情况。” “那人你也认识,许默的养母文琴。” 江逢确实听说过这个名字,他母亲也是?唱京剧的,跟文琴一起同台表演过。 听到这,江逢眼底的信任多了几分。 思索片刻,江逢准了她的假:“只?给你三天时间。” “三天后要在组里看不到你人,别怪我说话?不好听。” 夏竹见他松口,满脸感激地作揖,嘴上保证:“我肯定?只?请三天~” “那什么,你们?忙,我今天就不去组里了,我直接打车去机场。” 江逢瞥了她一眼,将剧本还给汤倩,径直往酒店外走。 汤倩在原地站了两分钟,迟疑地走向夏竹的房间。 她房门没关严实,留了一条缝,汤倩敲了敲门,没人说话?。 汤倩直接推门进去,刚好碰到拎着行李箱准备要走的夏竹。 夏竹见是?汤倩,困惑地眨眼,“你有事儿吗?” 汤倩视线落在夏竹的行李箱上,小弧度地摇头,“机票定?好了吗?” 夏竹晃了晃手机:“定?好了,中午11点飞。” 汤倩笑了下,走到夏竹面前,从上而?下地打量一遍人,最后开?口:“不要被我昨晚的那番话?影响了。你跟许老师的事儿跟其他情侣不一样,不能混为一谈。” “遇到意见不同的时候不要憋着,要大方直接地提出来,不然积累久了,矛盾会越来越多。” 夏竹这才意识到汤倩昨晚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是?她自己出了问题。 见汤倩好心提醒,夏竹拎着拉杆箱,很淡定?地回复:“你别担心,我肯定?会直接跟他说的。” 说到这,夏竹垂眸看向汤倩手里的剧本,忍不住问:“早上不是?没你的戏份吗?你起这么早?” 汤倩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尖,小声?解释:“我演技不是?特别好,今天是?南舒和徐哥的对手戏,我想去现场观摩学习。” 夏竹脑子里想了遍剧情,今天的戏份确实是?男女主角的高光戏份,男主角是?圈里出了名的实力兼流量演员,看他演戏是?享受。 汤倩的做法也没错。 如果不是?北京那边有事儿,夏竹今天在剧组肯定?很激动?。 看了眼时间,夏竹结束话?题:“那行,就这样吧。我现在去机场。” 汤倩问:“我送你去?” 夏竹一口拒绝:“别了,你去组里看徐哥演戏吧,我自己打车去机场。” 汤倩见状,也没再?劝。 出了酒店大门,夏竹与汤倩「分道扬镳」,一个搭车去机场,一个赶去片场。 到敦煌第一天是?晚上,市区到机场那段路夏竹并没有看清外面的景色。 如今搭着出租车出市区,外面的景色换了一茬又一茬,逃不脱的都是?苍茫的戈壁滩,满地黄沙般的辽阔、通透。 夏竹其实蛮喜欢这样的景色,跟北京比,是?截然相反的感受。 只?是?她现在无心欣赏美景,一心想着飞机不要晚点,中途不要节外生?枝。 到达机场九点半,离登机还有两个小时。 夏竹只?买到一张经济舱的票,她跟着四面八方、五湖四海凑在一起的旅人挤在狭小的候机厅。 等待令人焦虑,旁边坐了个北方口音的大叔,他在打电话?,一直在说飞机晚点了,恐怕赶不上回家。 电话?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大叔竟然在机场哭了,他边抹眼泪边对电话?里的人哭诉:“老爹没了我挣钱有什么用!我不回来家里怎么办?” “媳妇儿你讲点良心,如果是?老丈人生?病住院,我不让你回家你难不难受?” “夫妻之间是?不是?应该坦诚点,互相扶持?咱俩结婚这么多年我没求过你什么,这次你能不能懂点事儿,好好把这趟难关过了,让我老爹安心走。” 嘈杂的背景下,听着大叔的电话?,夏竹心里的焦虑更?甚。 她都快喘不过气?了。 看了眼时间,10点15分,距离登机还有半个多小时。 夏竹坐不住,挎着包在人群里转了转,最后按照指示牌走进洗手间。 洗手间没什么人,夏竹站在盥洗池前,拧开?水龙头,弯腰捧着水往脸上扑。 冷水刺骨,夏竹皱着一张脸,任由水珠往脖子里掉。 她手贴在冰凉的瓷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深喘了口气?,翻出手机,给许默打了通电话?。 电话?响到尾声?都无人接听,夏竹撇了撇嘴,掩饰住眼底的失望,揣好手机、扯了两张擦手纸擦干手上的水渍,转身走出洗手间。 飞往北京的航班开?始检票,夏竹站在队伍里,一边关手机,一边往前走。 航班时长将近三小时,夏竹联想到回北京可能遭遇的种种麻烦,找空姐要了条毛毯,窝在座椅里补觉。 她在剧组工作这二十多天,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每天最多睡四五个小时,昨晚通宵一整夜,她整个人已经到了身体的承受临界点。 迷迷糊糊中,她被人推醒。 夏竹满脸困倦地睁眼,对上的却是?空姐温柔的笑脸,对方体贴地提醒:“乘客您好,航班已经抵达北京首都机场,您可以收拾您的行李下机了。” 夏竹歉意地笑了下,拿开?身上的毛毯递给空间,迟缓地站起身,拿着包走出飞机。 机舱里只?剩她一个人,安静得不行。 夏竹习惯性地摸出手机,开?了机。 刚开?机就弹出几条信息,夏竹忽视几条垃圾新闻,径直点进微信。 许默打了两通电话?,没人接听,又给她发了两条微信。 「怎么了?」 「怎么不接电话?。」 夏竹瞥见信息,指腹落在对话?框,想要回点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回。 她将手机揣好,去行李转盘那儿取了自己的行李,又跟着提示去出租车区域,打了辆出租车,报了军总医院的地址。 春喜 第73节 回到北京,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夏竹仿佛穿越了似的,一下子进入了另一个与敦煌完全?不同的世界。 直到出租车开?进三环,夏竹才有点真实感。 下午三点半,出租车到达军总医院门口,司机转过身招呼夏竹就在门口下,他就不进去了,免得麻烦。 夏竹没为难司机,扫码支付完车费,下车从后备箱里取出行李,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往医院走。 正巧碰到过来探望病人的周肆,他车都没来得及停进停车位就踩下刹车,满脸惊悚地招呼夏竹:“竹儿,等等,等等,你等会儿。” 夏竹听见周肆的声?音,疑惑地看过去。 只?见周肆开?着一辆骚包的法拉利,穿着亮眼的大衣,戴着一副墨镜,跟明星出场似的大排场。 夏竹:“……” 周肆装没瞧见夏竹鄙夷的眼神,摘下墨镜,身子趴在车窗问夏竹:“你拖个行李上医院嘛呢?” “没回家就过来了?特意回来探望文姨?” 不等夏竹回复,周肆自说自话?道:“拎着个行李箱也不嫌丢人,先放我车里。我跟你一块儿上去,我也是?去探望病人的。” 夏竹呼了口气?,手指捏着行李箱拉杆,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周肆已经自来熟地拉开?车门,走下车,伸手拿过夏竹的行李箱,很随意地丢在车里。 车内空间小,她这20寸的行李箱压根儿放不下…… 夏竹见周肆准备强塞,立马上前阻止,“……我拿着就行了,三哥您别麻烦了。” 周肆叹气?,也没再?纠结。 将法拉利停进停车位后,周肆将墨镜丢大衣口袋,侧身打量着一旁的夏竹。 见她装扮乱糟糟的,身上还穿着一件老掉牙的军大衣,他扯了扯衣领,忍不住蹙眉:“你这什么打扮?村儿里来的?” 夏竹:“……” 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她走得匆忙,忘记换衣服了。 再?抬头看看周肆,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本来想找个洗手间换的,可是?想到是?去探望病人,夏竹挣扎几秒还是?算了。 周肆看不过去,帮她提着行李箱,带着她挤进电梯,电梯里,夏竹被周肆护在角落,小声?文:“文姨情况怎么样了?检查结果有误吗?” 提到文琴,周肆的表情严肃了几分,他叹了口气?,偏过脑袋跟夏竹透露:“检查结果自然是?出来了,情况不乐观,肝癌中期。国外的专家团队开?了一早上的会,说是?在讨论?治疗方案。” “……不过癌症这东西谁能抢过死?神,幸好是?中期,暂时还有的治。” “你待会儿上楼甭跟许默唠这些,尽量让他好受点。他现在估摸着心情不是?特别好。” 夏竹听着周肆「盖棺定?论?」的说法,表情有些难看,她咬着嘴唇好半晌没动?静。 周肆看夏竹脸色不太好看,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她电梯到了。 电梯里的人争先恐后的出去,夏竹在周肆的庇护下,神情呆滞地走出电梯。 她还没消化这个事实,站在电梯口,望着眼前惨白的走廊,一时间不敢往前迈步。 周肆见状,难得没损她,耐心安慰一句:“生?死?有命,你别想太多。待会儿进去别给许默负担,他现在需要的是?理?解。如果你再?难受,他是?不是?既要照顾文姨,跟医生?交涉,处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还得照顾你?” “咱们?能做的就是?保持好心情,别影响他的情绪。” 夏竹深深吸了口气?,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同周肆说了声?好。 两人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见许默同七八位外国专家,神色严肃地从另一头的走廊走过来。 许默同cole走在最前面,cole还在跟许默交流治疗方案,他却在看到门口傻傻站着的夏竹那一秒愣了神,似乎没料到她会凭空出现在医院。 夏竹迎上许默沉稳的、平静的目光也有些复杂,她抓着军大衣的纽扣,低头一言不发地看着脚尖。 许默转过头跟cole简单说了几句,匆匆结束话?题。 cole还得跟军总医院的医生?交流具体细节,同许默告别后,径直走向电梯口。 周肆跟夏竹挨着站一块儿,他提拎着行李箱,抬眼看着慢慢走过来的许默,语气?熟练地问:“那是?美国的医疗团队?” 许默点头,视线却是?落在凭空出现的夏竹身上的。 见她头发乱糟糟的,素着一张疲倦、苍白的小脸,身上还是?那件在片场穿的军大衣,许默难以言喻地滚了滚喉结,克制着情绪问:“不是?在拍戏,怎么突然回来?” 周肆看他俩有话?要说,主动?找了个借口,率先进了病房,进去前还不忘关上病房门。 文琴刚睡醒,瞧见周肆提着行李箱进来,撑着笑问:“小肆啊,你怎么提着行李箱就来了?” “是?不是?刚出差完?” 周肆嘿了声?,将行李箱放在门口,大步上前,站在病床边观察几眼文琴的状态,周肆拉开?板凳坐下,嘴皮子动?了动?:“是?呢,刚去上海溜达一圈回来了。” “文姨您怎么样了啊?难不难受?” “我昨儿去寺庙给您求了个平安符,人方丈说您一定?长命百岁。” “这不我今儿赶早过来看您。这么久没见还是?这么漂亮、年轻。” 文琴被周肆逗笑,笑着说:“你这孩子,嘴还是?这么贫。” “我都年过半百的人了,哪儿称得上年轻二字。” 周肆啧了声?,不管不顾夸:“那我可不管,您在我这儿就是?年轻漂亮,赛过多少女明星。” 听着病房里的动?静,夏竹搓着手指,心底的忐忑少了几分。 她抬头一言不发看着许默,问出自己想了一路的问题:“……文姨到底什么病?” 许默看透她的想法,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出实情:“肝癌中期,还在讨论?保守的治疗方案。” “没告诉你是?不想让你分心,没曾想你大老远回来了。” 说到这,许默心疼地扫视一番夏竹此刻的装扮,抬手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丝,声?音低低地问她:“吃了吗?” 夏竹摇头,还在努力消化目前的局面:“没……” 许默顿了顿,看了眼腕表,见时间不早了,他开?口:“等几分钟,阿姨待会儿送餐食过来。你陪着文女士一块儿吃点。” “走得急,衣服都忘了换吗?” 夏竹有些窘迫,拽着军大衣的衣摆,小声?讲:“……忘记了。” 许默看她低头认错的模样,看了眼病房,见周肆跟文琴聊得好好的,许默滚了滚喉结,忍不住说:“你跟我来。” 夏竹疑惑地啊了声?,不明所以地跟上许默。 两人走过幽长的走廊,在一处转角,钻进了空荡的楼梯。 夏竹刚拉开?门进去,就被许默一把抱进怀里,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夏竹靠在他的怀里,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隐约触摸到了他内心最柔软的一处。 过了不知道多久,头顶溢出一道脆弱的声?音:“夏竹,我也害怕。” 那一瞬间,夏竹心里筑起的高墙轰然坍塌。 她想,很多细节再?追究好像也已经没有必要了。 她如今唯一能看到的是?许默那颗从不示弱、从不与人服软的钻石心。 不知不觉间,那道没有任何?弱点的围墙突然之间有了突破口,而?他放任她走进去,看破他所有的伪装。 有句歌词不是?唱—— 如果你知我苦衷,何?以没半点感动?。 第55章 不敢耽误太?久, 夏竹虚虚抱了抱许默,便推开他,摸着脸让他先去忙。 他兜里的手机已经响了好几轮, 各方都在找他, 他几乎抽不出时?间腻歪。 夏竹也不敢在这样的特殊时期独自占有他。 出了楼道?, 许默本来要去跟美国那边的医疗团队交涉具体的细节, 却在转角处踌躇片刻, 想起夏竹到?现在滴水未进,许默又耽误了几分钟, 送她进病房,打算拜托阿姨给夏竹分点餐食或者?请人再买一份。 夏竹见他犹豫不决,问他怎么了。 许默插兜站了两秒,一如既往的体贴:“我?找人给你买一份吃食先填填肚子?,晚上回去,我?给你做意面。” 夏竹听他这般安排, 隐约猜到?他今晚可能会回七号院,她愣了半秒, 点头?说好。 说到?这, 许默掏出裤兜里的手, 指尖轻轻擦过夏竹的手背, 声音低低说:“我?送你进去。” 夏竹习惯性地点头?:“行。” 最终,夏竹跟着许默一前一后?往病房走。 推门进去,周肆翘着二?郎腿, 懒散地坐在椅子?里, 正在讲八卦逗文琴开心, 听见动静,文琴笑着看向门口, 余光瞧见跟在许默背后?的夏竹,文琴眼底流露出诧异的神情,似乎没料到?他俩竟然能同框出现在病房。 周肆见他俩一块儿进来,视线在两人身上溜达一圈,掩藏着疑惑,起身招呼许默:“我?有点事儿跟你商量,出去说?” 许默在病房站了不到?半分钟就跟着周肆离开,徒留夏竹一个人面对这样尴尬的场面。 13年事件后?,夏竹回国将?近一年,至今还?没有单独跟文琴待在一个空间过。 寂静、死气沉沉、充斥着消毒水味的病房里,夏竹拘谨地站在病床边,眼神虚虚地望向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女人,脸上慢慢多?了两分心疼。 文琴却拍拍病床,笑着开口:“站着干嘛,快过来坐。” 夏竹勉强挤出笑容,脚步迟钝地走到?床头?,慢慢坐在周肆刚刚坐过的椅子?。 椅面还?有余温,夏竹屁股挨上面有些难受。 刚坐下,文琴便亲切温柔地问:“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她视线落在夏竹的军大衣片刻,又看着夏竹那张雪白憔悴的小脸,温柔的眼神里流露出挥之不去的疑惑、怜惜。 夏竹扯了扯军大衣衣摆,低着脑袋,小声解释:“最近在敦煌拍戏,那边条件有点艰苦,穿这个保暖。” 文琴了然地笑了下,她慢慢坐起身,拿枕头?垫在后?背,又从?头?到?尾扫视一番面前乖巧懂事的夏竹,突然问她:“后?悔吗?” 夏竹困惑地抬起头?颅,看向文琴的眼神里满是不解。 文琴无力地抚摸着手臂,彻底将?话拆开了说:“当年我?拜托你出面解决那姓周的姑娘,导致你跟许默冷了这么些年,你后?悔吗?” 春喜 第74节 夏竹脊背一僵,落在膝盖的手指慢慢蜷缩,显然没料到?文琴会突然提及这事儿。 她抬眸看着情绪平静寡淡的文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后?悔吗? 应该是不后?悔的吧。 她在英国那三年多?次回想当初的细节,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文琴这样优雅体面、聪明有情商的人为何把事儿会做得?这样绝。 分手不够,还?要将?那姑娘遣送出国才作数。 如果单单是怕许默知?情后?生气发?火,完全没必要这样做。 据她所知?,早在文琴出手前,周娆就在跟许默闹分手。她去找周娆那天,周娆已经跟许默冷战三个月。 对于快节奏的饮食男女而言,这三个月的冷战跟分手而言没有任何差异,就算文琴不出手,或者?她不插进去,许默跟周娆也走不到?头?。 他俩并不合适。 之前夏竹粗糙地认定他俩门不当户不对,只是因为家庭方面相差甚远,后?来仔细想想,周娆跟许默压根儿不是一路人。 如果不是中途生变,许默也许会在物理这条路上走很远,他很适合待在实验室做研究,而周娆年轻、沉不住气,她想要名牌包,想要名、利一把抓,也想要一个有钱有地位的男朋友。 而这些,许默都可以?满足她。 周娆跟许默冷战、吵架、有分歧的地方大概就是这点。 许默不在意名利,不在意钱,一是因为他不屑,二?是因为这些他唾手可得?,而周娆出身在一个三四?线城市的普通家庭,父亲是赌鬼,母亲是家庭主妇,她靠自己的努力考上顶尖学府,一定程度上来说,她是也有野心的。 北京这座城市造就了多?少神奇故事,不用细想都知?道?,一个年轻上进的女孩看上一个外貌、能力、家世都出众的男生有多?渴望留住他。 一段爱情里如果掺杂了太?多?琐碎的杂念,这段感情必定是走不长的。 困惑归困惑,夏竹还?是没有质疑文琴的选择。 至于后?不后?悔的问题,她想她做都做了,也没资格评判。 病房陷入胶着的状态,文琴看夏竹虽有疑惑却一言不发?,她微微叹了口气,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一下子?凌厉起来,说出的话也带了几分薄凉:“要怪就怪那姑娘太?贪心,这样的结局于她而言已经是最好了。” 夏竹神情陡然一变,她不自觉地掐紧手心,满目疑惑地看着突然变了表情的文琴。 文琴本身是个心底柔软却不会露怯的女人,这次却出乎意料地强硬,很难令人不怀疑这其中种种。 夏竹咬了咬嘴唇,犹豫着问:“……文姨,您是想跟我?说什么吗?” 文琴无力地笑了下,偏头?看向窗外的天空。 北京的冬季灰扑扑的,不出太?阳的日?子?总是黯淡无光,令人心情也跟着低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文琴温和、细弱的声音慢慢溢出嘴唇:“汤圆儿,这些年是文姨对不住你,让你背负了骂名却没告诉你背后?的细节。” “如今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没必要再守着这个秘密进坟墓了。” “我?不知?道?周娆是怎么跟你说的。可在我?这儿,这姑娘就是个找死的蠢东西。” 夏竹瞳孔微缩,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文琴的反应还?这么大。 真相近在眼前,夏竹却有些退缩,不太?敢往下听。 她搅动着手指,头?埋得?更低更低。 文琴拍着胸口,缓了口气,继续往下说:“她跟小默分手前两个月跟醉酒的许林发?生了关系,还?意外有了孩子?。三个月后?,她拿着孕检报告直接找上了你许叔,威胁他如果不让许林付出应有的代价或者?同意让她进许家的门,她一定会把这事儿闹大。” “你许叔是什么性子??他那时?候如日?中天,脾气也大,怎么可能让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威胁他。北京城里无声无息弄走一个人,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可是t大谁不知?道?那姑娘是许默的女朋友,如果她出事儿,你说,警察第一个怀疑的人是谁?” 夏竹心脏一紧,脑子?里自然而然串起了所有前因后?果,如果……许代山真的要对付周娆,恐怕影响最大的人是许默。 许代山知?道?周娆是许默的「女朋友」,文琴也知?道?这点,所以?她不会放任周娆去做任何伤害或者?有损到?许默名誉的举动。 思绪到?这,夏竹眉头?一皱,周娆是怎么想的,居然是敢去威胁许代山。 不过许林真他妈混蛋啊,连周娆都动,真把许默当傻子?玩弄吗?是不是只要是许默拥有的,许林都要破坏、摧毁? 夏竹越想越觉得?细思极恐,她并拢的小腿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许林这样的人是没有底线的,而这样没底线的人背后?还?有强大的背景支撑,很难说,当初周娆的事儿是不是他故意的。 许代山是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进监狱的,那么想要一个人闭嘴只能是——毁了她。 没等夏竹想明白,文琴的声音再次响起:“许默的身份尴尬,在许家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如果你许叔再出手,他在北京就没有任何生存空间了。我?无意得?知?此事儿,主动去找你许叔摊牌,说服他让我?来处理这件事儿,我?跟他保证,我?一定让周娆把秘密牢牢咽进肚子?里。” “他最初是犹豫的,觉得?我?可能会心软。后?来我?跟他再三保证,他才同意。” “我?私下找过周娆,她对我?很抵触,觉得?我?是故意拆散她跟许默。还?说我?是许林的后?妈,肯定会帮他。” “她手里的那份视频早被你许叔销毁,她也知?道?她自己没这个底气实名举报。不过这姑娘胆子?大,总觉得?与虎谋皮能有好下场。威胁代山不成,还?想跟我?讨价还?价,说只要我?同意她跟小默结婚,她就把这秘密吞进肚子?里。” “至于孩子?,她会去医院流产。” 说到?这,文琴脸上露出淡淡的嘲讽,声音也冷了几个度:“她把许默当靶子?,当往上爬的天梯,也得?看我?同不同意。” “要不是看在小默的份儿,我?不会插手这事儿。不过到?底是一条人命,我?心软,出钱让她出国避风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顾及小默的面子?,我?没跟他提过一个字,也没跟你详说。如今想来,是我?耽误了你。” “这些年辛苦了。” 那天的天气很不好,天空昏沉沉的,明明不到?四?点却像傍晚似的,天幕被一块巨型黑色膜布罩住,黑得?让人心悸。 窗户没关严实,冷风从?外面钻进来,吹在身上冷得?人刺骨。 文琴说到?最后?,脸上流露出一丝脆弱、悔恨的神情,她抓着夏竹冰冷的手指,很冷静、悲凉地说:“……小默父母的事儿可能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大家都觉得?他们是为国牺牲的英烈,可是谁也没想到?,他们是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汤圆儿,文姨现在其实很累很累。可我?不能休息,我?现在要打起十二?分精神面对那些陈年旧事带来的猛烈冲击。如果有可能,麻烦你替我?好好照顾小默。这孩子?挺苦的,我?不想他到?最后?还?是孤身一人。” 夏竹眼睛当场瞪大,显然不相信文琴最后?说的这番话。 如果不是意外是人为,这个人为到?底是哪方势力呢? 真相荒诞又意外,夏竹很难短时?间内消化。 她搓了搓手,起身喘了几口气,朝文琴脆弱地笑了笑,顾着文琴的心情,夏竹憋着一肚子?的委屈道?:“文姨,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夏竹不等文琴回复,捞起手机落荒而逃。 嘭—— 病房门被她用力阖上,夏竹憋着难受,眼眶湿润地钻进寂静的消防通道?。 她对着堵冰冷的墙,仰头?,小弧度地吸鼻子?。 她很难,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夏竹刚开始还?抬手擦掉,后?来越来越多?,她忙碌半天,最后?放弃擦眼泪,人崩溃地蹲在地上小声抽泣。 她想不通,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许林在这件事里美美隐身,还?能纸醉金迷、左拥右抱。 为什么周娆要拿检查报告威胁权势滔天的许代山,她不要命了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没影响,就她跟许默停滞了三年? 夏竹越想越觉得?难受,她蹲在地上,埋首趴在膝盖里,眼泪渗透布料落在她的脖子?里,凉凉的。 手机不停震动,夏竹不闻不问,当没听见。 哭了不知?道?多?久,夏竹只觉头?晕眼花,眼前模糊不清。 她下意识撑住栏杆站起身,刚要往回走就见消防通道?的门被人打开。 光从?门口倾泻进来,一道?高大、有安全感的身影走进来。 他背着光,仿佛凭空出现的英雄,夏竹眯着眼,看不清脸,只偏见一道?熟悉的剪影。 还?没等夏竹看清人,向来淡定的人嗓音里突然多?了两分异样:“你怎么回事?电话打了四?五个不接,出了事怎么办?” 明明满口的责备,夏竹却听出了许默言语里浓浓的担忧、关切,她咧嘴一笑,声音沙哑地跟他开玩笑:“……我?就出来透透气,又不会走丢,你怕什么。” “怎么,你终于想起你还?有个老婆了吗?” 许默火气还?没压下去,准备再教训两句,结果扫见夏竹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以?及那双通红的眼睛,许默当场哽住。 他吸了口气,抬手抚上夏竹的脸颊,眼底浮出肉眼可见的关切、慌乱:“怎么哭了?” 夏竹布满泪痕的脸刻意贴上他温热的手心,明明心底压着一块大石头?,藏着一个惊天大秘密,她却只能故作轻松地摇头?:“没什么,就是担心文姨嘛……平时?那么优雅、漂亮的人如今躺在病床上都快瘦得?不成人样了,我?看不得?她受苦。” 许默闻言,胸口的担忧散了三分,他伸手将?人捞进怀里,搂紧她的腰肢,低声安慰:“会有办法的,别担心。” 明明他才是该被安慰的人,却反而安慰起了她,夏竹更难过了。 她拽着许默的衣摆,吸了吸鼻子?,小声嘀咕:“好的,我?知?道?了。” “我?以?后?一定接电话。” 今晚医院有重金聘请的护工陪护守夜,许默要回去洗个澡换个衣服,顺便送夏竹回家。 等夏竹平复好心情,两人回到?病房,文琴已经累得?睡下。 夏竹不敢吵醒文琴,蹑手蹑脚地拎着行李箱走出病房,打手势让打电话的许默不要再打扰文琴,她已经睡了。 许默看懂她的提示,朝她微点下巴,自然而然拿过她手里的行李箱,一边跟人打电话,一边绕到?夏竹的右手边,带着她下楼。 电梯里没信号,许默跟电话里的人匆忙结束通话,右手提着行李箱,看着靠在电梯壁沉默寡言的夏竹,突然问:“能随便离组吗?” 夏竹眨眼,“……什么?” 许默抬手理了理夏竹翘起的头?发?,追问:“拍摄进度不是挺紧张?” 夏竹了然地哦了声,低声解释:“跟江逢请了三天假。” 电梯到?达一楼,有不少人出去、涌进来,许默习惯性地将?夏竹庇在身后?,为她挡了一部分人。 夏竹拽着许默的手臂,自觉地靠在他宽阔的后?背。 电梯到?负一楼只剩他俩。 许默出电梯前,一手提着行李箱,另一只手还?不忘牵住夏竹的手。 他还?是开的那辆红旗h7,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夏竹自来熟地钻进副驾驶,刚扣上安全带,许默的身子?便靠过来,他大手扣住夏竹的后?脑勺,倾身亲上她的嘴唇。 这个吻热烈而又霸道?,唇齿纠缠间,夏竹不小心叫出来,许默眼底的情绪更深更浓,吻得?也更认真。 春喜 第75节 结束后?,夏竹一边整理凌乱的领口,一边偷瞄开车的许默。 这几天估计很忙,他整个人状态其实不太?好。 身上那套衣服还?是从?敦煌回北京那天穿的,至今没换过,瞧着皱巴巴的。 好几天没回家了吧? 夏竹咬着嘴唇,降下车窗透了口气,扭头?问他:“美国那边的医生有好的治疗方法吗?” 许默情绪一如既往的稳定,他开着车,声音温和道?:“还?在讨论中。” 生死之事,谁也决定不了。 夏竹心里划过一丝无力感,也不想再给许默的压力。 许默看她眉目间酝酿着淡淡的愁绪,反而出声安慰她:“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累了睡会儿,到?家了叫你。” 第56章 夏竹在路上就睡着了。 中途许默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 侧身捞过后排的薄毯,动作轻柔地盖在夏竹的肩头。 夏竹觉浅,突然被吵醒, 她睁着?一双迷糊困倦、水汪汪的杏眼, 面带迷茫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许默。 许默也没想到她突然惊醒, 倾身摸了摸她温热的额头, 低声细语道:“还有段距离, 再睡会儿?” 夏竹低头看了两秒盖在肩头的薄毯,换了个姿势, 一边捏着?发?麻的小腿,一边跟许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你是不是从?敦煌回来一直在忙?” “衣服都没换过,胡茬也没剃。” 许默低头看一眼皱得不成样的衣服,开着?车,轻轻嗯了声,“回京到?现在一直在跟美国那?边的医疗团队交涉, 没来得及回去。” “怎么,嫌我邋遢?” 夏竹欲言又?止地瞥他一眼, 最后心不在焉地说:“今晚好好睡一觉吧, 明早再去医院, 不然身体熬坏了, 更耽误事儿。” 许默笑了,他单手?把着?方向盘,故作姿态地思考片刻, 一副什么「都听你的」的做派:“好, 回去就睡。” 夏竹:“……”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很快过去, 车子开进七号院的地下车库,夏竹拿开腿上的薄毯, 松开安全带,率先开门下车。 许默捞起搁在扶手?箱平台的手?机,拿着?车钥匙,下车绕过车身走?到?后备箱前,弯腰取出夏竹的行李箱,习惯性地握住她的手?往电梯口走?。 两人像极了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看懂对方在想什么。 电梯里,夏竹盯着?两人相?握的手?,想起在医院与文琴的谈话?,垂低眼睑问许默:“你跟周娆……” 提到?周娆,许默的身形一顿,他不自觉地握紧夏竹的手?指,脸上却无甚表情?:“我跟周娆怎么了?” 夏竹咬了咬下嘴皮,低头盯着?脚尖,声音缥缈问:“你当年跟周娆是被我强行拆开的吗?” 电梯寂静无声,除了他俩,没别人。 许默神情?呆滞片刻,一口否认:“不是。” “我跟她在观念上本来就有分歧,在你之前就已经分手?两个月了。” “不过那?时我年轻气盛,见不得你横插一脚,所以才?跟你置气。” 说到?这,许默不明意味地笑了下,嗓音温和?平静道:“她想要的,我不一定给得起。” 这话?说得多?少有点尴尬。 夏竹琢磨片刻,还是忍不住猜想,周娆到?底想要什么以至于许默都说给不起? 如果许默给不起,许林能给?周娆跟许林又?是怎么回事儿? 周娆是被许林强迫的,还是……自愿的? 夏竹不敢往细了想,只是她突然有心想要查查当年的事儿。 许默见夏竹情?绪低迷,攥着?她冰冷的手?指问:“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夏竹晃了晃神,嘴角扯出一丝笑,摇头否认:“没什么,随便问问。” 许默陡然想起夏竹一个人蹲坐在医院的消防通道里哭泣,蹙了蹙眉,故意套话?:“文女士跟你说什么了?” 夏竹秒回:“没有。” 那?就是有。 许默眼底闪过异样,不自觉地滚了滚喉结,压制住疑惑,低低地嗯了声。 回到?家,许默进厨房给夏竹做了份意面,自己进洗手?间洗漱。 夏竹坐在餐厅,一边拿着?叉子吃意面,一边托关系找私家侦探。 最后汤倩给夏竹介绍了一位保密性很高的私家侦探,说这是她一个朋友。 夏竹加了私家侦探的微信,两人在微信上聊了几句便约了地点面谈。 夏竹口头上感谢一番汤倩,说等她回组里请她吃饭。 汤倩在微信里提醒她:「凡事儿注意分寸,别落人口实。」 夏竹看着?汤倩真心实意的提醒,指尖顿在对话?框,好一会儿才?回了个好。 吃完意面,夏竹将盘子丢进洗碗槽,转身走?进卧室。 她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箱里的东西,将一些没必要的衣服丢在床上,夏竹又?去衣柜里翻出淡粉色的珊瑚绒睡衣,抱着?进了主?卧室的洗手?间。 等她洗完澡出来,许默已经干净利落地穿着?家居服坐在客厅沙发?,腿上放着?笔记本,他拿着?手?机在跟人打电话?。 夏竹粗粗听了几句,聊的是工作上的事儿。 她撇撇嘴,包着?湿漉漉的头发?进洗手?间吹头发?。 这通电话?是林牧则打的,公司接了个并购的项目,甲方公司是买方,人在北京,林牧则下周要去美国出差,索性将这项目推给了许默。 许默开着?笔记本正在看林牧则发?过来的买方公司的资料,是一家医疗器械产品公司,在业内很有实力?。 而卖方的态度暧昧,因为有专利在手?,也不是特别着?急卖。 是个棘手?的项目,拿不拿得下很难说。 电话?里,林牧则聊完正事儿,突然幸灾乐祸道:“忘了跟你说,公司这次跟你对接业务的搭档是你的老熟人。” 许默神情?一顿,隐约有股不好的预感,只能说他太警觉。 下一秒,林牧则幸灾乐祸地宣布了这个称不上惊喜的「惊喜」:“怎么说,我新招的这个hr是个死心眼。她竟然把我略过的那?份简历给捞回来了。啧,就周娆的简历。” “害,我本来没理她,结果她还来劲儿了。说我这人不适合当老板,放着?这么优秀的简历,选一些歪瓜裂枣。” “这姑娘一副倔脾气,我也没办法。等我想起来,入职流程已经走?完了。老许,我是真没办法啊。要现在把人辞退了,闹大了咱公司还开不开了?咱在业内可以说是籍籍无名,拿下这项目,咱就能直奔前十了。” “你放心,招人的蠢货我已经替你教育过了。这次是真没办法,这回周娆去北京跟你工作,你要是真不喜欢,直接找个错处把人开了也行。” “不过这并购项目艰巨,你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公司如今又?没什么可用的人,我前两天?仔细翻了翻周娆的简历,发?现她在国外做过几个漂亮的并购案,挺有经验的,这次的并购案应该能直接上手?。” 许默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看。 他将笔记本拿开,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插兜,凉嗖嗖询问:“故意跟我过不去?” 林牧则听许默情?绪不对劲儿,立马撇清关系:“我真没这意思。不信等你回上海,你亲自问hr小徐,看看她那?张机关枪似的小嘴是怎么说的。” “这姑娘净给我惹事,忒不省心,早知道当初不招她了。” 林牧则嘴上说着?抱歉,心里却不见得多?后悔,反而带着?「看戏」的成分多?。 许默视线落在窗外,小区里的景观灯昏暗、透着?淡淡的晕色,仿佛一串糖葫芦,远处是静谧的玉渊潭公园。 洗手?间里传来吹风机运作的嗡嗡声,许默沉吟片刻,一言拆穿林牧则的小心思:“没你的授意,hr能过?” “你是不是看上人hr小姑娘,故意卖她一个人情??” 林牧则啧了声,难以言喻地回他:“拆穿了就没意思了。那?姑娘性子急,长得却不错,确实对我胃口。你当帮兄弟一个忙,这情?我记下了。” “况且,人周娆非要进华信,我是真没法拒绝啊。” “反正你已经有对象了,怕什么?总不可能死灰复燃。” 许默立在落地窗前,玻璃里透着?他高大的影子,他阖了阖眼皮,揉了片刻紧锁的眉心,低声咒骂:“你他妈有病。” “这并购项目我接了,不过来北京对接的人给我换了。我这儿不需要周娆过来。” 林牧则不敢再在老虎屁股上拔毛,急忙承诺:“行行行,我马上换个人。” “约了明天?下午三点跟客户见面,地点在中?关村附近一家饭店,我待会儿把具体地址发?给你。” “你晚上再完善一下这公司的尽职调查,明儿靠你了。” 电话?挂断,许默揉了揉泛疼的眉心,捡起沙发?上的笔记本,准备去书房处理明天?的前期工作。 刚巧夏竹吹完头发?从?洗手?间出来,她抹了身体乳,身上香香的,仔细一闻,是栀子花的味道。 许默抱着?电脑站在书房门口,犹豫两秒,出声叫住夏竹。 夏竹啊了声,停下脚步,满脸困惑地望向许默。 她本来准备给小姨打个电话?,将近两个月没联系,也不知道家里到?底什么情?况。 许默看她心不在焉,滚了滚喉结,低声嘱咐:“公司接了个并购项目,我是项目负责人,今晚可能得加个班。你困了就先睡,别等我。” 夏竹淡淡哦了声,体贴道:“行,你忙吧。我给小姨打个电话?。” “趁回来了,明天?去看看姥姥。” 许默轻轻嗯了声,转身进了书房。 夏竹则回卧室给小姨打电话?,打之前她特意看了眼时间,刚好十点整,应该没睡。 电话?响了不到?五秒便被对面接通,丁舒桐熟悉的嗓音溢出屏幕:“汤圆儿?” 夏竹听到?丁舒桐的声音,脸上的困倦一扫而光,她盘腿坐在床上,抓着?被子小声地跟丁舒桐讲话?:“姥姥睡了吗?” 丁舒桐顿了半秒,压低音量说:“刚睡下。前儿感冒了,最近视频也不刷了,很早就睡了。” 夏竹一听姥姥感冒了,立马紧张起来:“没去医院吗?严不严重?” 春喜 第76节 丁舒桐笑她大惊小怪,“不严重,小感冒。” “你拍戏还顺利?什么时候回北京?马上元旦了,能赶得上回家吃团圆饭吗?” “这回可不许再找理由了啊,你姥姥就盼着?你元旦回家。” 真话?临到?嘴边,夏竹突然不敢说了。 她摸着?新换的四件套,扭头看着?窗外的璀璨灯火,心虚扯谎:“……估计还有个把月吧,剧组拍戏进度紧张,敦煌天?气也不是特别好,赶时间呢。” “还拍个一周左右就回横店吧,到?时候我抽个时间回家。” 丁舒桐没怀疑她的话?,关切地问:“冷不冷?要我给你寄两件羽绒服吗?” 夏竹揪着?手?指,心虚地拒绝:“不用,我这里什么都有。” “你跟姥姥好好的就行了,不用管我。” 丁舒桐听出夏竹的不对劲,警觉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 夏竹啊了声,仓促地摇头:“没有的,我能有什么心事儿啊。” “我就是许久没跟你打电话?,想你了。” 丁舒桐笑了,说:“想我了就回北京,或者我抽个时间去组里探班。” 文琴生病的消息瞒得很紧,除了少数几个人知道,其他人都不清楚她如今在医院住院。 夏竹其实有很多?话?想跟丁舒桐说,可怎么也开不了口。 这些秘密是无人能说的。 丁舒桐见夏竹不吭声,突然讲:“你爸前两天?还跟我们一块儿吃了顿饭,瘦了挺多?。” “那?案子难办,查得他头发?都白了不少。你有时间多?关心关心他,别总是往外跑。” 夏竹不是滋味地应下。 跟丁舒桐聊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夏竹本来挺累的,如今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躁动地翻了个身,最后对着?天?花板叹了口气,掀开被子爬起床,踩着?拖鞋走?出卧室。 在外面转了一圈,夏竹进厨房热了盒牛奶,倒进玻璃杯里,端着?出了厨房,转头扎进书房。 许默在改尽调报告、并购合同,跟律师那?边商量细节,林牧则给的那?份不太全面,他得从?头到?尾再看一遍。 听见动静,许默抬头看向书房门口,瞧见夏竹穿着?毛绒绒的草莓珊瑚绒睡衣,端着?一杯热牛奶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许默停下手?里的工作,身子往后靠了靠,态度温和?问:“怎么了?” 夏竹见被发?现,撇撇嘴,大大方方地将玻璃杯搁在许默书桌,身子挨着?书桌,微抬下巴道:“看你可怜巴巴的,给你热杯牛奶,你趁热喝。” 许默顺势捞过夏竹,将她摁在怀里,一手?圈住她纤细、柔软的腰枝,一手?端着?温热的玻璃杯喝了两口牛奶。 夏竹坐在他硬实的大腿,肩头靠着?他的胸膛,侧目瞄向笔记本屏幕,密密麻麻的数据、文字,看不懂不说,还格外令人头疼。 她打小数学?就不咋样,高考毕业后恨不得敬而远之,再也不要碰。 揪了揪两撮头发?丝,夏竹服帖地窝在许默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皱眉问:“你是不是又?要熬通宵了?” 许默轻笑,搁下牛奶杯,双手?错过她的腋下落在键盘,一边打字一边回她:“熬不到?这么久,三四点差不多?。” 真·坐怀不乱啊。 夏竹不忍心打扰他,推了两把他的手?臂,主?动说:“你忙吧,我回去睡觉。” 许默却不放过她,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嗓音低沉道:“陪我坐会儿。” 夏竹瞄了眼他俩暧昧的坐姿,故意问:“——就这么坐?” 许默低头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柔软的唇瓣落在她的脖侧,声音低低地嗯了声。 夏竹就这么僵硬地坐他腿上,隔着?厚厚的布料,其实跟坐在沙发?上没区别,除了硬度不一样。 可他俩挨得太近,许默滚烫的呼吸洒在她的脖颈,令她生痒。 就这样还能专心工作? 夏竹都忍不住生出一些旖旎了。 偏偏许默纹丝不动,不光头脑风暴,敲键盘的动作也没停。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竹无聊得抠手?指,她熬到?腿麻,不自觉地动了动屁股,刚想找借口走?人就被许默牢牢掐住腰肢,低声警告:“别乱动。” 夏竹:“……” 到?底是谁耽误谁啊!? 她困得要死啊!?就不能自己加班吗,还要摁着?她作伴? 夏竹感受到?后背压过来的热源,愤懑不平地吸了口气,商量着?说:“要不您自己加班,我先回去睡觉?” 许默今晚异常粘人,明明他一个人工作效率至少高个两三倍,他却不放人,反而装可怜地问:“你不想陪我?” 夏竹:“……” 男人会演戏,演到?你流泪啊。 咬了咬牙,夏竹手?指着?笔记本屏幕上的时间提醒:“挺晚了……” 许默顺着?夏竹手?指的方向看向屏幕右下角,23点05分,确实不早了。 “我看要不——” 夏竹话?音未落,许默突然合上笔记本,轻飘飘说一句:“那?就睡吧。” “你工作忙完了?” “明早再弄。” “……” 两人聊着?聊着?走?势突然就不对劲了。 夏竹也没想到?,本来要回去睡觉的两人竟然在书房亲起来。 许默捧着?她的脸,俯身自顾自地亲上来。他动作温柔体贴,没有半点不适。 刚开始还有所收敛,到?后来干柴烈火,衣服被扒了个精光。 夏竹裸/露的后背抵在冰冷的书桌,她双手?无力?地撑在桌沿,仰着?雪白的脖子,默默承受许默带来的撞击。 一下一下,猛得她直颤抖。 暖色调的灯光打在她白皙、曲线优美的身子,仿佛镀了层金粉色,如春风里唰唰颤抖的花瓣。 夏竹不经意抬眼,恰好瞥见他眼底浓郁得掩盖不住的欲念。 戴上眼镜他是清冷禁欲的活佛,摘下眼镜他是陷入情?爱的俗人。 这一遭风雨飘摇,全是他带来的冲击。 夏竹想,这人终究不是高高在上的神,而是跌落尘埃的人。 第57章 一切尘埃落定, 夏竹陷进柔软床铺,累得睁不开眼。 身边人却靠坐在床头,开着一盏微弱的床头灯, 拿着手机不停地回复消息。 夏竹睡前?迷迷糊糊地瞄了眼他的屏幕, 密密麻麻的红点, 不是工作就?是医院那边的消息, 还有几条是学校发的。 他好像高速旋转的陀螺, 没有?一刻钟是休息的。 有?些心疼,但是没办法, 很多事儿等着他去处理。 夏竹看他现在这状态,更不敢将文琴说的那些没有?证据的猜想告诉他。 许默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下意识以为是他惊扰到了她,他歉意地笑了下,终于肯放下手机,关掉床头灯, 人钻进温暖的被?窝里,动?作轻柔地将夏竹抱在怀里, 手心轻拍她的后背, 唇抵在她的额头, 小声地哄睡:“闭上眼, 睡吧。” 夏竹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嘟囔一句:“你不是在忙吗?” 那是北京冬季的夜晚,凌晨四点, 关了灯, 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许默抱着怀里的姑娘,心软得不成型。 许默喉咙深处溢出一声叹息, 声音低低道:“陪你睡会?儿。明天上午我去医院跟cole商量治疗方案的细节,下午去见并购案的项目负责人,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前?两天给你买了几件羽绒服,本来准备给你寄到敦煌的,这几天太忙,没时间去寄。” “明早我让人送到家里,你挑几件喜欢的穿。” 夏竹困得没有?意识,嘴上嘤咛两声便阖上了眼皮。 一觉睡醒已经上午九点,夏竹睁开眼,习惯性地扭过脑袋望一眼身边的位置,空荡荡的,没人。 她伸手摸了摸许默睡过的地方,已经凉透了,估计起很早。 夏竹失望地眨眨眼,翻身捞起床头柜的手机,屏幕上贴了一张手写的便利贴。 「醒了记得吃早点,微波炉里热了粥。」 字迹很漂亮流畅,夏竹撕下便利贴,随手将它塞进抽屉柜。 起床简单洗漱一番,夏竹穿着白色圆领毛衣、浅棕色廓形裤,披着长?到肩下的头发?坐在餐厅吃许默早上熬的山药瘦肉粥。 不知道许默几点起的,粥熬得软糯入味,一口下去很香很软。 中途门铃响起,夏竹吃完最后一口,起身去开门。 是某家品牌店的主?理人,特意送冬季的衣服过来。 怕衣服褶皱,主?理人特意将衣服挂在移动?衣架送到家门口。 夏竹这才想起昨晚许默说的给她买了几件羽绒服,可现在,夏竹满脸困惑地站在门口,瞧着那四五个移动?衣架上挂得满满的衣服,里搭到外套,冷色调到暖色调,应有?尽有?。 这应该不是「几件羽绒服」的概念吧? 主?理人看夏竹懵了,说这些都是许先生亲自挑选的,全是18年的新品设计。 高级成衣定制,全世界只此一件。 夏竹忍着困惑将人请进屋,在他们?的帮助下妥善处理完新购的衣服,等人离开后,夏竹给许默拨了通电话,只是电话响到尾声都无人接听。 估计在忙吧? 跟私家侦探约的十?一点,夏竹挂断未拨通的电话,转身进了衣帽间,在一堆新衣服里挑了件大翻领灰棕色长?款羽绒服换上,背着爱马仕的包,拿着车钥匙出门。 春喜 第77节 地点在国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巧的是,那位置刚好能瞧见对面的中央电视台。 夏竹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等待私家侦探,一边撑着下巴想这个世界真是奇妙。 她当初拿钱让周娆离开是这座楼,如今让人调查周娆也是在这栋楼。 莫名有?种重?新洗牌的错觉,夏竹忍不住猜测,这次洗牌后真相到底该有?多颠覆人。 在夏竹的印象里,私家侦探都是那种神秘的、寡言的,只认钱但是嗅觉很灵敏的一类人。 可她见的这位私家侦探却颠覆了她以往的认知,面前?的人一身朴素,洗得泛白的牛仔裤、邋遢的胡茬、闪烁的眼神都给人一种很不精明的印象。 夏竹手指捏住包,不自然地蹙眉:“……您是我约的那位吗?” 对方特友善地递了张名片给夏竹,煞有?介事地介绍自己:“鄙人姓周,您叫我小周就?行?。昨晚咱俩在微信上也聊过,不知道您想调查的人是?” 夏竹本来还在犹豫,见对方直入主?题,半信半疑地将许林和周娆的照片递给对方:“帮我查查这两个人。” “我想知道他俩之间的具体关系或者有?没有?一些金钱或者感情上的牵扯,尤其是13年左右他俩之间有?什?么交集。” 对方接过照片,脸上露出迟疑:“……13年啊?过去这么久恐怕很难查。” 夏竹沉默片刻,问:“不能查吗?” 小周为难地搓手:“能是能,不过耗时耗力。” 夏竹扭头望向对面的中央电视台大楼,平静道:“我加钱。” 小周立马开笑脸,爽快答应:“您放心,两个月之内我一定把报告发?给您。” 送走私家侦探,夏竹又回去坐了许久。 准备离开时,碰巧撞见跟同事一起喝下午茶的顾欢。 对方似乎也没料到在这里碰到夏竹,她隔空冲夏竹笑笑,侧头跟同事说了几句,主?动?走过去,在夏竹对面的空位坐下,笑着问:“方便我坐会?儿?” “好久没见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漂亮。” 夏竹对顾欢印象还不错,见她自来熟地坐下,夏竹捧着咖啡杯问:“你是?” 顾欢指了指胸前?挂的工牌,脸上露出打工人才有?的苦恼:“上班呢。” “这不碰上休息时间,跟几个同事过来喝杯咖啡。” 夏竹眨眼,困惑地瞄了眼对面的顾欢,指着对面的中央电视台大楼问:“……你跑这么远过来喝咖啡?” 顾欢忍俊不禁地笑了下,抬眸看着满脸懵的夏竹,抬起下巴解释:“今天过来采访一家公司的董事长?,公司就?楼上,所以顺便下楼喝杯咖啡。” “你呢,怎么一个人?” 夏竹刚想说自己随便逛逛,顾欢眼尖地瞥见她旁边那杯没碰一点的拿铁,心里暗自揣测是不是夏竹约的人还没到或者被?人放鸽子了? 想到这,顾欢有?些同情地瞄一眼夏竹,委婉提醒:“其实?我刚刚在楼上瞧见了一个熟人。” 夏竹啊了声,下意识问:“谁?” 顾欢抿了抿嘴唇,刚要?说话,就?听广播里说86号的冰美式好了。 夏竹耸耸肩,示意顾欢先去端咖啡,顾欢歉意地笑了下,拿着纸质单号去取咖啡。 两分钟后,顾欢端着冰美式回去,瞧见夏竹满脸落寞地望着对面的央视大楼。 顾欢立马觉得有?些棘手,她轻轻搁下咖啡,突然后悔过来招惹夏竹了。 她本来是想逗逗夏竹的,结果见夏竹并不开心,顾欢也有?点过意不去。 顾欢压制住撒腿走人的冲动?,重?新坐到夏竹对面,小心翼翼问:“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夏竹没有?跟不熟的人吐露心声的习惯,可眼前?的顾欢很懂进退,仿佛刚刚的问题只是她随口一问的,她并不在意结果。 夏竹反而没那么多的顾忌。 她端着冷掉的拿铁抿了小口,小声说:“我没有?心情不好,只是有?点……困惑。” 顾欢恍然大悟地哦了声,好心地追着问:“困惑什?么?” 夏竹低下头,盯着黑糊糊的液体,仿佛自己的骨血都融了进去。 她难掩困惑地说:“我感觉我好像做了一件……不太好的事儿。但是歪打正着,敲出了不少真相。” “这个真相让我很不开心,甚至有?点反感。” 顾欢似懂非懂,她在央台待了大半年,学了不少新东西,采访、写报告、写采访稿稿……见了挺多人,可夏竹给她的感觉很独特。 她身上融了很多东西,比如成年人早就?丢失的天真、可爱,良好的家庭里刻意培养出来的智慧、优雅、从容,可有?时候又很矛盾,有?挥之不去的江湖气?,明明生活优越却又吃过苦头的坚韧。 这些点全部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确实?挺令人着迷的。 顾欢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夏竹,只是那时候她因为跟许默相过亲,有?点不好意思靠近夏竹,怕夏竹觉得她图谋不轨。 如今听夏竹这般困惑地跟一个不熟的人讲她的不解,顾欢隐约猜测到夏竹可能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了,她眨眨眼,很淡定地反问:“那你会?后悔吗?” 夏竹摇摇头,迟疑道:“……应该不会?吧。” 顾欢哦了声,快刀斩乱麻地说:“那就?去把真相拆细,再慢慢破局。” 不等夏竹反应,顾欢很快转移话题:“你不问我刚刚在楼上碰到谁了吗?” 夏竹被?顾欢的思绪牵着走:“谁?” 顾欢咧嘴,神神秘秘道:“许干部啊。他好像跟那公司老总要?谈工作,旁边还跟了个奇奇怪怪的美人。” 说到这,顾欢好心提醒:“你得有?点危机意识了啊。” “我之前?还觉得许干部这人太无趣应该没人喜欢,结果只是我不喜欢啊。” “反正呢,那姑娘肯定是没你漂亮的,可难保哪天人心变了,你都没地儿哭去。” 夏竹噗呲一声笑出来,似乎没想到心地敞亮的顾欢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顾欢啧了声,摸着鼻尖,正经道:“我认真的啊,你笑什?么?” 夏竹止住笑,很认真地回她:“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管闲事儿。你看起来不像这样?的人。” 顾欢撑着手肘,满脸好奇问:“那我像什?么样?的人?” 夏竹还真想了想,说:“你很像江湖里的侠女,有?一颗赤诚八卦的心,但是不会?随意探听他人的秘密。” 顾欢看了眼手表,见到点了,朝夏竹得意地眨眼,笑眯眯讲:“多谢你的夸奖啊。不过呢,我今天只是善意地提个醒。毕竟你这样?的小美女我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能看你哭呢。” “不过如果你哪天想换个男朋友,可以跟我说,我给你介绍几个不错的。” “你总是看着许干部多没意思。这人多无趣啊,人生这么长?,找一个幽默风趣的对象是很有?必要?。” 夏竹:“……” 临走前?,顾欢跟夏竹交换了微信。 她头像是只动?漫小白狐,昵称叫「吃好喝好睡好男人」,很符合她的人设。 夏竹并没将顾欢的话放在心上,林牧则之前?就?说要?在公司多招几个漂亮的实?习生,所以夏竹习惯性地以为这次跟许默一次工作的是其中一个。 潜意识里,夏竹还是很信任许默的。 夏竹喝完咖啡准备去医院探望文琴,结果车开到一半,周白突然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北京。 夏竹这才想起工作室的事儿,她打开免提,将车停在马路边跟周白说她人在北京。 周白顿了顿,说:“北京那边有?个二面,我现在在上海,恐怕来不及。你要?是在□□忙面一下。” “我待会?儿把资料和问题发?给你,以及面试生的联系方式发?你,你六点钟约个地点面一下。” 夏竹频频点头说好。 周白说完面试又跟夏竹简单探讨了一番工作室目前?的生存状态。 她最近找了几个不错的办公地点,暂时还没付租金,打算等确定了让夏竹最终决定。 夏竹边接电话边在微信上翻周白发?过来的图片,她瞧见其中一个办公地点,见离许默的公司位置很近,都在同一幢楼,夏竹想也没想直接定了。 周白在电话里犹豫片刻,提醒:“这边租金挺贵的,你确定?” 夏竹很坚定地回复:“确定,就?这里吧。” 周白在电话里顿了顿,说:“那行?,就?定这儿了。我找人打理打理,先弄个雏形出来。等你这部戏拍完,你再过来具体看看。” “工作室的宣发?工作我做了90%,业内业外对工作室的关注度挺高。我把汤倩签约工作室的消息放出去了,不少影视公司旗私下在询问有?没有?合作机会?。” 夏竹没想到周白效率这么高,她本来是想慢慢来的,听到最后,夏竹最大程度放权给周白:“都听你的,你看着办吧。” 电话挂断,夏竹复制粘贴完周白发?过来的电话号码,提前?给面试生打了个电话,问她方不方便下午六点在国贸附近面试。 对方犹豫片刻,爽快答应。 是个女生,二十?三岁左右,正经编剧出身,写过两部校园剧。 夏竹在网上翻了翻有?关她的信息,看她没什?么黑历史?,私下决定签下她。 刚好到饭点,夏竹在附近找了家饭店准备边吃边面。 约的六点面试,小姑娘提前?半小时到达饭店。 夏竹要?了一间包间,点完菜,夏竹看着小姑娘递过来的简历,仔细阅读一遍,发?现她是r大毕业的高材生,夏竹好奇地问:“怎么突然想来我的工作室面试?” 小姑娘叫姜清,面对夏竹的疑问,她很自信从容地说:“我很喜欢您的作品,读书时就?希望成为您这样?优秀的编剧。偶然在网上看到您工作室在招新,所以毅然决然加入您的工作室,很希望成为其中一份子。” 夸得夏竹都不好意思了。 她本来就?对姜清挺满意,也没为难她,私下跟周白说这姑娘可以,她这边收下了。 周白也没说什?么,只说让人下周三在上海入职就?行?。 面试结束,夏竹跟姜清安心吃完晚饭,两人在饭店门口分开。 夏竹中途折返回去拿包,没曾想在走廊拐角碰到许默。 他背对着她,语气?严厉地质问角落里站的人:“你到底有?没有?把这项目当回事儿?” “林牧则让你进公司是打酱油的吗?如果不能干就?自行?辞职,我这里不缺闲人。” 夏竹头一次看他这般严肃地批评一个人,她呆滞地站在原地,攥着手里的爱马仕,抬头看向走廊深处。 许默的背影高大,被?批评的人挡得严严实?实?,看不清脸。 夏竹只能凭借那一角遗露出来的小腿,以及那双红色高跟鞋,推断出对方是女生。 联想到顾欢在咖啡馆说的那些话,夏竹隐约猜测这姑娘或许是许默公司新招的实?习生。 春喜 第78节 工作没做到位被?骂了? 没等夏竹想明白,许默的声音再次溢出来:“你现在买票回上海,北京这项目你别跟了,换个人过来。” 夏竹意识到再这样?听下去不太妥当,她攥紧包,喊了声许默。 许默听见夏竹的呼唤,脊背陡然一僵。 下一刻,许默不敢置信地回头,目光直勾勾地望向站在走廊的夏竹,他扯了扯嘴角,困惑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许默挡在背后的人突然往后退了几步,等夏竹走过去,那人已经不见踪影。 夏竹困惑地站在许默的身边,一边往女人离开的方向瞄,一边低声跟许默解释:“我来这边面个实?习生,你呢?” 许默余光瞥向周娆仓皇逃窜的方向,慢慢收回目光,神情平静地说:“跟客户在这边吃饭应酬。” 夏竹哦了声,想起刚刚许默的斥责,低声问:“项目搞砸了?” 许默滚了滚喉结,含糊不清地说:“差点。不过应该挽救回来了。” 夏竹缓慢地眨了下眼皮,开口问:“刚刚那个……” 许默蹙了蹙眉,简单解释:“公司新招的实?习生。没什?么经验,做事儿不太妥当,我让她回上海了。” “这项目她后面不跟了。” 夏竹想要?说点什?么,被?许默抢先:“你吃了吗?” 夏竹眨眼,慢慢收敛眼底的困惑:“刚吃了点。你呢?” 许默伸手揽住夏竹的细腰,转过身,边往外走边问:“光顾着聊项目细节,没来得及吃,你陪我再吃点?” 夏竹毫不犹豫地点头:“行?啊。” 直到两人走远,周娆才从消防通道的门口狼狈地走出来。 她站在原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脸上写满复杂。 后来有?旁闲人问她有?没有?后悔过? 周娆忍不住笑,说:“我只怪技不如人,却从不后悔当年的选择。”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只是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罢了,凭什?么算输家呢。 第58章 两人重新找了个开放式的、靠窗的位置点了几道菜继续吃晚饭。 大多时候都是许默在吃, 夏竹闲着没事干,时不时拿着筷子给许默夹块排骨什么的。 夏竹的假期明天结束,她趁许默吃饭的间隙, 在网上订了张明天飞敦煌的机票。 许默不经意瞟到她的行程页面?, 知道她马上?要走, 许默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面?色平静地问:“明天几点的飞机?” 夏竹放下手机, 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茶水明澄, 她低头喝了口茶,心情平稳地说:“下午三点。” 许默嗯了声,很自然地说:“我送你?。” 夏竹轻轻点头,夹了只?虾仁放嘴里,淡定点头:“行啊。” 那天氛围其?实挺好,如果夏竹不偷看到那条消息的话。 可惜, 这世?界就是这么奇幻,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许默吃到八分饱, 提前去收银台结账。 去之前他拿走钱包, 将手机随意?地丢在了餐桌, 夏竹端着茶杯在喝茶, 中途一个没有备注名字的电话突然弹进来,夏竹犹豫片刻,伸手刚摸向手机准备替他接下, 结果这个电话冷不丁挂断, 铃声也中断在尾声。 夏竹还?没来得及反应, 一条微信凭空跳入屏幕。 人对一些感兴趣的东西总有用不完的好奇心,比如对象的手机、熟人的八卦、一些自己够不着的层面?的辛秘往事, 夏竹觉得这条微信已?经?满足了前两个条件,所以勾起她的好奇心好像也无可厚非。 许默的手机没设密码,指腹轻轻往上?一滑便解了锁。 她点开许默的工作微信号,抽丝剥茧地翻到那条未读短信,逐字逐句地看完了整条消息。 「不管怎样,这次回国见到你?我很高兴。我定了明早八点回上?海的机票,你?要不要送送我?不送也没关系,回公司也能见。」 对方?好像很了解他似的,留了很多可拒绝的余地给许默。 夏竹瞥见「周娆」两个字的备注的时候脸色就不好看了,再看到那条暧昧不清的消息,夏竹只?觉得整个人跟沉入一池冰冷的潭水似的,冻得她没有知觉。 她凭着这条短信猜出了挺多信息。 一是周娆冷不丁地回了国,二是她进了许默的公司,三是……刚刚许默骂的那个人是周娆对吗? 夏竹想不通,许默为什么不说呢?周娆又为什么要躲呢? 一旦信任被瓦解,质疑的心思就四处横生。 夏竹很难把?怀疑的字眼用在许默身上?,可事实摆在眼前,她很难相信,许默对于周娆回国的事儿毫不知情。 如果是早有预谋,又或者……陈仓暗度,那不太好办啊。 夏竹深深吸了口气,将手机放回原处,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她心里却是在赌,赌许默到底会不会跟她坦白周娆的事儿。 如果她离开北京之前许默没有跟她坦白周娆的事儿,她又该怎么办呢? 夏竹思索到这,手指在桌面?迟钝地写了两个字——离婚。 许默结完账回到位置,看夏竹心不在焉地盯着桌上?的装饰花看,以为她喜欢,带着她出了饭店,转角碰到路口有一家花店,许默将车停在十?字路口,下车径直往花店走。 夏竹坐在车里等他,瞧见他抱着一束蝴蝶兰从花店出来,以为他是准备带去医院看望文琴的,没想到他钻进车厢,直接将花塞她怀里,说是送给她的。 浅粉色的蝴蝶兰颜色如此?梦幻、漂亮,美得令人窒息,夏竹低头嗅着脆弱的花骨朵,鼻子莫名有些酸涩。 她还?沉浸在那条短信里,他却能若无其?事地送她象征着「幸福」的蝴蝶兰。 夏竹很难想象,这人到底把?她置于何地。 许默重新启动引擎往医院开,路上?他抽空望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夏竹,见她抱着花看不出喜好许默顿了顿,体贴地问她:“不喜欢?” 夏竹不自觉地抱紧怀里的蝴蝶兰,收敛着情绪,若无其?事地点头:“挺喜欢啊。” “你?眼光挺不错的。我看网上?挺多男士送花都送得特别灾难。” 许默刚想调侃两句,一个工作电话突然进来,手机连了车载蓝牙,许默直接接通电话,外放出来。 夏竹偷瞄了眼车载屏幕,哟,林牧则的电话啊。 电话里,林牧则先声夺人问:“项目搞砸了?” 许默听到这,冷笑?一声,语气也不自觉地凉了几分,“你?安排的人你?不知道?” “怎么,这项目不重要?故意?拿来给人练手的?” 林牧则本着看戏的心态,哪儿想到捅这么大个窟窿,他唉声叹气地解释:“这项目可不能凉啊。我托我大伯好不容易牵桥搭线给弄到手的,要是搞砸了,咱俩年底喝西北风去吧。” “这都是小事儿,我大伯那儿我怎么交代?他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别太意?气用事,说对面?老总是他多年的好友,别因为这单生意?坏了他们?这些年的情分。” “你?赶紧想办法?救场啊。” 许默冷嗤一声,神情丝毫不慌:“救不了,项目凉透了。” 冷水泼完,许默忍不住冷嘲热讽一句:“你?招的人你?自己没点数?” “看我笑?话也不至于把?项目赔进去,还?是说林公子钱多得没地儿烧。” 林牧则听许默这口气就意?识到他真生气了,他立马喊冤:“这怎么怪我呢?我不都跟你?说了是小徐自己自作主张把?人招进来的?你?说我追一姑娘也不容易,这次就当我欠你?的,不过咱老实说啊,周娆那简历放业内哪个大公司不是香饽饽?” “人小徐想要人也没错啊。我要不是知道实情,我肯定也认可周娆的能力?。” “这事儿吧是我做得不地道,可公司是咱俩合开的啊,你?也别跟我这时候闹啊。我晚上?回家跟我大伯在上?上?眼药水,你?那边再想想办法?啊。” “有什么咱俩上?海见面?说,至于周娆,我再想想办法?。” 许默懒得再跟林牧则扯,他滑了几下屏幕,翻到周娆的微信,瞥见她半小时前发的那条短信,他顿了顿,当着夏竹的面?,面?不改色地删除。 删完,许默继续跟林牧则讲电话:“我打发她回上?海了,这项目不用她再跟。” “甭管她厉不厉害,你?赶紧给我想办法?让人辞职。赔偿什么的算我的。” 林牧则看戏不嫌热闹,嘴上?不停犯贱:“啧,这么狠?” “是怕你?那小女朋友生气是吧?人最近不是在敦煌拍戏嘛,你?怕什么?天高皇帝远,她管得着吗。” “再说了,你?也不是什么「妻管严」的人呐。当年周娆跟你?在一块儿的时候可没少给你?端茶送水的,也没见她管得住你?。” 许默眉间聚起淡淡的烦躁,直截了当跟林牧则提醒:“我已?经?结婚了,以后别再开这种玩笑?。” 林牧则当场愣住,下一秒,他的问题接踵而来:“你?结婚了???跟谁结的?小夏?” 许默揉揉眉心,很淡定地嗯了声。 不等林牧则反应,许默及时挂断电话,车厢重归平静。 夏竹愣得说不出话,她是真没想到许默能这么坦荡地跟周娆撇清关系。 五分钟后,许默将车停在医院门口,松开安全带,侧过身问夏竹:“聊聊,看你?有什么想问的?” 夏竹缓慢地眨了眨眼,神情呆滞问:“你?知道我看了短信?” 许默幽幽地看她一眼,语调轻飘飘地说:“不然?刚开始心情还?好好的,结果突然冷脸,话跟我说一句,收到花也不见得多开心。” “你?以为我是瞎子吗?” 夏竹撇嘴,手指摸着花束的包装纸,低声问:“周娆进了你?的公司?” 许默一眼看透夏竹的想法?,顿了顿,无奈解释:“林牧则看上?了公司新招的hr小姑娘,周娆的简历被那小姑娘看中了,人非要招她。” “林牧则也委婉地拒绝过一次,结果小徐摆出公司的规章制度跟林牧则掰扯,林牧则本来就对人小姑娘图谋不轨,也不好拒绝得太狠。当然,他也不是全然无辜,招周娆进来就是为了看我笑?话,想看我这边怎么处理。” “今天的项目是周娆负责的,结果她准备得一塌糊涂,差点丢了客户。” 说到这,许默顿了片刻,坦然道:“你?刚在饭店看到的那位就是周娆。我本来一路都在犹豫该不该告诉你?,现在想想,没必要瞒你?。” “咱俩领证前我向你?保证过,我们?之间不会有第三者,我说到做到。” 夏竹看他这般坦荡如砥,好像也没理由抓着不放。 只?是这般轻拿轻放的态度还?是令夏竹心底一凉,她在想,如果他俩之间闹矛盾,许默是不是也会这样把?这些血淋淋的复杂东西摊开了讲,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 春喜 第79节 夏竹抿唇,执着地问:“你?对她没有一点感情了吗?” 许默脸色不自觉地难看两分,他目光深沉地看向夏竹,嘴角扯了扯,语调说不出的平和,却格外有压迫感:“你?不相信我?” 夏竹被他的眼神吓到,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只?是后面?被车门挡住,她退也退不到多远。 隐约察觉到许默生了气,夏竹咬了咬下嘴唇,斟酌着字句回他:“……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周娆在我这儿就像个定时炸弹一样,我害怕又像当年——” 夏竹还?没说完,许默先一步截断她剩下的话,他言辞凿凿地否认:“没有。” 逼仄的车厢里,许默举起手,投降地说:“夏竹,我没有。” “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出一点违背婚姻法?的行为。” “在我这里,一是一,二是二。生活是生活,工作是工作,我不会随意?混淆二者。” “不管周娆进没进公司,她跟我的私人关系已?经?在12年年底断得干干净净,至于现在,她最多只?是我的同事。” “就算她进了公司,我也尽可能地避开跟她一块儿工作。” 夏竹呆滞地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许默的这一顿输出。 许默也不等她回神,直接盖章定论道:“我尽快让她自行请辞。”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竹低低地说:“我信你?。” 许默这才稳住形势,松了口气。 在这样的关头,他并?不希望他跟夏竹再闹矛盾。 — 考虑到文琴的病情以及他俩目前隐婚的情况下,夏竹到医院并?没有跟许默一起上?楼,而是将蝴蝶兰放在许默的车里,又去医院附近的水果摊买了点水果。 等她上?楼,文琴正在跟许默聊他的终身大事,文琴希望他能找个合适的对象结婚。 许默一如既往地找理由应付文琴,说这都迟早的事儿,不着急。 他不急,文琴急。 她现在的病情还?算稳定,除了偶有疼痛,其?他方?面?没什么异常。 她今天叫许默过来是想出院,许默当然不肯答应。 文琴笑?许默太过紧张,没再提出院的事儿,转而说待会儿许代山要过来,她有话要跟他说。 许默没理由插手文琴夫妻俩的事儿,只?说好。 夏竹在门口听了几句,扣起指节敲了两下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走进病房。 文琴见是夏竹,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温柔地呼唤她:“汤圆儿来了?快进来。” 夏竹扯动嘴角笑?了笑?,提着果篮走到病床边,将果篮放在床头柜,夏竹主动开口关心:“文姨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哪里难受吗?” 文琴笑?着摇头,脸上?轻松道:“还?好,没什么感觉。” “我本来想出院的,许默不肯,汤圆儿你?帮我劝劝他。” 夏竹余光瞥了眼坐在床尾看手机的许默,又看看满脸无奈的文琴,她犹豫着开腔:“文姨想出院?” “医院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我闻不惯。天天窝在病房里也难受,不如回家看看我养的花怎么样了。” 文琴想出院的决心很大。 夏竹也不好不痛不痒地劝她待在医院,却也因为她的病情为难。 许默听完文琴的吐槽,反而一脸淡定地拒绝:“您现在身体状况不稳定,恐怕这个院是出不了的。” “cole团队已?经?在商议手术方?案了,您就不能给我点时间吗?非得让我操心?” 这话说得有些严重,夏竹连连看了许默两眼,想要提醒他别这样,许默却跟没看见似的,继续说:“你?是不是觉着什么都不告诉我就是对我好?” “每年的体检报告都显示健康,你?真没动什么手脚?” 文琴哑口无言,脸上?透露出些许愧疚,心虚得不敢看许默的眼睛。 夏竹见状,上?前扯了扯许默的衣服,眼神示意?他别说了。 病房氛围冷凝时,门外响起细碎的说话声,夏竹下意?识看向门口,只?见许代山在一众领导的簇拥下走进病房。 他穿着行政夹克,戴着黑框眼镜,脸上?写满了仁慈。 夏竹看着那张温和、从容的脸,见他那副什么时候都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夏竹想起那些未成?型的想法?,后背莫名一阵凉风扫过,冷得她骨头发颤。 众目睽睽下,夏竹撑着床慢慢站起身,神情复杂地叫了声许叔。 许代山看到夏竹,有些意?外地笑?了下,笑?着问:“汤圆儿怎么在这儿?昨儿你?爸还?说你?最近在敦煌拍戏?这次回来没跟他说是吧?” “女儿大了,都不需要家长的照顾了。” 最后一句似感慨也似提醒,夏竹听得脊背发凉,手指抓着衣袖不敢松手。 夏竹气势偏弱地往旁边站了站,一边诧异他怎么这么了解她行踪,一边故作淡定地撒娇:“我回来看看文姨~许叔您就别笑?话我啦,我长大啦,也是要面?子的~” 许代山跟看家里小辈似的,慈祥地点点头,转而跟身后的专家、领导介绍:“这是我一邻居家的小孩,打小就听话乖巧,如今已?经?是大编剧了。她爸是法?院院长,办案子办得十?分漂亮。西城那案子就是他负责的。” 说到西城的案子,许代山身后的几个人纷纷将目光投递在夏竹身上?,那眼神太过炽热,仿佛要透过皮囊看透她内里,有些吓人。 这样的场合其?实很不适合提这些,夏竹无言地蹙了蹙眉,搞不懂许代山的心思。 许默也跟着站起身,视线在许代山不显山水的脸上?落了两秒,低声跟文琴交代:“我出去一趟。” 说着,许默给夏竹递了个眼神,面?不改色地往外走。 路过许代山,许默态度恭敬地说了句:“我去跟cole聊聊。” 许代山扶了下眼镜,温和道:“去吧。这边我来安排。” 出了病房,许默径直走向消防通道口,夏竹紧跟其?后。 她小心阖上?厚重的木门,抬头看着背墙而站的许默,再联想到病房那幕,怜惜地看一眼许默,小声安慰:“……许叔做得确实有点过了。” 许默恢复好情绪,转过身看着满脸踌躇的夏竹,声音低低道:“他有他的打算,我有我的天梯。不用担心。” 夏竹低低地嗯了声,犹豫着说:“我看其?中有一位好像是……证监局的。” 夏竹刚说完,许默突然开口:“我在家里翻到了一份离婚协议,文女士已?经?签了字。” 第59章 “我在家里翻到了一份离婚协议, 文女士已经在上?面签了字。” 意料之中又带着几分荒谬。 夏竹站在漆□□仄的楼道,试图凭着门缝里溢出来的微弱光线,看清许默脸上?的神情。 可惜, 他站在逆光下, 脸上模糊的一团, 什么也看不?到。 许默后背抵在冰冷的墙面, 双手插进?裤兜, 眼神直定定地落在夏竹身上?,无奈地说:“要么是他俩之间出了问?题, 要么是因?为我。” 不?过,多半可能是因?为我。 后半句许默没有说出口,他现在有些矛盾,脑子里乱糟糟的,没理清思绪。 他隐约感觉文琴有事儿瞒他,却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夏竹想要安慰两句, 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她忍着那个惊天大秘密也很辛苦,可她真的不?敢说出来, 她无法想象这件事涉及的人有多少, 也无法想象许默知道后到底该怎么办。 一面是养育之恩, 一面是生育之恩, 他该如何?取舍呢? 夏竹慢慢挪步走到许默身边,伸手握住他微弯的手臂,额头?靠在他的肩膀, 试图给他一点安慰, 她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 小声讲:“文姨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你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 可以直接去问?文姨。” “她愿意告诉你你就听着,不?愿意跟你说的,你就当?不?知道。” 许默察觉到他的情绪影响到了夏竹,迅速调节好心情,抽出兜里的手回握着夏竹冰凉、纤细的手指,笑着回她:“我没这么脆弱,甭担心。” 他俩回到病房,许代山单独留在病房陪文琴。 病房气氛说不?出的怪异,不?知道他俩谈了什么,文琴别?开?脸不?愿搭理许代山,许代山面带无奈,好似在处理一件令他十?分棘手却不?得不?面对的事儿。 夏竹跟着许默推开?门走进?去,许代山便如释重负地站起身,温和地跟文琴交代两句便起身离开?。 路过夏竹,许代山眼神敏锐地扫过距离靠挺近的两人,似乎在揣测他俩的关系。 夏竹下意识地往后退半步,与?许默拉开?一段距离,拘谨地站在门口,嘴角带笑地跟许代山寒暄:“许叔要走了吗?” 许代山收回打量的目光,若无其事地笑说:“还有点工作没处理。” “在医院也是给你文姨添堵,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免得担心得睡不?着。” 后半句话似真似假,揣摩不?出他的真实意图。 夏竹不?知道怎么回,只能干笑着目送许代山离开?。 直到病房门被许代山带上?,彻底隔绝了几人,夏竹才僵硬着脚步往里走。 许默跟许代山一直维持着表面的体面,他陪着许代山走出病房,一直到电梯口才停下脚步。 许代山提着公文包没着急下楼,而是递给许默一个眼神,两人找了个还算僻静的地方聊了聊。 楼道里,许代山站在上?一台台阶,低头?理了理身上?的行政夹克拉链,居高?临下地问?许默:“你妈什么时候动手术?” 许默摸了摸裤兜,冷静道:“估计在下周三。” 许代山审视着许默,说:“下周三也快了,手术没什么大问?题吧?” 许默想抽根烟,摸遍了兜都?没摸到烟盒,他只能握着兜里的手机,语调平稳地说:“70%的概率。” 许代山蹙了蹙眉,说:“下周三我在上?海开?会,恐怕不?能陪在医院。含章,你妈的事儿就麻烦你了。” 许默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下,风轻云淡说:“小手术,您忙您的,有我在,不?会有事儿。” 许代山用「孺子可教」的眼神看了眼许默,抬手拍了两下许默的肩膀,叹气:“含章啊,医院的事儿就拜托你了。” 许默瞥了眼落在肩膀上?的那只手,面不?改色地扯嘴角:“劳您操心了。” 说到这,许默突然改变口风:“前儿我一朋友突然致电说许林最近在澳门玩得风生水起,问?我有没有闲钱资助一点。” “我一个教书的,手头?也没多少。本想着几十?万我还是拿得起的,没想到他输了快两千万。” 春喜 第80节 “这事儿我本来不?想麻烦您,可这一时半会儿我是真凑不?齐这么多。如今他人被扣在赌场,要有个什么好歹也不?好处理。” “您看这事儿怎么着?” 提到许林那个不?争气的,许代山脸上?布满「恨铁不?成钢」的嫌弃,他思索片刻,冷声道:“让他吃点苦头?也好,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死了也活该。” 许默故作诧异地望一眼许代山,似乎有些「不?相信」他会不?搭理。 许代山骂完,缓了口气,语气软了几分:“再让他在赌场待个三四天,过两天我给他妈打个电话,让她自己去处理。” “这事儿你就别?管了,照顾你妈要紧。” 许默低了低头?,含蓄道:“您说的是。” 出了楼道,许代山回头?意味深长地望一眼跟在背后,看不?出情绪好坏的许默,冷不?丁问?一句:“汤圆儿跟你最近走挺近?” 许默脊背一挺,他脚步顿在原地,放在裤兜里的手慢慢蜷缩起手指,抬头?却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您怎么这么说?” 许代山拍拍他的肩膀,低声提醒:“要汤圆儿还喜欢,咱可以顺势下坡等等她,咱们两家也算门当?户对。” “你在学?校不?是升教授没升上??如果老夏帮忙说几句,这不?轻而易举的事儿?t大校长跟老夏也是多年挚交。” “你说,这算不?算好事儿一桩?” 走廊空荡寂静,穿堂风从楼道口吹过来,激得许默脊背发凉。 他故作镇定地笑了笑,糊里糊涂地拒绝:“您这说的什么话,我拿汤圆儿当?妹妹看,从没想过娶她。况且人姑娘也不?见得喜欢我。” “再说夏叔这人出了名的正义、古板,怎么会做这样投机取巧的事儿。” 不?等许代山说话,许默及时制止话题:“天儿不?早了,您不?是还有工作要忙?” “我还得回去跟院长讨论?讨论?手术细节,就送到这儿。您慢点走。” 许代山欲言又止睨了眼许默,看他脸上?写?满「不?愿详谈」,故作可惜地叹了口气,评价一句:“你跟竹儿也算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可惜了。” 许默体贴地替许代山摁了电梯下行键,将人送到电梯口,站在外面,看着满脸惋惜的许代山,笑笑没说话。 这一晚博弈,输赢未定。 许默胸口处却落了块大石头?,有了软肋,不?敢随意地往前踏一步。 — 回七号院的路上?,夏竹坐在副驾驶,揪着安全带,偏头?看向情绪不?明的许默,好奇问?:“你刚跟许叔出去这么久聊什么了?” 许默想起许代山的好心提醒,淡淡笑了下,轻描淡写?摇头?:“没什么,就提醒他几句。” 夏竹一头?雾水:“……提醒什么?” 许默单手稳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捞起扶手箱的手机,解锁在相册里翻了翻,找到其中一张照片将手机递给夏竹。 夏竹困惑地接过手机看向屏幕,相片背景是一家赌场,夏竹放大照片,陡然发现角落里穿着卫衣,被人绑住手脚的人是许林。 摁灭手机,夏竹满脸惊讶地问?:“……这是许林?他怎么了?” 许默降下车窗吹了会儿冷风,怕夏竹冷,又很快关上?。 他手搭在车窗,扭头?瞥一眼满脸诧异的夏竹,轻飘飘解释:“在澳门赌场输了两千万,手头?拿不?出钱,被庄家扣那儿了。” 夏竹惊呼:“什么时候的事儿?” 许默认真地想了想,给出一个确定的日期:“上?周二。” 夏竹一边鄙夷许林的行为,一边忍不?住问?:“他没找许叔帮忙?” 许默嗤笑,态度轻蔑道:“他敢吗?” 不?等夏竹回应,许默语调冷淡地给夏竹分析利弊:“上?次的牢狱之灾没让他长记性,这次总该让他吃点苦头?。” “你许叔如今忙着处理他手头?上?的那堆烂摊子,哪儿有闲工夫管许林的死活。” 说到这,许默目光晦涩地扫向一旁还在消化八卦的夏竹,含糊提醒:“你爸最近在忙什么,你知道吗?” 夏竹啊了声,似懂非懂地反问?:“我爸?他不?是在忙案子吗。我都?好久没给他打电话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 “前两天小姨说他又去上?海出差了,不?知道有没有回京。” “怎么突然问?起我爸了?” 许默看她毫不?知情,犹豫片刻,没把话往细了说,“没事儿,随口一问?。” “改天咱俩抽个时间回大院跟你爸吃个饭,领证这么久还没去见他,多少有点儿不?妥当?。” 夏竹一提到见家长就有些忸怩,她撇撇嘴,侧过脑袋望着窗外灯火璀璨的夜景,小声说:“……再说吧,不?着急。” 许默神情一顿,他无声笑了笑,跟她开?玩笑:“怎么,我见不?得人?” “说说,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难不?成我这辈子都?吃不?成老丈人请的这碗饭?” 夏竹纠结着摇头?:“哎……咱能别?讨论?这个了吗。反正到时候了我肯定说。” “我还得回去收拾行李,明天就飞敦煌拍戏了。” 许默看她不?愿提及,也没再追问?。 其实夏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不?愿意在家人面前承认许默的存在,承认他们是夫妻关系,直到后来两人闹到离婚的地步,她才意识到,她或许根本没有把许默当?成另一半。 她潜意识就觉得,这个人从来不?属于她。 迟早有一天,这个人是要走的,她留不?住。 那是撕开?表象后真实且血肉模糊的内里,他们所谓的「和谐」的谎言被真相撕裂,只剩见不?得人的丑陋。 而许默跟她,或者?她与?许默,都?不?见得有多信任彼此。 一个爱得有分寸,一个爱得有戒备,两个不?肯坦诚相待的人,又如何?能够在虚构的美好里走得遥远呢? 不?过这时的夏竹还带着几分天真,总觉得什么事儿都?有回旋的余地。 她不?记事儿,气性也不?大,跟许默聊完,心情良好地连上?自己的手机蓝牙,点开?q/q音乐软件,翻到自己的心动歌单,单曲循环。 「一个人假日发呆 找不?到人陪我看海 我在幸福的门外 却一直都?进?不?来 你累积给的伤害 我是真的很难释怀」 车载蓝牙音响里,蔡依林的声音慢慢溢出来,夏竹听着歌,忍不?住想周杰伦和蔡依林之间的八卦。 许默没听过这首歌,回头?看夏竹摇头?晃脑地跟着哼唱,瞄了眼屏幕,问?她:“这什么歌?” 夏竹睁着两只亮亮的杏眼,捧着脸,拖长语调说:“「倒带」啊。” 说着,夏竹撑着下巴问?:“你知道周杰伦吗?” 许默只觉得耳熟,但?是不?知道是谁,他斟酌着说:“听过?” 夏竹很磕双j恋,见许默不?知情,很热情地跟他乐趣:“这首歌是周杰伦写?给蔡依林的……但?是吧,他俩都?没承认过彼此。不?过我磕他俩的cp,并且坚定地觉得他俩肯定谈过……” “就是不?太坚定吧,彼此都?没走出下一步。” 说到最后,夏竹脸上?有点落寞。 不?知道是因?为令歌迷们遗憾多多的双j,还是因?为她自己。 许默看她不?高?兴,急忙开?玩笑逗她开?心:“别?掉小珍珠啊,我来不?及接。” “开?车呢。” 夏竹被他生硬的安慰都?逗笑,噗呲一声笑出来,红着眼眶吐槽:“你真不?适合哄女孩子。” “顾欢说你是老干部人设,我觉得一点都?没错。” 许默不?解:“什么是老干部?” 夏竹眨眨眼,替他总结:“正经无聊、清冷禁欲……” 许默转了两圈方向盘,将车开?进?七号院,严肃声明:“那我不?是。” 夏竹不?解:“啥?” 许默义正言辞地为自己正名:“你说我无聊我认,但?是我什么时候禁过欲?” “禁欲是当?和尚吗,我不?是。” 夏竹:“……” 敢情你以为的禁欲是这个?? 你不?知道你这么解释更像了吗? 夏竹无力吐槽,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车子稳稳停在车库,夏竹松开?安全带准备下车,结果手刚碰到车门把手就被一只温热大手给拉了回去。 夏竹猝不?及防,重新跌回座椅里。 她困惑地扭头?,还没来得及问?话就被许默捧住脸堵住了嘴唇。 寂静无声的车厢里,只剩两人粗重的喘息声,许默牢牢扣住她的后脑勺,抬起她的下巴,吻得又深又急。 微热的气息洒落在脖子,夏竹痒得直瑟缩。 一个吻结束,许默理了理夏竹凌乱的领口,温热指腹落在她锁骨下的吻痕,摩挲两下,哑着声说:“上?去吧。” 夏竹陡然回神,拍开?许默的手,转身推开?车门先一步下车。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许默站在电梯口,夏竹靠在斜对角,满眼水光地盯着又恢复人模狗样的许默。 啧,真能装。 一进?门夏竹就钻进?卧室,翻出自己的行李箱收拾东西。 许默换了拖鞋跟过来,他松了领带,脱了西装外套,只穿一件白衬衫。 领口解了两颗纽扣,他肩头?倚靠在门沿,手插着兜,姿态闲散地看她收拾。 夏竹其实做这种小活儿不?精细,收拾行李收拾得乱糟糟的,装一件羽绒服就把空间占完了,她剩下的东西全都?塞不?进?去。 许默刚开?始还有心情看她自己捣鼓,后来见她越来越暴躁,叹了口气,抻着大长腿走上?前,重新将她行李箱的东西取出来,一件一件叠得整整齐齐,有规划地塞进?行李箱。 春喜 第81节 夏竹站在一旁无所适从地看着他蹲在地上?替她收拾。 不?到十?分钟许默就将行李箱收拾妥当?,拉上?拉链,将箱子提到一边,许默看着床上?的一堆证件,问?夏竹:“东西别?收漏了,证件放好。” 夏竹哦了声,坐在床尾,将丢在床上?的身份证、信用卡一张张塞进?钱包。 收拾完,夏竹将钱包随意丢在床头?柜,打算等明早再收进?挎包。 许默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将钱包塞进?她常挎的包里。 洗完澡,夏竹舒舒服服地躺进?被窝里,许默人在书房处理工作。 她明天赶飞机,没功夫管许默,躺上?床就闭上?眼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隐约有人掀开?被子,将她往床中间捞了一把。 夏竹困意深沉地睁开?眼,对上?许默那张放大版的俊脸,嫌弃地推了推他的胸膛,嘟囔一句:“你烦不?烦。” 许默无奈地笑了笑,关了床头?灯,钻进?被窝,将人抱在怀里,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声音低低道:“睡吧,晚安。” 那是个很宁和的夜晚,两个心地柔软的人相互靠拢,试图对抗这凛冽的寒冬。 第60章 剧组转战到?玉门关?拍戏, 夏竹到了敦煌市区还得自己找车去现场。 江逢知道她今天休假结束,直接给?她?发了个定位,让她?自己想办法过去。 夏竹大早上收到?消息, 对着天花板骂了几句江逢, 唉声叹气地爬起来收拾自己。 许默上午在书房办公, 特意等她?睡醒, 待会送她?去机场。 早午餐是许默做的, 夏竹昨晚嘟囔一句想吃新疆大盘鸡,许默早上拜托钟点工阿姨买了食材, 在网上搜了教程尝试了一下。 他做菜跟写物理题似的,一步步按照教程来,不肯有一点偏差。 夏竹洗完脸出来尝到?他做的大盘鸡,对着他直竖大拇指,说他有当厨神的天赋。 许默被他架在高位,迫不得已说:“以后想吃什么?, 我都给?你做。” 夏竹见目的达到?,呲着大牙夸他真是居家好男人。 下午一点, 许默送夏竹去机场。 路上夏竹看着整个人有些疲态的许默, 蹙着眉说:“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我怕你身体熬垮。” 许默握着方向盘, 很自然地点头,嘴上却说:“六点去见个客户。如果?结束得早,我早点回去。” 夏竹叹了口气, 知道他事多缠身, 也?没再说什么?。 车子开进机场地下车库, 许默将?车停进靠角落的停车位,松开安全带下车, 绕到?后备箱取出行李箱,送到?她?候机厅。 替她?走完该走的程序,许默将?登机牌、身份证递给?她?,低声交代:“到?敦煌给?我打?电话报个平安。” “凡事儿不要逞能,知道吗?” 许默只去剧组待了两天就把各方势力看得清清楚楚,知道在剧组江逢的话语权挺重,不至于护不住夏竹。 制片方那边林之珩是这?戏的最?大投资人,许默私下跟林之珩打?了招呼,让他关?照关?照。 林之珩对前不久的事耿耿于怀,在电话里问他:“这?小编剧跟你到?底怎么?个事儿?你这?么?护短,真不怕我给?她?穿小鞋?” 许默在电话里沉默片刻,语调平静却不输气场地回他:“我老婆。” “咱俩的合作才刚开始,您也?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儿赔一把大的吧?” 林之珩气得半死,嘴上骂骂咧咧两句,最?后认命:“得,我算是明白?了,你俩是我克星。我惹不起还躲不起。” 许默挂断电话没两分钟,一条微信进来,林之珩斟酌着问:「你跟人姑娘是盖了章签了字的夫妻?还是嘴上过个嘴瘾?」 许默那天鬼使神差地翻出扶手箱里放着的结婚证,拍了两张,给?林之珩发过去。 林之珩看了几眼结婚证,脸上流露出几分不敢置信,过了好几分钟才回:「英年早婚,真舍得。」 许默没回。 那天林之珩发了疯,突然想起汤倩的存在,破天荒地给?她?拨了个视频。 汤倩刚收工,身上还穿着脏兮兮的戏服,大冬天的,她?穿着单薄的古装戏服,冻得鼻尖都红了。 背景杂乱无章,她?坐在戈壁滩里,身后是漫天遍野的黄沙,她?举着手机露出她?那张脆弱又漂亮的脸蛋,仿佛沙漠里的一株玫瑰。 林之珩看她?冻得缩脖子,难得关?心一句:“穿这?么?点,不冷?” 汤倩朝林之珩笑了笑,说组里拍戏的演员都穿这?么?少,冷是冷了点,但是动起来就热了。 林之珩没关?心人的那根筋,平日都是别人细心呵护他,他哪做过嘘寒问暖的事儿,匆匆聊了两句就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汤倩十分善解人意地接过话茬,问他最?近是不是挺忙。 林之珩最?近天天应酬,陪董事会几个老头子在会议室玩心机,确实挺忙,不然也?不至于想不起还有汤倩这?么?个人。 他没有向人解释的习惯,只淡淡说了句还行。 汤倩的助理临时叫她?去补个镜头,汤倩只能歉意满满地同林之珩地告别:“导演让我去补个镜头。” 林之珩自然不挽留,结束话题:“去呗,跟我说什么?。” 汤倩嘴角僵硬地笑笑,挂断视频。 林之珩看她?脸上留恋,结果?挂视频挂得比谁都快,气得骂了句脏话。 过了两天,林之珩的心情跟梅雨季节似的,阴晴不定。 应酬完的一个晚上,喝得醉醺醺的林之珩被合作方的女秘书?送回住处。 女秘书?将?人送到?门口,贴心地为?他找出拖鞋,弯腰的瞬间露出傲人的事业线。 林之珩头晕沉沉的,后背倚靠在玄关?柜,眯着眼揉着眉心,女秘书?抬头的瞬间,林之珩还以为?瞧见了汤倩。 他下意识拉住女秘书?的手想把人往怀里带,结果?女人的惊慌落在眼里,他瞬间清醒。 当晚他领带都没解就躺在沙发应付了一晚上,早上被第一缕阳光吵醒,林之迷迷糊糊爬起来,脑子里记住的就是昨晚门口错把合作方女秘书?当成汤倩的那一幕。 他低声咒骂两句,捡起丢在茶几上的手机,临时定了张飞敦煌的票。 — 航班飞行两个多小时,夏竹登机后把手机一关?机就闭上眼睡觉。 一觉睡醒人已经到?敦煌机场了。 刚开机江逢的短信便猝不及防地弹出来。 「资方老板也?在敦煌,你要是来得及,可以搭他的车一块儿过来。」 「你到?机场先联系司机,我让小李去接。」 短信是十分钟前发的。 夏竹看着江逢发过来的那串电话号码,一边在行李转盘等行李,一边给?司机打?电话。 司机在国内到?达a等,夏竹拿上行李立马往出口赶。 她?拖着行李出去,小李正在打?电话,瞧见夏竹拎着箱子走出来,小李急忙去帮忙提。 挂断电话,小李跟夏竹说:“还得等大老板,航班延误了,估计还有阵儿。” 夏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边等边给?许默发平安消息,嘴上还不忘问:“怎么?您亲自过来接?” “来的到?底谁啊?” 小李是江逢的御用司机,退伍军人,在部队开装甲车的,出来无意碰到?江逢,成了他的私人司机。 江逢拍戏的地方大多偏僻路陡,小李开车稳当安全,夏竹经常蹭江逢的车,对小李的车技格外佩服。 小李不算娱乐圈的人,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只知道老板特意交代,一定要接到?这?位资方老板,不能迟到?。 “我也?不清楚,老板只说是投资方的人。” 夏竹也?就随口一问,没多大兴趣,她?后背倚靠在座椅里,看了眼微信,见许默没回。 她?撇撇嘴,随手点开消灭星星,低着头开始玩游戏。 小李哥看夏竹埋头玩游戏,也?没打?扰她?,将?车往前开了一段路,亲自下车去国内到?达出口等人。 夏竹玩了几把越玩越上瘾,以至于后排有人上车也?没发现。 直到?车子开出机场老远一段距离,夏竹才意识到?人到?齐了。 她?关?掉手机,扭头瞥向后排,瞧见林之珩那张帅得欠揍的脸,忍不住蹙眉:“怎么?是你?” 林之珩翘着二郎腿坐在后排假寐,听?见夏竹的低声呼叫,林之珩懒懒掀开眼皮,寡淡地睨她?一眼,看透她?眼底的嫌弃,很没意思地耸肩:“怎么?,我不能来?” 夏竹嘶了声,很没底气地点头:“……你一投资人来剧组干嘛。不是更耽误拍戏进度嘛。” “谁不知道你是这?戏的大金主,你去了,整个剧组可不得伺候好您?” 林之珩没理会夏竹的阴阳怪气,反而笑眯眯地威胁:“我记得汤倩签约你的工作室我还点了头的。” 夏竹被戳到?肺管子,立马闭嘴。 她?怕惹了林之珩,她?得赔巨额违约金,毕竟林之珩当初在合同加了一条附加条件——只要汤倩想解约,随时可以,如果?工作室不同意,违约金五倍偿还。 夏竹撇撇嘴,没再跟林之珩呛声。 机场到?玉门关?一百多公里,开车一个多小时。 冬季白?昼短,车开到?半路天就暗了。 215国道转到?303省道,路上的风景换了一茬又一茬,刚开始夏竹还有新鲜感?,到?后面她?也?看累了,窝在座椅里睡觉。 睡到?半梦半醒间,手机铃声响起,夏竹被惊醒,迷糊地捞起手机看了眼来电人,见是许默,夏竹搓了搓脸,摁下接听?。 电话里,许默温和地问:“到?了吗?” 夏竹目视前方,看着望不到?尽头的油漆路,声音沙哑地说:“应该快了吧。在去剧组的路上。” 许默站在医院走廊的拐角处,插兜立在墙壁前,继续问:“一个人?” 夏竹抿抿唇,偷偷觑了眼后排闭着眼睡觉的林之珩,小声讲:“三个人,司机、我,还有林之珩也?在。” “也?不知道他来干嘛,跟尊大佛似的,他到?剧组不得全剧组的人伺候,还赶不赶进度了。” 春喜 第82节 “投资人不就应该乖乖把钱奉上,然后专业的事儿让专业的人来做吗?你看看前几年煤老板多有格局,人都是让导演什么?的自己选角,现在的投资人都仗着有钱自己塞人……” 夏竹针对圈里的弊端一顿吐槽,许默听?得好笑,在电话里逗她?:“当着人说人坏话,不怕人撤资?” 小李装没听?见夏竹的吐槽,夏竹透过后视镜瞄了眼后排瘫坐的林之珩,压低音量道:“他睡着了,应该听?不见。” 许默被她?可爱到?,滚了滚喉结,夸她?:“小夏同志真聪明。” 夏竹被那句“小夏同志”搞懵,好一会儿没说话。 许默没聊几句就有人找,夏竹听?背影知道他在医院,没再拉着他闲聊,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手机还没握热,背后的林之珩突然冷嗤一声,凉嗖嗖地点评:“小家子气。” 夏竹瞪大眼,扭头反驳:“你骂谁呢??” 林之珩抖了抖大衣口袋,抬眼轻描淡写地掠过夏竹的脸,似笑非笑反问:“我骂你了?” “只许你说人坏话,不许人说你?你是什么?□□皇后、封建残余?” 夏竹:“……” 骂人骂这?么?脏! 夏竹深深吸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不停地说服自己:“别生气别生气!别跟这?种人计较!” 林之珩无视夏竹的自我建设,翻出一包烟,降下车窗,握着打?火机点了好几下才点燃。 窗外刺骨的寒风呼哧呼哧往车里灌,夏竹针对风口,冷得牙齿打?架。 她?裹紧身上的羽绒服,歪头恶狠狠地瞪向林之珩,咬牙提醒:“非得在车上抽烟是吗?” 林之珩点点烟灰,很淡定地嗯了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点头:“是的。” 夏竹:“……有病。” 小李怕他俩在车上吵起来,给?夏竹递了好几个眼色,让她?收敛点,毕竟后面坐的是财神爷。 夏竹只得咽下这?口气,扭过头目视前方,装没看见。 戈壁滩拍戏条件艰辛,晚上危险,江逢把时间全压缩在了白?天。 夏竹到?玉门关?已经晚上八点,剧组七点收工,夏竹直接入驻剧组订的酒店。 林之珩被安排在玉门关?酒店最?好的套房,夏竹跟他一块儿进酒店,她?下车自力更生,拖着行李箱到?前台拿到?房卡往楼上走。 小李则送佛送到?西?,亲自将?林之珩同他的行李送到?客房门口。 夏竹跟他挤同一台电梯,没眼看他这?幅排场。 林之珩到?酒店就被汤倩发了条短信,让她?去套房等他。 酒店房间不够,夏竹进去才发现她?跟汤倩住一间房。 她?拿着房卡开门进去,汤倩刚拆完妆发、洗完澡,准备去顶楼找林之珩。 瞧见夏竹风尘仆仆回来,汤倩又重新折返回房间,跟夏竹聊了几句。 夏竹看她?裹着睡衣要出门,联想到?电梯里林之珩高高在上的姿态,夏竹蹙眉:“你去见林之珩?” 汤倩啊了声,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夏竹摊手,嫌弃道:“我跟他一个车过来的。这?人嘴怎么?这?么?贱,真讨人厌。” 汤倩不知道他俩发生了什么?,不过对夏竹的话供认不讳,“……确实,他这?人说话确实挺难听?的。” 夏竹将?行李箱丢在客房,看了眼房间布置,见是大标间,暖气烤得本就干燥的房间更加干燥。 夏竹摸了摸鼻子,拉住汤倩的手,劝她?:“你别去了吧。跟我聊聊剧组进度。” 汤倩为?难地眨眨眼,犹豫道:“可是……林之珩在等我。” 夏竹撇嘴:“让他等呗。谁给?他的脸,说让你去你就得去?” “他要是想见你自然会来找你,用得着你自己上赶着见他吗?” “我好几天没在组里,有没有发生什么?趣事?你给?我讲讲呗?” 汤倩为?难地想了想,最?终听?夏竹的话没去找林之珩,而是坐在床上给?刚赶过来的夏竹讲了几件剧组最?近两天发生的怪事儿。 “这?两天风沙大,昨儿刚开机就来了一场沙尘暴,影棚都差点吹跑了,有个工作人员被卷飞十几米远……” “最?近是真冷啊,早上起霜,屋檐全白?。戈壁滩上覆盖一层霜白?,那场面还挺壮观。” “我算是明白?诗里说的「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到?底是个什么?样了。” “……” 夏竹听?得津津有味,脱了雪地靴,她?盘腿坐在床上,与汤倩相隔不到?半米。 两张床挨挺近,夏竹第一次跟汤倩同住一间屋,还在想晚上怎么?过:“晚上咱俩睡一个床?这?天儿也?太冷了。我最?怕冷了。” 汤倩刚要说好,门口便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跟催命似的,隔着一扇门都能察觉到?敲门的人有多不满。 夏竹隐约猜到?是谁,骂了句:“这?人有病吧。” 汤倩僵硬地笑了下,起身去开门。 门刚打?开就对上林之珩那张阴沉遍布的脸,汤倩被他的眼神吓到?,不自觉地往后退半步。 林之珩瞧见她?的反应,眼底的凉意更甚,他身上散发的冷气比十二月的敦煌更冷。 汤倩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翕动嘴唇想要解释,话还没说出口,林之珩便朝她?发火:“怎么?,面子大了是吧,请不动了?” “跟我耍大牌?您哪儿根葱啊。” “要不是我,你现在能混到?现在?汤倩,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你说是不是?” 汤倩被林之珩说得哑口无言,她?眼底流露出受伤的神情,手握着冰冷的门把,一颗心不停往下坠。 夏竹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见汤倩脊背都被林之珩骂弯了,夏竹气不过,替汤倩反驳:“您谁啊?敢情全世界都得围着你转是吧?” “你说汤倩跟你耍大牌,你怎么?也?不想想她?连轴转拍了一个多月的戏,黑眼圈重得跟熊猫似的,身上全是伤。” “你不安慰一句也?就罢了,还一顿骂。谁欠你是的。” “怎么?,你给?了她?资源,她?没奉献她?的青春?” 林之珩被夏竹骂得狗血淋头,本来想把火气转移到?夏竹身上,结果?汤倩突然上前挽住他的手腕,声音颤抖道:“我错了,对不起。” “……我本来是想去见你的,临时有点事儿耽搁了。你吃了吗?要没吃,我陪你吃点。” 林之珩这?才发现汤倩脸瘦了一圈,眼皮泛起青色,整个人的状态跟鬼似的。 到?喉咙边上的脏话被他强行压了回去,到?底是自己的人,林之珩气也?撒了,该收场了。 想到?这?,林之珩施舍地抬抬下巴,“走呗,我这?不是等着您给?我煮面条。” “等了您半个多小时,您倒好,跟没看见似的。要我不找你,你是不是都打?算睡了?” 汤倩扯唇笑笑,无辜否认:“怎么?会。你想吃面条是吗?我给?你做西?红柿鸡蛋面?” 林之珩懒得看她?,嘴上催促:“赶紧的吧,我饿死了。” 夏竹见状忍不住叹气,这?死人是真把汤倩拿捏得死死的啊。 汤倩回来拿牙刷,走之前问夏竹要不要吃面条,她?顺带煮一碗。 夏竹气得半死,没好气地拒绝:“我不饿。” “我怕吃了被噎死。” 汤倩歉意地笑笑,说:“他大老远过来,我总不能晾着他。谁让他是我金主呢。” “夏夏,对不起啊。” 夏竹以为?汤倩在开玩笑,抬头却见她?眼眶通红,脸上写满了倔强。 一时间,夏竹被噎住,无奈耸肩:“好姑娘,你去吧,我不生气。” 第61章 汤倩一走, 夏竹跟瘪了的气球似的,坠落在地上再也飞不起来。 许默第二个电话进来时,夏竹刚洗完澡。 汤倩的东西还凌乱地丢在床上, 夏竹瞄了眼, 耳机、充电线、面膜还有她的身份证, 夏竹躺在另一张床, 捡起手机摁下接听。 电话里, 许默嗓音低哑地问:“要睡了吗?” 听?筒里灌着风,呼哧呼哧吹着, 还有几丝凌乱的杂音。 夏竹瞄了眼时间,马上凌晨一点,她隔着厚厚的被子?抱住膝盖,拧眉问:“你还在外面?” 许默站在饭店门口等?代驾师傅,他刚应酬结束,喝了点酒, 人有点漂浮,站不太稳。 晚上他带着律师跟卖方客户吃了顿饭, 想要探听?点口风, 奈何对方个个是人精, 无论许默怎么谈都不肯多说?一个字。 饭局散了, 他送走客户,一个人站在空荡孤寂的路口,望着落满枯叶的路面、昏暗的路灯杆突然想起了夏竹。 电话拨通许默才意识到天太晚, 可能会影响她休息。 时间一晃而?过, 转眼大半年过去, 还有一周不到就是18年。 北京的冬季漫长又热闹,道路两边的绿化树掉光了的树叶, 只剩光秃秃的树干,许默站在风里,听?着手机铃声?不断回荡在耳边,竟然多了几分心?安。 犹豫挂断之际,夏竹已经?接通电话,许默听?见她的声?音,今晚在饭局受到的冷遇、醉酒后的难受散了许多。 最近琐事?太多,他情绪多少受点波动。 不知何时起,给夏竹打电话已经?成了他唯一的慰藉。 他也不求她能给他什么有用的建议,只是听?听?她的声?音就好。 当然,这些许默是不能说?的。 夏竹不知道许默的这番自我剖析,她咬了咬嘴唇,小声?嘀咕:“你怎么老是工作这么晚,身体不要了吗。” “本?来就比我大,身体再比我差……不怕我老了找小鲜肉啊?” 许默被她另类的安慰逗笑,他单手插兜站在路基,举着手机煞有介事?说?:“你想要什么样的?我先给你物色几个,等?你老了送你。” 春喜 第83节 夏竹:“……” 切,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才二十四岁,年轻着呢。 两人没聊几分钟,匆匆赶来的代驾师傅气喘吁吁地凑上前,试探地问许默是不是车主。 许默举着电话,掏出兜里的车钥匙递给代驾师傅,他则弯腰钻进车里,同电话里的人柔声?道别?:“今天就聊到这儿?,你早点睡。” “明儿?又要折腾了。” 夏竹唉声?叹气地啊了声?,跟许默简单聊了几句:“估计还拍一周就回横店了。” “天儿?可真冷,我刚在门口差点被冻死。明天拍戏又是一场鏖战。哎,钱难挣,屎难吃啊。” 许默笑了笑,低声?安慰她:“小夏同志辛苦了。” 夏竹都快对「小夏同志」四个字脱敏了。 毕竟院里的长辈、警卫员什么的碰到了都叫对方一声?x同志,或者夸一句「这女?同志可以啊」,可许默那句「小夏同志」明显带了别?的意味啊。 她怎么可能不为所动呢。 偏偏她吃这一套啊! 哼唧两声?,夏竹一句「再见」也不说?,直截了当地挂了电话,许默在那端看?着突然中断的通话记录无奈一笑。 初到玉门关,睡在陌生的酒店、陌生的床,夏竹又是失眠的一晚。 夏竹晃晃脑袋,爬起床,穿着拖鞋径直走进洗手间。 她是被憋醒的。 再出来,汤倩在换衣服,她脱下睡袍,满脖子?的吻痕,看?着有些骇人。 夏竹走出来刚好看?了个够,她蹙了蹙眉,路过汤倩时忍不住吐槽一句:“林之珩属狗的吗?” 汤倩羞涩地抱着胸口转过身,捡起床上的衣服匆忙换上,红着脸转移话题:“你要跟我一块儿?去片场吗?” 夏竹也在换衣服:“行啊。” 早上天太冷,夏竹不想换身上睡得暖烘烘的睡衣,外面直接套上长款羽绒服,然后拉上拉链,穿上雪地靴,简单理了理头发,打算就这么素着一张脸去片场。 汤倩也没化妆,她去现场化,有专门的造型师、化妆师。 俩姑娘刚出电梯就碰到江逢,江逢凉嗖嗖地瞄了几眼打扮得简单潦草的夏竹,一如既往的毒舌:“请个假回来依旧这么不拘一格。” “待会儿?你掌机,我在旁边看?着。你人不在,都没人使唤了。” “今天拍打戏,你自己琢磨琢磨,看?怎么拍合适,跟演员和工作人员沟通好细节,别?到时候又是乱糟糟的一团。” 夏竹:“……” 故意的是吧! 她请了三天假,都不知道拍到哪儿?了。一回来就掌机,累死她得了。 夏竹还没吐槽结束,江逢又看?她一眼,吐槽:“穿得跟熊似的,待会儿?拍戏走得动吗?” 仿佛被雷劈的夏竹:“……” 江逢一走,夏竹气得牙痒痒,龇牙咧嘴一番,最后认命地说?:“不生气不生气,都是为了工作室开?张。” 汤倩目睹全程,忍不住开?口:“江导对你挺好的,他要是不看?好你可能都不会跟你说?。” “片场那么多人,能得到他指导的没几个。就是说?话不太好听?,不过瑕不掩瑜。” 夏竹就是知道这个道理才对江逢又恨又爱,她叹了口气,摇头:“算了,不跟他计较。” 夏竹跟着汤倩上了她的房车才意识到少了个人,她眨眨眼,好奇问:“林之珩呢?” 小助理早上泡了蜂蜜水,特意用保温杯装着递给汤倩,汤倩拿一次性纸杯给夏竹倒了一杯,小声?说?:“这么早他起不来的,留在酒店睡觉呢。估计下午来片场吧。” “他在酒店还好点,要真去了片场,环境那么乱,我还得顾着他,容易影响拍戏进度。” 夏竹撇了撇嘴,毫不吝啬地吐槽:“矫情。” 汤倩欲言又止看?她一眼,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把话吞了回去。 夏竹对她的举动一清二楚,恨铁不成钢地说?她:“有这么宝贝吗?我骂两句都不行。” “那没办法?,他在我这儿?,就是个大傻逼。” 汤倩噗呲一声?笑出来,眉眼弯弯地摇头:“不是。我是想说?他这人小气,你别?得罪他。” “他发起火来不管男女?都骂。” 夏竹不当回事?地哦了声?,想起林之珩吃瘪的样子?,很淡定?地说?:“不怕,我有靠山。” 汤倩眨眨眼,指名道姓问:“你的靠山不会是许老师吧?” 夏竹叹气,捂着胸口,故作心?疼道:“……许老师真是个好人。也就他可以让我肆无忌惮地玩闹了。” 汤倩吹了吹保温杯,小小的抿了口蜂蜜水,通透地说?:“那是他在意你。他要是不在意你,你做什么他都看?不上眼。” 夏竹见汤倩看?别?人的事?儿?看?得这般准,无奈道:“还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啊。你自己怎么想不通这点。” 汤倩耸肩,声?音硬了两分:“我想得通啊。我就是清醒的沉沦。不过真到了分道扬镳的那天,我也不见得狠不下心?断舍离。” “我讨厌离别?,也讨厌戒断。” 夏竹闻言,诧异地看?一眼汤倩,见她决心?挺大,夏竹便没再劝。 感情的事?儿?,旁人也帮不了,只能靠自己去悟。 — 北京,凌晨七点二十分。 段景榆昨晚从?上海飞回北京,一大早就赶到军总医院开?始接手周娆之前留下来的工作。 许默昨晚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医院打来电话说?文琴突然发高烧,送进了抢救室。 许默脑子?迟缓了四五秒才意识到电话里说?的什么,挂断电话,他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开?车赶到医院。 直到凌晨五点,手术室才熄灯,文琴被护士推出来送进病房。 许默在医院待了大半夜,早上客户打电话说?中午可以碰个面再聊聊。 接到电话时许默一双大长腿委屈地缩在沙发里睡着了,被铃声?吵醒,他手脚发麻地站起身,拿着电话走出病房,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接听?电话。 卖方老总说?还有两个大股东不太同意并购,高管反应也很激烈,估值有点低,问能不能再提价。 许默没直接回应,而?是特意绕了几个弯,没把话说?死。 电话挂断,许默重新回到病房,文琴已经?醒了。 段景榆一大早在北京有名的饭店买了猪肚汤、鲍鱼粥送到医院,文琴睡醒瞧见段景榆,惊讶道:“景榆来了?” “不是在上海吗,怎么突然回北京了。” 段景榆盛了小碗猪肚汤拉过椅子?坐下,一边握着勺子?给文琴喂汤,一边低声?解释:“回京办点事?儿?。早该来探望您的,结果有事?儿?耽误了。” “这是我特地在翡翠江南定?的汤,您尝尝?” 文琴喝了几口,笑着夸段景榆有心?了。 段景榆是文琴表妹的儿?子?,表妹去世得早,段景榆在文家待过几年,他自己也争气,打小学?习好,大学?出国留学?,一直留在国外,今年才回国。 文琴拿段景榆当自己小孩看?待,时常嘱咐许默多关照段景榆,如今看?他俩又在一起办公,文琴宽慰不少。 简单吃了点早餐,许默喊着段景榆在隔间的小会客厅开?始工作。 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重新对了遍尽职报告,又对估值这块的数据重新检查一遍,确保数据无误,许默开?始想并购防御策略,确保今天中午的饭局能够切实地推动进度。 这个项目不能拖太久,许默对医疗这块儿?了解得不是特别?深,为了以防万一,许默又找冯珂了解了本?次收购的医疗器械对医院的作用有多大,简单估算一下市场份额。 一直忙到十点半,许默了解完大概的点,心?里才踏实一点。 文琴这边阿姨照顾,许默跟cole简单交接几句,带着段景榆去饭局。 a公司的股东的肖总是块难啃的骨头,b公司要想并购得费点劲儿?,许默这次是谈判主力,本?想私下约肖总见一面。 没曾想对方给他放了一个烟雾弹,地点约在中关村附近的一栋写字楼,结果人却迟迟不来。 许默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冷板凳,中途段景榆给肖总的秘书打电话问情况,对方语塞半天,最后说?了句:“肖总在皇马俱乐部跟几个朋友吃饭。” 挂断电话,许默沉默片刻,很快做出决定?:“去俱乐部堵人。” 做投行这行说?到底是个「服务机构」,有时候就得低头做孙子?,尤其是客户不配合的档口。 中国这样的人情社会,酒桌文化盛行,许默早在弯弯绕绕里品出一套应付法?子?,只是待久了到底有些累,精力不够。 段景榆也聪明,闻言立马给俱乐部的熟人打电话安排人帮忙看?着点,别?让人跑了。 等?许默俩赶到俱乐部,肖总那一伙人正?要走。 许默在大堂撞见,头疼地笑了下,下一秒不动声?色地上前,拦住被几个人簇拥着的肖总。 对方看?到追上来的许默,蹙了蹙眉,不耐烦地评判:“公司我不乐意卖,只要我不签字,您这并购案就不成功。” 许默修养很好地笑了笑,语气平静地说?:“肖总给我几分钟时间,容我说?几句?” 肖总摆明不给许默说?话的机会,绕开?许默就要走。 其余几个是a公司的高管,更不乐意公司被并购,看?许默的眼神里充斥着敌意,仿佛他是敌/特公司派来的坏人。 许默只觉「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他是皇马俱乐部的长期会员,经?理跟他熟,见大家气氛闹得尴尬,主动上前调节。 也是巧,顾欢陪父亲过来见央视领导,她嫌包间太闷出来透透气,没曾想碰到许默。 她站在不远处盯了几分钟,笑着凑上去,跟肖总打招呼:“叔,您怎么在这儿??” 肖总认识顾爸,瞧见顾欢,肖总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笑容可掬地问:“小顾,您怎么在这儿??” 顾欢大大咧咧指了指后面,说?:“陪我爸应酬呢。” 肖总脸上露出一丝谄媚,态度暧/昧道:“哪间包房?我去见见顾老。” 顾欢不好意思地笑笑,委婉拒绝:“他忙着呢,叔您改天见吧。” 许默插兜站在一旁,审视的目光落在顾欢身上,一时间没吭声?。 顾欢本?来就是过来看?戏的,如今见许默被晾在一边,她眨眨眼,故意把话头落在许默身上,“您怎么在这儿??我爸天天提你,说?咱俩缘分没到,不然你做他的女?婿他定?满意。” “要不咱俩再聊聊?” 春喜 第84节 肖总一听?这话,人精儿?似地笑笑,换了幅面孔说?:“小许是吧?您刚不是找我有事?儿?,咱找个包间聊聊?” 说?着,肖总同身后几个高管使了几个眼色,又找经?理安排重新要了个包间。 许默见有商量的余地,笑着问:“我在这边有一间包房,不如去我那儿?谈?” 肖总摆手答应:“好说?,好说?,都听?你的。” 那姿态豪气得仿佛刚刚说?一不二拒绝的人不是他似的。 许默使眼色让段景榆将人请进包厢,他人在外停留片刻,跟「多管闲事?」的顾欢道谢:“今天谢谢您。” “我欠您一个人情。” 顾欢啧了声?,抱着手臂问他:“你知道人为啥一听?我爸在这儿?就答应了?” 许默笑着看?向顾欢,“为什么?” 顾欢看?透他骨子?里的无趣,切了声?,扯动嘴角道:“自然是有求于我爸啊。” “西城有个项目是他承包的,结果迟迟没动工,如今正?等?着我爸的手令开?工呢。” “这个人情你确实欠我的,好歹我为你赚了几分钟。不过我这人心?地善良,今天就当我做好事?吧。” “不过——” 许默插兜看?着她,淡定?地接下话:“不过什么?” 顾欢眼里划过一丝狡黠,笑眯眯说?:“我爸最近忙着给我找对象,要不你替我挡挡?当我男朋友得了。” 许默被噎住,缓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面不改色地笑了下,温和拒绝:“抱歉,恕难从?命。” 顾欢眨眼,环抱着胳臂,若有所思问:“理由?” 许默收回目光,语调平静说?:“不好意思,我结婚了。我这人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顾欢诧异,忍不住惊呼:“你结婚了?!?怎么可能。” 许默睨她一眼,轻笑:“怎么不可能?” 顾欢哦了声?,拖长语调道:“上回见夏竹也没听?见她说?她结婚了啊。怎么,你抛弃了小夏美女?,另娶他人了?” 许默:“……” 半晌,许默憋出几个字:“你想多了。” “我的结婚对象只有她。” 顾欢似懂非懂,扎心?地问一句:“那为什么上次碰面小夏同志没说?她结婚了?难不成——你现在还见不得人啊。” 许默成功地黑了脸,瞥向顾欢的眼神满是无语。 顾欢人精似地笑了,她轻啧一声?,落井下石道:“许老师,道阻且长啊~您加油~” 幸灾乐祸的语气丝毫不掩饰,仿佛他是她敌人一般。 许默百思不得其解问:“小顾同志,我跟您有仇吗?” 顾欢嫌弃地皱眉:“什么年头了还小顾同志……咱俩倒是没仇,我就纯粹地跟你八字不合吧。” 许默:“……” 第62章 一大早, 夏竹蹭了汤倩的保姆车到达片场,见?到的就是这样壮观的景象。 在玉门?关的最后一场是大戏,几百个人, 十几个门派围攻刚刚入魔的「琢光」。 因为是大场面, 片场搭了很大一个棚, 假山、大漠、高达十米的引魂旗帜……自然?景色充满野性?和?挑战。 光这景就搭了四五天, 更别提其他准备。 夏竹终于对?这部戏有了一点点实感, 好像剧本里的文字终于活了过来,她能凭借这些宏伟的景搭窥探到修仙世界的一丝一缕。 到片场夏竹按照先例, 先去找江逢,汤倩则去单独去找化妆师做装造。 江逢在做最后的调度,跟摄影师沟通待会的镜头的角度、方向,瞧见?夏竹,江逢朝夏竹招了招手,示意她滚过去。 夏竹一边骂骂咧咧, 一边屁颠屁颠地凑到江逢跟前。 时间紧、任务重,江逢没跟夏竹废话, 简单给?夏竹指了几个位置, 剩下的活儿让她来干。 夏竹已经习惯江逢的做派, 领了命令就拿着通告单去找演员商量走位。 这几天南舒的戏份最多, 夏竹重点关照了她。不知道她伤好得怎么样,这次吊威亚,夏竹特意嘱咐工作人员要小心点。 南舒一直很敬业, 让夏竹按照自己的标准来, 她能抗压。 这场打?戏已经拍了四天, 今天是最后一天,夏竹必须赶在日落之前把最后一点拍完。 江逢把掌机的权利丢给?了夏竹, 她第一次拍这种大场面的打?戏,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全程绷着一张小脸怼在监视器前各种调度、安排。 片场瞧着乱糟糟的,几百号人在流动,却杂乱有序,有它自己的规律,每个人都发挥了自己的作用?。 夏竹不敢大意,中途往江逢的方向看了好几次,江逢刚开始还给?她提示,到最后直接忽视她的求助,让她自己琢磨。 不过到底他才?是正经领导,夏竹掌机的时候他还是在现场维持秩序,时不时提点夏竹几句。 演员到位,摄影到位……全员到齐后,夏竹喊了声action,所有人都进入自己的角色,开始动起来。 整个剧组再无一点杂音,全都围着这场戏转。 演员登上「帷幕」,上百号人围攻青云山,捉拿坠入魔道的「琢玉」,而青云山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全都举着剑阻止琢玉离开青云山。 入了魔的琢玉功力?大增,谁也?拦不住,青云山上的弟子跟纸糊的似的,琢玉一剑斩杀十几个。 睡到中午的林之珩在酒店附近转了转,随便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后坐着江逢安排的商务车赶去往片场探班。 上回他来探班,剧组还在敦煌影视城,这次却在荒凉的戈壁滩。 他坐在副驾驶,一路望着辽阔无垠的戈壁滩,仿佛置身?于黄土堆积的云海,天边的乌云压下来,令人胸口发闷。 这就是大自然?的力?量,任何人力?、科技都无法阻止。 林之珩想,他对?天道还是有敬畏心的。 到达片场,片场乱糟糟的一团。 穿着黑白两色戏服的群众演员胸口、嘴角涂满血浆,若不是片场有机器运行,演员身?上吊着威亚,林之珩还以为进入了什么奇幻世界。 在一群歪瓜裂枣的群演中,林之珩看到了拿着剑拼命拦向南舒的汤倩。 这是他第一次看汤倩演戏,她很有信念感,在他觉得滑稽的、没有特效的现场,她眼里满是遮挡不住杀意,她穿着一身?粉色罗裙,腰间坠着一个青绿色的玉葫芦挂坠,头发被冷冽的风得乱糟糟的,嘴角流着鲜红的血,在威亚的作用?下飘逸地飞起来,拼命拦住入魔的南舒。 她举着剑,毫不犹豫地刺向南舒,可此刻的她哪里是南舒的对?手,刚到南舒面前就被南舒踹飞到十几米远。 汤倩不敌,直接单膝跪倒在地,靠着一口气撑着剑,嘴角噗呲一口吐出鲜血。 林之珩吓一跳,下意识想要过去扶她。结果见?周围的工作人员都没动,林之珩猛地想起这是在拍戏。 不管是不是拍戏,那一脚踹身?上多少是疼的,脚印落在肩头瞧着力?度挺重。 想到这,林之珩蹙了蹙眉,不动声色地走到掌机的夏竹身?边,点了根烟,一边抽烟一边低头看向监视器。 监视器里,汤倩狼狈地喊:“师姐,别再作孽了!” “师父死了,师姐没了,师弟也?死了,青云山上的弟子死伤惨重!你收手吧!” “你还有没有心!你从小被青云山收养,被师父细心抚养,师兄师弟对?你百般信任,难道不够你后悔吗!?” “还有我,我进青云山时你细心教导我,我一度向你看齐,你做什么我都支持。可如今你又做了什么?你真的要做到这一步吗?” 南舒一身?黑金色劲衣,满脸冷漠地看着汤倩,冷声道:“是你们逼我的!” “是你们害得我家破人亡,还让我称仇人为父,都是你们害的!” “你也?去死!” 下一秒,汤倩被南舒一剑重伤,彻底跪倒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 汤倩闭眼那刻,眼里满是惊涛骇浪的诧异、错愕,似乎不相信南舒真的会杀她。 隔着监视器林之珩猛都感受到汤倩的不敢置信、绝望、心碎…… 林之珩拉着小马扎坐下,看到这幕,他捏着烟头的手不自觉地一抖,他视线错开监视器,移到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女人身?上,头一回觉得头皮发麻。 那一刻,他算是真正意识到汤倩是个演员,演技还不错,至少不会让他出戏。 夏竹被她俩的对?手戏惊艳到,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喊cut。 高光戏份结束,倒在地上的汤倩哭得稀里哗啦,还没完全出戏。 夏竹起身?去探望,南舒已经凑上前抱住了汤倩,两人互相抱着,一个说着师妹对?不起,一个说着师姐你怎么能入魔,怎么对?得起师父,对?得起师兄师弟。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被她俩的演技折服,为这幕动容地掉了几滴眼泪,唯独江逢淡淡地看一眼抱在一团的两人,转头跟夏竹说:“再补两个空镜。群演攻上青云山再补几个近景镜头。” “让她俩哭完继续准备下一场戏。” 夏竹:“……” 真是个铁血心肠的人啊! 下午六点,汤倩今天的戏份终于结束,她拖着沉重的身?体,面色疲倦地回到保姆车里。 刚钻进车厢,抬头就见?林之珩懒懒散散地坐在柔软的皮椅里,很平静地看着她。 或许没正儿八经见?过汤倩拍戏,林之珩脸上还流露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汤倩刚拍完大情绪戏,眼角还带着泪痕,哭了太多次,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可眼眶通红,眼尾也?被眼泪灼烧得有些刺痛。 她现在状态很狼狈,胸口、嘴上的血也?没擦干,人又在黄沙里滚了几圈,整个人脏兮兮的。 看见?林之珩,汤倩脸上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来片场。 毕竟前几天他一直在酒店睡觉,她哄过他两次,他都拒绝:“有什么好看的?” 汤倩见?他不肯来,躺在他的怀里小声嘀咕:“……拍戏还是挺好玩的,你不来损失大了。” “这是我第一次演反派,情绪起伏挺大啊。” 林之珩来敦煌就两个目的,一是为了看看汤倩,二是为了躲几天清闲,董事?会的几个老头子天天在他耳边嘀咕,一个二个心眼多得跟窟窿似的,他懒得再应付了。 至于去现场看演员拍戏,他是真没多大兴趣。 春喜 第85节 他又不是追星的,看什么。 不就是一群疯子演来给?傻子看的吗,傻不傻。 汤倩在原地愣了两秒,提着裙摆踏上保姆车,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是不来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林之珩嫌弃地看一眼满身?狼狈的汤倩,抬抬下巴,视线落在保姆车外,还在忙碌的夏竹身?上,淡淡开腔:“你跟你师姐拍打?戏的时候。” 说着,林之珩视线落在她胸口染红的布料,蹙眉问:“血是真的还是假的?” 汤倩低头看了眼脏兮兮的胸口,笑着解释:“假的血浆……” “怎么,是不是看起来挺真的?” 汤倩以为他好奇,还特意凑到他面前,牵着胸口的衣服让他闻闻 林之珩身?子下意识往后倾,掀了掀眼皮,一如既往地毒舌:“难看死了。” 说着,林之珩起身?将保姆车让给?汤倩,交代?一句:“收拾干净了找我。” “我饿了。” 汤倩眨眼,好脾气地问他:“片场也?没什么吃的,回酒店我们去吃烧烤怎么样?” 林之珩没什么意见?:“都行。” 汤倩愣了愣,侧身?给?林之珩让出位置,等她追随林之珩的背影看过去,发现他已经走到了夏竹身?边。 夏竹蓦然?回头看见?身?后多了个人,吓一大跳,嘴上咒骂道:“林之珩,你有病啊,站我身?后干嘛。” “吓死个人。” 路过的江逢听?见?夏竹的谩骂,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面无表情地问:“跟你大老板怎么说话的?” 夏竹:“……” 得,都是大佬,她得罪不起。 林之珩不知道抽什么风,面对?夏竹的冷嘲热讽非但?不生气,反而凑到她身?边上下打?量她一圈,最后凉嗖嗖地问一句:“你跟许默结婚了?” “有这么个靠山护着,你确实不需要对?我客气。” 夏竹诧异地瞪向林之珩,奇奇怪怪问:“你怎么知道的?” 林之珩懒懒瞥她一眼,看她丝毫不知情,扯了扯嘴角,故意绕弯子:“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就问你这事?儿是真还是假。” 夏竹放下手头的活儿,抬眼对?上林之珩,咄咄逼人问:“许默跟你说的还是你私下调查的?” 林之珩觉得跟夏竹斗嘴没什么意思,转过脸看向汤倩的保姆车,漫不经心开口:“看来是真的。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你胆子挺大的,居然?敢跟许默领证。你不知道他现在处境有多难?” “对?了,夏崇惟是你什么人?” 夏竹的脸色当场冷下来,看向林之珩的眼神充满了敌意。 林之珩看她眼睛鼓得跟灯笼似的,急忙撇清关系:“这跟我可没关系。你有这闲工夫讨厌我还不如自己回北京打?听?打?听?。” “我早猜到你身?份不一般,没想到是夏老的女儿。啧,你父亲前不久去上海出差,跟我们家老爷子吃饭还说他有个女儿刚回国?,还没个对?象。” “我在旁边听?了一耳朵,那意思两老头对?这桩婚事?儿还挺有意向。你说,我该不该下场撮合一下?” 夏竹震惊,咬牙:“你有病吧?” “你把汤倩置于何地了。” 林之珩想也?没有说:“跟她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娶她。” 夏竹震怒,冷眼瞪了下林之珩,转过头,一副不想再搭理的模样。 林之珩理了理袖口,懒洋洋开腔:“娶了你我去北京做生意应该还挺容易。啧,就是没想到晚了一步。” “以后碰见?我客气点,免得我哪天改变主意,同?意了俩老头的提议,跟你结个姻缘,那许默不是成孤家寡人了?” “我那天听?你爸的意思,好像完全没考虑过许默这个女婿。你俩的路难走着呢,以后我的事?儿你少管啊。” 夏竹:“……” 敢情这是在威胁她? 冷静片刻,夏竹压制住心底的火气,没再搭理林之珩,转身?继续投入收尾工作。 只是担忧的种子在心底种下,夏竹收工前几个小时怎么也?沉不下心完成工作。 江逢察觉到她做事?浮躁、心不在焉,狠狠地骂了她几句,被骂的夏竹反而好受许多,开始沉下心进入工作状态。 今天八点不到就收了工,夏竹回去没坐汤倩的保姆车,而是跟江逢挤同?一辆车。 回酒店的路上,江逢在跟江予打?电话,那语气、声音温柔得简直不像江逢本人。 夏竹大开眼界,最后认命地想:江逢不是生来毒舌、铁石心肠啊,而是因为对?象不是她? 啧,双标。 今天拍完,玉门?关的戏份已经结束,明天转战回横店。 夏竹累得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一回到酒店就钻进房间,躺床上任谁叫也?不起来。 汤倩中途回来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明天就飞横店了,恐怕后面很难再有时间特意过来。 夏竹摇头拒绝,说要睡会儿,不逛了。 再说,她才?不想去当电灯泡。 况且,她现在林之珩的讨厌不是一星半点。 汤倩也?没勉强她,说待会儿回来给?她带点吃的。 夏竹恹恹地嗯了声,盖住被子闭眼睡觉。 屋里灯一关,汤倩离开后,夏竹左右也?睡不着,翻身?重新开了灯,人坐在床上胡思乱想。 林之珩的话她半信不信,想到老夏私下跟林之珩的父亲谈过他俩的婚事?,夏竹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她深深吸了口气,捞起床头柜的手机给?夏崇惟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刚拨通,夏竹想也?没想问:“老夏,你人在哪儿呢?” 电话里夏崇惟语气一如既往的宠溺:“上海出差,怎么了?” 夏竹嘿了声,轻笑:“没事?儿,问问您。不然?小姨又要怪我不关心你了。” 夏崇惟顿了顿,愧疚道:“我最近忙着处理案子,忘记关心你了。听?舒桐说你在敦煌拍戏,累不累?” 夏竹低头抠手指,小声道:“不累。” 夏崇惟想了想,在电话那端问:“什么时候拍完回北京?” 夏竹掐指算了算,随口答:“快了,明天飞横店。这戏估计春节前拍完。” 夏崇惟放下手里的文件,关心道:“一个人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回北京了给?我打?个电话。” “对?了,前不久我跟一个老友吃饭,老友家的小孩条件不错,跟你很配。你俩小辈抽空一起吃个饭。成不成看缘分,多认识一个朋友也?是好的。” 夏竹警惕地眨眼,握紧手机问:“……你那朋友姓什么?” 夏崇惟想也?不想地回:“姓林。你没见?过,家里做酒店生意的。” “他家公子目前已经全面接受家族企业,最近刚在公司站稳脚跟,我见?过人,是个不错的苗子。” 夏竹吸了口气,索性?把话摊开了讲:“那人是不是叫林之珩?我认识他。” “这人忒不靠谱,老夏你就别想了。我跟他不合适。” “他人品不行,还乱搞男女关系!” 夏崇惟当没听?见?后半句,惊喜道:“是吗?你认识?看来你俩缘分挺深。” “改天你俩抽时间见?见?,吃顿饭就熟了。” 夏竹闭眼,想着林之珩的话,问出疑惑:“……你非要我结婚是吧?你看许默成吗?咱俩更近。” 电话里的人沉默良久,最后坚决道:“谁都可以,许家那小子不行。” 夏竹见?老夏这么坚决,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却迟迟开不了口。 她抿着嘴唇,半晌没吭声。 电话刚挂断,许默的信息就毫无征兆地弹进来。 「收工了?」 「已收。」 那头再次回复:「周末我抽时间去横店看你?」 夏竹举着手机,一边回复消息,一边残忍地想,这人知道他刚被准岳父否定了吗? 第63章 18年的开头, 学术界发生了一件大事。 t大金融系副教授许默涉及「学术造假」、「品行不端」、「与学生发生不正当关系」被停职调查。 网络上?一时甚嚣尘上?,有知情人在热帖里暴露了他的照片,底下评论分了好几波, 有人夸他长这么帅这么年轻应该不至于干这些坏事, 有人骂他人面?兽心,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也有人理智地揣测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毕竟他镀金的简历明晃晃地挂在百度百科, 不管去?哪儿?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人才,何苦这般自找苦头。 夏竹从玉门关转到横店跟进了另一个世界似的, 这里搭了一条街的景,从亭台楼榭的秦王宫到民国的上?海滩街头再?到战火连天的战场……仿佛穿越了时空的。 每天早上?都?能看着梳着旗头的宫女?、穿着长杉的民国书生,躺在地上?的「尸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游客,造就了这座梦幻的影视城。 那天她拍戏拍到一半,心口突然心悸, 差点被重?达十几斤的摄影机砸中?脑袋。 江逢看她心不在焉,指着她鼻子骂了好几句, 最后恨铁不成钢地让她专心点。 夏竹浑浑噩噩拍到结束, 晚上?拿到手机, 刚开机就收到满屏的消息。 她甚至不用点开就能看到这些消息里围绕的主?题就是「许默」, 夏竹捂着砰砰乱跳的胸口,点开周肆发过来的帖子链接。 标题醒目又刺眼地写着—— 春喜 第86节 「某高?校教师人品恶劣、学术造假,大搞权色交易」 上?面?还附带了一张许默的背景照, 那照片是许多年前夏竹拍的。 也是许默在ins唯一发的一张, 没想到被人翻到了ins账号。 冬季下了雪的北京, 夏竹拿到人生第一台微单相机,到处找人练手, 周肆这人偶像包袱重?,夏竹拍了好几张照片都?被他删了,说太丑。 夏竹被好几个人吐槽后,也累了,抱着「最后一把」的心态问许默愿不愿意站那儿?给她拍一张。 许默穿着长款大衣,插兜站在雪地里,很?淡定地说:“只拍一张,拍不好就删。” 夏竹乐得晕头转向,嘴上?发誓绝对不会让他失望。 那天她僵着一双冻红的爪子,举着相机蹲在雪地里,找了好几个角度才拍下一张照片,也是她那天拍得最好的一张。 昏黄光线斜打在他身上?,模糊了他的侧脸,背景是红墙绿瓦、白雪覆盖的街道,显得照片煞是好看。 拍完夏竹邀功似地举着相机跑到许默面?前,踮起脚尖将相机送到他眼前,问他好不好看。 许默漫不经心瞥了眼屏幕,很?随便地回她:“还行吧。” 还行就是不满意呗?夏竹嗤了声,最后还是将照片洗出来,拿信封包着送给了许默。 他嘴上?嫌弃地说不要,却还是收了那张照片,至于底片夏竹也发彩信传送到了他手里。 夏竹鬼使神差地登录自己?许久不用的ins账号,查找许默已经弃用的ins账号。 13左右很?流行ins,夏竹跟沈妍是为了追小李子,周肆是为了关注外国美女?,许默则是被逼着下载的。 几人在一次聚会后互关了ins账号,每天乐不思蜀地给彼此点赞。 许默从不参与,他只是偶尔有空了看一眼。 点进那个熟悉的头像,夏竹翻了翻他的账号内容,本来就只有四五条。 最新?一条还是14年初发的一句歌词—— 「诚心祝福你,捱得到新?天地。」 很?小众的一首歌,歌名叫《亲爱的玛嘉烈》,夏竹在国外留学时常听这首歌。 那时她的音乐软件里分了四五个板块,一类是运动?的,一类是写作业,还有一类是「孤岛」,这首歌就被划分在「孤岛」里。 只是夏竹没想到,歌词居然会出现在许默的ins里。 所以他那时是祝福她能捱到新?天地? 气吗? 气的,气这人总是这样?内敛沉默,什么都?不肯说,身上?总是带着股疏离,势必将所有人隔绝在外才作罢。 可他这一生的经历,配上?这样?的出生,好像也能原谅。 夏竹脑子里紧绷的弦轰地一下断了,她想也不想地给许默拨出一个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传闻太喧嚣,这个时间点,许默的手机一直处在通话?中?,谁也打不通。 夏竹在酒店房间干着急,打了四五个电话?都?打不通,夏竹吸了口气,转而给周肆拨。 嘟嘟嘟—— 响了不知道多久,电话?终于被接通,夏竹不等周肆说话?,率先问出声:“三哥,你知道许默在哪儿?吗?我联系不上?人。” 周肆唉声叹气几秒,为难道:“我也没找着人。这厮跟失踪了似的,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学校、家里都?找不到人。” 夏竹有些绝望,握着手机立在床前,形单影只地咬着嘴唇不敢吭声。 这事儿?来得太突然太猛烈,她到现在都?没缓过来为什么一夜之间会发生这样?的事。 无论是「学术造假」、「品行不端」,还是「权色交易」,任何一点在学术界都?是毁灭性的打击,就算以后有平反的可能,这也将是他人生中?的一个污点。 更何况,许默那样?清高?、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会捱得过去?。 夏竹咬住下嘴唇,不敢往下细想。 周肆半晌没听见夏竹的声音,还以为她挂了电话?,他拿过屏幕看了眼,见还在通话?中?,淡定问:“汤圆儿?,你相信老四吗?” 夏竹想也没想地答复:“我相信。” “他不是这样?的人。” 周肆笑了。 他缓过神,语重?心长地安慰:“既然相信他就别难过了,他会解决的。你照顾好自己?就是天大的事儿?。” “等回北京,咱几个聚聚,唠唠家常。” “这事儿?你别太担心,许默要真撑不住,还有哥几个。” 夏竹得了周肆的「定心丸」,心里好受许多,却还是放心不下许默,挂电话?前千叮咛万嘱咐:“三哥你要是有许默的消息,一定告我一声。” 周肆爽快答应:“好嘞,我一定告你。哥现在处理舆论,也不早了,你先休息。” 挂断电话?,夏竹手足无措地在房间转了几圈,最后决定买票回一趟北京。 最早的一班在早上?六点,夏竹这次抱着「江逢不同意她也要请假」的决心,甚至破罐子破摔地想「江逢要是不同意她就不干了」,她简单收拾几样?东西,在手机上?拦了去?上?海的车,又去?江逢的酒店房间,摁想他的门铃。 她满脸踌躇地站在门外,一边焦灼地等待江逢开门,一边准备请假的说辞。 咔嚓一声,房门被人打开,江逢穿着卫衣、牛仔裤,戴着眼镜淡定地打开房门。 上?下扫视两眼行色匆匆的夏竹,他想也没想问:“你要走?” 夏竹不安地搅动?手指,斟酌着说:“我想请几天……” 话?音未落,江逢一言打断她:“去?吧。” 夏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困惑地看向今天格外好说话?的江逢。 江逢睨她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凉嗖嗖问:“怎么,不想请?不想请——” 夏竹立马叫到:“请请请!谢了啊!我走了。” 江逢瞧见她的傻样?,无声地扯了扯嘴角,骂了句:“傻缺吧。” 夏竹:“……” 不带这么人身攻击的。 赶往上?海的途中?,夏竹一直没打通许默的电话?。 她一路提着一颗心,不敢有一丝懈怠。 联系不上?许默,夏竹又去?翻网上?的评论,除了学校官网公?布的消息,其他平台的帖子、泼的脏水全都?消失不见。 夏竹点开t大官网,首页明晃晃地挂着对许默的处罚,一字一句读过去?,夏竹难受得要死。 她不敢想象,许默如今是怎样?的感受。 他这人做事认真、有契约精神,干一行爱一行,无论身上?挂着什么头衔,他都?希望做到最好。 如今铺天盖地的脏水往他泼来,夏竹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得起。 只是她想不通,到底是谁这么狠,又有这么大的能量? 那封匿名检举信是谁发的,搞「权色交易」的女?学生又是谁? 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盘旋,夏竹脑子都?快炸了。 想到最后,她瘫坐在座椅里,抱着膝盖,神情脆弱地看向车窗外变幻莫测的景色、式微的夕阳。 横店到上?海浦东国际机场,全程将近两百公?里,开车三个半小时,夏竹赶长途赶到机场刚好凌晨。 她走得急,只拿了身份证、银行卡,衣服、行李箱都?没拿。 忘记带充电线,到机场付款时才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身上?没现金,跟司机僵持片刻,她拜托司机等几分钟,她去?机场内的取款机取现金。 不等司机回应,夏竹拿着包下车匆匆往取款机跑,将卡片插进去?,取了两千现金,夏竹又折返回去?付车费。 这趟匆忙,又是跑长途,司机要了1500,夏竹自留了500块急用。 距离登机还有五个多小时,夏竹也不想再?折腾,打算在机场过夜。 检票进去?,夏竹在候机厅转了一圈,麻烦一个年轻人帮她扫一个充电宝,她付现金给对方。 许是举手之劳,年轻人并没要她的钱。 夏竹拿到充电宝,第一时间给手机充电,手机一点剩余电量都?没有,暂时开不了机。 她找了个角落坐下,看着空荡荡的候机厅,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 北京时间下午四点。 许默猝不及防被几个高?校领导突然叫进了会议室,他那时刚上?完微观经济学的课。 下课后,他按照往常地收拾东西回办公?室,却在半路上?被一个女?生拦住了去?路。 许默抱着笔记本电脑、书,神情平静地看向突然冒出来的女?学生。 这姑娘他有点眼熟,是他微观经济学那堂课的学生,之前私下找过他,说是要考他的研究生,好像姓苏? 苏禾一改往日的恭敬,看向许默的眼神充斥难以理解的复杂,她咬着嘴唇,低着头,不敢看许默能看穿一切的眼睛,“老师,您会选我做您的研究生吗?” 许默沉默两秒,很?平静地回她:“我之前说过,我的研究生不太好毕业。你如果?真想考,我也不会拒绝。” 苏禾苦笑一声,局促地抓着衣袖,干巴巴地说:“打扰您了,对不起。” 许默看着落荒而逃的苏禾,困惑地抬了抬眼皮。 直到坐在会议室,被学校一群领导围攻,他看着ppt上?的各种证据以及被校长拿到手里的举报信,许默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闹得太大,对学校、对全体师生,包括对许默本人都?是很?大的影响,校方不敢不认真对待,也不敢把那封举报信瞒下,这是上?面?亲自交代的,必须严肃、尽快处理。 校长对许默其实赞赏有加,这次有些失望。 针对许默的处罚,校方也很?棘手,在会议室讨论了足足七个小时才确定最终的结果?—— 「先停止调查,再?等候具体通知。」 许默对学校的处罚没什么意见,只是在散会时为自己?正名一句:“这三条罪名我一条也不认。” 校长叹气,拍拍他的肩头,含蓄地安慰他:“等结果?出来再?说。” 春喜 第87节 “这次之所以反应这么快,是因为上?面?有提醒。光校方的评判,没这么迅速。” “其实这检举信上?周五才到我手里。” 校长说得很?委婉,许默却听懂了—— 「上?面?有人要整他。」 许默反而没太大顾虑了,他同校长感激地笑了下,出了会议室,自觉与他拉开距离。 出了会议室才发现外面?天都?黑了,许默习惯性地摸了摸手机,才发现手机丢在办公?室忘记拿了。 这个点教学楼没什么人,灯也暗了大半,许默摸黑进去?,刚拿到手机,还没来得及锁门,楼道口就钻出一个人影。 许默脚步一顿,抬眼看向发出动?静的楼道口。 见是苏禾,许默插兜站在原地,面?不改色地问:“还有事儿??” 苏禾也是回到寝室才听到风声,知道许默被停职调查了,人还在会议室没出来。 她刚点好的外卖都?没吃,手忙脚乱地跑出寝室,在会议室门外焦灼地等了好几个小时,却没见许默出来,她又回到他的办公?室等。 如今守株待兔候到许默,苏禾反而不敢吱声。 她战战兢兢走出楼道,凭着走廊微弱的光线,抬头看清许默轮廓分明的脸,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声道:“许老师,我听说您被……停职调查了,您没事儿?吧?” 许默挑了挑眉,表情晦涩地把玩着手机,声调平和问:“你是想问我明年还能不能招研究生的事儿?吗?” “恐怕不行了,你还是趁有时间另找其他老师。免得耽误你的前程。” 苏禾哑口无言,她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都?被许默幽深、深沉的眼神给堵住了。 许默开了机,看到满屏的消息和99+的未接来电,许默眉头一皱,果?断翻到其中?一个号码拨出去?。 电话?铃声响起,许默一边等待接听,一边摁下电梯下行键。 电梯门关闭前,许默看着呆在原地的苏禾,好脾气地问一句:“要走吗?” 苏禾颤抖着肩膀,低着脑袋进了电梯。 电梯信号不好,许默拨出去?没多久就被中?断。 他熄灭屏幕,终于有空看向站在电梯角落的女?生,察觉到对方的拘谨,许默故作淡定问:“敢跟我搭同一台电梯,不怕我潜规则?” 苏禾吓一哆嗦,缩着肩膀不敢看许默。 电梯到达一楼,许默先一步走出电梯,中?途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面?色惨白的苏禾,似笑非笑提醒:“小姑娘心思挺深。” “以后少走夜路,不安全。” 苏禾脚步停在原地,脸上?已经全无血色,她颤抖着嘴唇,翻出兜里的手机,愤怒地给一个加密的联系人发出一条消息:「你不是说只是让许老师吃点教训吗??为什么会这样???!你骗我!?」 对方没理她。 — 夏竹在机场等到凌晨一点半才接到许默的电话?。 电话?里,许默声音透着淡淡的疲倦、狼狈却维持着该有的平静:“别担心,没多大点事儿?。” 夏竹听到他的声音先是松了口气,后蹙眉问:“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你在哪儿??干嘛一直不接电话??都?吓死我了……” 许默被夏竹一连串的问题逗笑,他开着车往医院赶,笑着逗她:“这么多问题你让我先回哪个?” 夏竹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恨恨地骂了句,咬牙切齿问:“你现在在哪儿??” 许默看了眼导航,态度正经起来:“刚从学校出来,去?医院的路上?。你呢?” 夏竹愤懑地憋出两个字:“机场。” 许默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喉咙里溢出叹息:“哪个机场?去?哪儿??” 夏竹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脚踩着红地毯,恶狠狠地说:“浦东机场,回北京抓你现行。谁让你不回我消息,我都?快吓死了。生怕下次咱俩再?见面?,一个在监狱里,一个在监狱外。” 许默哭笑不得,笑着开口:“小夏同志不至于啊。这么咒我,你是多恨我呢?” 夏竹看他还有心情开玩笑,笑骂:“呸,你少来。” 许默咳嗽两声,将车停在马路边,情绪稳定道:“你别急。这么晚了,你真打算在机场熬一晚上??” “赶紧找个酒店好好睡一晚,我明儿?去?上?海找你,慢慢跟你说这事儿?,你看行不行?” “小夏同志,大晚上?的,别让我担心啊。” 第64章 许默在上海金融环球中心的酒店有一间长期套房, 许默不允许她大半夜在机场过夜,连夜叫醒林牧则亲自去机场接她。 夏竹刚开始不肯,许默很会诓骗地跟她说:“你先住一晚, 明?早我?飞上海见你。” “我?现在停了职, 在北京也没多大意思。还不如去上海待一段日子, 陪你过节。” 过什么节? 春节没到, 元旦过了。 夏竹到底还是信了许默的鬼话, 刚开始等航班,现在又在机场等林牧则。 电话挂断, 夏竹跌宕起伏的心终于尘埃落定,没了来时的惶惶不安。 她重新找了个空位坐下,低头取消明?早的班机。 刚取消,旁边就多了个人影。 夏竹还以为是林牧则,抬头却对上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沈、嘉、礼? 他怎么在这?? 大半夜,他一身黑装扮, oversize的黑卫衣、黑色的破洞阔牛仔裤,背着画板, 头顶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 留着有?弧度的长中分?, 脖子上挂一串夸张字母项链, 手上戴了好几个银戒。 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超前时尚。 人都快潮出风湿病了吧? 夏竹眨眨眼,看着取下画板,一屁股坐她旁边的沈嘉礼, 好奇问?:“你怎么在这?儿?” 沈嘉礼睨她一眼, 很淡定地回她:“我?在机场, 你说我?还能干嘛?” “除了赶行程,还能玩过山车?” 夏竹:“……” 怎么她碰到的人嘴巴都这?么毒? 夏竹呵呵笑了笑, 撑着下巴,满脸八卦问?:“你跟江逢江导是亲戚?” 沈嘉礼翘着二郎腿,双手敞开搭在夏竹座椅背后,似笑非笑地透露:“你怎么知道他是我?表哥?” 夏竹:“……” 还真是啊。 毒舌真是家?族遗传呢。 夏竹摸着手里的充电宝,斟酌着字句说:“你们家?说话都这?么——” 沈嘉礼一点都没有?「夏竹是姐姐」的自觉,挑着眉眼问?:“什么?” 夏竹毫不吝地补充:“毒舌?不讲理?难听?没礼貌?” 沈嘉礼听到最后,看向夏竹的眼神?里流露出若有?若无的好笑,他沉思两秒,想了想每逢春节亲戚堆在一块吐槽表哥和他的性?格太恶劣,说话很不讨喜的模样,得出一个结论:“嗯,确实。” “我?们家?比较特殊。家?里笨蛋太多了,有?点烦。” 夏竹差点气吐血,说话真是气死?人,还好她跟他们不是一家?人。 沉默片刻,夏竹往旁边让了一个位置,露出拒绝的表情?:“哦。那行,你离我?远点。” 沈嘉礼:“……” 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视线落在她手里的充电宝,凉嗖嗖地提醒:“你的充电宝是我?帮忙扫的。” 夏竹:“……” 她扯了扯充电宝的线,当场就想把它还给沈嘉礼,结果低头瞄了眼电量,很好,还没充满。 算了,再忍忍吧,也不是第一回 遭遇。 不过世界怎么这?么小?她前脚刚摆脱江逢那个大魔鬼,后脚就碰到了小魔鬼? 沈嘉礼一眼看穿夏竹的心思,忍不住扶额:“骂我?也得等我?走远了骂好吧。” “我?看得见。” 夏竹懒得再纠缠这?个问?题,等着也无聊,转而问?:“你回北京?” 沈嘉礼摇头:“不是?” 夏竹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瓣,很好,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沈嘉礼再怎么拽也就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孩。 她眨眨眼,继续问?:“那你打哪儿来?” 沈嘉礼轻飘飘地看她一眼,很认真地解释:“刚去?法国转了圈,现在去?横店找我?哥。” 夏竹瞪大眼:“找他干嘛?” 沈嘉礼拽拽地抱住胳膊,斜睨她一眼,懒洋洋开腔:“当然是去?干活,去?剧组打个杂。哦,不要钱的美术指导。” 夏竹张了张嘴,想说剧组不缺人,话到嘴边,想起这?小孩学的国画,审美应该不差,干活也不要钱,她又闭了嘴。 两人不同路,夏竹淡定地哦了声,开腔:“可?惜,我?刚从横店过来。咱俩不是一路人,你自个儿忙去?吧。” 沈嘉礼看她过河拆桥,冷哼一声,再次提醒:“充电宝。” 夏竹立马扯了插头,将充电宝丢给沈嘉礼,“喏,还你。” 充电宝砸在手心尚有?余温,沈嘉礼不自觉地缩了缩手指。 将充电宝还回去?,沈嘉礼凑到夏竹身边问?:“你去?哪儿?” 夏竹扯谎:“回北京。” 春喜 第88节 沈嘉礼:“我?刚看到你取消航班了。” 夏竹:“你看错了。” 沈嘉礼:“……” 笑话,她应付不了江逢,还斗不过一个小屁孩? — 林牧则大半夜被许默的电话吵醒,差点气跳脚,挂断电话骂了好几句,林牧则才不情?不愿地爬起来,穿上衣服去?机场。 半路上林牧则气不过,给许默弹了几条语音,让他明?天回上海请他吃饭,必须请一顿大的。 许默秒回:「听你的。」 林牧则看到回信,懊恼地拍了拍大腿,嘴里吐槽:“得,又被坑了。” 夏竹在机场等了大概一个小时,林牧则充满怨气的声音穿透屏幕,划破冷凝的空气:“小祖宗,我?在国内到达5出口等你,能自己走出来?” 大半夜折腾人,夏竹也不好意思,面对林牧则的怨气,夏竹小心翼翼地赔了句对不起。 林牧则见状也不好再说,只说在外面等她。 挂断电话,夏竹提着包往外走。走到一半,夏竹想起什么,又回头踹了一脚沈嘉礼,没好气问?他:“你走不走?” 沈嘉礼拍了拍裤腿上的灰,抬头露出一脸「纯真」:“姐姐,你刚刚说我?们不是一路人。” 夏竹冷笑:“爱走不走。不走就留这?儿喂蚊子吧。” 沈嘉礼见好就收,立马拉着行李箱、画板跟上她:“走。” “那就麻烦姐姐了~” 夏竹咬牙,要不是看在姨父的面,她才不管他!自生自灭去?吧! 林牧则坐在车里跟许默讨价还价,没曾想副驾驶钻进一个人后,后排又进了一个。 林牧则困惑地往后瞄了眼,碰到那双满眼坏心思的眼睛,林牧则放下手机,偏过头瞥了眼副驾驶扣安全带的夏竹,八卦地问?:“好妹妹,这?谁啊?” 夏竹头也没回地解释:“沈嘉礼,我?姨父的学生。” “他去?横店。天这?么晚,也不好打车。牧则哥,你载他一程吧。” 林牧则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点头嗯嗯说行,一边捞起闲置的手机噼里啪啦打了一段话发给许默。 「老许,你得有?点危机意识了啊。你年?纪这?么大可?比不上我?车里这?位小鲜肉。你看看夏妹妹对小弟弟多温柔多体贴,怕他一个人待机场害怕还特意托我?送人一程。」 「啧,这?小鲜肉还是夏妹妹姨父的学生,这?关系多暧/昧。你哪天要是被甩了别怪我?没跟你通风报信,我?这?会儿不跟你说得明?明?白白吗。」 「该说不说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啊,这?得00后了吧?皮肤真嫩,长得也挺讨女孩子的喜欢。啧,我?不得不评判你一句:你是真老了。」 发完消息,林牧则一扫大半夜被吵醒的怨念,这?会儿跟瓜田的猹似的,眼睛在夏竹俩身上四处扫描,恨不得在两人身上扒出点什么乱七八糟的绯闻。 夏竹无视林牧则时不时投递过来的好奇目光,直接道:“牧则哥,麻烦您了。” 林牧则嘿了声,笑眯眯道:“不麻烦不麻烦。许默还欠我?一顿饭呢,我?就等着明?天狠狠宰他一次。” “这?次来得值。” 夏竹无言以对:“……” 敢情?一个二个都是人精是吧。 — 北京,军总医院。 文琴已经做完手术,目前在手术恢复期,明?后两天就能出院。 许默大半夜过去?,文琴已经睡下。 他没打扰文琴,就着病房的会客沙发,将就着躺了会儿。 手机嗡嗡震动,许默睡不着,捞起手机看了眼,瞧见林牧则发来的短信,许默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他起身坐在沙发,丢下手机,搓了搓脸,起身走出病房。 寂静空荡的走廊,头顶的白炽灯照在身上,显得人脸色惨白。 许默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半。 他放弃给夏竹拨电话的想法,转而出了医院,开车往七号院开。 回到家?里,许默打开灯,站在玄关处望着空荡的房屋,不由得生了几分?烦躁。 凌晨四点,各方消息还不停歇。 许默躺在床上,忽视一堆人试探的消息,鬼使神?差地下了个微博,登陆成功,关注了夏竹的大号。 全是剧的宣传、广告,没有?一条私人微博,许默翻了几页就退出了微博。 他放下手机,闭上眼尝试睡觉。 闭了不到五分?钟就睁开眼,许默对着漆黑的夜叹了口气。 学校的工作全面停止,许默带的几个研究生、博士全都交付给了其?他教授,今年?的收生计划也中断。 他现在算是个「无业游民」,被屏蔽在外,还得时时配合学校的调查。 那封检举信写得真情?实感?,许默却觉得漏洞百出,尤其?是那句「他威胁我?,如果我?答应他,他就给我?研究生的名额」,许默这?两年?并不热衷收研究生,一是因为他不喜欢,二是觉得人太多精力不够。 却不想被人钻了空子。 至于学术造假,学校应该很快就能查清。他在国外发表的刊物审核严格,不可?能有?造假嫌疑。 不过是随便找个理由拉他下去?,许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所有?细节,抽丝剥茧地找出一点点可?能。 凌晨六点,许默捞过手机给沈行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轮才被人接听,电话里,沈行哑着嗓音问?:“大早上有?事儿?” 许默掀开被子,穿着拖鞋走到落地窗前,居高临下眺望着不远处的玉渊潭公园,神?情?平静道:“跟你谈个合作,你觉得如何?” 沈行听许默的语气严肃认真,顿了顿,反问?:“什么合作?” 许默垂了垂眼睑,不紧不慢地吐出三?个字:“我?想让许家?重新洗牌。” 沈行愣了几秒,笑了。 半晌,沈行吊儿郎当却不输气场地说:“这?事儿等我?回北京细聊。老爷子这?两年?身体不好,我?也该动动土了。免得让人以为咱沈家?没人了。” 许默得了沈行的准话,紧蹙的眉头慢慢松开,由衷道:“二哥,谢了。” 沈行轻笑,“谢什么?各取所需而已。再说,咱俩多少年?的兄弟了,说这?些。早看不惯许叔这?几年?的做派了,上回汤圆儿的事儿我?就觉着许叔太没分?寸。” “结果这?次倒好,直接拿你开刀了。再这?么下去?,岂不是不把哥几个放眼里了。” “老爷子前不久也说许叔越来越没个分?寸,让我?注意点儿,我?总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 “过两天咱哥几个在老三?的场子聚聚。老四你放心,我?是真把你当兄弟看,不会看你吃亏还无动于衷。” 许默立在落地窗前,听着沈行的话,眼里慢慢浮出暖意。 到底没白活。 挂断电话,许默看了眼时间,收拾行李赶往机场。 北京飞上海两个小时的航程,许默登机前给夏竹发了条报备短信。 夏竹昨夜折腾太久,睡得昏昏沉沉,压根儿没听到消息提示。 等她睡醒已经中午,她瞧见短信,瞄了眼时间,见许默的航班已经到了上海,她立即给许默打了通电话。 电话拨通,许默温和的嗓音慢慢溢出来:“小夏同志,怎么了?” 夏竹已经对「小夏同志」无感?了,她自动忽视那个暧/昧的称呼,坐在床上,迷迷糊糊问?:“你到机场了?” 许默顿了顿,开口:“去?酒店的路上,刚睡醒?” 夏竹哦了声,掀开被子爬起来,拉开窗帘,脸靠在冰冷的玻璃问?:“什么时候到?要一起吃午饭吗?” 电话里,许默一五一十交代:“二十分?钟左右,你先收拾收拾,待会儿有?个饭局。” 夏竹脑子还没转过来:“什么饭局?” 许默听出她的懵逼,笑了笑,解释:“几个朋友替我?接风洗尘,说是去?去?晦气。” “不是什么严肃场合,你穿随意点就行。” 夏竹回头瞄了眼昨晚穿的衣服,皱巴巴的,肯定是不能穿了。 她昨晚走得匆忙,压根儿没带换洗的衣服啊。 夏竹为难地咬唇,“我?没带换洗衣服啊?” 许默思索两秒,给出解决方案:“那你在酒店等我?,我?马上给你买两身。” 夏竹点头:“行啊。” 许默在外住惯了酒店,这?会儿想起他俩后面可?能在上海长住,听着电话里夏竹倒腾东西的动静,轻声问?:“你想住小洋楼吗?要想住,我?们搬过去?。” “武康路那边有?栋小洋楼,我?姥姥留给我?做婚房用?的。” 夏竹好奇地眨眨眼,咬唇答应:“好啊。” 第65章 电话刚挂, 门?口便响起不成曲不成调的敲门?声。 夏竹裹住浴袍,踩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匆匆忙忙去开门?。 她以为是许默, 一开门?就夸张地哇了?一声, 人都没看清便说:“你怎么这么快?” 结果抬头迎上一张似嘲非嘲的?脸, 夏竹当场变脸, 尴尬地抓着门?把手, 蜷缩着脚趾头?,意味不明?地看向凭空出现的沈嘉礼:“……有事儿?” 昨晚林牧则为了?省事, 直接把他俩送到了?金融中心大楼,在自家酒店给沈嘉礼开了?一间?房,开完他转身就走?。 大半夜的?,夏竹也觉得孤男寡女住酒店有点?怪异,在楼梯转角就分了?道。 没曾想他今早竟然找上门?了?。 沈嘉礼还是昨晚那套衣服,他直杵杵地立在酒店门?口, 活像一个小「狗仔」。 春喜 第89节 夏竹看他不说?话,眨眨眼, 好奇问:“怎么了??” 沈嘉礼这才回神, 嫌弃地打量两眼夏竹的?装扮, 视线落在她乱糟糟的?头?发, 一如既往的?毒舌:“你不会?才睡醒吧?” “懒死了?。” 夏竹:“???” 她呼了?口气,好脾气地问:“小弟弟,跟你有关系吗?” 沈嘉礼听到“小弟弟”三个字, 额头?三根黑线划过, 难以言喻地扯了?扯头?顶的?鸭舌帽, 骂了?句无语。 沉默几个间?隙,沈嘉礼别扭道:“我是来跟你说?一声我走?了?。昨晚谢了?。” 夏竹恍然大悟, 摆手拒绝:“哦,为这事儿啊。不用谢,你当我这人人美心善吧。” 沈嘉礼看着眼里闪烁着星光,明?明?已经是成年人却没有半点?成熟样儿的?夏竹,沈嘉礼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嘴角。 恍惚间?,他陡然想起孟慷培在一次课堂提及:“我这外甥女打小就漂亮可爱,是家里的?开心果。就是数学不太好,老是不及格,她爸为这事儿操碎了?心。” “每回几个老师凑一块儿讨论自家小孩的?成绩,我都不好意思凑上前,生怕有人问一句,你们家小孩这次没叫家长啊?” 孟慷培嘴上嫌弃,脸上却写满了?宠溺,活脱脱一大型「中国式家长花式夸张子女」现?场。 最初沈嘉礼对孟慷培这位「漂亮可爱」、「数学成绩垃圾」的?外甥女并不感兴趣,直到那次他陪同孟老师出席一次饭局,饭桌上有人当着孟慷培的?面儿夸赞他小外甥女真是个才女,沈嘉礼才知道她是个很?有名的?编剧。 那天饭局结束,沈嘉礼特意在网上搜了?搜夏竹的?消息,百度百科上挂着她金灿灿的?成绩,微博里搜出一张照片是她戴着灰白色的?虎帽,扎着两根辫子,穿着红色羽绒服蹲在雪地里的?侧影。 怎么说?,确实漂亮可爱,有种?通透的?美,很?像他在南京博物馆里看的?那尊乾隆年间?的?芙蓉石蟠螭耳盖炉。 孟慷培没有子女,对夏竹这个唯一的?外甥女很?宠爱,上课常常挂在嘴边,每次都是嘴上吐槽,心里却是夸她。 怎么说?,沈嘉礼刚开始觉得无聊,后来对夏竹挺感兴趣的?。 等他真正?见了?面又觉得孟慷培其实没概括全,这姑娘除了?可爱,其实挺大气的?,性格也开朗活泼,一点?都不矫情。 他蛮喜欢的?,只是,他好像晚了?一步。 夏竹看沈嘉礼杵在门?口不吭声,伸出食指戳了?戳沈嘉礼的?手臂,疑惑地问:“想什么呢?” 沈嘉礼瞥了?眼夏竹的?食指,收回散发的?思绪,懒懒开腔:“我走?了?,横店见。” 夏竹若有所思地眨眼,下一秒,嘴角勾着微笑,挥手告别:“好吧,横店见。” 沈嘉礼拖着行李箱,背着画板,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 夏竹抱着胳臂靠在门?沿,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缓缓合上的?电梯门?。 电梯抵达一楼,沈嘉礼提着行李箱出去,结果却与等在电梯外的?许默迎面撞上。 男人穿着深色三件式西装,外面搭一件同色系的?长款大衣,墨绿色的?领带为其增添一丝亮色,气质出尘,一股摩卡复古绅士味。 许默也没料到会?在电梯碰到沈嘉礼,擦肩而?过的?瞬间?,两人调换位置,许默站在电梯中央,掀眼看向门?口拖着行李箱的?男生,深邃的?眼眸浮出淡淡的?困惑。 下一秒,他礼貌疏离的?一笑,算是回应沈嘉礼有攻击性的?审视。 电梯门?缓缓阖上,将两人的?视线隔绝。 一旁的?段景榆体贴地摁了?楼层,回头?看许默出了?神,段景榆困惑地叫了?声:“老板?” 许默骤然回神,又恢复那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他蹙了?蹙眉,问:“肖总最近在上海?” 段景榆点?头?,服帖道:“前儿早上刚到,我一直在跟。” 许默轻轻嗯了?声,交代?:“麻烦你了?。这事儿我不便再插手,接下来你跟他过细节。” “他要一直卡着不放,我们这边态度也强势点?。这项目必须拿下。” 段景榆点?头?答应。 电梯里只他俩,段景榆想到最近的?传闻,担忧地问一句:“学校那边您……” 许默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噙着一丝轻嘲,语调淡淡道:“不急,让他们先查着。反正?也查不出什么。” “年后差不多就出结果。” 说?到这,许默顿了?顿,说?:“我接下来可能要休息一两周,你这边有搞不定的?随时联系。” 段景榆愣了?愣,点?头?说?好。 电梯运行到66楼,段景榆先行出去,径直去公?司。 许默站在电梯里,插兜看着不停浮动的?数字,在想刚刚在电梯口撞见的?一幕。 林牧则的?短信还躺在他手机里,他昨晚收到短信除了?淡淡一笑,没别的?反应。 如今亲眼见到那个有攻击性的?小孩,许默还真有了?危机意识。 只是念头?刚起,许默便笑着否认,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拿什么跟他争。 滴—— 电梯抵达酒店。 许默收拾情绪,抬腿走?出电梯。 门?铃响起,夏竹刚吹完头?发。有了?上次的?教训,她这次很?稳重。 开了?门?,她习惯性地抬眼看人,结果撞上许默那双酝酿着笑意的?桃花眼,夏竹立马不装了?。 毫不犹豫地扑过去,许默下意识地搂住她的?腰,人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稳接住人。 闻着她头?发丝散发的?幽香,许默捧住她的?后脑勺,在空荡荡的?走?廊,两个人抱在一起,任由她往怀里钻。 夏竹搂紧许默劲瘦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节奏乱了?的?心跳声,小声嘀咕:“你心跳好快。” 许默顿了?顿,很?淡定地说?:“怀里多了?个宝贝,我能不紧张?” 夏竹:“……” 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算了?,她才不管这些。 人安然出现?在她面前就好啊。 想到这,夏竹搂得更紧,恨不得四肢缠在许默身上不放。 抱了?不知道多久,夏竹松开一点?力度,仰着下巴问:“你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会?爆出这样的?新闻?” “学术造假,权色交易又是怎么回事儿?也太离谱了?吧。说?你这人铁面无私,期末不给画重点?我还相信,说?你学术造假、权色交易……简直是危言耸听!” 许默安静几秒,不合时宜地解释:“我虽然期末没画重点?,但是上课的?时候都讲了?重点?。” 夏竹:“……” 现?在是谈这个的?时候吗?合适吗? 夏竹叹气,攥着许默的?大衣,满脸懊恼:“你都停职调查了?,咋办啊。” “要不你干脆辞职算了?吧,我养你。” 许默本来一肚子糟心事儿,听见夏竹这么说?,他愁闷散了?一半,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你养我?” “怎么办,我很?贵的?。” 夏竹警惕地瞄了?他一眼,试探性地问:“有多贵?” 许默故作思考地想了?想,轻轻松松地给出一个数字:“一年七八个小目标吧。” 夏竹果断松开许默,退出半步远,一副「别过来,我跟你不熟」的?表情:“那什么,我收回刚刚的?话。” 许默不出所料地笑了?笑,好脾气地问她:“这就不养了??” 夏竹拍拍嘴,小声吐槽:“人还是得自力更生,靠别人都靠不住的?啦。” 许默插兜站在原地,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准备往后撤的?夏竹,笑着说?:“不要你养,你过来我抱抱你。” 夏竹蹭地一下抬头?,脸上露出促狭的?笑,甜滋滋地跑进许默的?怀里。 许默双手收紧,似要将夏竹融进骨子里。 滚烫的?呼吸落在额头?,夏竹痒得往后缩,还没退出去就被许默掐住了?腰肢。 他俩门?都没来得及进,就抱作一团,亲在一起。 这个吻炙/热、霸道,带着几分情绪宣泄,唇瓣被许默紧紧含住,后脑勺被控制住,夏竹根本无处可逃。 她只能腿脚发麻地抓住许默的?衣袖,防止自己跌落在地。亲到最后,许默弯腰捞起她的?腿挂在他腰间?,将人抵在墙上亲。 一吻结束,夏竹脸贴在许默的?脖子喘/气,皮肤紧贴在一起,共享彼此的?体温。 许默温热的?指背落在她的?鼻尖,细细地摩挲着那颗红痣。 他好像很?喜欢,每次亲热,他都会?含着那颗痣,一点?点?地餐食,恨不得将那颗痣融进彼此的?骨髓。 夏竹有时候怕痒,用了?劲儿地推开他,他却不管不顾地扑上来,含着那颗痣,哑着嗓子说?:“多性感,多漂亮。” — 饭局定在下午一点?。 两人在酒店黏糊了?半个多小时,服装店买手终于送来她的?衣服。 跟之前一样,又是送了?一堆。 夏竹站在客厅一边挑选琳琅满目的?品牌衣服,一边吐槽许默太浪费,她都穿不了?几次。 许默跟被妖精吸了?阳气似的?,神色懒散地坐在沙发,翘着二?郎腿,摘了?眼镜,满脸疲倦地睨一眼满脸雀跃的?小姑娘,很?淡定地开玩笑:“没事儿,我钱花光了?你养我。” 夏竹:“……” 为了?配一套情侣装,夏竹特意挑了?一条极简版型的?墨绿色长裙,外面搭一件棕色系的?大衣,脖子上搭一条珍珠项链,整个人格外亮眼,白得反光。 许默看她从卧室出来,放下笔记本,毫不吝啬地夸赞:“漂亮,很?office lady。” 夏竹理了?理大衣衣袖,很?镇定地接受他的?赞美:“那当然,我特意挑的?。” 许默勾唇一笑,眼里蔓延着宠溺的?笑意,嘴上却说?:“小夏同志真有范儿。” 这饭局确实如许默说?的?那般,就是几个老朋友凑一起吃吃饭。 可夏竹跟着许默进了?包厢才知道,今日?这几位都是各个行业大佬,互联网的?、金融的?、科技公?司的?一把手、大老板。 就夏竹一位女士。 春喜 第90节 许默领着夏竹进去,一一替她做了?介绍,最后在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里隆重地介绍夏竹:“我太太夏竹。” 几个大佬立马坐直身,惊讶地看向夏竹,最后体面道:“原来是含章的?太太,长得真标致,跟含章郎才女貌啊。” “我说?之前给含章介绍女朋友他不肯答应,原来早就金屋藏娇了?。” “小夏快坐,都是朋友,不用拘谨。” 都是很?随和的?人,饭桌上喝着茶,吃厨艺特意做的?江浙菜。 为了?照顾夏竹,几个大佬聊着聊着时不时问一句夏竹的?意见。 夏竹听不懂他们聊a股行情、政府政策、行业发展前景,只一个劲儿地埋头?吃东西。 偶尔被cue到,她也只是抬头?一笑,然后继续喝汤。 听了?几句才知道他们都是许默在mit认识的?校友,都是朱门?绣户出来的?公?子哥,开起公?司也玩得风生水起,有的?是人脉、资源。 夏竹眨巴眨巴眼睛,忍不住给许默投递一个眼神。 许默察觉到她的?目光,很?自然地端起她的?碗,为她重新添了?小半碗汤。 斜对面的?男人见了?,忍不住咦了?声,笑着打趣:“都看着呢,含章这不是故意让我们吃狗粮吗?你们说?这顿饭是不是该含章请?” 许默淡定地笑笑,承诺:“行,我请。” 夏竹全程微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饭局结束,友人散场。 许默先一步去前台刷卡结账,夏竹喝完最后一口汤,拎着包进洗手间?洗手,没曾想碰到熟人。 她脚步顿在原地,抬眸看着五米外,穿了?身淡粉色职业套装,将自己收拾得十分精致的?周娆,似笑非笑开腔:“周小姐,好巧。” 周娆也没想到会?碰到夏竹,她看着夏竹,想到北京狼狈的?一面,嘴角僵硬地扯了?扯,言语带刺道:“是有点?巧。” “可是我并不想见到你。” 夏竹不出意外地哦了?声,换了?一只手拎包,面不改色地回应:“没关系,我看到周小姐还挺高兴的?。” 周娆被夏竹的?话噎住,翻了?个白眼,拿上她放在盥洗台的?爱马仕要走?。 结果被夏竹拦住去向。 周娆脸上浮出一丝不耐烦,语气也有些冲动:“您还有事儿吗?” 夏竹垂眸一笑,眼底没有一点?温度,“周小姐,当年是我小瞧了?您。” “您后面可千万别露出马脚,不然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周娆彻底冷脸,“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夏竹莞尔一笑,“你听不懂没关系,你自己清楚就行。” “那个孩子真是可怜。到死都不知道它妈做了?什么。” 周娆脸色骤然煞白,看向夏竹的?眼神充斥着不敢置信,她颤抖着声音反问:“……你知道些什么?” 夏竹刚准备回她,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夏竹捞出手机看了?眼,见是许默,她当着周娆的?面摁下接听:“四哥~” 电话那端的?许默听到这句「四哥」当场愣住,缓了?几秒才出声:“你在哪儿?” 夏竹迎着周娆怨恨的?目光,笑着回应:“洗手间?。我马上出来,你等我两分钟。” 许默声音低低说?:“不急,我过来找你。” 夏竹眨眨眼,笑着回了?句:好啊。 通话结束,夏竹正?想说?话,对面的?周娆破防道:“你真令人恶心。” “要不是你破坏我跟许默的?关系,我俩不会?走?到现?在这步。” 夏竹掀开眼皮,很?轻很?淡地问:“你真觉得是我破坏了?你跟许默吗?” “那你跟许林是怎么回事儿?那个孩子是许林的?吧。” “你怎么敢的?,你真不怕许叔动你啊。要不是我,你这条命还在不在都另说?。” 说?到这,夏竹慢慢走?到周娆面前,压低音量问:“你真的?爱许默吗?你要是真爱,会?踩着他往上爬吗?” “抢出国留学名额、奖学金,私下挑拨许默和文?姨的?关系,拿着孕检报告威胁许叔……桩桩件件,我冤枉你了?吗?” 夏竹越往下说?,周娆的?脸色越苍白,说?到最后,周娆闭着眼反驳:“他欠我的?!” “我没钱,需要奖学金,他的?能力完全可以不用学校留出的?出国名额……至于爱不爱,你凭什么质疑我不爱他?” “我不过是想跟他站得一样高,可他这样的?家世,我不用点?手段,我怎么嫁得进许家。” “我这么做,只是为了?配得上他。” 夏竹想笑。 她眼神冰冷地看着周娆,仿佛在看一堆垃圾。 周娆被她轻蔑的?眼神刺激到,口不择言问:“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夏竹轻笑,故作好奇地问:“讨厌我什么?” 周娆吸了?口气,毫不掩饰她的?嫉妒:“我讨厌你的?高高在上,讨厌你的?清高,你凭什么啊。就凭你有一个不错的?家世,有一个院长爸爸吗?” “我明?明?比你优秀得多,却因为家世比不过你,而?被拒之门?外。” “夏竹,你凭什么呢。凭什么轻而?易举地获得他们的?喜欢。” 夏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噗呲笑出声,毫不避讳地承认:“凭我运气好啊。” 第66章 “凭我运气好啊。” 夏竹这句底气十足的话令周娆哑口无言, 她脸色苍白地扯了扯嘴角,认命般地低头:“是,你?命好。” “如?果我是你?, 我也能正大光明地跟许默走到一块儿。可?惜, 我命不如?你?。” 夏竹懒得再听周娆抱怨, 避开她走到盥洗台, 手伸到水龙头下?, 温热的水流冲刷在指腹,夏竹抬眼看向镜子里的人, 无端的陌生、丑陋。 背后的周娆见到这幕,攥紧手里的爱马仕,转头走出洗手间。 夏竹收回视线,垂眸挤了两泵洗手液,搓着指尖,泡沫在指间穿梭, 触感黏腻冰冷。 挤满泡沫的双手重新放置在水龙头下?,温水冲洗几?遍, 手上的泡沫全都冲得一干二?净。 夏竹扯了两张擦手纸擦掉手上多余的水分, 将费掉的纸扔进垃圾桶, 补了个口红, 提着包,头也不回地走出洗手间。 转角就见许默倚在墙面抽烟,大衣被他挂在臂弯, 露出里面的三件式, 烟雾缭绕下?, 他整个人多了几?分散漫。 听见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许默咬着烟头, 习惯性地瞥向发声处,视线与夏竹对齐,许默下?意识掐灭烟头,站直身,嘴角扯出一抹轻笑:“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酒店故意布置的,走廊的灯光总会昏暗、黯淡,堪堪看清脚下?的路就行?,多余的一点别想,地面铺设的红地毯在灯光下?都显得有几?分暗沉。 许默恰好站在光影之?间,灯光未曾照顾到他,只留下?一道修长的剪影,配上他那?模糊不清的面孔,氛围拉得格外暧昧。 夏竹仿佛坠入了王家卫的电影,恍惚阴郁中带着对爱的渴望,一脚踩入了执念漩涡,再也无法爬出来。 此刻,夏竹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莫名想起一句台词—— 「你?知?道为什么刀得有鞘,因为刀的真意不在杀,在藏。」 突然想去看电影了。 夏竹眨眨眼,拎包走向许默,红底黑皮的高?跟鞋脚尖紧挨他的皮鞋尖,夏竹柔软的手指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她睁着湿漉漉的双眸,蛊惑地问:“我们去看电影吗?” “好像咱俩还没正式约会过。” 那?一刹那?,流光溢彩,仿佛能窥见她那?颗赤诚心脏。 许默鬼使神差地点头,视线顺着她的动作落在搭在他手臂的双手,笑意清浅道:“想看什么?” 夏竹摇头:“不知?道,到影院再看吧。” 楼下?就有一家电影院,两人搭乘电梯下?行?,夏竹没骨头地倚靠在他身上,抓着他一颗衣袖把玩着。 许默时不时垂眼瞥她一眼,为她这不走寻常路的表现。 本以为洗手间的小插曲会这么过去,没曾想电梯运行?到一楼,夏竹搂着许默的手臂走出电梯,迎面与周娆撞上。 她挽着一个头发花白,皱纹爬满脸上的老?绅士的手臂,脸上满是甜腻腻的笑容。 看着格外碍眼。 碰见两人,周娆先?是一愣,后维持着笑容不变,只是微微松开老?绅士的手,面不改色地错开两人。 若不是洗手间的那?幕还漂浮在脑海,夏竹都忍不住为周娆的演技折服,夸她一句:好福气啊。 跟四年前比,周娆处事儿确实游刃有余多了。 夏竹下?意识瞄向许默,想看看他的反应,结果他目不斜视,跟没看见似的。 暗里轻啧一声,夏竹笑眯眯地问:“你?不惊讶?” 许默不明所以:“惊讶什么?” 夏竹撇嘴:“前女友啊。” 许默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情绪道:“都是「前」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夏竹眨眼,忍不住为许默这番话竖大拇指:“你?刚刚在走廊外没碰到她?” 许默顿了半秒,实诚道:“碰见了。” 夏竹疑惑:“没叙叙旧?” 许默睨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夏竹,语气轻飘飘问:“你?想我怎么叙旧?” “她已经从华信主动请辞了。” 见形势不大对,夏竹见好就收,撇嘴嘀咕:“……人刚说没我命好,不然怎么会轮到我。” “你?俩当初因为什么冷战啊?真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还是因为文姨不同意?” 许默眸色渐冷,他抬眸瞥向周娆离开的方向,语调淡淡地吐出:“命这问题谁能解?” “我跟她的问题在于我俩,跟其?他人没关系。她当初想要我娶她,我那?时就没想过结婚,自然不成。” 春喜 第91节 “至于门不当户不对,我从来没有因为家世看轻她,是她自己太过在意,总是说她配不上我。” “自卑才是她最大的敌人。” 夏竹见许默坦荡如?砥地讨论他跟周娆之?间的问题,也没什么疑惑了。 她眨眨眼,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不重要的人身上,挽紧许默的手,笑着说:“去看电影吧。” 至于那?些肮脏的、不为人知?的辛秘就算了吧,说出来也是玷污人的耳朵。 夏竹不知?道的是,许默早就知?道了当年的实情。 所以周娆找上门的那?刻,他看着人,很淡很轻地反问:“你?当初是真爱我吗?” “真爱我会跟许林搅在一起?还是说你?觉得那?出国名额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你?跟许林上床的那?天,有没有想过那?天是我的生日?” “周娆,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些,不代?表我不知?情。” 那?天他们去了一家私人影院,许默不想人打扰,豪气地包了一整间。 工作人员准备了红酒、水果还有甜点,夏竹挑了一部?老?电影,躺在沙发上一边看电影一边吃甜点。 大屏幕上放着别人的人生,镜头外的两人时不时碰杯,跟着角色的命运跌宕起伏。 那?部?电影是王家卫的,名字叫《花样年华》,梁朝伟、张曼玉主演,讲述了一段极致暧昧的婚外情。 电影里光怪陆离、欲语还休,两个主人公矜持又暧昧,感情克制到令人惋惜。 感情最浓时,周慕云也只是问:“如?果我有两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 结局显而?易见,遗憾落幕。 夏竹看得最认真时,眼角还流了两滴泪,为这两人克制的爱。 许默作为男性对这种细腻的情感,感知?能力确实比不上女孩子?,见夏竹看得眼眶通红,许默伸手将人捞进怀里,指背轻轻擦拭过她的眼角,为她擦过滚烫的眼泪。 下?一秒,他俯身吻上她颤动的睫毛,声音低低道:“我们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不要哭。” 夏竹的视线被挡住,只能看见模糊的他。 明明光线昏暗不明,她却好像看到了他眼底的认真。 那?一刻,她愿意相信,他是真的想跟她长长久久。 电影结束,影院灯全开,视野慢慢开阔明朗,荧屏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字幕。 夏竹坐在沙发,眼睁睁看着许默蹲下?身,握住她的脚踝替她穿上高?跟鞋。 她36码的脚在他的手里好像变得格外小,贴在皮肤的温度滚烫,夏竹不自觉地缩了缩小腿,却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那?一天,夏竹能记很久很久。 正如?电影所说—— 所有记忆都是潮湿的。 — 周白知?道她人在上海,微信上给她发了个定在,让她抽时间是看看工作室。 彼时夏竹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干,她拿着手机趴在床上,指腹点开微信,慢悠悠地瞄了几?眼地址。 很不错,就在金融中心62楼,跟许默的公司隔了四楼,以后中午还能串串门,一起吃饭。 夏竹拉了个小群,将工作室的小伙伴全都加了进去,取名「夏末小晴天」。 丁晶最先?发言,在群里发了个「探头」的表情包。 夏竹笑眯眯地回:「欢迎大家加入夏末小家族~」 「接下?来大家都是亲人啦,互帮互助啊~我手上目前有两个影视项目,@小晶可?以挑一个,你?做我编助,先?尝试写剧本。」 「@姜清,小清你?之?前写过校园剧是吧?如?果你?有想法或者脑洞可?以私下?跟我沟通沟通,如?果你?能独立完成剧本大纲人设什么的,我到时候给你?申请做独编~」 被艾特?的两人在群里表现得很热情,一个说两个影视项目都可?以,一个说手上有个校园剧本在构思。 夏竹回了几?句,退出群聊,翻到汤倩的微信,给她发了条微信:「我下?个剧本的女主角,你?试试?」 汤倩没回,夏竹瞄了眼时间,见已经22点,忍不住眨眼,难不成今晚又熬大夜? 夏竹嘀咕两句,将手机丢在床上,爬起来钻进洗手间吹头发。 客房外,许默坐在客厅沙发抱着笔记本加班赶一份调研报告。 写到一半,手机铃声嗡嗡作响,许默弯腰捞起手机看了眼来电人,见是沈行?,许默唇角勾了勾,放下?膝盖上的笔记本,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接通这个电话。 许默插兜立在落地窗前,看着上面模糊的影子?,淡定问:“回京了?” 电话里,沈行?开腔:“刚到机场。你?在哪儿?” 许默沉默两秒,回复:“上海。” 沈行?一愣,“怎么跑上海了?” 许默回头瞥向洗手间的位置,听着里头传出的吹风机运行?的声音,低着嗓音道:“有点事儿耽误了。” 沈行?琢磨片刻,将行?李箱丢给司机,长身钻进后备箱,不慌不忙跟许默交代?:“老?爷子?昨儿放话只要不违法违纪,其?他的,我们看着来。” “许林那?边我找人控制了,人已经送交到了北京。这次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纵然许叔想保都得有所顾忌了。” “判个二?十年没问题。” 许默唇角微勾,背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却能从声音里判断出他心情还不错:“罪有应得。” “也该让他长点教训了。” “媒体那?边麻烦老?三了。” 沈行?那?边没什么异议,司机开出机场,沈行?跟人说了句回大院,转而?问许默:“你?跟汤圆儿怎么回事儿?我可?听熟人说你?俩私下?领证了。饭局上公然跟人介绍汤圆儿是你?太太?” 面对沈行?的困惑,许默淡淡地扯了下?眼皮,情绪淡定地承认:“有这么回事儿。” 这下?轮到沈行?愣了,他啧了声,忍不住笑话:“领证这么久不告我一声?怎么,你?还见不得人?” 许默:“……” 他抽出兜里的手,摸了摸鼻尖,面不改色地说:“小夏同志好像对我不太满意,恐怕得再等等。” 沈行?轻嗤,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当年你?做那?么狠还不许汤圆儿给你?个下?马威?” “你?俩白白整这一出嘛呢?除了让哥几?个看笑话,你?俩吃尽苦头,还有什么乐子??” “你?如?今这形势,要让夏叔知?道你?没打招呼就把人姑娘给娶了,恐怕得骂你?三百天不带歇的。” “啧,你?这副教授做得也太窝囊了,一封检举信就给废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结果证据都是个幌子?。” “你?知?道夏叔最近在调查什么案子?吗?要真等夏叔证据拿到手,调查到许叔头上,恐怕许叔彻底完了。今年光上海夏叔就跑了大半年,要不是因为没有直接证据,夏叔早就收尾了。” “你?知?道夏叔身边常跟那?小子?吗,姓什么我忘了,反正是夏叔心目中的准女婿。你?这骗来的女婿人认不认还另说。” “要我说你?还是赶紧坦白从宽,否则后面难收场。” 许默听得直蹙眉。 他俩打小就认识,私下?关系也亲密,沈行?是知?道他的弱点在哪儿的,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让许默警铃大作。 挣扎片刻,许默嘴硬道:“你?怎么知?道夏叔不满意我?我哪儿点比不上他那?学生?” 沈行?哎了声,幸灾乐祸问:“你?自个儿摸摸你?的良心,当年汤圆儿在机场拦你?,你?心狠成啥样了?你?倒是跑得利落,汤圆儿可?是颓了大半年,姥姥都担忧得进医院好几?回。” “夏叔人看着温润好说话,可?汤圆儿是他唯一的姑娘,你?真当他没把这些看在眼里?不过是作为长辈,不好意思跟你?发火罢了。” “你?信不信你?哪天带着礼品,领着汤圆上门,你?看他会不会给你?好脸色?” 许默:“……” 沈行?的话字字珠玑,许默之?前还带着一丝侥幸,结果被沈行?这一番分析,彻底觉得自己没戏了。 懒得再往下?聊,许默连结束语都懒得说,直接挂了电话。 电话那?端的沈行?还想再挖苦两句,没曾想通话悄无声息地结束了,沈行?啧了声,自言自语:“等着看这小子?笑话吧,平日端成什么样了。” 夏竹吹完头发出来本来想直接拐进卧室,走到一半她瞥见许默拿着手机,直挺挺地立在落地窗前,神情出乎意料的落寞。 出事了? 夏竹困惑地抓了抓头发,踩着拖鞋走向客厅。 绕过沙发,夏竹凑到许默面前,试探性地问:“你?不开心?” “工作出问题了还是?” 许默回过神,垂眸看向夏竹,表情里罕见地带了两丝委屈。 夏竹诧异地抿唇,不太确定地指着自己问:“……我惹你?到了?” 许默牵动嘴角,神情复杂地摇头:“没。” 夏竹松了口气,关心地问:“那?怎么了?” 没等夏竹揣测,许默直截了当问:“你?什么时候给我名分?” 夏竹诧异地啊了声,显然没料到许默是因为这茬。 她刚刚在洗手间隐约听见说话声,低头瞄了眼许默的手机,夏竹在想,是又有谁给他打电话催婚了? 夏竹咬咬嘴唇,装傻:“文姨的电话?” 许默定定地看着她,似乎要看穿她的伪装:“不是。” 夏竹:“那?怎么突然提这个了?” 许默笑了下?,半开玩笑道:“谁让我现在还见不得光呢。” “小夏同志什么时候领我回家见家长呢?” 夏竹举起手,发誓:“再等等?这部?戏拍完,我就跟我爸说。” 她语气真诚,没有一点作假。 许默竟然被她一句话哄好,他看着人,无端笑了笑,将人搂进怀里,下?巴靠在她的头顶,声音低低地诉说:“是不是我哪儿做得不到位,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 春喜 第92节 第67章 “是不是我哪儿做得不到位, 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 许默的声音很低很轻,带着不解的困惑,还有一丝隐藏的委屈。 他其实是个很会服软的人。 夏竹差点缴械投降, 好?在最?后一刻坚守本心, 严防死守地回他:“不是时候。” 许默本来?有点幽怨, 结果被她?这句话逗笑, 听她?这笃定的语气, 他想起他总跟她?说的那句:「迟早的事儿」。 莫名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拿捏他的本领,小夏同志学了个十成十啊。 许是被夏竹这句话给安抚到, 许默好?脾气地?问:“那什么时候是时候?” 夏竹促狭地?眨眼,小声嘟囔:“……我也不知道。” 敢情故意逗他呢。 许默气笑,掐住她?的腰不停挠痒,夏竹身体很敏感,怕痒,被许默这一折腾, 扭得跟毛毛虫似的。 闹到最?后头发?扑了满脸,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在她?娇嗔的求饶声中, 许默手上动作慢慢停下来?。 他拨开落在她?脸上的头发?, 露出那双明眸善睐、水汪汪的杏眼, 那里?头倒映着他的影子?。 许默捧住她?的脸,俯身亲上她?的嘴唇。 她?嘴唇柔软饱满,触碰上的那一刻, 许默下意识地?扣住她?的后脑勺, 将人往怀里?带。 他动作温柔, 仿佛把她?当做珍宝一般看待。 远处是宁静的黄浦江,昏黄的灯光照得湖面深邃、神秘, 仿佛将一切肮脏的思绪都隐去?了。 夏竹被许默摁住肩头,脸被迫贴在冰冷的玻璃面,睡袍掉落在地?的那一年,夏竹恍惚地?看向远处,似要集中神智,却被许默搅得一团乱。 许默是调情高?手,一举一动都能让夏竹动容,光是一个眼神就够夏竹渴求得到他的偏袒、爱护。 耳边都是他的声音,见缝插针地?钻进她?的耳朵,好?似要她?体验一遍他的乐趣。 夏竹眨眼,忍不住揣测,他应该是去?特意学习过的吧?不然为什么这么能干? 被送上云端时,夏竹不停颤动着睫毛,想的却是—— 今夜应该有星星的。 — 一觉睡醒,夏竹口?干舌燥,她?睁开眼,允许自己放空几秒,下决心似地?掀开被子?,一鼓作气爬起床。 许默进来?撞见这幕,忍不住笑她?:“怎么,起床还得给自己加油打个气?” 夏竹张嘴骂了句,这才发?现嗓子?哑了。 她?惊愕地?捂住喉咙,一只手指着许默,好?似在问:“我怎么哑了??” 许默愣了两秒,心虚地?摸着鼻尖,小声问:“昨晚喊大声了?” 夏竹:“!!!” 许默憋住笑,上前?抱了抱人,安慰:“别生气了,影响心情。” “待会儿吃点药。” 夏竹冷哼一声,瞪了眼许默,没理他。 从洗手间出来?,夏竹习惯性地?捞起手机,看一眼新闻。 这次她?刚打开新闻头条就停住了目光。 「某富家公子?赌博欠债千万,肆意搞权色交易,目前?已被警方?控制……」 不是因为标题有多新鲜,而是点进标题,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侧脸。 她?怎么也想不到,许林闹得这么大。 媒体那边发?酵到全网,就算有心撤下也抵不住汹涌的民心。 一时间,半年前?的一桩旧事被扯出来?,网上实名举报的视频成为今日热点,视频里?的年轻女孩拿着身份证,红着眼满脸痛苦地?诉说着当时的狼狈不堪。 这条视频一出,怒意冲天,纷纷到各大官媒底下留言严惩罪魁祸首。 夏竹看了几眼新闻,退出页面,又点进微博,小号上搜索了许林的微博,果然已经沦陷。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行?为,连央视都在午间新闻里?特意播放了这条新闻。 夏竹突然想起许代?山最?近人在上海出差,就算有心补救也无力回天。 她?看着许林评论区里?网民义愤填膺的评论,再看看他几百个粉丝里?已经取关了一半,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次许林是真的完了。 是谁在背后推动呢? 夏竹眨眨眼,丢下手机,转身走进厨房,站在冰箱旁看着在忙着摆盘的某人,好?奇问:“许林的事儿……” 许默睨她?一眼,轻飘飘地?问:“怎么?” 夏竹看着不透露一点消息的许默,蹙了蹙眉,撇嘴问:“是不是你做的?” 许默哦了声,毫不避讳地?承认:“是。” 夏竹惊讶几秒,迟疑问:“真行?啊,这次他应该蹦跶不起来?了吧?” 许默摆好?一盘意面继续摆下一盘,头也不抬地?说:“后半辈子?在里?头过呗。” 夏竹忍不住为许默竖大拇指,联想到央视的新闻以及那条实名举报的视频,夏竹舔了舔嘴唇,好?奇询问:“……那女孩也是你找的?” 许默摆完盘,回头递给她?一个眼神,夏竹秒懂,从橱柜里?翻出刀叉,跟在许默背后。 直到坐到餐厅,夏竹与许默面对面坐着,她?还是念念不忘问:“那女孩怎么回事儿啊?愿意站出来?实名举报很有勇气啊。” 许默拿着叉子?的手一顿,他慢条斯理地?切了块牛排,很淡定地?说:“这跟我真没关系。” “那女孩不出来?举报,他照样进去?。可是那女孩出来?实名举报,民意滔天,许林判得会更重。” 夏竹恍然大悟地?哦了声,还是忍不住担心:“许叔那边……” 许默瞥了眼人,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他现在明哲保身最?好?,否则——” “后果自负。” 说到这,许默蹙了蹙眉,忍不住问:“你这么担心许林做什么?” 夏竹皱眉,咬牙反驳:“我哪儿是担心他,我巴不得他进去?好?吧。” “我是担心你不好?跟许叔交代?。” 许默畅快了,他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表情很淡定地?回复:“这你不用担心,他暂时没空搭理我。” 夏竹看他胸有成竹,撇撇嘴,没再问。 到底是一桩大事,夏竹吃完早餐,私下跟沈妍讨论了一番,结果这姑娘比她?还糊涂,她?说她?也是看了新闻才知道这事儿,还问会不会影响到许默。 夏竹想起许默淡定的模样,给沈妍回了个「放心jpg」的表情包。 两姐妹聊了会儿八卦,沈妍突然在微信里?说:「我哥昨晚回大院跟爷爷在书房聊了好?几个小时,也不知道聊了什么,我只听到爷爷出来?跟哥哥说了句:你跟含章放手做,有事儿我兜着。」 夏竹咬着手指头,脑子?里?不停琢磨沈行?哥跟许默到底要做什么,居然请出老爷子?做担保。 沈妍对这些?不感兴趣,没聊两句就开始聊她?最?近在做一个人工智能的翻译项目,行?业前?景还不错。 过两天她?可能要出国考察。 夏竹看到这,立马让沈妍顺带给她?带一只包回来?,她?蹲了很久,国内一直没货。 跟沈妍聊了几句,夏竹想起今天还要去?考察工作室,瞥了眼时间,立马进房间换衣服。 许默从书房出来?瞥见夏竹那一身商务穿搭,还以为她?要去?商务饭局,忍不住问:“你去?哪儿?” 夏竹从包里?翻出一支正红色的口?红,举着手机涂满嘴唇,慢悠悠开腔:“看看我工作室啊。就在楼下,你要不要去?看看?” 许默惊讶:“在楼下?” 夏竹比出两根手指,笑眯眯说:“64楼,距离你公司两个楼层。怎么样,咱俩挨得近吧?” “以后咱俩中午还能碰头一起吃个饭。” 许默插兜看着她?,很平静地?问:“你知道这儿一年租金多少吗?” 地?儿是周白租的,夏竹并没有概念,她?涂口?红的动作慢下来?,好?奇问:“多少?” 许默一听就知道这姑娘压根儿没仔细打听,他没好?气地?笑了下,没跟她?掰扯这个问题,只夸一句:“小夏同志阔气。” 夏竹:“??” 什么啊。 后来?她?私下问了一圈周白才知道什么叫寸土寸金,的亏她?工作室有挣钱的项目还有冤大头的投资,否则这高?昂的资金她?可能负担不起。 许默出门前?换了身西服,一整个「领导视察工作」似的,跟在夏竹身后,时不时提点几句,让她?不要胡乱做决定。 提醒她?现在工作室不是她?一个人,还有几个员工得开工资,得为她?们负责,做事儿不能一拍脑袋就定了。 夏竹叹气,觉得自己在许默面前?永远不能挺起腰杆说一句:“你管得着吗?这是我的工作室。” 谁让他是「天使」投资人呢。 电梯楼层不停跳动,夏竹突然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紧张感,她?下意识抓紧许默的手,小声嘀咕:“我怎么有点慌啊。” 许默听了,无声看她?一眼,耐心十足问:“慌什么?” 夏竹咽了咽口?水,正儿八经解释:“第一次做老板有点生疏。” 许默:“……” 他开公司的时候也没她?这么夸张。 滴—— 电梯到达65楼。 夏竹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踩着高?跟鞋优雅从容地?走出电梯,许默插兜跟在后面,气质散漫得不像一路人。 64楼有两家公司,一家科技公司,剩下一家就是夏竹新弄好?的工作室。 周白给她?留了密码,夏竹走出电梯,试探性的往右走到尽头,抬头就见不远处的门牌写着「夏末工作室」几个字。 春喜 第93节 她?跌宕起伏的心情在此刻终于?尘埃落定,心满意足地?将手机塞给许默,她?站在门牌下与工作室的logo合影。 许默拍照技术还行?,找了好?几个角度将logo和夏竹拍进同一张照片,夏竹本来?还想挑挑拣拣,低头一看,每一张都拍得挺好?看。 她?收好?手机,给许默竖了个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他:“拍得不错嘛。” 办公室刚装修好?,工作室的小伙伴还没正式入驻进来?。 夏竹输入密码进去?,最?先看到的是三排工位,往里?走是三间独立办公室和一间会议室。 窗户边放着两盆绿植,地?面铺着银灰色的地?毯,整体风格比较雅致、文艺。 夏竹的办公室在东边,采光最?好?的一间。 她?一进去?就指着一面墙说这里?要放一个大书架,办公桌要挨着窗户,门口?要摆一盆发?财树。 许默站在门口?一边听她?设想未来?的办公环境,一边扫描办公室的环境。 挺不错的,许默想。 就这么大地?儿,看两圈就差不多了。夏竹打卡拍了几张照片,很淡定地?走到许默身边说:“走吧。” 许默见状,故意逗她?:“不看了?” 夏竹点头:“已经看过了啊。” 许默轻笑,正儿八经说:“不是说办公室太漂亮,你要睡这儿?现在走行?吗?” 夏竹听出许默的调侃,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他一眼,咬牙:“许、默!” “你过分了!” 喊完夏竹跟个牛犊子?似的,憋红着脸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许默猝不及防,愣了两秒才走出办公室,在电梯口?追上夏竹。 他温热的手掌握住夏竹的手腕,趁着等电梯的间隙,低声轻哄:“小夏同志我错了,您能原谅我吗?” “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请您吃大餐怎么着?” 夏竹恶狠狠地?哼了声,不为大餐所动。 许默没辙,将人圈进怀里?,抚摸着她?的脸颊,低声道:“小夏同志我真错了,您说怎么着才乐意跟我说话?” “要不我给您唱首歌?” 本以为夏竹不会理他,没曾想,她?蹭地?抬起脑袋,眼里?藏着坏笑问:“真的?” 许默立马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了,却被架住无法后退,他好?笑地?叹气,认命点头:“真的。” 夏竹不禁想起网上的热梗,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那你给我唱征服吧。” 许默:“……” 这什么歌?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歌。 许默难以言喻地?蹙眉:“没别的选项?” 夏竹晃动手指,言语坚定道:“没有。” 许默犹豫着答应:“……行?,我唱。” 那天许默其实压根儿没唱征服,而是临时接了个电话,带夏竹去?了一饭局。 夏竹本以为是普通商务饭局,没曾想在饭局碰到了一熟人,吓得夏竹当场就想溜。 若不是被许默拦着,恐怕她?要落荒而逃。 她?怎么也没想到,许默的圈子?竟然能跟孟慷培的交际圈重合。 场面最?修罗的点在她?挽着许默进包间那刻,抬头便?对上孟慷培困惑中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吓得夏竹当场放开许默的手,与他隔开一段距离。 殊不知这欲盖弥彰的动作,更令孟慷培怀疑。 这饭局是政府领导牵头组织的,主题是有关浦东区发?展建设方?面的,除了孟慷培,饭桌上好?几个都是行?业大佬,夏竹不敢跟许默多说话,低着脑袋一直想降低存在感。 谁知领导讲完开场白,直接将目光落在许默身上,笑着问他在经济发?展这块儿有什么建议。 许默进包间看到孟慷培的那一刻其实也有些?惊讶,只是他很快调整了心情,如今听领导发?话,他谦虚地?提了几点。 领导被他的发?言惊艳到,转而问起许默旁边的夏竹,夏竹吓一哆嗦,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许默倒是淡定地?介绍起她?:“我一妹妹,创作这块的人才,前?不久刚在上海落地?影视相关的工作室。” 饭桌上有广电局的领导,闻言好?奇地?看向夏竹,问能不能给张名片。 夏竹工作室刚成立,她?自己也没名片,见状很尴尬地?笑笑,说目前?还没准备名片。 领导听完和颜悦色,也不生气,反而从兜里?翻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夏竹,顺带夸一句:“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挺有魄力。” 夏竹双手接下名片,求救似地?看一眼许默,许默不着痕迹地?在中间打了个圆场,将这茬接过。 这饭局吃得夏竹难受,左右都是大佬,对面还有姨父盯着,夏竹都不敢跟许默讲话。 直到散局,夏竹看着一个个走出包厢,她?才松了口?气,拍拍胸口?说心情跟坐山车似的。 许默闻言,在一旁笑着安慰她?:“你开工作室以后,要学着跟各路人打交道。凡事儿背靠政府容易得多。这样的场合多的是,回头练练就习惯了。” 夏竹闭了闭眼,扭头转了一圈,问:“姨父呢?” 许默:“走了?” 怎么可能走。 他俩刚走出包厢就在转角碰到送完人又回头的孟慷培。 夏竹看到孟慷培折返,第一想法是幸好?他俩离挺远,不像有私情的模样。 孟慷培是上海这边的一个商会会长,这次出席饭局也是因为这,只是没曾想碰到夏竹。 几个月没见,俩人在上海碰到,多少有点意外。 孟慷培打量的视线在两人身上逡巡一圈,最?后落在夏竹脸上,不动声色开口?:“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跟你小姨说在拍戏?” 夏竹咬了咬舌头,低垂着眉眼,小声撒谎:“……我工作室在上海,最?近接了个活儿,回来?签合同。” “……四?哥知道我在上海,说带我来?见见世面。” 没一句真话,所以底气不足。 孟慷培倒没怀疑夏竹的话,毕竟刚刚在包厢里?,许默确实在给夏竹介绍资源、人脉。 他扫了扫隔了两米宽的两人,没再纠结之前?的问题,转而问:“什么时候回北京?” 夏竹啊了声,不太确定:“下个月?得看剧组进度。” 孟慷培看夏竹紧张,也没再问,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直到人进了电梯,夏竹才满脸松懈地?蹲在地?上,认命道:“……完了完了,绝对完了。” 许默站一旁看着满脸苦恼的姑娘,漫不经心问:“什么完了?” 夏竹闭眼,深呼一口?气,一字一句地?吐出:“姨父回京肯定会跟小姨说在上海碰到我俩的事儿。到时候绝对知道咱俩领证了。” 许默勾唇一笑,很没眼力见地?回她?:“知道了也好?,你说是不是?” 夏竹吸气,口?不择言道:“是个毛线啊,小姨知道了我爸就知道了,我爸知道了……你就完了。” 许默顿了顿,面不改色反问:“你这意思是我这辈子?见不得人了?那咱俩结这婚到底有什么用?” 夏竹意识到这话有点过分,小声否认:“……我不是这意思。” “算了,知道了就知道了吧。大不了我陪你一起扛。” 许默被她?的义气逗乐,他扯了扯嘴角,淡定从容道:“用不着。真要被骂被打,我一个人扛得了。” “你要被骂,我多心疼。” 第68章 夏竹在上海待了?快一周, 这一周许默好像变得更忙了?。 许林的新闻一出,北京那边彻底乱了?套,各种小道消息层出不穷, 光夏竹听见的就好几个版本, 可听来听去都一个共识——许林完了。 许默也每天早出晚归, 不知道在忙什么。 夏竹琢磨着应该没她什么事儿了?, 决定第二天下午回横店。 剩下的戏如?果赶赶进度, 应该能在年前结束,她今年也?能回京跟家人一起安安心?心?过个春节。 当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 许默在饭店应酬喝得不省人事,林牧则怕出事,抽空给夏竹打了?个电话,让她去饭店接人。 夏竹吓一跳,一度怀疑林牧则是在跟她开玩笑,毕竟从她认识许默以来, 从来没见过他喝醉。 他这人向来有分寸,从不让自己处在失控的境地。 可这电话是事关许默的, 夏竹不敢大意, 挂了?电话, 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就匆匆换了?拖鞋,拿上玄关柜上的车钥匙出了?门。 电梯下行到车库,夏竹在一排排豪车中间?迷糊地转了?两?圈, 最后无?奈地摁了?下车钥匙, 车灯亮起时, 夏竹才在末尾的车位找到那辆银灰色宾利车。 夏竹松了?口气?,快步跑向宾利。 一口气?钻进驾驶座, 扣上安全带,打开林牧则几分钱发过来的定位,夏竹跟着导航开出车库。 饭店地址在虹桥区,开车过去一个多小时,夏竹在路上不敢耽误,车速开得挺快,好几次差点闯红灯。 一路上她都在困惑,许默今晚怎么回事儿,居然能醉到不省人事。 什么样的饭局让他喝到这个份儿? 这头林牧则在走廊外挂断电话,心?虚地瞄一眼?斜对面开了?一条缝的包间?,听着里头的动静,林牧则忍不住揣测,待会儿夏妹妹过来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今天宴请几位政府领导吃饭,管市场和经济这块儿的,一个二个都是人精,无?论许默和林牧则怎么陪都不肯松松口。 许默也?只能赔笑脸,在分寸之间?找到属于自己的缺口。 公司要在上海立足,除了?自身能力得硬,还得紧跟国家政策。 今天吃这顿饭是为了?将来企业上市,算是未雨绸缪,先占个坑。 林牧则本来想着这顿饭不难吃,没曾想骨头这么难啃,他把话说透了?都不见得有风,他急得脑袋疼,中途找了?个借口出来吹吹风,这才有了?刚刚那个电话。 听了?几句打太?极的话术,林牧则嗤了?声,收敛情绪,重新堆着笑脸走进包间?。 已经九点半,这个点不算早也?不算晚,可许默不想再继续演下去了?。 春喜 第94节 他站起身,拿过酒瓶给自己杯里倒了?半杯白的,端起酒杯,笑意清浅道:“今天打扰各位了?,实在是对不住。” “耽误各位领导这么久,我在这儿赔个罪。” 说着,许默仰头灌下杯里的白酒。 一口喝完,他醉意上来,直接脖子?红到耳根。 一旁的段景榆瞧见这幕,立马上前扶住许默的胳膊,许默笑着拂开段景榆的手,体贴地同几位领导说:“段秘,你送送几位领导。” “安全到家后回个信息。” 在座的都是人精,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是要结束饭局,不演了?。 几人笑着跟许默打了?几句官腔,先后走出包间?。 人一走,林牧则冷笑两?声,憋不住骂了?句:“都他妈是人精。” 许默瘫软地靠在椅子?里,手撑在桌沿不停地按压着酸疼的眉心?。 小徐作?为饭桌上唯一一个没喝酒的,瞧见两?个大老板都被灌得不要不要的,小声嘀咕一句:“……老板这酒量有点差啊。” 这话被一旁的林牧则听见,凉嗖嗖睨她一眼?,冷笑:“敢情不是你喝?” “改天有饭局我让你上怎么样?你喝酒我谈合作?。” 小徐委屈巴巴看?一眼?林牧则,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小声提醒:“……老板,我是公司hr啊,又不是公关经理,应该不至于要我去应酬吧。” 林牧则冷呵了?声,蛮横不讲理地说:“你现在是我秘书,替老板分忧解难怎么了??你是蠢的吗?没看?我俩都喝醉了?,不知道提前准备点水和醒酒药?” “再不济,你现在也?该给我找个代?驾,待会儿找人送我回去。你瞅瞅人段秘,人多贴心?,你呢?就一榆木疙瘩,屁用没有。” 小徐被说得哑口无?言,却又觉得哪哪儿不对劲。 过了?片刻,小徐很认真地说:“可是老板你只给我开了?八千工资,人段秘一个月好几万呢。” 林牧则:“……” 得,他算是明白了?。 他给自己找了?个祖宗。 许默本就头晕,被他俩这一顿争执,更是头疼欲裂。 他撑着身子?勉强站起来,脚步虚浮地走出包间?。 小徐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个劲地跟林牧则拉扯工资的事儿,明里暗里想涨工资。 林牧则一听就猜出了?她的小心?思,仰躺在沙发没理她。 小徐见林牧则脸色惨白地躺在沙发,被他吓到,连忙倒了?杯热茶递到他嘴边,林牧则凑着下巴直接就着喝了?热茶。 抬头瞥见小徐乖顺的眉眼?,林牧则心?一软,说了?句:“明儿给你涨工资。” 小徐立马眉眼?弯弯,捧着茶杯,趴跪在他面前,小声问:“涨多少?” 林牧则刚要说话,裤兜里的手机嗡嗡作?响,林牧则手脚无?力,睨了?眼?小徐,示意她捞手机。 小徐瞄了?眼?林牧则的裤兜,尴尬地伸进手指头……结果摸了?半天都没摸出手机。 林牧则被她摸得满身躁火,看?她还在四处点火,立马推开人,没好气?地掏出手机。 瞥了?眼?来电人,林牧则咽下满肚子?的气?,一骨碌地坐起身,笑眯眯接听电话:“夏妹妹到了??” 电话里,夏竹声音带了?两?分急切问:“几楼?哪个包间??” 林牧则瞄了?眼?门口,准确地说出数字:“12楼,包厢1203。” 小徐听见是女?声,偷偷瞥了?几眼?老板,摸着鼻尖问:“谁啊?” 林牧则还在生小徐的气?,很淡定地反问:“你管得着吗?” 小徐:“……” 许默从洗手间?出来,人清醒了?不少。 重新回到包间?,瞥见林牧则大半个身子?都挨到了?小徐身上,许默没眼?看?,拿上外套、手机就要下楼。 林牧则见了?,急忙阻止他:“哎,你等?等?,等?等?。” 许默停住脚步,回头没好气?地睨向醉得满脸通红的林牧则,淡淡问:“做什么?” 林牧则哪儿能让许默走,他还得看?好戏呢,想到这,林牧则挥挥手,阻止许默:“你等?两?分钟。我有话跟你说。” 许默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真在原地站了?两?分钟,结果林牧则支支吾吾半天,一句话没说出来。 意识到林牧则在耍他,许默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出包间?。 林牧则急得在背后不停喊他,许默充耳不闻,脚步虚浮地走到电梯口,摁下下行键。 等?林牧则追出来,电梯已经开始运行。他拍拍大腿,喊了?句完了?。 这下也?顾不上跟小徐打情骂俏了?,林牧则拍拍小徐的肩膀,让她回包厢拿东西。他则给夏竹发短信,告诉她,许默已经下楼了?。 这地儿不好停车,夏竹转了?好几圈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停车位。 等?她拿着车钥匙钻出车厢才知道外面多冷,风跟刀子?似的往她身子?里钻。 没走两?步就冷得她牙齿打架,她抱着胳臂,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出门忘了?换衣服,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睡衣,无?奈叹气?。 嗡嗡嗡—— 手机里多了?两?条短信。 夏竹停在原地,低头看?向屏幕—— 「夏妹妹,你要没进电梯就在大堂等?,老许下来了?。」 「老许估摸着醉得都认不出人了?,你多担待。」 夏竹边看?边皱眉,这得醉得多严重?都认不出人了?? 她看?完信息,抬头看?了?眼?酒店的名字,确认无?误后缩着脖子?走进风中。 走到一半,夏竹透过玻璃,瞧见大堂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 对方脚步踉跄,看?起来确实醉得不轻,有几步七倒八歪差点撞上柱子?。 夏竹吓不轻,急忙跑过去喊了?一声:“许默。” 许默还维持着一丝理智,听见呼声,许默下意识抬眸看?过去—— 大冬天的,夏竹穿着一套单薄的薄荷绿睡衣,披着长长的头发,裸/露着脚踝,满脸焦急地朝他走过来。 那一瞬,许默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密密麻麻的疼。 呼唤声越来越近,那张白皙干净的小脸也?越来越清晰,许默心?底压制不住的情绪也?一骨碌地冒出来,他看?着她,向来冷静自持的眼?里多了?一道小小的人影。 下一秒,许默大步走向门口,在夏竹下一句呼唤前一把将人抱进怀里。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夏竹耳根,夏竹怕痒,下意识想往后撤,结果被许默的手指摁摁在了?怀里。 他手上力度收紧,大衣撑开将她拢在温暖的怀抱,夏竹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气?,意识到他醉得不清。 夏竹眨眼?,揪着他的衣服问:“你到底喝了?多少啊?” 许默冰凉的嘴唇贴在她夏竹脆弱的脖颈,亲了?几下,他俯身落在夏竹的耳朵,醉醺醺地说:“小夏同志,我从未后悔跟你结婚。” 这句话宛如?一个平地惊雷,炸得夏竹不知所措。 她僵硬地缩在许默的怀里,抬头却见他眼?底酝酿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欲念横生的同时,爱意也?毫不掩饰。 林牧则追着下来,瞧见大厅里抱得紧紧的两?人,啧啧两?声,故意打扰:“你俩大庭广众下撒狗粮还让不让人活了?。” “今天这事儿算我的,明天你酒醒了?可别?怪我大半夜喊夏妹妹一个人出来接你。” “段秘呢?小徐你学学人,说送人就送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的亏夏妹妹来得及时,否则今晚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夏竹刚听到许默的表白,现在又被林牧则明晃晃的调侃,她满脸羞涩,不好意思地推开许默。 许默被她推得晃了?晃身子?,还不忘将自己的大衣披在夏竹肩头,替她扣上扣子?。 夏竹穿上许默的大衣跟小孩穿大人衣服似的,长得都快拖地了?。 不过穿上暖和多了?,她也?没拒绝。 许默经此一遭,清醒不少,他握住夏竹冰凉的手指,偏头睨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林牧则,很没意思地问一句:“你闲的?” “这么晚给她打电话干嘛?” 林牧则啧了?声,看?不惯许默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要不给夏妹妹打电话,你今晚能享受这一遭?” “我要是喝醉了?有老婆来接我,我得多大的福气?啊,估计做梦都会笑醒。你现在占了?多大便?宜,别?搁这儿欺负我没女?朋友啊。” 说到这,林牧则瞥向身旁还没消化事实的姑娘,故意问:“小徐,要不咱俩凑合凑合得了??” 小徐惊悚地瞪一眼?林牧则,猛地摇头:“我才不要!” 林牧则挑眉,语气?危险了?两?分:“怎么就不要了??我哪儿点差了??” 小徐摇头晃脑拒绝:“反正我不要。大老板洁身自好,是个好人。老板你太?花心?了?,我才不要跟你谈恋爱。” 林牧则气?笑,指着小徐问:“故意的是吧?信不信我明儿就辞了?你。” 小徐不甘示弱地顶嘴:“那我去劳动仲裁告你。” 夏竹搂住许默的手臂看?好戏,见小姑娘特有骨气?,还把林牧则气?不轻,夏竹偷偷问许默:“这小姑娘就是招周娆进公司那位?” “……林牧则喜欢的对象?我怎么觉着小姑娘好像不喜欢他啊。” 许默瞥了?眼?不嫌丢人的林牧则,煞有介事地点头:“是这姑娘。” “不过你没看?错,小徐确实对林牧则不感兴趣。” 说到这,许默故意提高音量,幸灾乐祸道:“林老板作?风确实不行,难怪表白被拒。” 林牧则那叫一个气?。 懒得再跟小徐扯,他拿了?衣服就往外走,路过夏竹俩,还不忘挖苦一句:“你就得意吧你。” 许默笑得那叫一个得意,仿佛打了?一场胜仗似的。 林牧则没眼?看?,啧了?两?声,头也?不回地走出酒店。 小徐惶恐地看?着林牧则走远,小心?翼翼问许默:“大老板……老板不会开了?我吧?我刚找的工作?呢。” 春喜 第95节 许默心?情颇好地劝她:“甭担心?,他不开你。要真开了?你,我捞你回来。” 小徐得了?保证,同许默感激地笑笑,下一秒不放心?地追出去。 夏竹目睹全过程,忍不住感慨:“林牧则这是踢到铁板了?吗?以前也?没见他这么生气?过。” 许默懒得再讨论林牧则的事儿,等?人一走,他身子?没力气?地靠在夏竹身上,可怜巴巴地说:“汤圆儿,我头晕。” 夏竹突然被一堵墙靠过来,人往后倒,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她圈住许默的手臂,好脾气?地问:“啊?那我扶你?” 许默放心?地说:“扶吧。” 他是真晕,在包厢光白的就喝了?快三斤,还不提红的。 夏竹好不容易将许默塞进车里,累得她够呛。 中途许默的手机响,夏竹看?他醉得睁不开眼?,伸手去捞他裤兜。 结果手刚伸进他裤兜就被他牢牢锁住手,他睁开眼?,视线落在她脸上,声音沙哑问:“干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夏竹感觉他看?她那一眼?,像看?陌生人似的冷漠。 夏竹咽了?咽口水,小声道:“有电话。” 许默似是听出了?夏竹的声音,果断松了?手,疲倦道:“你帮我接。” 夏竹哦了?声,伸进两?根手指头,小心?翼翼地捞出手机,期间?不小心?碰到他的大腿,触感梆硬。 是段景榆打来的电话,夏竹滑动接听,很自然地喊:“景榆哥?” 许默听到景榆哥三个字,蹭地一下睁开眼?,满眼?幽怨、不满地盯着夏竹,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夏竹莫名心?虚,移开眼?接电话。 段景榆愣住,下意识问:“汤圆儿?怎么是你?老板呢?” 夏竹瞄一眼?旁边喝醉的某人,小声道:“他在我旁边,我现在送他回去。” “景榆哥,今晚你辛苦啦。他就不用你管了?,我会照顾他。” 段景榆多聪明的人,几句话就想通了?前因后果,在电话那头嘱咐几句就挂了?电话。 夏竹刚把手机扔扶手箱,旁边的男人就凉嗖嗖地吐槽:“景榆哥?他算你哪门子?的哥?” 夏竹:“……” 算了?,不跟醉鬼计较。 许默却不罢休。 醉了?酒后跟换了?个人似的,语气?酸酸道:“也?没见你叫我哥。” “怎么,他给你买钻戒,给你送房子?,陪你吃饭了??” 夏竹蹙眉,忍不住反驳:“话不能这么说……” 许默胡搅蛮缠问:“那怎么说,你说说?” “我——” 夏竹话音未落,一旁的男人突然解了?安全带扑过来,吓得夏竹当场尖叫,连忙把车停在路边。 还没等?她缓过来,男人已经掰过她的脸,毫不顾忌地亲了?上来,夏竹吓得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迷迷糊糊中,夏竹隐约听到男人在她耳边嘀咕:“你只能叫我哥。” “只能跟我睡。” 第69章 “只能跟我睡。” 许默的话音刚落, 夏竹只觉一个惊雷炸破,吓得她说不出话。 滚烫的呼吸喷在脸颊,夏竹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不经意间好像瞧见了他眼底浓浓的占有欲。 这是夏竹不曾见过的许默, 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平日的正经、古板全都消失, 如今的他是个很会调情的高手。 不得不说, 她好像很容易地住进了他那双看似多情却薄情的桃花眼里?, 也很容易地被他蛊惑,成?为他唾手可得的猎物。 喝醉的许默好像没了平日的克制, 想做什么做什么,夏竹怕他在大马路上就把她就地正法,哄了好一会儿才让他乖乖回到?副驾驶。 等她撑着上半身去给他系安全带时又被逮住亲了好几分钟,好不容易把人?哄好,夏竹马不停蹄地将?副驾驶的安全带插入卡扣,然后启动引擎往酒店开。 半路上生怕他再次爬起?来, 她开得战战兢兢,遇到?交警都莫名心虚。 许默醉得不轻, 折腾没多久就闭上眼睡着了。 抵达车库, 夏竹一个人?捞不动他, 又打电话请酒店工作人?员帮忙才把人?弄回房间?。 等待途中?, 夏竹松开安全带,弯腰爬过扶手箱凑近偷偷观察他。 他侧着脑袋睡得很安稳,双眼皮被拉宽, 中?间?有一道小小的痕迹, 皮肤状态很稳定, 即便长时间?熬大夜也没有一个痘痘。 夏竹嫉妒地隔空抓了两把他的脸,然后退回座椅, 仰头叹了口气。 联想到?刚刚酒店大堂门口,他搂着她说的那句话,夏竹想,这人?或许已经爱上她了。 夏竹还没想清楚,车窗外?多出一道身影,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敲响车窗,低声问?:“是夏女士吗?我是酒店经理小陈。” 降下?车窗,夏竹与人?隔空对视片刻,点头答应。 两人?合力将?许默拖出副驾驶,扶着上楼,中?途夏竹还不忘折返回去拿包。 将?人?扔床上,夏竹累得坐在床尾喘气。 酒店经理功成?身退,离开前还不忘阖上最后一道门,为两人?让出独处空间?。 缓了片刻,夏竹回头看一眼睡得不省人?事的某人?,撇撇嘴,自?己起?身去浴室洗澡。 磨蹭一个多小时出来,躺在床上的男人?突然消失了。 夏竹诧异,在几百平的房间?找了大半圈才听到?客卧的洗手间?里?传来冲水的声音。 她寻声跟过去,抬头就见许默踉踉跄跄地走出来。 他手上、脸上都是水渍,睫毛被水打湿,挂着几滴水珠,莫名好看。 西装外?套不知何时脱掉,只穿了件衬衫,领带早已经不知所踪,领口两颗纽扣被解开,露出一小块皮肤,性感得要命。 夏竹站在门口看到?这幕,忍不住眨眼,她还以为人?消失了呢。 虽然许默脚步依旧不太稳,可这一下?似乎清醒了不少。 夏竹凑上前,够长脖子往洗手间?瞄了眼,又将?目光落在许默身上,好奇地问?:“你刚刚吐了?” 许默暂时恢复了七分理智,可眼底依旧弥漫着醉意,闻言他轻睨一眼夏竹,语气淡淡问?:“怎么?你很想看我吐是吧?” 夏竹嘿嘿笑了笑,谦虚地摇头:“哪儿能啊。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看起?来,你酒量不咋样呀。” 男人?的胜负欲体现在各个方面,许默也不知道是醉了还是不想认输的缘故,听夏竹这么说,许默掀开眼皮,凉嗖嗖地回她:“等你喝完两三斤白?酒,大半箱啤酒的时候就知道我酒量怎么样了。” “我现在还能好好站这儿跟你说话,已经算不错了。” 两三斤白?酒?真当她没点数是吧? 真喝完不得进医院躺半个月? 夏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问?:“你知道你喝酒后有个很大的问?题吗?” 许默定定地看向人?,态度说不出的随意:“什么问?题?” 夏竹撇嘴,小声嘀咕:“……跟喝了假酒似的,口气挺大啊。” 许默:“……” 沉默了不知多久,许默手扶着门框,很认真地说:“以后不喝这么多了。” 夏竹被他的表现逗笑,眉眼弯弯,如?一轮弯月。 许默见状也不跟她计较了,头晕得厉害,他错开夏竹时,瞥一眼她湿漉漉的头发,忍不住提醒:“头发吹干了睡。” 夏竹吸了口气,忍不住吐槽:“你话好多。” 许默:“……” 得,这就开始嫌弃了是吧。 一会儿嫌他口气大,一会儿嫌他话多。 等夏竹吹完头发出来,许默已经洗完澡躺在了床上。 他整个人?像被夺了魂似的,双手枕在后脑勺,双腿直挺挺地靠在床沿,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吧嗒—— 夏竹关了灯,打开床头灯,掀开被子爬上床,毫不掩饰地滚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身子取暖。 她体寒,冬天手凉脚冷,人?跟冰坨子似的。 夏竹的脚刚挨到?许默的小腿,许默就冻得缩了缩腿,睁开眼瞥向满脸写?着「我就是故意的」、「做了亏心事也不害怕」的人?,蹙眉问?:“找人?给你开两副中?药吃?” 许默嘴上嫌弃,行动上却没有,他伸手将?人?搂进怀里?,温热大手包住夏竹冰冷的小手,双腿与夏竹的小腿纠缠在一起?,一边无偿给她分享热源,一边无奈叹气:“你身上小毛病挺多。” 夏竹蹭地一下?抬头,不服气地问?:“我毛病哪儿多了。” 许默抬手摸上夏竹的脸,指腹触碰到?她的眉眼,喉咙里?溢出轻笑:“你自?个儿知道。” 身边躺了一冰棍,许默自?己都觉得冷,他裹紧被子,再次提及:“过两天我回京找人?给你开几副中?药吃。” 夏竹一听到?中?药就头疼,想也不想地拒绝:“我不要,太苦了。” 许默发挥他「为人?师表」的作用?,语重心长道:“良药苦口。” 夏竹:“……” 聊着聊着,夏竹便躺在许默怀里?闭了眼。 许默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嘴角勾了勾,声音低低道:“睡吧,晚安。” 春喜 第96节 — 18年春节前夕,发生了一件大事—— 许代山被上面的人?叫去谈话。 夏竹得到?小道消息时人?在横店拍最后几场戏。 沈妍那天跟周肆一起?回大院吃饭,结果车刚到?门口就撞见几个穿制服的人?从许家出来,走在最前面的人?则是许代山。 虽然只是被叫去谈话,可来这么多人?,到?底是有些稀奇。 沈妍私下?跟夏竹讨论起?这事儿,夏竹还很困惑,这次许叔到?底是因为什么被叫去谈话。 没等夏竹想明白?,夏竹就被江逢叫去掌机,她只能把这些疑惑揣回肚子里?,打算等晚上再细问?。 最后几场戏都是大戏,夏竹忙得不可开交,整天不是盯镜头就是跟演员导戏,偶尔还得充当杂工,帮忙打板什么的。 沈嘉礼从那天见面后一直待在横店,他第一次看夏竹忙工作,刚开始还有点稀奇,看到?最后觉得她挺敬业的。 或许是专业不同,沈嘉礼在片场没江逢毒舌,每次夏竹挨骂,沈嘉礼还能为她说两句好话。 久而久之,夏竹居然能跟沈嘉礼坐在同一个饭桌吃饭,饭桌上夏竹单方面跟沈嘉礼吐槽江逢。 沈嘉礼每次都左耳进右耳出,出了饭店就当没听见。 夏竹那叫一个开心,拍拍他的肩膀,夸他:“你这人?适合做朋友,仗义?啊。” 沈嘉礼听到?朋友二字,寡淡地睨她一眼,语调凉了三个度:“谁要跟你做朋友?” 夏竹啊了声,疑惑不解问?:“你不想跟我做朋友?” 沈嘉礼还没来得及回应,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江逢看见两人?,似笑非笑说:“他要不是喜欢你,能在剧组待这么久?” 夏竹彻底懵住了。 她可不喜欢沈嘉礼啊。 沈嘉礼被揭穿,眼神颇冷地瞪向江逢,埋怨意味十足。 江逢耸耸肩,幸灾乐祸道:“我看你憋屈这么久,顺带帮个小忙。” 沈嘉礼冷笑:“要你管。” 江逢啧了声,慢悠悠走开,给两人?让出说话的空间?。 夏竹抿了抿嘴唇,纠结地望向沈嘉礼,在想怎么拒绝他,结果还没组织好语言,沈嘉礼便先声夺人?道:“我不喜欢你。别多想。” 沈嘉礼这么一说,夏竹彻底松了口气,她拍拍胸口,了然地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了。” “我猜你也不喜欢我,毕竟我大你好几岁。” “而且……我已经结婚了。” 沈嘉礼本来想说你年龄不大,结果听到?那句「我已经结婚了」,沈嘉礼彻底愣住。 他缓了几个呼吸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他定地看她两眼,语气尽可能平静地问?:“你结婚了?” 夏竹很淡定地点头:“对啊。领证大半年了。” “只是家里?还不知道……” 沈嘉礼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了声,毒舌道:“隐婚?” “你老公得多拿不出来才让你隐婚。这么看,你这婚结得也没意思。” 夏竹:“……” 这人?说话挺扎心的啊。 她咬了咬牙,忍不住为许默正名:“他挺好的,是我要隐婚。” “而且,我这婚结得也挺有意思的。” 沈嘉礼哦了声,转身就走,没理她。 看样子是真生气了啊。 这一茬很快被夏竹忘记,她当晚接到?丁舒桐的电话,说夏崇惟在回京的路上遭遇车祸,目前已经送医院抢救,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夏竹吓得不轻,立马买票回北京。 得知这消息的人?不多,媒体那边也被封了口,可等夏竹的航班抵达北京,最先给她打电话的人?却是许默。 彼时飞机刚停稳在停机坪,她迫不及待地开机,一个北京本地号码的电话跳入屏幕。 夏竹很快拨回电话,电话里?,许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温和:“你别慌,证件什么的别弄丢了。” “我在国内到?达2出口等你。” 夏竹被他平静的口吻安抚住,在飞机打开舱门前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等待通行。 她透过舷窗望向外?面,停机坪的地灯发出微弱的光芒,远处的天漆黑一片,看不清任何景色。 夏竹抚摸着不停跳动的胸口,在空姐的温柔提示中?,拿上包疾步走出飞机。 她走vip通道,不用?排队,很快便找到?国内到?达2出口。 刚出去就看见不远处的柱子下?站了一个男人?,对方穿着深色大衣,拿着手机,正在低头发消息。 夏竹下?意识看了眼手机,果真看到?微信里?躺了两条未读短信。 「出来了吗?」 「别着急。」 夏竹摁灭手机,隔着人?群,扯着嗓子喊了声许默。 许默听见动静,下?意识抬头看向夏竹所在的方向。 两人?隔空对视两眼,许默将?手机扔进大衣口袋,大步流星走向夏竹。 两人?碰面,夏竹来不及寒暄,握住他的手,满脸急色地问?:“我爸怎么样了?” 许默回握住夏竹的小手,察觉到?她在颤抖,安抚地说:“人?应该没生命危险。” “可能受点小伤。” 夏竹蹙眉,情绪还是有些紧张:“怎么突然出车祸了?” 许默扶住夏竹的肩膀,低声道:“上车再说。” 夏竹也意识到?这里?人?多眼杂,不是个说话的好地儿,她了然地嗯了声,跟着许默上车。 刚钻进后排,夏竹抬眼瞥了眼开车的人?,见是段景榆,夏竹松了口气,扭头继续问?许默:“……我爸怎么突然出车祸了?” 许默沉默地看她一眼,还是说了实情:“估摸着是被人?泄露了行踪,从机场出来就有人?跟踪。” “到?半路被别车,不小心撞上了护栏。” 夏竹听得心惊胆战,连连蹙眉,她拍着胸口,满肚子的疑惑不知道从哪儿问?起?。 半路丁舒桐打电话过来,说同车的林旭白?已经出抢救室,刚送进重症监护室观察。 夏崇惟小腿骨折,轻微脑震荡,没生命危险。 夏竹听到?这消息,手脚发麻地瘫坐在座椅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丁舒桐没听到?回应,担忧地问?:“你到?哪儿了?” 夏竹在许默的眼神示意下?慢慢回神,有气无力道:“刚到?机场。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 丁舒桐顿了顿,嘱咐:“自?己注意点安全,别乱了心。” “医院没大事,你爸只受了点轻伤,人?已经醒了。” 至于刚送出重症病房的人?不是夏崇惟,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挂断电话,夏竹手脚冰凉地靠在许默身上,脑子一片空白?。 过了许久,夏竹短暂理清目前的情况,开口问?:“……许叔被叫去谈话了?” 许默抚摸着夏竹的后背,一边安抚她的情绪,一边点头:“早上去的。” 夏竹抓紧许默的衣袖,困惑问?:“严不严重?为了什么?” 许默淡淡笑了下?,视线落在她脸上,故意跟她开玩笑:“这么担心他?” 夏竹无言:“……我就问?问?,哪儿担心了。” 许默瞥她一眼,隐晦地说:“情况未定,上面口风紧,探不出什么。” 夏竹哦了声,朝许默那边偏了偏脑袋,压低音量问?:“那许林呢?” 许默倒是把这事儿忙忘了,许林前两周进去的,上面还在走程序,一时半会说不准。 他握住夏竹的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她柔软的手指骨节,声音平静道:“应该掀不起?波浪。” 或许是堆积的事儿太多,许默没了平日的松弛,神情多了几分严肃,面对夏竹的疑问?,他也只能挑轻松地问?:“你戏拍完了?” 夏竹搓了搓手指,低声道:“快了,过两天就杀青。” 许默捏着她的头发丝把玩片刻,突然问?:“等事儿都处理完,我们搬去上海住?” 夏竹被许默的话问?倒,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皮,好奇问?:“住哪儿不都一样吗?” 许默顿了顿,承认夏竹的话有道理,他就是这么随口一说,至于定居在哪儿,他也不确定。 私心来说,他挺喜欢北京这座城市。 只是北京事儿太多了,他懒得一一应付。 如?果许家出事儿,文琴恐怕不会在北京待下?去,他也不会放着文琴不管。 那份离婚协议许代山还没签字,他得探探文琴的口风,确定没有转圜的余地才去想办法让人?签字。 只是,怎么会突然闹离婚? 思绪到?这,许默收回目光,轻声说:“先去医院,其余的再说。” 夏竹点头啊了声,十分信任他:“行啊。” 许默:“……” 段景榆开车很稳当,走的又是不堵的路段,夏竹得知夏崇惟没大碍后,心思开始活跃起?来。 她虽然最近这段时间?人?不在北京,可隐约还是能感觉到?北京这边的局势不稳定。 春喜 第97节 察觉到?许默接下?来或许有大动作,夏竹视线缓缓落在许默身上,很轻很淡问?:“……你跟许叔这是要拿到?明面了吗?” 许默不想夏竹参与进来,也不想她知道太多,听到?夏竹的问?话,他故作淡定地反问?:“我跟他怎么了?” 夏竹一探便知许默不想多说,她撇撇嘴,没再问?。 车厢陷入短暂的沉默,直到?车子快要抵达医院,许默才不紧不慢出声:“你别管,我来处理。行吗?” 夏竹眨眼,轮得到?她说不行吗? 许默秒懂她的疑惑,很淡定地拒绝:“不能。” 夏竹:“……” 霸道! 第70章 车祸发生时夏崇惟正准备回西城, 谁知道半路被跟车。 察觉到?有人跟踪,夏崇惟的司机忙着甩开后车,结果在一个交叉路口, 一辆银灰色面包车突然直直撞过来。 司机为了避开那辆面包车, 只能猛打方向盘, 结果撞上护栏。 事故发生后, 司机当场昏死?, 坐后排的夏崇惟被困在座椅里不能动弹,由于不在护栏那?侧, 受到的冲击比较小。 至于他的学生林旭白恰好坐在靠窗那?侧,当场被撞得满脸血。 车头直接撞碎,冒出滚滚浓烟。 昏迷前,夏崇惟死?死?抱着怀里的公文?包,翻出兜里的手机拨打了110。 夏崇惟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醒来第一件事不是担忧自?己的安危, 而是问他的公文?包去哪儿了。 丁舒桐打完电话进病房,见夏崇惟满世界的找公文?包, 立马将搁置在茶几的漆黑色、染了血迹的公文?包交给夏崇惟。 她?赶到?医院就见夏崇惟死?死?抱着公文?包不放, 任凭护士、医生怎么拿都拿不走, 丁舒桐知道这公文?包对他很重要, 上前凑到?夏崇惟耳边,小声说,她?帮忙保管, 不会丢。 昏迷中的夏崇惟听到?丁舒桐的保证, 这才放手。 夏崇惟拿到?公文?包, 想也不想地查看包里的东西,见纸质资料还?在, 夏崇惟坐在病床上,抚摸着胸口,暗自?松了口气。 丁舒桐见夏崇惟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忙着找公文?包,忍不住问:“姐夫,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夏崇惟将公文?包放回枕头底下,言语晦涩道:“一些重要资料。” 丁舒桐见夏崇惟不愿明说,也不再多问。 她?刚安排完医院的事儿,给开会的孟慷培打电话说完车祸的情况,对方沉默片刻,给她?下了定心丸:“别担心,人没事儿就好。” “我会马上结束,让姐夫别急,医院的事儿等我过?来处理。” 夏崇惟扫了扫四周的环境,知道人在军总医院,他情绪还?算稳定地问:“旭白情况怎么样?小刘呢?他是不是伤挺重?” 丁舒桐第一时间接到?车祸通知,她?那?时在陪老太太散步,怕老太太情绪波动大,丁舒桐没敢告诉老太太。 而是找了个借口先送老太太回家?,她?火速赶往医院。到?医院,丁舒桐最先见到?的便是夏崇惟的学生林旭白,彼时那?学生满身是血,躺在单架床上看着格外渗人。 她?还?没来得及问两句,医生就将人推进了手术室。 想到?这,丁舒桐握了握手指,蹙眉说了实情:“不怎么好。” “小刘……当场没了。车头损毁严重,他伤势最重,120赶到?现场,小刘由于失血过?多没救回来。至于小林,他目前身体多处骨折,人刚出手术室,现在人在重症监护室,还?没醒。” “小刘的家?属都在外地,我刚联系上,可能明天才能赶到?北京。小刘的遗体还?在停尸房,打算等家?属到?了再送去火葬场。” 夏崇惟听见这情况,脸色立马黑下来,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去看看。” 丁舒桐见状急忙阻止他拔针,“姐夫,你别冲动。” “你先躺着,我去问问医生,看能不能动。” 夏竹同许默赶到?医院,撞见的就是这幕。 夏崇惟不顾丁舒桐的阻拦,执意要起身去看其他两位受害者。 夏竹吓不轻,也顾不上身后的许默,急急忙忙跑进房间,拦住夏崇惟:“老夏,您干嘛呢?身体还?要不要了?” 夏崇惟身体本?来就没恢复,虽说没有生命危险,可到?底受了伤,被夏竹这么一推搡,直接坐回了床上。 夏竹看夏崇惟冷静下来,拍拍胸口,紧张地问:“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出车祸了?” “老夏你没事儿吧?哪儿疼啊?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 夏竹这一溜烟的问题惹得丁舒桐都愣了,她?叹了口气,伸手拉住夏竹的胳膊,眼神示意她?这会儿别去刺激夏崇惟。 夏崇惟经这一闹也冷静下来。 他坐在病床边,看一眼手背上跳针的针管,跟丁舒桐说:“舒桐你去叫一下医生,针管冒针了。” 丁舒桐闻言,瞧向夏崇惟的手背,见针管里已?经渗血,她?立马转身去喊医生。 走出病房,瞥见病房门口站着的许默,丁舒桐脚步一顿,想要问点什么,脑子突然被卡住了似的,蹙着眉一言不发往护士台走。 许默刚问完车祸详情,回头撞上丁舒桐,正准备打招呼,结果还?没出声,对方便错开他往前走。 许默在门口站了片刻,见病房里的父女俩有话要说,没去打扰,而是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拨了通电话。 病房里,夏竹看着穿着条纹病服,额头包裹着纱布,捂着手背,瘦得只剩骨头的夏崇惟,忍不住心疼:“……老夏你是没吃饭吗?怎么瘦这么多。” 夏崇惟勉强同女儿笑了下,心里却在思索这次车祸到?底怎么发生的。 到?底是谁暴露了他的行?踪,他刚出机场就被跟踪,一路没给他半点喘息的时间。 证据他刚拿到?手,还?没来得及送到?法院就遭遇车祸,后面?的人胆子不小。 小刘跟了他十几年?,见过?不少大场面?,车技更是又稳又娴熟,若不是那?辆突然冒出来的面?包车,不可能躲不过?跟踪。 看来,他猜得不错。 老许确实参与进去了。 夏竹没听见夏崇惟的回答,蹙了蹙眉,敏锐地问:“……车祸不是意外是人为?” 夏崇惟见夏竹满肚子的疑惑要问,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夏竹坐下说。 夏竹困惑地眨眨眼,还?是听从夏崇惟的话坐在了他身边。 刚坐下,便听夏崇惟问:“拍戏条件这么辛苦?看你瘦成?什么样了。” 夏竹诧异地瞄一眼夏崇惟,不满道:“现在是讨论我的时候吗?现在重点是你。” “老夏,要不是小姨打电话告诉你出车祸了,你是不是又想瞒我呢?” 夏崇惟抬手摸了摸夏竹的后脑勺,看向她?的眼神充斥着温柔、宠溺,“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跟你说干嘛?你能帮我扛伤,还?是能帮我处理工作?你小姨就是大惊小怪,一点小事儿就放大,别听她?的。” 夏竹就知道夏崇惟会这么说,从小到?大,夏崇惟遇到?什么问题从来不肯跟夏竹说。 无论夏竹多大,他都把她?当小孩看,恨不得她?这辈子都不经历一点挫折、困难,所以对她?向来报喜不报忧。 夏竹也能理解,只是有时候有些挫败,自?认她?这个女儿当得一点都不称职。 想到?这,夏竹无奈地撇撇嘴,转移话题:“旭白哥也跟你同一个车吗?他怎么样了?” 夏崇惟叹气:“人在重症监护室,我也没看见人。估摸着伤得不轻。” 夏竹见老头眉眼间露出挥之不去的难过?,小声道:“我待会儿替您去看看他。” 夏崇惟闻言,宽慰地笑了笑,说,“行?,你去。帮爸爸看看你旭白哥,反正在我这儿,你旭白哥人不错,跟你挺合适。” 夏竹一听夏崇惟这意思就是想撮合他俩,她?偷偷瞄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想起许默还?在外面?等,她?蹙了蹙眉,小声嘀咕:“您能别乱点鸳鸯谱吗?上回在上海也说你有个友人之子不错,结果那?人也不靠谱啊。” “旭白哥虽然是你学生,可我觉得……他只适合做哥哥,不适合做男朋友。而且,人旭白哥也不见得会喜欢我啊,你不怕人有喜欢的姑娘了啊。” 夏崇惟轻微脑震荡,坐久了头疼。 听夏竹这一番讲述,他也意识到?不能逼迫夏竹,不然这丫头准跟他闹。 夏竹见夏崇惟头疼,立马扶着他躺下,又出去找医生。 她?刚走到?门口,丁舒桐便带着大群医生、护士走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院长,紧跟其后的是几个主任医师。 夏竹见人太多,主动避让在一侧,直到?人都走进病房,确认夏崇惟情况稳定后,夏竹才偷偷钻出去找许默。 找了大半圈都没找到?许默,夏竹还?以为他回去,掏出手机准备问他在哪儿,结果电话还?没按出去,就见许默从安全通道那?扇半开的门里钻出来。 他刚打完电话,情绪还?沉浸在那?通通话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直到?夏竹走到?跟前,提高音量喊了声,许默才回神。 垂眸对上夏竹关切、疑惑的目光,许默阖了阖眼皮,掩盖住情绪,态度温和问:“夏叔情况怎么样?” 夏竹咬了咬嘴唇,抱着手臂,无奈摇头:“轻微脑震荡,小腿骨折,其余没什么。” “不过?……旭白哥的情况好像有点严重,老夏挺担心的。” 许默站在原地,低头看着夏竹,一言不语。 夏竹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咬了咬嘴唇,小声嘀咕:“老夏好像不想我参与进来,我问什么都不肯说。” “但是我觉得这次车祸不简单,肯定不是意外。他到?底在查什么啊?是不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许默滚了滚喉结,避开夏竹滚烫的视线,含糊不清道:“我也不清楚。” 说到?这,许默语重心长提醒夏竹:“夏叔既然不说,肯定有他的道理。这事儿你别管了。” 夏竹撇撇嘴,神色迟疑地瞥一眼许默,警觉地问:“你是不是有事儿瞒我?” 许默顿了顿,举起双手,满脸无辜问:“你这是怀疑上我了?” 夏竹瞪他一眼,问:“那?你有没有骗我?” 许默一口回绝:“没有。” 夏竹见问不出什么,翻了个白眼,没再纠结一些有的没的。 许默看她?不再追究,默默松了口气。 沉默片刻,许默插兜问:“还?记得夏叔身边那?个姓刘的司机?” 春喜 第98节 夏竹啊了声,毫不犹豫地点头:“记得,小时间他经常给我买糖葫芦。” 许默想起夏竹小时候馋糖葫芦的样,忍不住笑了下,低声说:“老刘在这场车祸里当场没了。” “人在停尸房,家?属未到?。目前警方还?在调查车祸详情。是人为还?是意外,很快就知道了。” 许默没说他刚收到?一段视频,视频里车祸发生前两分钟,一辆银灰色面?包车突然从路口冒出来,横冲直撞地撞向夏崇惟的车,怎么看都不像是意外。 当然,这只是许默的猜测。 警方没公布前,是无法定性这次车祸原因的。 这事儿牵扯不明,短时间内恐怕很难查清真相。 夏竹还?沉浸在「经常给她?买糖葫芦的司机叔叔当场去世」的消息里没出来,母亲去世后,她?跟老夏相依为命,有两年?老夏工作繁忙,怕照顾不好她?,经常把她?带到?单位供着。 老夏忙工作的时候,夏竹就跟司机叔叔玩儿。 直到?小姨回京,夏竹才结束跟随老夏那?段东奔西跑的日子。 可这个司机叔叔,夏竹一直记得。上次碰面?司机叔叔还?说,他儿子年?底结婚,没曾想遭遇如此变故。 夏竹有些难受,她?拽住许默的手臂,颤着音问:“刘叔叔在哪儿?我想去看看他。” 许默察觉到?她?情绪不对,低头落向她?通红的眼眶,想也没想地回握住她?的手,小声安慰:“我带你过?去。” “别哭。” 夏竹习惯性地贴近许默,她?双腿发软,差点走不动路,若不是许默及时扶住她?的肩膀,恐怕她?走几步路就跪倒在了地上。 只是他俩都没想到?,会碰到?送院长出来的丁舒桐。 两人刚好路过?病房,丁舒桐送走人,转身就瞧见两人姿态亲密地抱在一起,夏竹的手紧紧攥住许默的衣袖,眼里满是信任。 丁舒桐不是傻子,只一眼就看出两人关系不一般。 况且上个月孟慷培从上海回到?北京,在自?家?饭桌上曾隐晦地提过?一嘴,说他在饭局上碰到?了俩人,许默在给夏竹牵桥搭线,介绍资源、人脉。 最初丁舒桐并没当回事儿,毕竟有13年?的教?训,她?想着以夏竹的性子不可能放下自?尊再去跟许默扯在一起。 至于许默,他这孩子打小心思就深重,虽然性格沉稳、靠谱,做事儿圆滑,她?也欣赏,可真要跟夏竹在一起,她?又觉得这人城府过?深,夏竹玩不过?人家?。 老太太倒是开过?两次玩笑,说俩孩子要是能再续前缘,也是他俩的造化?。 可丁舒桐是坚决不同意的。 思绪到?这,丁舒桐轻轻阖上病房门,回头瞧一眼已?经睡下的夏崇惟,抬眼看向还?拥在一起的两人,脸色难看地同夏竹叫了声:“你跟我过?来。” 夏竹察觉到?丁舒桐的脸色变化?,心惊胆战地舔了舔嘴唇,手指无力?地松开许默的胳膊,艰难地挪动步伐。 还?没迈出两步就被许默一把拦住,他拽住夏竹的手腕,毫不怯场地对上丁舒桐审视的目光,依旧保持着理智问:“桐姨,她?胆子小。” “您先跟我聊?” 第71章 三人僵持在走廊, 气氛说不出的冷凝。 夏竹害怕与丁舒桐正面对上,却又不想许默独自?应对小姨,如今看到他俩都不肯相让, 夏竹满脸焦灼地搅动手指, 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默察觉到身边的人在颤抖, 无声握紧她冰凉的手指, 侧过头, 在她耳边低声分析:“桐姨估计不知道咱俩领证了,还有商量的余地。” “后面不管她怎么?逼迫, 你只要坚定一点就够了。” 夏竹现在大脑一片空白?,想也?不想问:“坚定什么??” 许默顿了顿,胜券在握道:“咱俩是夫妻,是一体的,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丁舒桐没给两人反应的时间,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一眼态度黏黏糊糊的夏竹, 咬牙喊:“夏竹,你给我过来!” 夏竹从来没见过丁舒桐发火, 如今见她气得喘不过气, 下意识甩开?许默的手, 迈开?脚步, 想要?跟着丁舒桐走。 结果刚迈出脚步就被许默反手拽住手腕,夏竹困惑地回头,猝不及防对上许默那双幽深、漆黑的眼眸, 他定定看着她, 明明看不出任何情绪, 夏竹却察觉到他此刻憋了很大的火。 夏竹刚要?开?口,就听许默压低音量问:“如果桐姨不让你和我在一起?, 你会怎么?做?” 夏竹咬住嘴唇,颤了两下睫毛,底气不足道:“她不会的……” 许默轻笑,扶住她的肩膀,桃花眼里?流露出淡淡的嘲讽,声音低低问:“你看她像不会的样子吗?” 夏竹不敢回头看丁舒桐的表情,她害怕看到丁舒桐脸上的失望,她垂下脑袋,目光落在被许默的手紧紧拽住的手腕,小声坚持:“我不会分开?的。” 许默不依不饶,握着她的力道加重,看着她,继续问:“如果夏叔也?不同意呢?” 夏竹彻底傻眼。 她缓慢抬起?头颅,面露迟疑地望向脸色铁青的许默,反问:“你怎么?知道老?夏不同意?”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反对过我任何决定。” 说到最后,夏竹竟然露了怯。 许默笑了,眼底却不带一点笑意。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那你跟他们说,你很爱我,这辈子非我不可。” 明明是任谁听了都觉得开?心的甜言蜜语,此刻经他的嘴里?说出来却更像是威胁。 夏竹缓慢地思?考片刻,终于理清一个事实。 许默好像不相信她? 换句话?说,许默觉得,如果让她在老?夏、小姨和他之间选择,她不会选择他? 夏竹忍不住眨眼,如果真?要?二选一,她到底会谁? 许默似是察觉到她的意图,用力掐了把她的腰肢,当着丁舒桐的面威胁她:“你要?是敢偷偷跑路,你试试。” 丁舒桐立马瞪了眼许默,警告他:“怎么??还想威胁她?当我不在了是吧!?” “你给我放开?她。” 许默闻言很淡定地笑了笑,果真?松开?夏竹的手腕,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与丁舒桐隔空对视两秒,许默眼底酝酿着薄薄的、没有温度的笑意,说出的话?也?寸步不让:“桐姨,我也?算是您看着长大的。” “您知道我什么?性子。汤圆儿耳根子软,很容易被策反,这会儿她估摸着吓坏了,也?不适合谈话?。” “要?不您先?听听我的想法,如果不满意再找汤圆儿聊一样的。” 说到这,许默不管夏竹同不同意,当着丁舒桐的面儿将夏竹推到病房门口,示意她先?进病房躲会儿,他来应付丁舒桐。 至于夏崇惟—— 走一步看一步。 夏竹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右脚已经踏进了病房。 下一秒,后背被人轻轻推了一把,她彻底进去了。 嘭—— 病房门被人阖上,外面空旷的走廊,只剩许默和丁舒桐。 夏竹转身的瞬间,只瞧见许默站在门口,一手握住门把手,一手插兜,面不改色地看着不远处的丁舒桐。 这强硬的姿态摆明在说,谈话?这事儿没商量。 丁舒桐要?谈只能跟他谈。 丁舒桐也?看懂了许默的意图,毫不掩饰地暴露自?己的怒气:“你这混蛋是故意的?” “真?以为我不敢骂你?给我过来!” 许默看丁舒桐眉眼染上怒火,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笑,“桐姨,我真?不是故意惹您发火。” “要?不咱俩换个地方?聊?吵醒夏叔就不好了。” 丁舒桐瞪了眼人,最终还是听了许默的话?,跟着他离开?走廊。 夏竹想要?追出去,兜里?的手机嗡嗡响起?,她下意识掏出看了眼。 短信里?多了条明晃晃的未读短信—— 「别来。」 许默发的。 夏竹呼了口气,紧张得站不住脚。 她攥紧手机,后背抵在冷硬的门板,仰头闭了闭眼,压制住胸口的忐忑,慢慢看向里?面的病房。 病床上的人似乎睡得深沉,外面动静这么?大都没被吵醒。 夏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理了理思?绪,慢吞吞地走进里?间,小心翼翼地凑到病床边,拉开?凳子坐下。 夏崇惟估计许久没有睡一个好觉,刚刚又遭遇一场冲击,护士打?了一针镇定剂,如今睡得很安稳。 不然今晚的动静,肯定被他发现。 夏竹实在坐不住,时不时回头往那扇半开?的门偷瞄一眼,试图透过那堵墙、那道缝隙,听到一星半点谈话?。 可什么?也?听不见。 夏竹甚至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迷茫、困惑、忐忑、害怕……等情绪一一涌上心头,她不是没有预设过某一天她跟许默的事儿被公之于众该怎么?应对。 她想了无数种可能,却没想到竟然是在这样兵荒马乱的场合。 老?夏刚遭遇车祸,人还在出院,司机当场去世,旭白?哥如今昏迷不醒…… 她却被小姨一不小心抓到了现行。 怎么?看怎么?诡异。 到底是怎么?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呢。 小姨不同意她还有信心搏一搏,可老?夏不同意,她好像真?的无能为力。 许默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时,她也?在想,她到底该拿他怎么?办。 为了他跟家里?决裂值得吗? 春喜 第99节 可……为了亲人,被迫与许默分离,这结果是她愿意看到的吗? 她该怎么?选啊。 不能二者兼得吗? — 昏暗寂静的消防通道,许默拉开?那扇厚重的木门,此刻还不忘保持绅士风度,特?意等丁舒桐进了门才慢慢阖上门。 丁舒桐人在气头上,压根儿不理会许默这些小心思?,反而觉得他这人心眼太多,夏竹玩不过他。 她越想越气,将孟慷培之前说的那些,同夏竹这几个月的表现一对比,后背隐隐发凉。 夏竹之前跟她没有任何秘密,可现在支支吾吾,不肯暴露自?己做的任何事儿。 开?工作室都是她后面问才知道的,更别提回国这几个月干的事儿,她是桩桩件件都不知道。 这其中,许默又参与了多少? 他俩发展了什么?地步?还有没有挽救的余地?如果又像13年那样,她该如何阻止? 丁舒桐越想越头疼,她攥紧手机,面色冷淡地扫向楼道口一言不发的许默,蹙眉表明立场:“我不同意你跟汤圆儿在一起?。” “不管你俩发展到什么?地步,都不许。” 许默闻言,唇角勾起?一丝无奈,抬眼对上丁舒桐警醒的目光,很平静地说:“桐姨,这由不得你。” “这是我跟她的事儿,您一长辈掺和进来不合适吧。” 许默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可态度却是十分坚决。 丁舒桐看着面前依旧保持着风度、理智的年轻人,突然觉得这孩子有些深不可测,她恐怕不是对手。 可越是这样,丁舒桐越不放心夏竹跟他在一起?。 毕竟,这样的人真?心太少,他能给的就这么?点,再多也?没有了。 偏偏你还挑不出他任何错处。 更重要?的是,以许夏两家现在的状况,夏竹要?真?跟许默在一块儿,后面有的是苦头吃。 思?绪到这,丁舒桐直勾勾盯着许默,敞开?天窗问:“你不知道她爸爸查的是许代山的案子?” 许默神色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什么?,毫不避讳地承认:“知道一点。” 丁舒桐意外地瞥一眼许默,似是没料到他竟然知道这些。 不过想想也?是,这孩子打?小就心思?重、聪明,之前若不是夏竹一头热地喜欢,丁舒桐压根儿不想她离他太近。 丁舒桐思?绪一转,没了最初的压迫,换了个口吻道:“知道你还敢整这出?就算我同意,姐夫也?不会答应你俩的事。” 许默闻言,眉头微微蹙起?,眼里?的温度也?慢慢冷下来,他看着站在高处的丁舒桐,垂低眼睑,坚持自?己的立场:“我只要?她,不管其他。” 丁舒桐被他势不可挡的气势逗乐,噗呲一声笑出来,散了些许怒意,却依旧不看好两人。 她环了环手臂,试探到许默的底线,果断地换了个口吻:“你想要?汤圆儿,也?得看她愿不愿意。” “你怎么?确定,你一定赌得赢?” 许默脸色骤然黑下来,他确实不敢赌,他和夏崇惟比,夏竹会不会选他。 就是因为赢的概率低,他才不想比,也?不想夏竹被策反。 到底是在金融圈混久了的人,此刻就算处在劣势,他也?没露出半点怯意,反而维持着嘴角的笑意,从容自?信地回应:“她不会选的。” 丁舒桐挑眉,难得多了两分好奇。 她突然想起?当初老?太太拦住她和孟慷培的事儿,老?太太越阻止,她越反抗,最后直接离家出走。 人被爱情冲昏头脑时,恨不得与全世界作对。 这滋味她尝过,所以不想夏竹走她的老?路。 可是,她不觉得眼前的年轻人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那个。 想到这,丁舒桐眉目舒展两分,脸上也?没了刚刚猛然瞧见两人「暗度陈仓」时的震惊,反而多了几分从容。 她不介意赌一把,毕竟她这个赌徒,也?没输过。 丁舒桐重新审视起?眼前的许默,以一种她没看过的全新视角去看他。 之前她拿他当小辈看待,只当他是个「身世有点可怜却从不认命」、「有点本事」、「样貌优越」、「性格温和」的年轻人。 如今再看,这分明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到现在才暴露出自?己的真?实面貌,又或许,现在也?只是他的伪装罢了。 毕竟几代政商家庭长大的小孩能有多纯洁? 跟这样的人谈判,威逼利诱没用,这一套他比你更会玩。 连感情都能拿来利用,可她不赌别的,就赌他那颗真?心。 丁舒桐抬眼,重新看向不远处站姿挺拔、规矩的许默,语气轻飘飘地问:“你敢不敢跟我赌一次?” 许默没得选,只能赌。 他滚了滚喉结,察觉到丁舒桐的策略变了,只能跟着应变:“赌。” 丁舒桐嘴角往下陷了两分,看向许默的眼神里?多了两分欣赏。 很好,不是孬种。 许默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截了当问:“赌什么??” 丁舒桐却看出了许默压制不住的急躁,她垂低眼睑,忍不住感慨,到底是年轻,要?多给点时间让他想明白?,恐怕今日的赌局开?不起?。 “就赌你跟汤圆儿的缘分有多深。” 许默略显困惑地望向丁舒桐,似乎想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丁舒桐也?不打?算跟他说太透彻,故意往深了引导:“缘分这东西……说白?了就是看你跟汤圆儿有多爱对方?。” “如果你俩选择一致,中途都不放弃,自?然能成?。如果有一方?放弃——” 许默恍然大悟,面无表情接下丁舒桐的话?:“如果有一方?放弃,我就输了。” 说到这,许默话?音一转:“桐姨,从小到大,我没输过。” 丁舒桐被许默自?信十足的话?震慑到,好一会儿才找回思?绪,淡定地回应:“是吗?我也?没输过。” 许默扯唇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夏竹很焦灼。 她注意力一直在避开?她独自?出去谈话?的两人身上,即便病房十分安静,她也?坐不住。 凳面跟着了火似的,她时不时挪一下屁股,恨不得起?身去偷偷打?听打?听两人到底在聊什么?。 中途一度捧着脸,不停地唉声叹气。 夏崇惟被夏竹的叹气声吵醒,侧目瞧见夏竹跟多动症似的,不停挪板凳,满脸写着“怎么?办”三个字,他很困惑地问:“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夏竹被夏崇惟吓到,蹭地一下弹起?来,面露呆滞地看着满脸疑惑的夏崇惟。 夏崇惟见她这反应,忍不住蹙眉:“怎么?了?” 夏竹可不敢告诉他发生了什么?,见他清醒过来,夏竹忐忑地坐回座椅里?,抓着雪白?的被角,避开?夏崇惟的视线,忐忑摇头:“没什么?。” 两秒后,夏竹补充一句:“担心你。” 夏崇惟看她心事重重,叹了口气,低声安慰:“我这不是没事儿?住几天就能出院了。” “你小姨呢?” 提到丁舒桐,夏竹肩膀一颤,低头心虚道:“不知道……刚出去了。可是在打?电话??” 夏崇惟一眼看穿她在撒谎,笑了下,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去叫你小姨进来?我有话?跟她说。” 夏竹猛地瞪大眼,起?身一言不发看着夏崇惟。 叫小姨进来干嘛? 要?是小姨说了这事儿该怎么?办? 老?夏不会让她跟许默在一起?的吧? 夏竹还在思?考着怎么?跟夏崇惟开?口,背后那道门突然被人打?开?,消失了大半个小时的两人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病房。 丁舒桐轻言细语问:“姐夫找我?” 夏竹听到丁舒桐的声音,吓得转过脸,谁知撞见许默同丁舒桐一前一后走进来。 她当场呆住,满脸写着“我该怎么?办”。 丁舒桐见她这反应,啧了声,似笑非笑地瞥一眼身后的许默,好似在说:你确定她可以? 许默:“……” 夏崇惟听见动静,先?是看一眼一反常态的夏竹,最后瞧向门口,视线落在跟进来的许默身上。 还没开?口问,丁舒桐便出声解释:“刚在电梯碰到小默了,带着他一块儿进来看看你。” “正巧他这段时间清闲,没事儿做。” 许默学校的事儿还没处理好,依旧处在停职期,丁舒桐听孟慷培提过一嘴。 夏崇惟面上没什么?异议,只是客气道:“有心了。” 许默没拆穿丁舒桐的谎话?,走到病床边,面带关切道:“来得匆忙,两手空空,夏叔勿怪。” “能来就好。” 说到这,夏崇惟意味深长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许默装作不知情的模样,笑着说:“来给文女士开?药,正巧在楼下碰到了桐姨。” 提到这,夏崇惟蹙了蹙眉,关心:“你妈怎么?样?” 许默弯下腰凑近夏崇惟,替他掖了掖被角,态度恭敬道:“手术恢复期,情况还算稳定。” 夏竹吓得不敢大声喘气,尤其是许默凑过来,与她距离不过半公分,他的衣袖擦过她的手背时,她吓得心脏骤停。 抬头却对上丁舒桐“你小心点,我都看着呢”的眼神,夏竹紧张得直咬牙。 春喜 第100节 到底怎么?个事儿啊。 夏崇惟对许默私下没什么?大意见,依旧把他当大院里?的小辈看待。 病房不大不小,谈话?声却能让四个人都听到,聊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可许默配合得很好,夏崇惟便多说了几句。 中途丁舒桐的电话?响起?,她看了看来电人,警告地瞥一眼夏竹,拿着手机,转身走出病房。 丁舒桐一走,夏竹轻松不少。 至少此刻,她还没跟老?夏说他俩的事儿。 聊到兴处,夏崇惟还说许默要?有时间,等他出院了一起?喝喝茶。 许默笑着应下,说这是他的荣幸。 夏竹全程精神紧绷,紧张得手心冒冷汗。 她咽了咽口水,刚想找借口让许默离开?就被他偷偷握住了手指。 夏竹瞪圆杏眼,不敢置信地瞥向许默的背影,她被许默挡了大半身子,夏崇惟无法看清她的反应。 可—— 这都什么?时候了? 许默安抚性地敲了两下夏竹的手指,慢慢放开?她的手,回头睨她一眼,似在说:甭怕,我在。 第72章 待到十点左右, 夏崇惟便出言赶夏竹回去休息。 夏竹不?肯,夏崇惟便说待会儿要处理政务,她待在病房不?方便。 夏竹这才勉强点头。 孟慷培是开完会赶过来的, 来?得匆忙, 上楼满头大汗, 穿着很板正?的行政夹克, 由于太热, 他松了两颗纽扣,显得不那么死板。 之前丁舒桐电话?里?跟他商量了一番, 他今晚留在医院守夜。 夏竹正?要跟许默撤退,结果在走廊碰到丁舒桐夫妇,丁舒桐瞥见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挑挑眉,很淡定?地「棒打鸳鸯」:“你今晚哪儿也不?许去,跟我回家。” 许默下意识握紧夏竹的手, 不?想她过去。 孟慷培瞧见这状况,隐约猜到几分, 他妥善地瞧了瞧病房, 见夏崇惟坐在病床跟人打电话?聊正?事儿, 他回头看了看妻子?, 又瞥了两眼满脸为难的夏竹,折中道:“汤圆儿你跟小姨回去看看老太太,有什么事儿, 明天再说?。”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 夏竹再坚持也没用。 当着丁舒桐的面, 夏竹犹豫地甩开许默的手,扭头歉意满满地看他一眼, 然后挪步走向丁舒桐。 许默见了,淡淡扯了扯嘴角,手插进裤兜,面不?改色道:“天儿太晚,桐姨,我送您俩回去。” 丁舒桐睨他两秒,觉得这孩子?心性挺不?错。要是?其?他人遇到今晚的事儿,恐怕早绷不?住面子?,走了。 到底是?打小看着长大的,丁舒桐也不?敢逼太紧,怕两人反弹,默认了许默的请求。 孟慷培为人温厚,临走前叫住许默,特意提点两句:“舒桐这人吃软不?吃硬,你别跟她硬刚。” “你要是?真心对汤圆儿,她不?会看不?见。” 许默低头道谢,说?改日请孟慷培吃饭。 孟慷培笑了下,拍着许默的肩膀,眼神示意他:“舒桐这儿好处理,难应付的是?里?头那位。” “小伙子?,你要走的路长着呢。不?要急,慢慢来?。” 许默蹙眉,视线越过门口的那小方块玻璃望向病房,病房里?,夏崇惟穿着条纹病服坐在床上,拿着公文包一边翻资料一边跟电话?的人交代任务。 谈话?内容隐蔽晦涩,偶有几个人名从夏崇惟嘴里?说?出来?,都是?许默耳熟的。 他滚了滚喉结,抬眸与?孟慷培微笑,客气道:“劳您费心。” 孟慷培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夏竹早跟丁舒桐搭乘上一台电梯下楼,许默走到电梯口,瞥见另一台已?经下行到三楼,他不?慌不?忙地走向另一台电梯。 两分钟不?到,电梯门打开,许默孤身钻进去,神色寡淡地摁下-1楼按键。 电梯下行,许默站在电梯口,失重般地往下坠。 他闭着眼,脑子?里?一团乱,不?知道该理哪根线。 许代山目前被?叫去谈话?的缘由不?清,许默私下找人探过口风,上面没有透漏一点风声。 夏崇惟车祸背后的真相?也还没查明,可那串名字说?出来?,许默揣测,多少跟许代山有点关系。 如?今北京这盘棋算得上是?兵荒马乱,谁也无法独善其?身,他早置身其?中。 如?今能做的,只有一点点剥离许家对他的影响。 至于他跟夏竹的事儿,他又该怎么办? 滴—— 电梯抵达负一楼车库,许默睁开眼,又是?双目清明、清醒理智,里?头没有半点犹豫。 他想的是?,不?管是?谁,都不?能拆散他俩。 — 夏竹不?敢不?听丁舒桐的话?,全程被?牵着鼻子?走,丁舒桐说?什么她答什么。 丁舒桐是?真搞不?懂他俩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从许默嘴里?问不?出的,丁舒桐一个个盘问夏竹,非要听到答案才放过她。 想到这,丁舒桐恨铁不?成地问:“你俩什么时候重新联系上的?” 夏竹眨眼,努力回想重逢的细节,最后小声道:“姥姥骨折进医院那天,他刚好回大院碰上。阿姨不?在家,他顺水推舟送姥姥去医院。我那天在家没事儿做,他主动给我打电话?交代病情。” “那是?我俩这几年在北京的第一面。” 丁舒桐回忆片刻,蹙眉:“去年五月份?” 夏竹咬了咬嘴唇,点头应下。 丁舒桐睨她一眼,脸上露出不?清不?楚的情绪,凉嗖嗖道:“你俩倒是?藏挺深。今天我要不?撞见,你打算瞒我多久?” 夏竹埋低脑袋,纠结着说?:“本?来?打算过年坦白的。没想到您这么早就发现了。” “其?实我们领证大半年了。” 丁舒桐气急,“敢情还想瞒下去?难怪之前我给你介绍对象,你支支吾吾不?肯答应,原来?是?早跟许家那小子?好了。” “还领了证!??先斩后奏你倒是?玩得利索!刚刚那小子?还跟我玩了个小心机,只说?不?想放弃你!没说?你俩领证的事儿。你是?要气死我吗?这么大的事儿不?跟我商量、不?通知家人?” “没有定?亲、没有婚礼,没有长辈许可,也没有三书六聘,你就给我领证了?” 丁舒桐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胸口一顿输出:“你有没有想过,你俩在一起对两家有多大影响?” “你俩乐意,你爸同意?许代山同意?” 说?到这,丁舒桐气急败坏地叹了口气,憋不?住火地跟夏竹往细了说?:“你爸调查的对象就是?许代山,他俩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不?可能有坐下来?一起吃饭的那天了。” “许默的身份本?来?就尴尬,许代山后面出事儿,他怎么自处?他小姨文琴又该如?何?” “许家要倒了,等待许默的是?数不?尽的麻烦。他可以?谁都不?管,可他总不?能不?顾及文琴的感受。再怎么样,文琴跟许代山也是?多年夫妻,就算闹得不?可开交,也不?会希望人下场太难堪。” “还有,破镜难重圆,你跟许默真的能毫无芥蒂地在一起?他那个前女友的事儿你真不?介意?你能保证,你这辈子?对他没有一丝质疑?” “你俩之间,没你想的这么简单。” 丁舒桐的话?如?符咒般,不?停在夏竹的脑子?里?回想,她顺着丁舒桐的说?法想了无数种可能。 不?得不?承认,她还是?怕的。 如?果老夏真的是?压垮许代山的最后一根稻草,文姨那边真的毫无芥蒂吗?许默面临的又会是?怎样的处境?他们之间真的能做到坦诚相?待吗? 夏竹不?敢细想,每想下去,她就有无数个后退的理由。 她皱着小脸,神情迷茫地挽住丁舒桐的手,瞳孔涣散地望着马路上的车流,小声反驳:“可是?小姨……我真的很喜欢他啊。” 丁舒桐身形一顿,她垂眸望向满脸迷茫、不?知所措的夏竹,见她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那模样像极了小时候她姐姐去世那天,四岁的小夏竹蹲坐在楼梯口看着大人们上上下下忙碌,她咬着一根棒棒糖,流着泪,一个劲地问她:“小姨,我妈妈去哪儿了。” 也是?那天起,丁舒桐担起了「母亲」的角色,细心教导呵护夏竹,告诉她,她永远是?她的后盾。 可现在,她好像成了反对的那个人。 丁舒桐稍显难过地叹了口气,手指覆上夏竹冰冷的手背,语气不?自觉地放缓:“你喜欢他什么呢?” 夏竹眨眨眼,见丁舒桐似乎很想知道这个问题,为难道:“……你要这么问,我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来?。” 她抿了抿嘴唇,看着斜对面的枯树枝,放空大脑说?:“最初大院的小孩儿里?就我没妈妈,沈二哥和三哥都很宠我,把我当小公主看待。他们有好玩的好吃的,总会给我留一份儿。” “可是?每次提到我妈妈,他们总会避而不?谈,直到许默来?到大院,我看到文姨穿着一身漂亮的旗袍,老是?坐在院子?里?等他回家,笑着接过他的书包问一句今天很累吗?我私下偷偷问许默,你妈妈一直这么温柔吗。许默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说?他妈妈已?经去世了,文琴是?他的亲小姨。” “最初我跟三哥他们一样,也很讨厌许默。因为他在大院里?像怪类,不?肯跟我们一起玩,也不?跟三哥他们打架。每天做的事儿就是?看书写作业,周末去上各种兴趣班。我感觉他像程序化的机器人,不?会累不?会闹,也没有感情。” “直到我有次放学路上碰到小混混欺负。我又惊又怕,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回到大院跟二哥告状,他说?明天找人堵回去。” “结果第二天我又碰到了小混混,可最先赶到的人是?许默。我那时候看他过来?,两眼一黑,都想死了,毕竟他不?会打架啊。” “可是?我没想到,他居然是?打架的好手。他一对三,不?但把小混混揍得鼻青脸肿,走之前还折断了对方一根手指头。” “不?过他也没占到便宜,被?打出鼻血,蹭得满身都是?。他那样洁癖的人,忍到那个份儿,真的很少见。” “平时我不?小心碰到他的衣服,他都恨不?得脱了扔进洗衣机。可那天,他身上全是?灰、血,却很从容地牵着我走完那条又窄又深的胡同。” “后来?我才知道,他那天回家被?文姨罚了两个小时的面壁思过,还抄了一百遍的文家祖训。” 讲到这,夏竹停顿两秒,似在回忆正?确的节点。 她对许默的事儿很清楚,可真要算她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还真说?不?明白。 丁舒桐看她这样就知道一切都晚了。 夏竹像是?突然有了倾诉欲,挽着丁舒桐的手臂,下巴靠在她肩膀,轻声讲:“小姨,我喜欢他太久了,久到我都说?不?清具体?时间。” “你们可能觉得是?我一直单相?思,可是?……他其?实是?有回应的。” “大院里?的哥哥们都宠我,可只有许默知道我挑食不?吃芹菜、不?吃姜、不?吃鸡蛋,知道我喜欢看言情小说?,知道我每周三都会吃一串糖葫芦,知道我怕黑怕鬼,知道我喜欢听周杰伦,知道我的梦想是?写出一部很有影响力的作品……” “我上学数学很差劲,高考前几个月我拿着打满叉的卷子?天天哭。许默那时候在美国留学,我俩隔着十几个小时的时差,他天天开视频给我补课,给我抓重点,高考前一天还特意飞回来?给我加油打气。” “老夏其?实很纵容我,但是?常年忙工作,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我每次回家,家里?都冷冷清清的。许默平时总会抽空给我送饭送零食,周末陪我去补习班,节假日带我出去玩。” 春喜 第101节 “有年我发高烧,阿姨请假不?在家。我躺在床上想喝水,结果痛得起不?来?。我费力摇了摇妈妈做的风铃,想要喊许默。” “结果嗓子?太疼太哑,没喊出来?。本?来?以?为我完了,没想到等我醒来?,人已?经在医院了。睁开眼的瞬间就看见许默坐在病床边,手里?拿着一根红笔,低头在抽空批改我的月考试卷。看我醒了,他伸手触碰我的额头,跟我说?我发烧了,问我想吃什么,他去买。” “……” “小姨,他的存在填补了我童年很多缺失。” 丁舒桐听着夏竹娓娓道来?的叙述,好似亲眼瞧见了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些堆积起来?的细节足以?搭建起一个巨大的佛塔,里?头全是?功德。 这一生,有什么比雪中送炭来?得珍贵? 日积月累积累起来?的爱意,谁又能敌? 只是?多少高楼坍塌,都是?因为年久失修或者长久风吹雨打,经不?起折腾而毁于一旦的。 丁舒桐握紧夏竹的手,低声说?:“你有没有想过,爱如?果太过深沉,对自己,对别人也是?负担。” “你得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才能去堂堂正?正?爱别人。在爱情里?一定?要势均力敌,天平往任何一方倾斜,这段感情都不?会长久。” “我说?这话?不?是?怀疑你跟他的爱不?真诚,而是?你俩爱的程度不?一样。如?果再这么下去,你会受苦。” “趁这次机会,咱们看看他心里?你占几分吧。” 夏竹迷茫地眨动眼皮,不?知道丁舒桐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丁舒桐却不?肯往下说?,只看着她,低声嘱咐:“等着看吧,他要真爱你,这些阻碍都不?是?事儿。” 夏竹还想问,一道刺耳的喇叭声打断两人的谈话?。 她下意识回头,结果对上许默平静如?水的眼眸,他坐在车里?,打着双闪,温和地看着她。 丁舒桐见状,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先上车。 夏竹绕过车头,在副驾驶和后排之间犹豫不?决,最后在后车的喇叭声中,她最终选择拉开后排的车门。 许默透过后视镜默默瞥了眼钻进后排的人,态度尊重道:“桐姨,您回哪儿?” 丁舒桐余光落在夏竹的身上,毫不?客气地把许默当司机使?唤:“万柳书院。” “到前面一个路口停一下,我下去买点东西。” 许默低声说?好,全程表现得无怨无恨。 到达下个路口,许默将车稳稳停在马路边,丁舒桐下车去买糕点。 车厢只剩夏竹两人,许默端坐在副驾驶,降下车窗,手肘撑在窗沿,回头瞥向后排的人,开腔:“坐前面来?。” 夏竹啊了声,纠结地望向丁舒桐的背影,见她已?经进了糕点店,她眨眨眼皮,为难道:“不?太好吧?” 许默捡起烟盒,抽了根烟塞进嘴里?,却没着急点燃,而是?抬眸瞧向后视镜里?的夏竹,漫不?经心地问:“桐姨跟你说?什么了?” 夏竹眨眨眼,不?肯说?:“……没聊什么。” 许默捏着打火机,摩挲两下机身,若有所思试探:“让你离我远点?” 夏竹下意识摇头,否认:“没有。” 许默轻啧一声,似笑非笑问她:“把我当司机使??” 夏竹皱眉,小声嘀咕:“……我总不?能不?管小姨吧,万一她生气怎么办。” 许默挑眉,“怕她生气,不?怕我生气?” 夏竹趴向副驾驶的椅背,转过脑袋一言不?发盯了几秒许默,心虚地试探:“……小姨说?我玩不?过你,让我离你远点。” “你说?我要不?要答应她?” 许默威胁的眼神落在她脸上,语调淡淡道:“你可以?试试。” 夏竹:“……” 许默瞥了眼蛋糕店,见丁舒桐还在跟店员商量,他伸手扯了扯夏竹的衣袖,放低姿态道:“你坐前面来?。” “咱俩今晚注定?要分开,别让我难过行吗?” “就这一段路还不?肯答应我?” 夏竹虽然被?许默说?动,可还是?有些纠结:“小姨——” 许默轻笑,继续蛊惑:“这点小事她不?会跟你计较,可你要不?坐前面,我可能——” 夏竹叹气,认命道:“好吧,我坐副驾驶还不?行吗。” 丁舒桐回到车里?,瞧见本?该在后排的姑娘结果跑到副驾驶了,她将新买的蛋糕搁在一旁,视线落在嘴角上扬的许默身上,又瞥瞥满脸无辜、忐忑的夏竹,恨铁不?成钢地说?了句:“你这脑子?,斗得过这小子??” “我看你别折腾了,回家洗洗睡。等着他把你拆骨吞进肚子?得了。” 夏竹:“……” 不?至于吧? 一旁的罪魁祸首无声笑了笑,握拳抵住嘴唇,一本?正?经解释:“桐姨,没这么严重。” “她晕车,坐前面好点。” 第73章 这一晚, 许默任劳任怨地将丁舒桐送至万柳书院小区门口。 丁舒桐提着蛋糕下车,刚关上车门,还没?来得及叫夏竹下?车, 许默便一脚油门踩到底, 车开出十几米远。 夏竹落在安全卡扣的手还没来得及松开, 她瞧见这幕, 当场瞪大眼, 满脸不敢置信地盯着许默。 这也—— 太胆大包天了?吧。 包里的手机嗡嗡作响,刺耳的铃声如同催命符咒磋磨着人的耐心, 夏竹捞出手机,瞥见屏幕中央不停跳动的「小姨」二字,伸出食指,心惊胆颤地摁下?接听。 电话?里,丁舒桐的怒火直指许默:“电话?给他,我?有几句话?跟他说。” 夏竹颤了?颤睫毛, 默默开了?免提,心虚道:“……小姨您说, 他听得到。” 许默见状, 先是瞥一眼手机, 再睨一眼夏竹, 好?似在说:你还真接啊? 夏竹:“……” 她敢不接吗? 免提刚开,丁舒桐气?急败坏的声音便响破车厢:“你小子胆子挺肥啊,当着我?的面儿就敢抢人。” “怎么, 以为你俩领了?证, 我?就不敢反对了??” “赶紧把人给我?送回来。五分?钟后我?要是等不到人, 别怪我?不客气?。” 夏竹悄悄将烫手的手机搁置在扶手箱,往车门的方向躲了?躲, 别过脸,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许默余光瞥见她的小动作,嘴角抽搐一下?,捡起手机,语气?恭敬却?没?有半点顺从的意思:“桐姨真对不住,人我?今天先带走了?。” “明儿您要打要骂,我?绝无怨言。” 丁舒桐一听这话?,火气?更甚,连着骂了?许默好?几句。 许默面不改色听着,听完还不忘提醒:“您小心嗓子。” 气?得丁舒桐骂了?句脏话?,当场挂断电话?。 夏竹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回去路上,忍不住问:“你是真猛啊,不怕小姨放狗咬你?” 许默定定看她两秒,认怂:“我?怕。” 夏竹咬牙切齿:“那你今晚还敢这么做?不是说好?了?,我?今晚留宿小姨家?的吗?你怎么临时反悔?我?后面见小姨怎么办?!她会骂死我?的!你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我?啊?” 许默听完夏竹的控诉,一脸淡定地摇头:“其他什么时候留宿都可以,但是今晚不行。” 夏竹困惑不解,仰头问:“为什么?” 许默瞥瞥人,眼里蔓延着危险,语气?却?说不出的平和:“容易被策反。” 夏竹:“……” 敢情是怕丁舒桐晚上睡觉跟她分?析一番,然后她第?二天冲动地说一句不跟他过了?,要离婚? 阴险小人! 她是这样的人吗??? 夏竹吸了?口气?,忍不住为自己正名:“我?意志力挺坚定的,不会轻易被说服。” 许默冷呵一声,不慌不忙指出她曾经的「罪行」:“你初三?开家?长会,本来让我?帮忙,结果最后被周肆捡了?便宜。“ 夏竹撇嘴,反驳:“谁让你那天没?空,你还怪我?!” 许默毫不留情地拆穿她:“我?那天特意留出了?时间。是你自个儿月考没?考好?,怕我?骂你,临时求了?你三?哥,所以才放了?我?鸽子。” 夏竹无力吐槽:“这也算?” 许默哦了?声,淡定道:“你高一早恋被抓,你班主?任打电话?给我?,让我?私下?给你做思想工作,结果你转头就把我?卖了?。背后跟你班主?任说我?高中也爱谈恋爱,还同时谈八个。搞得你班主?任以为是我?带坏了?你,害我?被周肆几个笑话?好?几年。” 夏竹:“……” 这天儿没?法聊了?。 她抿了?抿嘴唇,小声解释:“……小姨没?强迫我?分?手,只是给我?分?析了?目前的利弊,让我?看着办。” 许默睨她一眼,漫不经心问:“她怎么给你分?析的?说来听听。” 夏竹啧了?声,扭头瞪了?眼人,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你想套话?呢?” 许默也不跟她兜圈子,直截了?当承认:“是有这个意图。” 夏竹警惕地瞪向许默:“我?才不告诉你。” 许默若有所思点点头,伸手摸了?把夏竹的脸颊,声音低低道:“都胡说八道呢,别听。” “她这是拿你没?办法,故意唬你的。咱俩之间的事儿,跟其他人没?关系,甭乱想。” 夏竹叹气?,捧着下?巴,蹙眉:“老夏同志不会同意的。” 许默看她唉声叹气?,忍不住说:“年纪轻轻的叹什么气?。” 春喜 第102节 “多大点事儿,用得着这么难受?” 夏竹蹭地一下?扭过头,一言不发盯了?许默几秒,得出结论:“我?发现了?。” 许默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发现什么了??” 夏竹嫌弃道:“你上次醉酒后……就这么自信了?吗?” “不知道有句老话?叫戒骄戒躁吗?” 许默:“……” 敢情他的安慰成了?她的攻击点了?? 丁舒桐后面又发了?几条短信,是对夏竹说的,警告她长点心眼,别被许默骗得晕头转向。 夏竹瞧完短信,低头叹气?。 她老早就被骗了?啊。 她真的玩不过啊。 许默洗完澡出来,见夏竹捧着手机,脸上写满后悔、难受、无奈,他顺势拿过手机,瞥了?眼短信内容,没?什么表情地说:“我?从不用肮脏手段在你身上。” “再说,谁玩谁还不一定呢。” 夏竹眨眼,趁许默不注意,一把扑过去,将人困在床上,埋头咬住他的肩,含糊不清道:“那我?玩你啊。” 许默:“……” 属狗的? 两人折腾几个小时,许默瞥了?眼胸膛的牙印,大手环住怀里的人,温热的指腹拨开挡在她脸上的碎发,声音低沉、性感道:“我?总不会让你吃亏。” 夏竹累得睁不开眼,那句承诺也随风消散,忘得一干二净。 — 夏崇惟第?二天就办理出院回单位上班,夏竹拦都拦不住,只能?随他去。 司机的事儿夏崇惟的第?一秘书亲自办理,家?属一到京就被接去招待所,无论赔偿还是安抚,夏崇惟都做到无可挑剔的份儿。 尸体火化后,夏崇惟亲自将骨灰盒递交到家?属手里,安排他们简单吃了?顿饭后亲自送他们去机场。 当天的车祸疑点重重,那辆突然冒出来的银灰色面包车被送进?了?处理厂,车主?套了?假牌,转了?好?几道手,查不出是谁。 别车的倒是抓到了?,只是对方打死不承认,只说是看不惯司机开太慢,想给个小教训。 行车记录仪被毁,那地儿又是监控死角,一时间找不出证据,只能?放人。 夏竹抽空回医院探望了?一次林旭白,他是北京本地人,父母一得到消息就赶到了?医院。 虽然不清楚车祸的具体细节,大概情况也了?解了?一番,林父也是机关单位的人,知道事情孰轻孰重,并没?有过多苛责。 夏崇惟在夏竹面前提过几次林旭白,夏竹每次都不怎么乐意听。 如今见到本人才知道老夏这个学生,其实人挺不错。 他刚从重症监护室转入vip病房,身上快包成木乃伊了?。 夏竹推门进?去听到他带伤工作,忍不住提醒一句:还是要多休息,工作可以推后。 林旭白认识夏竹,同她和气?地笑了?笑,眼神示意她先坐会儿。 电话?里,夏崇惟听见夏竹的声音,转移话?题问了?句:“小夏也在?” 林旭白看着夏竹将果篮、鲜花摆放在床头柜,拉过板凳坐下?,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手里的手机,低声回复:“刚到。” 夏崇惟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说:“你先好?好?养伤,这案子你暂时别跟了?,材料报告我?让小周写。” “你们俩年轻人有空多交流交流。” 病房宽阔、安静,林旭白没?开免提,夏竹听得一干二净。 见老夏有心思撮合,她翻了?个白眼,撇撇嘴没?吭声。 林旭白闻言尴尬地挂断电话?,平静的视线落在夏竹身上,语气?生疏客气?道:“老师刚刚说笑的,小师妹别往心里去。” 小师妹? 夏竹飞快眨眼,有些诧异林旭白这个称呼。 林旭白装没?看见夏竹的小动作,视线越过她看向病房门口不知道在看什么。 直到夏竹提醒,林旭白才歉意地说:“小师妹,我?其实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夏竹缓慢地哦了?声,反应过来后,笑着点头:“……那行。” “其实我?也有喜欢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噗呲一声笑出来。 林旭白捂住嘴唇笑了?笑,解释:“老师私下?提过几次,我?每次都不好?拒绝,所以才有今天这事儿。” “既然小师妹有喜欢的人,我?下?次当着老师的面儿直接拒绝他。” 夏竹轻轻啊了?声,点头说好?。 林旭白是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毕业的,学的侦查专业,处理最多的就是刑事案件。 可能?工作久了?,身上自带气?场,夏竹跟他聊天,虽然他有意收敛,可还是感觉不太自在。 她在病房待了?不到半小时就找借口走人,林旭白知道她只是替老师走个过场,也没?留她。 夏竹刚到病房门口就与?一穿着薄荷绿大衣的年轻女孩猝不及防地撞上。 对方似乎没?料到会碰到夏竹,脸上露出短暂的呆滞,而后提着保温壶主?动退开半步,给夏竹留出位置。 夏竹同对方礼貌地笑笑,说了?句谢谢。 对方似是猜出了?她的身份,捧着保温杯,轻笑道:“不用谢。” 夏竹后来才知道这姑娘就是林旭白喜欢的人,两人同学校同专业,只是这姑娘低他两届届,在一次学术会议上认识。 他俩结婚,夏竹还同许默去参加了?两人的婚礼。 婚礼上夏竹偷偷跟许默嘀咕:“其实旭白哥也挺不错的。” 许默睨她一眼,似笑非笑问:“怎么,你要抢婚?” 他音量不算大,却?让周围几个男方家?属都听清了?。 几个人看着夏竹,忍不住冒冷汗,心想不是吧,婚礼现场还抢婚,这演电视剧呢。 搞得夏竹面红耳赤,狠狠掐了?把许默的胳膊,骂他:“你有病吧!” 许默笑得开怀,温热大手搭在她的手背,坏笑道:“我?还在呢,其他人别想了?啊。” 夏竹:“……” — 夏崇惟一出院就忙得脚不沾地,不是会议就是会议。 夏竹知道他忙,既不敢多打扰,又怕他知道她和许默领证的事儿,很果断地购买机票,打算回横店躲一阵儿。 在北京待了?快一周,丁舒桐私下?找夏竹聊过几次,知道她领证后,丁舒桐除了?生气?,倒也没?做出别的行为。 毕竟他俩现在是合法夫妻,外人也不好?太过参与?。 夏竹离京前一天,许默接到了?学校通知,说是事情已经调查清楚,询问他下?学期开学能?否回学校任课。 那通电话?是在客厅接的,彼时夏竹坐在许默的大腿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听校长给许默讲调查细节。 原来学校启动调查第?三?天就有一个女学生主?动承认那封举报信是她写的,权色交易是她胡编乱造的,研究生名额也是她臆想的…… 那位女学生就是苏禾,目前已经办理休学。 校方出于对学生的保护,还是保留了?对方的学籍、档案。 任职报告和调查结果校方已经公布在学校官网,校方为了?补偿许默的损失,提了?相关的福利待遇。 许默沉默片刻,低头瞥向认认真真磕瓜子的人,突然做出决定:“张校抱歉,我?暂时不打算回学校。” “年后我?会递交辞职报告,校方请提前聘请相关专业教师。” 校长一愣,没?想到许默会提出辞职。 他很惜才,不想学校失去一位好?老师,在电话?里言辞恳切地劝他留下?。 夏竹也困惑地眨眼,不敢相信许默居然在真相大白后放弃任职。 他不是喜欢当人民教师?怎么不去了?? 许默递给夏竹一个「放心」的眼神,拍拍她的肩膀,将人从怀里抱到沙发上,他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神情淡定地跟电话?的人解释缘由。 聊到最后,校长见他去意已决,也不再苦劝,只祝他前程似锦。 许默笑着收下?校长的祝福,至于苏禾,许默认可学校的处理,没?有做过多干涉。 倒不是不在意,只是没?必要跟一个二十出头的学生计较。 校长也听到点风声,聊到尾声问了?句:“你是怕你父亲的事儿影响到你?” 许默轻掀眼皮,望着不远处的玉渊潭公园,难得解释一句:“张校,我?父亲已经去世多年。他只是我?二伯。” “有影响,但不大。” 校长听到这儿,没?再往下?说,笑着挂断电话?。 通话?结束,许默站在落地窗前沉思良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竹剥了?小捧瓜子,然后一口塞进?嘴里。 瓜子仁太多,她嚼十几下?才咽进?喉咙。 许默见了?,忍不住蹙眉:“不怕噎死?” 夏竹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两分?钟不到,夏竹蹭地一下?挺直腰杆,困惑满满地扫向沙发上的人,问:“你真不打算回学校任课了??” 许默在看文件,翘着二郎腿,笔记本搁在膝盖,淡定回她:“不回去。” 夏竹爬过去,坐他身边,脚指头蹭了?蹭他的裤腿,好?奇问:“为什么?” 电脑里的文字跟会飞似的,他都看不下?去了?。 春喜 第103节 许默眼神从屏幕移开,慢慢落在夏竹雪白、圆润的脚指头,伸手握住她的脚,果真冰凉。 他蹙了?蹙眉,阖上笔记本电脑,随手丢在茶几,又捞起手机,翻出冯珂的微信,发语音让他开几副治体寒的中药。 夏竹一张脸皱成废纸,嘴上倔强道:“我?不吃中药。” “苦死了?。” 许默睨她一眼,没?听。 夏竹没?得到答案,不死心地问:“你为什么不回学校了??” 许默幽幽看着她两眼,简单解释:“每天面对一群眼里满是清澈的愚蠢的大学生,没?什么意思。” 夏竹:“……” 你这嘴不被打真是可惜了?。 第74章 大年?三十, 《琢光》剧组全员杀青。 考虑到时间节点特殊,江逢并没安排剧组聚餐,而是就地解散班子, 放话让大家回家过?个好年?, 剩下的等通知。 汤倩还得去国外参加活动, 大年?初一的航班, 别人阖家团圆, 她奔波在?路上?,可谓是惨不忍睹。 夏竹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祝她新年?快乐。 汤倩耸耸肩,无?奈苦笑。 她事业刚刚起步,总不能找借口推脱,只能硬扛下去?。 况且真要回家过?年?,让她去?面?对那些流言蜚语,她也不见得有多开?心。 许默这?段时间一直在?北京处理许家的烂摊子, 许代山被叫去?谈话后隔了一周被专车派送回来。 这?一趟好似打断了他的脊梁骨,他自由没两天就生了场重病, 卧床不起。 年?关这?几天, 以往探访他的客人络绎不绝, 这?次却冷冷清清, 没人敢往许家走。 可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属于许代山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许默打电话隐晦地提及此事时,夏竹默然, 隐约揣测到一些许家目前的变故。 最令人意外的是, 一向温柔体贴、有礼有节的文琴竟然在?病床边逼迫许代山签下离婚协议。 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许代山刚遭受重创, 如今卧病在?床,听见她的声音, 他躺在?床上?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度差点喘不上?气?。 文琴无?动于衷,只攥紧手里的离婚协议,一字一句地提醒:“这?是你欠我的,欠我姐和姐夫的。” “许代山,你骗得我好惨!” “你让我相信你是我走投无?路的救命恩人,结果你才是背后的刽子手。如果不是你,我姐和姐夫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你以为许家如今的辉煌是你打下的吗?若不是你踏着我姐、姐夫的血,你能有如今的成就吗?” “你百年?后见到他们不会羞愧吗?你怎么敢的?他们可是你的血亲啊!” 文琴字字珠玑,许代山瞳孔地震地看着满脸愤怒、绝望的文琴,似乎没料到她竟然知道这?些。 他喘着粗气?,握住胸口,心虚到不敢说一个字。 文琴似是猜到了许代山的反应,闭上?眼缓了两个呼吸,冷静下来:“我不想百年?后还?跟你的名字绑在?一起,你放了我吧。” 许代山看她去?意已决,沉默良久才伸手接过?那两张纸。 最终在?旧历最后一天,许代山在?那张薄薄的却有千斤重的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了他的名字。 只是交付协议书时,许代山望着年?过?四?十依旧保养得极好,眼尾没有一丝皱纹,穿着沪式旗袍露出优美身段,仿佛曾经初见的文琴,哑声承认:“阿琴,我是真心爱过?你的。” “当年?在?苏州,我随三弟去?戏院拜访周老师,瞧见你装扮上?,英气?地上?台开?嗓唱那段《锁麟囊》便?被你的才气?折服。” “私下得知你是三弟妹的胞妹,我曾落寞过?一段时间。后来我俩再续前缘,只有我自己?知道,多年?夙愿成真的喜悦。” 说到这?,许代山拖着病体坐起身,直勾勾盯着文琴,眼含泪光道:“阿琴,这?北京城太大了,大得装不下人的欲望。” 文琴攥紧手里的扭过?脸,不肯多看他一眼。 转身离去?时,文琴记忆混乱,仿佛回到初见那年?。 苏州戏园里,她在?台上?唱“世上?何尝尽富豪,也有饥寒悲怀抱,也有失意痛哭嚎啕”,台下的公?子哥坐在?太师椅里,着得体的中?山装,翘起二郎腿,低头?磕瓜子听戏的模样记忆犹新。 她也是真心爱过?的。 只是时间相隔太久,她都忘了来时的路。 如今剩下的,唯有怨恨、不甘。 — 夏竹从上?海转机到北京,居然在?同一班飞机上?碰到林之珩。 两个月没见,他整个人好像脱胎换骨似的,没了最初的傲气?,取而代之的是颓废、狼狈。 夏竹的位置在?他右手边,夏竹避开?他钻过?去?,他竟然没反应,一个眼神都没往她身上?挪。 夏竹诧异地看着人,见他一身穿着银灰色西?装,领带打得乱七八糟,衣服皱巴巴的。 下巴胡茬冒出,头?发凌乱得像没打理过?。眼窝深陷,黑眼圈极重,整个人很不修边幅。 虽然睁着眼,但是瞳孔涣散,并没有聚神。 夏竹咋舌,在?飞机起飞时,侧过?脑袋问?他:“你没事吧?” 林之珩这?才回神。 他动作迟缓地瞥向一边,停留好几秒才认出夏竹。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之珩才想起什么,问?她:“戏拍完了,回北京过?春节?” 夏竹轻轻点头?:“嗯。戏刚拍完。” 林之珩心不在?焉,夏竹跟林之珩也不太熟,一时间找不到话题,只能问?他俩之间熟悉的人:“汤倩去?法国参加活动了,你没跟她联系?” 提到汤倩,林之珩眉头?皱了皱,翻出手机看了眼微信,见他俩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个月前,林之珩难得问?一句:“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夏竹一听这?口气?就知道他俩许久没联系了。 她难以言喻地看看林之珩,并没有说太多:“还?行吧。” “整天拍戏、出席活动,也没多少时间休息,人瘦到八十斤了。” 林之珩淡淡嗯了声,没再问?。 他提不起太多精神,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风往那边吹,他就往那边倒。 夏竹见他这?样,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林之珩拧住眉心,挪了挪身子,低声否认:“没事。” 夏竹见状也没再多问?。 飞机划过?天际,穿过?厚厚的云层,夏竹忽视一旁的林之珩,望着舷窗外的蓝天,想的是到北京后要不要吃顿涮羊肉。 两个小时后,飞机抵达首都机场。 夏竹同林之珩同时起身,航站楼里,林之珩礼貌性地问?她要不要搭他的便?车回市区。 彼时夏竹刚开?机,许默便?发消息说在?国内到达2出口等她。 夏竹当即晃了晃手机,拒绝林之珩的好意:“许默在?外面?等我,今天就算了。” 眼见夏竹要走,林之珩出声叫住夏竹。夏竹困惑地回头?,对上?林之珩晦涩的目光,夏竹一滞。 人来人往的走道,林之珩扯了扯松垮垮的领带,上?前两步,低头?跟夏竹说:“下次碰到汤倩,麻烦您跟她说一声,祝她星途坦荡。” “要是有困难,她找我开?口,我一定帮忙。” 夏竹蹭地一下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林之珩,有些不明白他的意图。 林之珩却不再详细解释,只朝她勉强笑了下,错开?她往前走。 夏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汤倩跟林之珩完了。 十分钟后,夏竹在?国内到达2出口找到许默,他娴熟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握住她的手往那辆停在?边上?的红旗h7走。 这?次没有司机,他自己?开?车过?来的。 夏竹弯腰钻进副驾驶,刚扣上?安全带,许默便?打开?驾驶座的门,俯身坐进来。 对视两秒,夏竹这?才注意到许默今日穿着很休闲,灰色毛衣、深色西?裤,外面?搭一件深色系的大衣。 头?发没擦摩丝,蓬松地贴在?头?皮,瞧着年?轻了好几岁。 许默扣上?安全带,偏头?看着傻眼的人,轻声问?:“回哪儿?” 夏竹眨眨眼,给出一个不在?选项的答案:“我想吃涮羊肉。” 许默沉默两秒,提议:“去?老三的场子?” 夏竹嘿了声,点头?,眼里满是对涮羊肉的热爱。 许默提前给会所的负责人打了个电话,拜托对方留个位置,他两个小时后到。 周肆恰好在?四?合院,听到经理喊许先生,立马接过?手机,接听电话:“你要过?来?” 许默轻轻嗯了声,算是应下。 周肆啧了声,调侃:“这?个时候你还?有闲情逸致来我这?儿吃涮羊肉,看来影响不大。” 车厢寂静空荡,许默即便?不开?免提,夏竹也能窥探一二。 许默倒是没避着夏竹,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勉强还?能应付。” “我带汤圆儿一块过?来,你多留个位置。” 周肆一听,立马嘶了声,毫不留情地问?:“说起这?事儿我就想骂你两句。敢情就我一个人不知情,把我当猴耍呢?若不是沈老二说漏嘴,我还?不知道你俩暗度陈仓,私下偷偷领证了。” “你今儿不出点血,我这?儿可不招待闲人。” 许默忽视周肆的质疑,简单说两句便?挂了电话。 春喜 第104节 夏竹瞥见他毫不犹豫地结束通话,忍不住问?:“三哥他们都知道了?” 许默蹙了蹙眉,想起最近的安排,模棱两可地回应:“八九不离十。” 夏竹了然地哦了声,倒也没特别意外。 她本来就打算趁这?次过?节公?开?他俩领证的事儿,只是没想到他俩刚公?布,家里的事儿还?没摆平就出了意外。 二月的北京依旧被凛冽的寒风笼罩,从机场出来,两边的景色惨淡又荒凉,枯枝败叶零落一地,只剩树干还?在?坚持着。 夏竹觉得车里闷,想开?窗透透风,结果被冷风扑了一脸,冻得她小脸皱成废纸。 许默见了,默默将空调温度调高好几度。 夏竹吹了不到半分钟就阖上?了车窗,在?空调口待了十几秒才回温。 她被暖风吹得闭了闭眼,想起在?机场遇到林之珩的事儿,夏竹忍不住提了两句:“刚刚林之珩跟我同一班机。” “他这?次跟变了跟人似的,好像一只无?家可归的丧家犬……怪可怜的。” “他没出什么事儿吧?” 许默顿了顿,扭头?瞥向夏竹,见她满脸困惑好奇,许默隐晦解释:“他是家族企业,公?司董事会的老头?子并不服他。上?半年?他跟董事会的对赌协议输了,如今面?临着随时被替换掉的风险。” “他的路目前挺难走,公?司资金链断了不说,上?面?的不服他,下面?的也不信任他。算是陷入两难,怎么走都不行。” “上?海那边想让他联姻,他顶着压力没点头?。这?次回北京估摸着是来探望他姥爷,顺便?躲躲清闲。” “徐老爷子虽然退休多年?,可到底还?有些威慑力。徐老爷子看不惯上?海那边的做派,在?北京给他指了门亲事儿。” “这?次过?来,估计是来跟女方碰一面?。” 当然,许默没跟夏竹明说,林之珩姥爷介绍那门亲事,对象是顾欢。 他私下跟顾欢见过?一面?,对方对林之珩印象挺不错,有势在?必得的意思在?里头?。 几个月前顾欢帮过?他一次,他这?次顺势给两人牵桥搭线,算是还?顾欢的人情。 夏竹有些唏嘘,虽然林之珩跟她没什么直接关系,可是她跟汤倩关系好,总是忍不住担心汤倩的处境。 如果汤倩知道林之珩要跟人联姻,她会有怎样的反应? 思绪到这?,夏竹捞出手机,翻到汤倩的微信,给她发了条信息。 「你几点的航班?」 汤倩刚交接完剧组的工作,从横店赶到上?海,准备从上?海直飞巴黎。 收到夏竹的短信时,她人正在?浦东机场候机。 助理在?办登机牌、托运行李,汤倩拿着手机在?看未来一周的行程安排。 得知巴黎有家高级品牌定制店,汤倩还?准备抽空去?一趟,给林之珩定制一套西?装。 退出行程表,汤倩在?私信里回复夏竹:「凌晨。」 夏竹眨眨眼,瞥了眼时间,现在?不到十点,她在?机场待这?么久? 没等夏竹回复,汤倩又问?:「你有想买的东西?吗?我可以帮你带。」 夏竹咬了咬唇,偏头?瞥一眼专注开?车的许默,低头?输入:「巴黎街头?有一家服装定制店,你帮我挑一套西?装?」 屏幕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夏竹等了快两分钟,汤倩才回她:「我也准备去?那家店给林之珩定一套。」 「你有喜欢的款式和颜色吗?我到时候帮你看看。」 夏竹看到林之珩三个字,打字的速度立马慢下来。 她看着对话框里的内容,想想林之珩如今的处境,再想想对这?一无?所知的汤倩,委婉提醒:「林之珩最近有跟你联系吗?我刚跟他同一航班抵达北京,他最近好像有事儿要做。」 汤倩坐在?vip候机厅,助理在?忙着打电话,她坐在?皮质沙发上?,低头?看完夏竹发来的短信,默默点开?她与林之珩的对话框。 距离上?一条消息还?是林之珩敦煌探班回上?海那天晚上?,她掐着点儿问?他:「你到上?海了吗?」 对方敷衍地回了个嗯。 汤倩下意识地点开?他的朋友圈,里头?空荡荡的一片,窥探不出半点他的生活现状。 他俩也没熟悉的共同好友,汤倩无?法从他人口中?得知他近况。 这?还?是他俩分别三个月以来,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得知林之珩的动静。 经纪人并不希望她跟林之珩走太近,想让她多拍几年?戏,最好能拿个奖。 所以私下也不曾问?他俩的情况,只说他要愿意在?你身上?投入你就受着,他要不乐意,你就趁早脱身。 汤倩想,这?次她应该是真的要切断她与林之珩的所有联系了。 夏竹没等到汤倩的回应也没催促她,只摁灭手机,扭过?小脸,对着车窗外荒凉的景色,无?声叹了口气?。 许默听见她的叹息声,偏头?瞥她一眼,不经意问?:“怎么了?不高兴?” 夏竹缓慢摇头?,低声否认:“只是惋惜有情人无?法终成眷属。” 许默罕见地沉默,没有接下夏竹的话题,夏竹也没察觉,转而问?其他的。 “文姨离婚后住哪儿?” 许默顿了顿,轻描淡写解释:“住鼓楼大街那边的一二进制四?合院里,许代山留给她的。” “她本来不想要,那人说她要不收,他就不签字。” “到底夫妻一场,文女士不想闹得难看,最终冷着脸收下了。不过?那院子本来就该归文女士。当初我妈结婚,老太太怕她委屈,口头?上?说送给我妈。算起来,文女士也是老太太的儿媳,给她也应该。” “文女士跟他过?了这?么多年?,临了离这?婚什么也没要,他俩也算是善始善终。” 夏竹抿唇,想说这?么算,这?套院子不该是你的吗? 话没出口便?听许默说:“她这?些年?为了我,受了不少委屈。” 听到这?话,夏竹默默将疑惑吞回肚子里,再也没搭这?茬。 许是这?个冬天太过?漫长?,堆积的事儿又太多,夏竹总觉得缺了点味道。 有种物是人非事事休的错觉。 第75章 周肆提前在电话里放了话, 搞得夏竹十分忐忑,一路上做了不少心理建设。 许默见她如临大敌,轻飘飘瞥她一眼, 百思不得其?解地问她:“几句话把你吓成这样?” 夏竹苦笑, “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哥那张嘴有多会说。” “我是怕他待会儿故意整我。他这?人, 不太着调啊。” 许默闻言沉默两?秒, 很淡定地说?:“那你不用担心。他要整也是整我, 不会拿你开玩笑。” 夏竹一听,眨眨眼, 无辜道:“真的吗?” 许默顿了顿,故意逗她:“假的。” 夏竹:“……” 车子开进二环,在什刹海一处缺口拐进胡同,往前开了不到一百米就到了周肆的四合院门口。 照常有人候在广亮大门下,瞄一眼许默的车牌号,恭敬地上前接过车钥匙, 替许默泊车。 夜晚的胡同僻静,路口有几盏昏黄路灯照亮地面, 地上铺满了大大小小的碎影。 四合院门口立了俩石狮子, 顶上挂了俩红灯笼, 配上那古朴的建筑, 说?不出的雅致。 夏竹每回来就都会被入口处的那墙砖雕壁照惊艳,做工精细,上面的图案栩栩如生, 虽不像云南白?族那边的照壁典雅, 却也有它自?己的味道。 许默见她在照壁前站了好一会儿, 耐心等在原地,问她:“喜欢?” 夏竹昂了声, 毫不吝啬地夸赞:“挺好看的。” 许默沉吟片刻,提出想法:“要喜欢咱俩干脆买套四合院搬进去养老得了。顺便种一池荷花,退休后天天逗鸟看戏、赏花喝茶。” 周肆听见动静出来迎接,结果刚走到垂花门就听见许默在规划未来的生活,他插着兜,毫不犹豫地插嘴:“你要买四合院?” “我知道有两?处位置还不错,老板急着出手。你要喜欢,我打电话让人给你留着?给我点介绍费就行。” 说?到这?,周肆从头到尾打量一番夏竹、许默,瞧见他俩隔了段距离,依旧装出「不熟」的模样,周肆嗤了声,面无表情道:“你俩差不多得了,都一户口本的人了还搁我这?儿装不认识呢。” “竹儿,你跟许狐狸待久了都学会骗人了是吧。” “连三哥也瞒,这?心思挺重啊。” 夏竹被周肆一顿说?得面红耳赤,尴尬得不知道如何解释。 倒是许默被人骂老狐狸也没什么不适的反应,反而噙着笑,轻飘飘地睨周肆一眼,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告你了不等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你这?大嘴巴能管得住吗?” 周肆那叫一个?气啊,手指着许默,晃晃,半天才憋出一句:“得,我就看你能嘴硬多久。” “赶紧进去吧,外面怪冷的。妍妍在屋里等着呢。” 说?着,周肆朝夏竹招手,示意她先进去。 夏竹意识到两?人有话要说?,默默眨眼,错过许默先一步进宅院。 夏竹没走多远便听周肆在背后问:“夏叔那儿解决了?” 许默声色稍滞:“还没。” 周肆顿了顿,贼兮兮地啧了声,毫不掩饰他的幸灾乐祸道:“等着吧你,夏叔那儿你要能顺顺利利过去,我叫你一声爹。” 许默瞥他一眼,语气微凉道:“周叔知道你改姓吗?” 周肆:“……” 这?人就是开不起?玩笑。 夏竹进院里才发?现人都到齐了,连驻美国?使?领馆的关寄舟都带着妻子回了国?。 她适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规规矩矩叫人。 沈行最先注意到她,见她一个?人怯生生地探出脑袋,沈行招手呼唤:“躲门口干嘛,快进来。” 夏竹腼腆一笑,抬腿跨过门槛,走进棋牌室。 春喜 第105节 关寄舟也让开自?己的位置,让几个?女孩坐一块儿。 夏竹路过关寄舟身边,见他主动让位,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关寄舟大夏竹十来岁,这?些年他工作任务重,很少跟她单独相处,这?会儿见她这?般客气,关寄舟爽朗地笑了笑,开玩笑逗她:“汤圆儿什么时候这?么讲礼貌了?” “小时候可?没这?么生疏。” 后进来的周肆听见这?话,忙接了句:“天天跟许默这?老古董待一块儿能不拘束吗。” “小时候竹儿天天跟老二和?我玩,整天天不怕地不怕地跟男孩打架,见了许默撒腿就跑,恨不得没碰到。结果长大了,他俩倒成了关系最好的一对儿。” 说?到这?,周肆嫌弃地睨一眼旁边的许默,揶揄:“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搞什么隐婚那一套,也不嫌丢人?” 许默:“……” 夏竹:“……” 一屋子的人:“……”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沈妍,眼见周肆那张嘴吧啦吧啦个?不停,沈妍牌也不打了,起?身疾步走到周肆身边,拽住他的胳膊,眼神?示意他可?以闭嘴了。 周肆被沈妍这?么一瞪,摸了摸嘴,没再往下说?。 倒是关寄舟看着两?人,隐晦地提醒一句:“你俩好歹等风头过了再闹。” 夏竹似懂非懂,许默晦涩地回望一眼关寄舟,没吭声。 一屋子的熟人,大家没了在外人面前的顾忌,招呼着进了餐厅,吩咐经理安排上铜锅,上菜吃涮肉。 一时间,院里热火朝天。 铜锅里冒着滚滚热气,夏竹夹起?一片羊肉片扔进铜锅,撑着下巴等待肉熟的那一刻。 烫熟后,她果断夹起?肉片往芝麻酱里一蘸,低头塞进嘴里,满嘴留香。 饭桌上几个?男人坐一堆聊股票、聊市场、聊足球,女人们?凑一块儿聊化?妆品、护肤品、包包香水。 聊到最后,只剩残羹剩饭。 周肆一声吆喝,大家又动身回到棋牌室打牌。 过年过节图个?新鲜,都没想着赢钱。 夏竹被推上桌打了几把,输得她泪流满脸,搞得跟周肆几人聊最近动向的许默吓不轻。 不顾几个?男人的反对,许默搬了凳子往夏竹旁边一坐,手臂搭在她的椅背,替她「指点江山」。 没两?把就扭转了局面。 周肆几人见了,纷纷骂他不要脸,跟一群女孩儿计较。 许默装没听见,照旧替夏竹看牌。 夏竹被逗得脸蛋滚烫,好几次差点埋头往桌下钻。 这?牌是非赢不可?吗?她只是困得打哈欠,流了两?滴生理眼泪。 玩到凌晨两?点,大家吃也吃饱了,喝也喝饱了,玩也玩畅快了,该回家睡觉了。 这?次夏竹坐上许默的车,周肆不再特意嘱咐许默:「你顺带把竹儿捎回去。」 一群人站在四合院门口,周肆看着夏竹窘迫地钻进许默的副驾驶,懒洋洋地白?一眼许默,凉嗖嗖提醒:“路上开慢点,别吓到汤圆儿。” “夫妻俩心挺黑啊。” 夏竹抱头捂脸,很想逃。 许默无言以对。 直到车开出胡同口,夏竹看着宽敞的马路才松一口气,想的是,终于逃出来了。 折腾一天,夏竹累得够呛,上了车就想睡觉。 许默看她昏昏欲睡,困得上眼皮贴下眼皮,侧身捞过后排的毛毯丢给她,让她盖着睡一会儿。 夏竹强撑着困意,抱着许默递过来的毛毯,犹豫不决问:“天亮了跟我回大院吃团圆饭?” 许默意外地瞥一眼夏竹,似笑非笑问:“怎么,终于准备带我去见岳父了?” 夏竹:“……” 谁给你的自?信? 夏竹撇撇嘴,开口:“你不怕老夏骂你?” 许默收住笑,难得正经道:“走一步算一步。” 夏竹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 回到住处,夏竹匆匆忙忙洗了个?澡,然?后倒床就睡。 许默处理完工作,进卧室看她已经睡下,拿着睡袍悄无声息走进浴室。 再出来,他动作轻柔地掀开一角被子,慢慢上床。 谁知他刚躺上去,夏竹的身体便滚过来抱住他。 许默还以为弄醒了她,准备说?话时,却见她闭着眼睡得正香,许默无奈地笑了笑,将人往怀里带。 早上九点半,夏竹被手机铃声吵醒。 习惯性地翻身去捞手机,结果发?现腰间横了一条手臂,压在她身上,弄得她动弹不得。 夏竹扭头对上一张轮廓分明的脸,见他被铃声吵得皱了皱眉,却不肯睁开眼,夏竹玩心起?来,捏住许默的鼻子不让他呼吸。 许默面无表情睁开眼皮,迎上夏竹得意的目光,他伸手拿下夏竹的手,握紧她的手指,嗓音沙哑道:“不接电话?” 夏竹恍然?大悟,立马侧过身,捞起?手机,忙不迭地接通。 丁舒桐打的电话,问她几点到家。 夏竹瞄了眼屏幕右上角的时间,给出答复:“一点之前。” 丁舒桐轻轻嗯了声,聊到最后,丁舒桐意有所指地问:“你一个?人?” 夏竹余光瞄一眼身旁的男人,舔了舔嘴唇,小声道:“他也去。” 丁舒桐沉默片刻,猜测到她要做什么,警告一句:“你最好祈祷今年的团圆饭吃得清净。” 夏竹被吓得不轻,手机掉床上,她缓了两?秒才捡起?来,打着哈哈道:“小姨,没这?么严重吧……” 丁舒桐哼了一声,没再多说?。 电话挂断,夏竹蹙眉,忐忑地咬着手指头,似在踌躇今天要不要带许默一块儿去。 许默察觉出她的退意,掐住她的腰微微收力,唇贴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威胁:“现在想反悔?晚了。” 夏竹:“……” 她也没想后悔,就是在想—— 能不能有个?万全之策啊。 总不能站着挨骂吧。 夏竹磨磨蹭蹭到十一点才出门,许默今天穿得十分正式,三件套西装配大衣,连皮鞋都擦得锃亮。 不像回家过年的,像去谈判的。 本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直接开车回大院,没曾想他出了小区,直接往国?贸那边开。 夏竹傻眼,问他要干嘛? 许默看她一眼,没回。 直到将车停在地下车库,许默领着夏竹去了超市一顿购买,夏竹才知道他这?是买礼品,不能空手上门。 夏竹没拦他,由着他土豪似地买买买。 一顿操作下来,结账时超五位数,夏竹眨眼,忍不住想,他怎么不把超市买下来? 将东西全塞进后备箱、后排,许默看着这?些礼品盒,心里稍微安定一点。 夏竹以为他不紧张,直到瞥见他不停捞手机看时间才意识到他其?实也挺忐忑? 快到大院门口时,夏竹瞅了瞅面色平静的许默,故意问:“你怕吗?” 许默擦了擦手心的冷汗,不动声色地反问:“怕什么。” 夏竹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笑眯眯说?:“怕老夏啊。” 许默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没有。” 夏竹拖长语调哦了声,噗嗤一声笑出来,嗓音清亮道:“你就装吧。” 许默:“……” 他真没有。 — 车子开进大院,直奔夏家。 路过许家的院子,夏竹偷偷瞄一眼许默,见他面不改色,夏竹忍不住多嘴:“……你不回去看一眼?” 许默默不作声看她两?秒,透过后视镜望向那熟悉的门牌号,简单解释:“文女士如今住在四合院,许代?山被上面另外安排了住处。” “这?处房子空了。我晚上过去陪文女士坐会儿。” 夏竹若有所思点点头,没再细问。 只是再次回头,她望着熟悉的建筑,多少有些唏嘘。 曾几何时,这?也算一处乐园。 大院里的年轻人搬得都差不多了,只几个?念旧的老人还住在里头。 夏竹也只是偶尔回来,可?每次归家都觉得无比心安。 这?次带着许默回来,又多了新的感受。 许默的车刚开进院子,丁舒桐便从厨房钻出来看热闹,瞧见两?人一前一后下车,许默绕到后备箱取东西,夏竹站在一旁帮忙。 丁舒桐挑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幕。 春喜 第106节 夏竹见状,提着一盒蜂蜜跑到丁舒桐跟前,瞄一眼里屋,小声问:“小姨,老夏呢?” 丁舒桐联想到待会儿的惨状,这?次倒是没故意吓她,“还在开会。” “估计快回来了。” 夏竹一听,忍不住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直接面对,不然?她要疯。 许默任劳任怨跑了七八趟才把东西全搬完,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把带来的礼品全摆在了客厅。 一共24件,茅台酒、中/华烟,配套锅具,品质优质的水果礼盒……挺齐全。 丁舒桐往沙发?一坐,数了数许默带的东西,打趣一句:“你倒是挺懂礼数。” 许默笑着没说?话。 夏竹迫不及待想找一个?同盟,人在客厅,眼前四处瞟,结果找半天也没看见老太太,夏竹皱了皱眉,没底气地问:“姥姥去哪儿了?” 丁舒桐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故意问:“楼上睡觉呢。怎么,你打算找个?同盟一起?抵制你爸?” 夏竹:“……” 孟慷培今天亲自?下厨,听见外面的动静,孟慷培拿着锅铲走出来,笑着扫了一圈站一旁侯着的夏竹、许默,慢悠悠开腔:“别怕,你小姨故意唬你的。” “她私心是支持你的。我也是。” 夏竹眼睛蹭地一下亮起?来,满眼期待地看向丁舒桐。 丁舒桐被孟慷培拆台,故意瞪一眼夏竹,语气严肃道:“谁支持她了?” “我不打死?她都是好了的,还支持她。” 夏竹闻言,眼里的光黯淡下来,可?怜巴巴地盯着丁舒桐。 丁舒桐咳嗽一声,别过脸,装没看见。 夏竹正准备跟丁舒桐撒撒娇,结果听见院外传来引擎声,立马挺直腰杆,神?情忐忑地望向外面。 只见一辆黑色、低调的红旗车停在院子,后排钻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夏竹看到夏崇惟的那一秒,紧张地闭了闭眼。 许默倒是沉得住气,不动声色地握了握夏竹的手指,给她鼓励。 只是谁都没注意,许默听见车门阖上那刻,不动声色地滚了滚喉结。 眼见夏崇惟快要进屋,夏竹想也不想地躲进厨房,独留许默一个?人面对这?修罗场。 丁舒桐见了这?幕,嗤笑一声,幸灾乐祸道:“胆儿这?么小。” “你这?盟友不太靠谱啊。” 许默站在原地不动,面上看着一如既往的平静,可?揣在裤兜的手指却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夏崇惟一进门就瞧见客厅堆满了礼品盒,吓得他愣在原地,蹙眉瞧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丁舒桐,严肃问:“这?谁送的礼?怎么还收下了?” “赶紧退回去。我不收礼。” 许默站在死?角,夏崇惟第一时间没看到他。 丁舒桐见夏崇惟脸色黑下来,收住笑,余光扫了扫一旁的许默,故意道:“这?可?不是找你求人办事儿送的礼。” “这?是你准女婿特意来拜你呢。” 夏崇惟满脸困惑,随口一问:“我哪儿来的准女婿?” 丁舒桐哎了声,刚准备解释,许默就站出来,体面道:“夏叔,这?点东西不成敬意,您别往心里去。” “老早就想来见您,结果拖到年关,是我的错。” 夏崇惟彻底愣住,缓了足足两?分钟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客厅这?一堆东西,表情彻底冷下来。 夏竹见情况不对劲,也不敢再躲了。 她擦了擦手,忽视孟慷培递过来的担忧的眼神?,慢吞吞地走出厨房。 夏崇惟瞧见突然?冒出来的夏竹,嗓音浑厚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你给我解释清楚。” 夏竹被夏崇惟吓得抖了抖肩膀,不敢再往前一步,她停住脚步,小声解释:“……就是您看到的这?样。” “我跟许默自?作主张把证领了,他今天是特意过来拜见您的。” “您不一直想我结婚吗?我如今结了,你怎么还不高兴呐。” 夏崇惟气得不轻,手指着夏竹,缓了好一会儿都没说?出话。 屋内气氛当场冷下来,夏竹吓得不敢说?话,忐忑地抬眼,求救地望向许默。 许默接收到她的信号,滚了滚喉结,开腔:“夏叔——” 话音未落,夏崇惟便出声打断他:“你跟我上书房说?。” 丁舒桐听到这?话,啧了声,开腔:“这?是要单独审讯,逐个?击破啊。” “汤圆儿,你怕吗?” 夏竹:“……” 不怕才怪。 第76章 夏竹觉得她今天挑的日子不太好?。 她战战兢兢等在客厅, 时不时往二楼书房的位置瞄一眼,难受又好?奇。 夏崇惟放完话就上了?二楼,许默也?紧跟其后。 客厅这堆红色礼品盒仿佛成了垃圾, 搁在这朴素的房间, 衬得格外显眼。 夏竹几次想把东西挪开都被?丁舒桐一个眼神制止, “你花钱买的?” “你动人东西干嘛?” “给你买的?你爸都没?说什么, 你管它做什么?” 夏竹被?丁舒桐这一顿炮轰, 懵懵懂懂地啊了?声,伸出的手又退了?回去。 建筑很隔音, 夏竹窥探不到半分书?房的动静,她焦急地跺了?跺脚,一屁股坐在丁舒桐身边,挽住她的手,态度亲密地试探:“小姨,你说老夏到底什么意思啊?” 丁舒桐眼一瞭, 装没?看见夏竹的小动作?,狠心说:“我怎么知道。” 夏竹咬唇, 设想:“他不会跟许默发脾气吧?” 丁舒桐斜她一眼, 脸上?半点不担心说:“有可能。毕竟你是你爸唯一的闺女, 结果被?人就?这么轻易地给骗走了?, 肯定生?气。” 夏竹瞄一眼楼上?,听见茶杯砸地的声音,声线猛地颤动:“……总不会打起来吧?” 丁舒桐也?困惑地望向那扇紧闭的门, 听着里头传出的动静, 蹙眉。 不知道过了?多久, 孟慷培从厨房出来,喊了?声可以开饭了?。 夏竹自?告奋勇地爬起来, 说她去叫人。 噔噔噔跑上?楼,夏竹蹑手蹑脚走到书?房门口,想要偷听里头的声响,结果趴了?半天,什么也?没?听见。 她尴尬地摸了?摸脸,转而往老太太的房间走。 叫醒老太太,夏竹拽住老太太的手臂,简单粗暴地讲完她跟许默领证的事?儿,最后祈求地看着她,低声商量:“姥姥,我求你啦~你帮我劝劝老夏行吗,大过年的,吵架多不吉利。” “我这些年好?不容易遇到个喜欢的人,不想放弃。” 老太太最吃这一套,况且她对许默的印象不错,当场就?承认,她一定帮忙劝老夏。 夏竹得了?盟友,眉梢都染上?了?喜悦。 搀扶着老太太路过书?房,夏竹给老太太使了?个眼神,老太太秒懂,站门口敲了?两下书?房门,喊道:“崇惟,大过年的还忙工作?呢?赶紧出来,吃饭了?。” 没?过半分钟,那扇反锁的门便?被?人打开,露出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 夏竹瞥见那只手,下意识往上?寻找许默的脸,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夏竹眨眨眼,想要问他聊得怎么样了?。 话还没?出口,许默便?侧过身子,让出一点距离,让走在身后的夏崇惟先出去。 夏崇惟没?跟他客气,先一步迈出书?房,看着候在门口的老太太,夏崇惟脸上?的冷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对长者的尊重?。 老太太伸手,示意夏崇惟扶她下楼。 夏崇惟对长辈向来宽厚,余光瞥一眼站在不远处满脸忐忑的夏竹,伸手扶住老太太往楼下走。 夏竹特?意等在后面,想要跟许默刺探军情,结果他全?程缄默不言,谈话内容她一个字都不知情。 到底是过节,夏崇惟还是给了?许默三分薄面,上?桌前?让他坐下来一块儿吃。 饭桌上?就?老太太乐呵,公然?表达她的态度,说这门婚事?儿她赞成。 夏崇惟闻言脸色黢黑,端着饭碗没?吭声。 丁舒桐夫妇你看我我看你,也?没?说话。 夏竹和许默面对面坐着,彼此对视一眼,多少有些无奈。 吃完饭,夏竹被?夏崇惟叫住,留在了?大院。 许默驱车独自?离开,前?去探望文琴。 许默一走,夏竹立马跟夏崇惟表明态度:“反正我跟许默已经领证了?,你逼我也?没?用。我不会离婚的。” 夏崇惟什么人?天天跟各种人打交道,早琢磨出了?一套自?己的评判标准和用人原则。 他了?解自?己的女儿,吃软不吃硬,越是反对她蹦跶得越欢。 所以他针对夏竹的狠话并没?有作?出任何回应,反而鼓励地说:“你俩要是真心实意想走一块儿,我没?意见。” 夏竹震惊,不敢置信地问:“老夏你认真的?” 夏崇惟没?直接作?答,而是从容问:“你了?解你选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夏竹困惑地望向夏崇惟,想也?不想地点头:“我当然?了?解。” 夏崇惟点点头,起身道:“那就?行。你俩的事?儿你自?己看着办。” 春喜 第107节 “我不参与?。” 夏竹满脸懵逼,搞不清夏崇惟这态度到底是要做什么。 不过她没?想太多,只以为夏崇惟是认同了?她的选择,为此她还得意洋洋,在微信里跟许默炫耀:「老夏同意咱俩的事?儿了?!」 彼时许默刚到文琴住的四合院,他在门口站了?快十分钟才等到阿姨开门,邀请他进去,说太太正等着他过来。 阿姨在许家待了?多年,即便?文琴和许代?山已经离婚,她依旧忘了?改口。 许默倒没?计较,只是微微蹙眉,跟着阿姨往里走。 这院子许默只来过一次,并不熟悉。 文琴在屋里煮茶,许默进去,地暖烧得很旺,他热得脱了?身上?的大衣,随手丢在塌上?。 他脱了?鞋,盘腿坐上?塌,一言不发地看着文琴泡茶。 过了?两道水,文琴烫了?遍茶杯,夹住滚烫的茶盏给许默倒了?杯。 许默端起茶杯抿了?口,搁下茶杯,夸了?句:“好?茶。” 文琴放下茶盏,抬眸看向面前?的许默,直入主题问:“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许默闻言顿了?两秒,直白解释:“陪小夏同志回大院见了?家长。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我俩领证大半年了?。” 文琴先是诧异,后是恍然?大悟,最后脸上?露出复杂,开口:“老夏同意?” 许默苦笑,想起书?房的谈话,摇头:“不同意。” 文琴揣摩片刻,看向许默的眼神多了?两分忧虑,她握住茶杯,低声说:“那你打算如何?” 许默定定看了?两眼文琴,下定决心般开口:“小姨,我想要你手里的证据。” 文琴错愕,眼里划过一丝罕见的惊慌,“我哪儿有什么证据?” 许默低头一笑,眼里却没?什么温度。 他指腹轻轻摩挲着温润的茶杯,嘴上?不慌不忙道:“我既然?这么问,自?然?是知道你有的。” “只是我也?在赌,我跟他之间,谁在您心里的分量更重?。” “说到底,是我这些年耽误了?您。可若没?有他,我、你,我父母的人生?轨迹可能完全?不一样。” “小姨,人做错事?儿总得吃点苦头,您说是不是?” “我知道您对他犹有情义,不想他的结局太惨烈。可这事?儿到底是他对不住我,您说是不是?若我不作?为,我父母在九泉之下恐怕也?不会心安。” 许默虽然?没?明说,文琴却已了?然?许默知道了?当年他父母意外背后的隐情,他今日特?地过来一趟,就?是想逼她拿出证据。 只是没?想到,他态度这般强势。 文琴想起这些年的抚养,为了?他放弃诸多,如今看他态度这般强硬,总是有些伤心。 伤心归伤心,文琴还是忍不住问一句:“如果我不给呢?” 许默眼底的笑意散得一干二净,他看着她,语气平静道:“他逃不过法律的制裁,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文琴身形颤了?颤,抓住塌上?的垫子,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可以给你。” “但是以后你别往我这儿走了?。” 许默神情一顿,困惑地望向下定决心的文琴,忍不住为自?己开脱:“小姨,您这是——” 文琴抬手,阻止他:“别叫我。” “我不配。” 许默来得匆匆,去也?匆匆。 文琴将一叠密封的文件袋递给他后,便?神情疲倦地靠在塌上?,招呼阿姨送走他。 许默在院门口站了?快半小时才走人。 阿姨见了?,忍不住为他说情:“您这是何必呢?大过年的,他特?意过来陪您吃晚饭。您倒好?,直接把人赶走了?。” 文琴裹紧身上?的披肩,看着茶几上?已经凉透的茶,喘着气没?吭声。 她不是生?他的气,只是她做不到两全?,所以迁怒于他罢了?。 许默在院子冻得大半个小时,人钻进车里,缓了?好?一阵儿,僵冷的手指才慢慢有知觉。 他没?着急离开,而是捡起烟盒,不慌不忙点了?根烟。 车厢烟雾弥漫,许默窝在驾驶座,冷着脸,指间捏着烟,机械地往嘴里塞。 费尽心思得来的文件袋被?他扔垃圾似地丢进了?储物箱,他甚至看都没?看一眼。 两个小时前?的夏家书?房,夏崇惟背着手站在书?架前?,指着照片里的女人跟许默说:“这些年我忙于工作?,对汤圆儿的关心不够。现在想想,真是后悔。她跟人领证结了?婚,我这个当爸的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 “私心来说,我对你小子的能力还挺欣赏。不过你做女婿,我又觉得心思太重?,我女儿容易吃亏。” “况且以许家如今的状况,我是不可能放心把人交给你的。” “……” “这样,等你处理好?摆在你面前?的烂摊子再来跟我谈,让我看到你的决心。” 许默抽了?口烟,脑子里全?是夏崇惟隐晦的提示与?不赞同。 摆在他面前?的从来不是明路,他能走的也?不是什么光明大道。 许默疲惫地靠在座椅里,眯着眼,脑子里演练着如今的形势,想了?无数个可能,最终也?没?确定往哪儿走。 一根烟抽完,他掏出手机,瞧见夏竹发过来的短信,他苦笑一声,没?回。 丢下手机,许默导航八宝山,独自?驱车前?往。 夏竹并不知道,此刻的许默遭遇着什么样的艰难选择,她一心沉浸在夏崇惟已经同意他俩在一起的欣喜中,恨不得立马去见他。 若不是丁舒桐看她太过兴奋,泼了?盆凉水,她肯定开车跑了?。 丁舒桐瞥了?瞥书?房,从下午到现在,那道门一直关着,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夏崇惟并不满意这门亲事?儿。 偏偏他们家这傻姑娘觉得有戏,心中有爱,仿佛任凭谁也?不能阻止她和许默。 丁舒桐蹙了?蹙眉,担忧地说:“你别高兴太早。” 夏竹撇撇嘴,不当回事?儿:“老夏都同意了?,小姨您到底站哪儿头啊?” 丁舒桐啧了?声,倒是没?再打击她:“我站你这边儿行了?吧。” 夏竹立马抱住丁舒桐,撒娇:“小姨,你最好?了?~” 那是北京的二月,什刹海冰场未开,风又硬又冷。 人也?因为天气的缘故,冷得不爱动脑子。 — 这个年过得不算热闹,因为出了?件大事?。 初五那天,许代?山被?督查办的人带走,又是一轮调查。 这次形势比上?次更严峻,冻结了?他名下所有产业,限制了?不少跟他有关联的人,连许默也?被?叫去问过几次话。 几番审讯下来,皮都扒了?好?几层。 夏竹得知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她那天特?意开车去拜访文琴,想看看她有没?有受影响。 结果车开到四合院门口,被?许家的阿姨拦住。 对方为难地看着她,隐晦地说太太身体不好?,暂时不见客。 夏竹失望而归,车开到半路,她给消失好?几天的许默打电话,结果电话也?未拨通,人消失得了?无音讯。 一直到第三天晚上?,许默才拨回电话,电话里,许默声音透着倦意道:“我人在美国办点事?儿,过几天回国,到时候联系你。” 夏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通电话便?悄无声息地挂了?。夏竹猝不及防,她低头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心里莫名慌张。 五月底,许代?山被?判刑,多项罪名成立,他被?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许默曾去探监过一次,两人面对面坐着,相视无言。 直到许默起身要走,许代?山才开口说:“我自?知罪孽深重?,没?脸见人。可有一桩事?儿我得替自?己辩解一句,我再怎么下作?,也?不至于对至亲下手。” 许默脚步顿了?片刻,头也?不回地走出探监室。 那叠资料还丢在他车里的储物箱里,他没?扔,也?没?用,算是弥补文琴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北京一下子变了?天,不少关系被?切断、搁置,许默果断抛弃北京的一切,抽身回上?海,夏竹也?在北京待腻了?,跟着他一起搭飞机回上?海。 离开前?周肆特?地开车送他俩去机场,路上?周肆欲言又止地看了?许默好?几次,最后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只要你想回来,这北京永远有你的位置。” 许默轻笑,同周肆握拳,感激道:“感谢,心意我领了?。” “后面的路还很长,慢慢来。” — 八月底,夏竹自?己翻身做制片人,投资了?一部古偶剧,打算让汤倩做女主角。 汤倩从法国参加活动回来,一直在录综艺,行程排得满满的,都没?时间休息。 那天她俩在上?海签合同短暂见了?一面,汤倩特?意将她从巴黎运回来的西装拿给夏竹。 这半年汤倩整天轮轴转,不是在赶通告的路上?就?是在录综艺的路上?,比上?次见面瘦了?快一圈。 夏竹心疼她,签完合同领她去吃饭,路上?夏竹一直让她多吃点,心疼她瘦成什么样了?。 彼时汤倩戴着口罩、墨镜,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挽住夏竹的手,笑着说她胃口不好?,吃不了?多少。 只是她俩都没?想到,会在餐厅碰到林之珩。 夏竹为了?照顾汤倩,特?地选了?一家口味清淡的餐馆,谁曾想她俩刚进去就?碰到坐在落地窗前?用餐的林之珩、顾欢。 服务生?安排的位置很巧妙,她俩的位置就?在林之珩的右手边,中间隔了?不到两米,一抬头就?能看到人。 顾欢私下跟夏竹吃过几次饭,瞧见夏竹,顾欢惊喜地起身跟她打招呼:“你怎么在这儿?” 夏竹尴尬地看一眼汤倩,一边犹豫着要不要换家餐厅,一边试探性地回复顾欢:“跟朋友过来吃个饭,你是?” 顾欢恍然?大悟地哦了?声,视线掠过包裹严实的汤倩,淡定解释:“今天情人节啊,跟我未婚夫一起吃个饭。” “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林之珩,上?海人,跟许老师是合作?伙伴。” 春喜 第108节 “这次多亏许老师牵线,不然?我可能都不认识他。” “我俩已经见过父母,估计还谈个一两年就?结婚?到时候给你和许老师寄婚礼邀请函,你一定来。” 顾欢心情不错,这次没?再调侃许默是个老古董,而是态度随和地叫了?声许老师。 夏竹脑子里嗡的一声,当场耳鸣,耳边只剩顾欢清脆爽朗的声音,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许默介绍他俩认识的? 难道他不知道汤倩喜欢林之珩?为什么还介绍顾欢给林之珩? 夏竹脑子里冒出无数个问号,她看看满脸喜色的顾欢,再瞧了?眼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汤倩,差点问出那句:“你知不知道……林之珩有个女伴是我朋友?” 话到嘴边还没?问出口,便?见林之珩站起身,看着顾欢,耐心询问:“吃饱了?吗?吃饱了?我们先走?” “不是要去试衣服?” 顾欢这才想起她跟独立服装店的店长约了?下午到店里试衣服,她歉意地看一眼夏竹,意犹未尽道:“我最近一直在上?海,有空咱俩约个饭详聊。” 夏竹勉强扯了?扯嘴角,低声告别:“到时候约。” 顾欢下意识回头去拿包,结果林之珩先她一步,体贴地替她拎了?包,两人肩并肩地走出餐厅。 中途林之珩一个眼神都没?递给汤倩,仿佛不认识她似的。 夏竹目睹全?程,面色惨白地看着无动于衷的汤倩,意识到中间许默可能帮了?不少忙,她一时无法接受,连带着都没?法面对汤倩。 她抓着餐桌一角,手指紧紧抠着,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僵局。 直到服务生?送上?菜单,夏竹才僵硬地坐汤倩对面,将菜单缓缓推到汤倩面前?,让她点餐。 汤倩取下帽子、口罩,露出一张漂亮精致的脸,她抬起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眸,面不改色地说:“我跟林之珩早结束了?,你不用担心。” “二月份我回上?海跟他见了?面,我俩在酒店说清了?所有事?儿,从此谁也?不欠谁的。” “他现在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他跟谁结婚是他的自?由,你不用为我难过。” 说到这,汤倩顿了?顿,主动替许默解释:“许老师只是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站在他的角度,他也?没?做错什么。你别为了?我跟他闹矛盾,不然?我都不好?意思了?。” 汤倩越这么说,夏竹越难受。 这顿饭吃到一半,许默的电话进来,夏竹没?心情接,直接挂断。 汤倩见了?,抿了?抿嘴唇,想要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吃到一半夏竹收到一条短信,北京本地号码,夏竹没?有备注却能一眼猜出是谁。 「汤圆儿,你跟小默说一声,以后别再给我寄东西。四合院里什么都有,不劳烦他。还有,前?两日许林母亲来过,问我许林的事?儿是不是小默做的,我没?理会。你嘱咐小默一句,让他注意点,别把人逼太紧。」 夏竹看到短信内容,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两分。 吃完饭,夏竹结完账,两人在餐厅门口分别,汤倩坐着保姆车去参加晚上?的晚宴,夏竹站在原地等车。 夏竹看着汤倩走远才捞出手机给许默回了?一通电话,电话刚接通,夏竹便?怒气冲冲地一顿输出:“你是不是跟谁都要讲利益?” “你为什么总是要瞒我?你以为都是为我好?吗?” “许默,你太可怕了?。” 第77章 电话里的人被夏竹这?一顿埋怨, 足足缓了半分钟才保持着理智问:“你现?在在哪儿?出什?么事儿了??” “能不能等我回家再详说?” 夏竹更气了?,跺了?跺脚,举着手机口不择言:“我不想和你说了?!” “你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夏竹明显感觉到电话那端的人呼吸重了?两分, 隔着屏幕都能猜到他此刻有多无辜。 许默闭了?闭眼, 丢下手里的合同, 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俯视着上海最繁华的路段、高楼, 听着夏竹近乎指责的埋怨,他蹙了?蹙眉, 依旧维持着该有的风度:“你能先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儿?” “还是说,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一个糟糕的形象?” 夏竹正?处气头?上,说话也不过?脑子?地承认,似要将?之前的恩恩怨怨全都一笔算清,说出的话也十分绝情?:“是,你就是这?样的形象。你就是一个只重利益不重感情?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你根本不在意我的朋友, 也不在意我的感受,更不喜欢我。难怪文姨都不肯见你, 要我是她, 我也不会见你。” “你这?样的人注定孤独终老, 活该父母亲人都不在身边!” 许默听到最后, 脸色明显阴沉下来。 中途林牧则不敲门直接进来问他晚上那个饭局要不要一块儿过?去,许默听见背后的动静,握着手机, 满脸冷漠地回头?:“进门前不知道敲个门儿?” “没看我在忙?” 林牧则被殃及, 百思不得其解。 他进许默的办公室, 什?么时候敲过?门?不都是直接进来? 鉴于许默人在气头?上,林牧则投降似地举起手, 然后转身,慢慢退出办公室。 夏竹听见林牧则的声音也慢了?一拍,没再往下说。 她冷着脸站在饭店门口,望着不远处的东方明珠塔,突然歇了?火。 电话没挂,两人继续僵持着,许默试图通过?夏竹给出的零碎信息拼凑出她到底在说什?么,只是越往细了?想,他脸色越黑。 大?概弄懂夏竹在生什?么气后,许默冷着声音质问:“你今天是为了?你那个演员朋友跟我闹?” “小夏同志,你够义气。” “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种人。你扪心自问,我对你不够好吗?我哪儿点对不住你?” “你为了?一个不相关的人跟我发这?一通邪火,至于?” “你说我不喜欢你,怎么,你是我?你能代替我发言?我要不喜欢你,我犯得着跟你在这?拉扯不清?” “当初是谁死乞白赖跟着我?” 夏竹见许默毫不避讳地拆穿他俩之间的丑陋,揭穿他们之间最后一层蒙羞布,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眼里冒出水光。 她站在风口,穿堂风呼呼往她身上吹,她闭着眼,听着许默冷漠、夹着怒火的声音,眼泪无声地滚落脸颊。 刀子?一旦对准心爱的人,那一定是捅得又深又重。 他俩都知道彼此的弱点,知道彼此哪里最痛,所以失去理智时,总能往人心窝里深了?扎。 夏竹气得牙齿打架,明明八月的天,她却冷得瑟瑟发抖。 她咬紧牙关,手指攥紧衣摆,深深吸了?口气,冷笑出声:“是,当初是我死乞白赖跟着你。” “我现?在不跟了?行吗?我们离婚吧。” 许默听到离婚二字,火气蹭蹭冒,他插兜稳了?稳身形,语气冷了?好几?个度:“离婚?凭什?么你想结就结,你想离就离?” “我不同意。” 夏竹懒得再跟他说话,当场挂了?电话,拦了?一辆出租车回酒店。 许默站在上海环球金融中心大?楼66层的办公室,低头?看着被直接挂断的电话,嘴里罕见地骂了?句脏话,吸了?口气,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 林牧则隔着一道门都听见里头?的动静,见许默气势冲冲地开门出来,他识趣地往边上躲了?躲,不去惹这?尊瘟神。 小徐同志懵逼地看着许默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问林牧则:“大?老板怎么了??” 林牧则瞥一眼小徐,见她拿着一盒酸奶在喝,他斜斜眼,威胁:“上班时间干嘛呢?” 小徐同志憋嘴,忍不住吐槽:“……公司有没有人权,喝个酸奶你也管。” “大?老板没事吧?” 林牧则啧了?声,抱着手臂瞄了?眼会议室那扇被甩开的门,想着刚刚他进去被牵连的场面,唉声叹气地摇头?:“有事,事儿大?着呢。” “你大?老板惨了?。” 小徐同志脸上露出惊恐,酸奶也喝不下去了?,她咽了?咽口水,艰难地问:“……公司要倒闭了??” 林牧则嘶了?声,白一眼小徐,蹙眉:“你能盼点好的?” “这?么想你公司破产?你不干活了??赶紧忙去吧,不然扣工资。” 小徐怨愤地瞪一眼林牧则,几?口喝完酸奶,丢进垃圾桶,转身回到岗位,继续当打工人。 许默出了?公司,站在电梯口一边等电梯一边复盘刚刚发生的事儿。 回忆完他说的那些话,许默懊恼不已,掏出手机给夏竹打电话,结果已经被拉黑。 他不死心地翻出微信,已经被删除。 许默眉头?紧蹙,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接下来该怎么走?。 阖了?阖眼皮,许默找出林之珩的电话拨过?去。 他站在电梯口,看着不停滚动的数字,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电话被人接听那刻,许默止不住的情?绪才有了?宣泄口:“你有汤倩的电话?” 林之珩一愣,并没直接告诉她:“你找她有事儿?” 许默滚了?滚喉结,没跟他绕弯子?,开门见山问:“她知道你跟顾欢的事儿是我搭的线了?,如今正?跟我闹脾气。” “她现?在不接我电话,我问问汤倩那边的情?况。” 林之珩在陪顾欢试衣服,见人在试衣间一直没出来,林之珩起身走?出服装店,蹙眉解释:“我刚跟顾欢在餐厅吃饭碰到她俩了?。” “汤倩跟我早断干净了?。没可能在中间添油加醋,你跟她好好解释就行。” “电话我马上发你。” 说到这?,林之珩好奇问一句:“你俩这?次闹这?么严重?” 许默舌尖舔了?下嘴唇,嗓音晦涩道:“她要跟我离婚。” 林之珩顿了?一下,好心问:“要我替你解释两句?” 许默揉了?揉泛疼的眉心,拒绝:“不用,我俩的事儿我自己解决。” 电梯抵达66楼,许默抬腿进去,刚摁下一楼的按键,林之珩便?发来了?一串号码。 许默也不管电梯信号好不好,直接复制粘贴,拨了?出去。 春喜 第109节 汤倩在后排化妆,听见手机响,捡起一看,是一北京本地号,没备注。 铃声响个不停,汤倩鬼使神差地摁下接听。 电话里,许默还算礼貌地提问:“汤小姐,您知道夏竹在哪儿吗?” 许默的声音很有辨识度,汤倩一听就听出了?是他,不过?这?次却压制着一股介于怒气与躁动之间的气息,所以显得声音有些生硬、低沉。 她困惑地眨眨眼,想起餐厅的事儿,低声道:“我俩吃完饭就散了?,她应该回住处了?吧。你们——” 汤倩还未说完,许默便?硬生生截断她:“麻烦了?。” 下一秒,他掐断了?电话。 电梯下行速度很快,两分钟就到了?一楼。 许默在电梯里待了?三十秒左右,没出来,而是摁了?88楼。 夏竹这?时也刚好到酒店门口,她定了?晚上的机票回北京,现?在趁许默在上班,回来收拾东西?走?人。 只是她没料到,她输入密码进酒店房间,抬头?就见许默沉默不语地坐在客厅沙发等着他。 他双腿岔开,西?装外套敞开,扯了?领带,领口解了?两颗纽扣,手里捏着一根烟,脸色黢黑地看着她。 茶几?上摆着烟盒、打火机、烟灰缸,还有黑屏的手机。 他整个人隐匿在暗处,情?绪不明。 夏竹下意识腿软,想要逃走?。 结果手还没碰到门把手,背后便?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嘭—— 那道厚重的门被许默用力甩上,夏竹被他掐腰抵在门板,他用力掰着她的下巴,毫不顾忌地亲上去。 夏竹不肯,挣扎着想要推开他,结果纹丝不动。 她气得眼红,直接下嘴咬他,咬得他嘴皮破裂,嘴里有铁锈味蔓延,夏竹才松口。 许默也吃痛,慢慢松开她的嘴唇。 只是那双大?手依旧掐着她的腰,两人身体挨着身体,互相传递着体温,距离暧昧得好像没发生过?摩擦。 夏竹察觉到许默的态度很强势,联想到刚刚在电话的争吵,她扭过?脸不想看他。 许默被她的举动气笑,强行掰过?她的脸颊,盯着她白皙干净、眼神透着倔强的面孔看了?会儿,喘着粗气道:“我们聊聊。” 夏竹臭脸拒绝:“我不想聊。” 许默手指掐着她的下巴,大?拇指摩挲着她的皮肤,强行咽下喉咙里的气,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今天的事儿必须今天解决,你别想逃。” “咱俩把事儿掰开了?讲,求同存异,互相理解,行吗?” 夏竹人在气头?上,说什?么也不肯谈。 许默头?一次感觉到棘手,定定看着死活不肯接茬的姑娘,嘴里骂了?句脏话,慢慢松开她。 夏竹得了?自由,第一时间避开他往卧室钻。 许默紧跟其后,刚开始还有点期待,直到看到她气冲冲地捞过?行李箱,将?衣柜里的衣服一骨碌地扔床上,摆明要收拾东西?走?人,他表情?当场冷下来。 眼见夏竹胡乱地把衣服塞进行李箱,许默滚了?滚喉结,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她往床上一带,他一脚踢开行李箱,挡在夏竹面前,叉腰问:“你这?是做什?么?” 夏竹冷着小脸,语气硬邦邦地回他:“我要回北京。” 许默一阵头?疼,他脸上划过?一丝受伤的表情?,语气不由自主软下来:“咱俩有问题就去行吗?别逃避。” “我错了?,刚刚不该跟你发火。” “人在气头?,说什?么都徒劳。你现?在能坐下来好好听我说?” 夏竹看他使苦肉计,瞪他一眼,没吭声。 许默见这?招没用,只能僵持局面,暂时稳住她的情?绪。 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低垂着眼睑看着坐在床上不肯交谈的姑娘,声音缓和?几?分地问:“你今天是为了?汤倩的事儿跟我发脾气?” 提到汤倩,夏竹蹭地一下抬起头?,看向许默的眼神里满是愤懑。 许默无奈苦笑,还真是为了?一个外人跟他闹。 找到谈话的突破口后,许默反而没那么着急,既然有谈话的余地就有可能绝地求生。 金融圈里流行这?样一句话:敢于逆流而上,才有机会独占鳌头?。 他从来不介意在绝境中寻找一丝生机,这?样才能赢得漂亮。 可他忘了?,爱情?不是投资,有些事儿也毫无道理可言。 夏竹是想给他一个陈述的机会的,可惜,他不懂她留的余地。 许默站在夏竹面前,盯着她,语气平静问:“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聊过?几?句林之珩年前的现?状?” 夏竹抬头?瞥他一眼,没吭声。 许默也不管她有没有回应,继续道:“他资金链断了?,私下找我融资。我投了?5000万,占股5%,这?是我俩之间的合作?。” “我上次有个并购案,对家?公司的股东不肯卖,我跑了?不少关系堵人。那天去皇马俱乐部,本来吃了?闭门羹,没想到碰到顾欢,她顺水推舟送了?个人情?给我。” “后面许林的事儿我也找她帮了?个忙,算是欠了?她两回。” 夏竹慢慢抬头?,不动声色地看向许默,许默迎着她复杂的目光,继续往下说:“她跟林之珩的第一次碰面儿我并不知情?。” “她找我是偶然知道我跟林之珩认识,让我在中间帮忙搭个线一丝吃个饭。” “那时林之珩一堆麻烦要处理,家?里也逼他联姻,他没选择的余地。” “权衡利弊下,顾欢是他最好的选择。” “至于你的那个朋友,就算我不介绍顾欢,她跟林之珩也走?不到一处去。” 夏竹听许默轻描淡写地否定了?汤倩和?林之珩的可能,再想想汤倩今天离开时的落寞神情?,她望着眼前冷静理智到可怕的人,忍不住反问:“那你跟我走?在一起,你又是怎么算计,怎么权衡利弊的?” “你敢说,我俩走?在一起,你没有计较得失吗?” 空气里蔓延着火药味,许默一言不发地看着夏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可夏竹清楚地知道,他在这?段关系里是有算计的。 她抬手擦掉脸上的泪,哽咽着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因为喜欢我,还是因为合适才跟我结婚。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什?么都要我猜,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就是不喜欢我。你要是喜欢我就不会这?样对我朋友,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理智地跟我讲得失。” 许默看着泪流满面的夏竹,神色多了?两分慌张,他滚了?滚喉结,一字一句地回复:“我喜欢你。” 夏竹彻底崩溃,滑跪在地,捂脸痛哭:“你喜欢我多少啊?我感受不到。” 第78章 谈话陷入僵局。 许默望着蹲在地上抱头痛哭的姑娘, 脸上多了几分懊恼、后悔,他试图伸手将人从冰冷的地板上捞起来,结果手刚碰到?夏竹的手臂就被夏竹用力弹开。 她抬起那张泪流满脸的脸, 眼眶通红地瞪着他, 抽噎地喊了声:“别碰我!” 许默闻言, 手僵持在半空, 不敢再往前一分。 夏竹如今处在戒备状态, 无论许默说什么她都不想听,许默只能站在旁边侯着。 兜里的手机铃声响个不停, 许默黑脸挂断几次后,啪的一声摔在墙上,手机当场寿终正寝。 夏竹被吓到?,下?意识抖了下?肩膀。 眼前的男人处在暴躁状态,虽然依旧试图维持理智,可明显被情绪占了上风。 他叉腰站在夏竹面?前, 几次蹲下?身想要跟夏竹搭话,夏竹要么装没看见?, 要么别?开?眼不跟他对视, 要么就?冷冷地盯着他, 眼里写满嘲讽, 好似在说:你烦不烦。 许默被她弄得没办法,又不能朝她发疯,只能起身踹了一脚床头柜。 床头柜被他踢歪四十五度, 发出沉重的闷响。 房间逼仄又压抑, 许默被冷凝的气氛裹挟得喘不过气。 他扯了扯领口, 低头望了几眼蹲坐在地上不吭声的夏竹,转身大步流星走出卧室。 许默一走, 房间立马宽敞起来,夏竹蹲麻了,索性坐在了地垫上,抱着膝盖默默流泪。 听见?外面?噼里啪啦、带着怒火的动静,夏竹视若无睹,擦干眼泪,她反手撑着床沿站起身,继续收拾行李。 她今晚就?要回北京,谁也拦不住。 客厅落地窗前,许默点了根烟,冷着脸一口一口用力抽着,试图通过尼古丁缓和他躁动的情绪。 一根烟抽到?尾声,许默的情绪稍稍压平几分,只是他脑子里绷了一根弦,稍微有点风吹草动,这根弦就?吧嗒一下?断开?。 断开?那刻,也是他情绪反扑的时候。 他一遍又一遍地过着脑子里的事?情,想要找出一个快准狠的方法将这事?儿简单粗暴地解决,可是每次想到?关键点,他脑子就?跟打了结似的,怎么也过不去。 这个角度能看见?一小段黄浦江,傍晚时分,沿江的路便开?了灯,江面?被昏黄的灯光显得宁静又祥和,底下?却?是一团漆黑,摸不清深浅。 若不是时机不对,他还真想去坐船游个江。 抽完最后一口烟,许默稳定下?情绪,回头望向卧室的方向,深吸一口气,迈出脚步折返。 夏竹铁了心地要走,上海这边的东西?基本都是许默一手置办的,夏竹全都没动,只收拾了属于自己的东西?,刚好装够一个行李箱。 有点满,她膝盖跪在行李箱上,弯腰用巧劲儿将行李箱拉链给拉合。 她站起身,将行李箱扶正,手握在拉杆箱上正要走人,结果抬头就?见?许默直直站在门口,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他刚抽完烟,身上烟味挺重,夏竹看着挡在门口的人,冷脸蹙了蹙眉。 许默见?她东西?收拾好了,一副「我就?要走」的强硬姿态,刚刚压制下?去的情绪再次涌动出来。 他大步上前,伸手夺过夏竹手里的行李箱,用力一脚踹到?角落,滚轴连滚好几圈最后砸在了墙角。 许默不管不顾地拽过夏竹的手腕,将人往床上一扔。 夏竹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躺在床上。 意识到?许默要做什么,夏竹本能地想要爬起来,可还没来得及动身就?被许默一把?捞了回去。 春喜 第110节 下?一秒,许默扑上来,扣住她的双手,捞起丢在床上的领带,反手捆住夏竹的手。 夏竹不停挣扎,脚不停往许默身上踢,有一脚蹬在他的脸上,当场将他的眼镜踢落。 许默也不管,直接将眼镜摘下?来扔床头柜,而?后按住她乱动的小腿,将被子往她身上一卷打包成卷,直接限制她的行动力。 夏竹双手被捆住,双脚被厚重的棉被卷住,人直直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许默全程冷脸,将夏竹控制后,许默气喘吁吁地站起身,理了理凌乱的衬衫,居高临下?地盯了两秒即便被捆住依旧不服气,眼里满是怒火的夏竹,他弯腰捞起床头柜抽屉里的打火机、烟盒,不慌不忙地点了根烟。 这一番折腾,他也没占到?好处。 肩膀、手臂、胸膛、腹部、大腿……隐隐作痛,全是刚刚夏竹折腾踹的。 她踹得毫不留情,隐约有「同归于尽」的毁灭气质。 虽然不能动弹,可她嘴上不停歇:“许默,你放开?我!” “你个疯子!赶紧把?我放开?,我要报警!你凭什么不许我走!” “王八蛋!混蛋!骗子!放开?我!” 许默无动于衷,他站在床边,捏着烟一边抽烟一边听她骂人。 眼见?她骂累了,只剩一双杏眼恶狠狠地瞪着他,许默才倾身将烟头摁灭,随手丢进垃圾桶。 他没了平日?的风度、精致,头发乱糟糟的,衬衫纽扣被扯掉几颗,下?摆从裤腰带里扯出来,皱巴巴的,裤腿上还有几道明显的脚印。 眉骨、脖子也有几道抓痕,是刚刚被夏竹的手指甲划的,红痕渗了血丝,配上许默那张阴沉的脸,看着怪渗人。 许默没管。 见?夏竹终于安静下?来,许默两步走到?床边坐下?。 夏竹见?了,扭过脸不看他。 许默扯了扯嘴角,掰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 夏竹不肯,紧紧闭着双眼,不肯跟许默有一点眼神交流。 许默的脸上终于露出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挫败。 他看着那张气得通红的小脸,大拇指指腹有意摩挲着她柔软饱满的嘴唇。 夏竹被他弄得心悸,那些暧昧的记忆钻进她的脑子,搞得她莫名躁动。 她蹭地一下?睁开?眼,目露凶光地瞪着许默。 许默视若无睹,指腹擦过她的嘴角,慢慢落在她的下?巴。 动作很轻,痒得瑟缩肩膀,眼里漫着水光,瞪人都没有威慑力了。 夏竹被他撩得浮躁,不耐烦地问他:“你到?底要干嘛!?” 许默看她终于肯跟他搭话,他慢慢松开?手,目光灼热地看着她,哑着声开?腔:“今天?的事?儿今天?解决。” “你不要走。” 夏竹吸了口气,看着他冷笑:“你就?是这么解决问题的?你把?我捆着就?能解决问题?” “你看,你永远这么自以为是。总是打着一副为我好的口号,做的全是我讨厌的事?。” “你真以为我只是因为汤倩的事?儿跟你发火吗?不是!我生气的是你从来不跟我商量,从来都是自作主?张,从来不问我的感受!” “我在你身上只看到?了权衡利弊,没有看到?任何喜欢!” 夏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出事?实:“许默,你不喜欢我!” “你要是喜欢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不顾我的反对把?我捆起来,也不会在你遇到?事?儿的时候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更不会随意将我身边的人当做筹码去算计。” “你早知道周娆当初为什么跟你分手的吧,可你从来不提!你把?我当傻子,看我去找私家?侦探调查,看我把?调查结果扔你桌上,结果你什么都不说!” “那天?你俩在走廊碰面?,到?底聊了什么呢?我猜,她肯定问你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肯定会问她不配,难道我配吗?” “你敢说你一点都不知情吗?你是不是也觉得曾经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挺令人羞耻的?看到?她傍上老男人的那刻,你是不是觉得挺后悔的?后悔当初看上她?” “文姨知道你利用她吗?知道你明明知晓这一切却?还是让她当了那把?刀?还有我,你为了当初那点破事?儿,断了我俩的所有情分,整整四年没联系。” “回国后我俩重新走到?一起,你敢说你没有一点筹谋吗?你早知道老夏在调查许叔的案子吧?医院那天?,你那通电话为什么偏偏打给我了?” “你真是好算计。” 夏竹每说一句,许默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说到?最后,许默已经维持不了理智。 他蹭地站起身,俯视几秒躺在床上的姑娘,脸上罕见?地多了两分自嘲,缓了片刻,神情质疑地问:“你说我不喜欢你?” “怎么,你是我,你能代替我发言?” “我不喜欢你跟你结婚?不喜欢你我跟你上床?不喜欢你我跟你折腾这么久?不喜欢你我放下?几十亿的项目跑去敦煌看你?不喜欢你我给你一个不成型的工作室投资?不喜欢你我三天?两头北京上海折腾?不喜欢你我给你找人脉关系、给你搭资源?不喜欢你我忙到?半夜两三点还要你回你消息?不喜欢你我改行程、挤时间陪你吃饭?不喜欢你我费尽心思讨好你?” “你真当我是闲的?是,我这人是喜欢算计,做什么事?儿都会权衡利弊,都会想值不值。” “是,我是知道周娆骗我。有关系吗?谁会在意分手的理由?当初我俩走在一块儿本来就?是巧合,我又不喜欢她,我何必计较这么多。” “她是真爱我还是想顺着我往上爬,我不在乎。况且,她也没那个胆儿。怎么,许林就?无辜?他不碰周娆,周娆会做到?那个份儿?” “小夏同志,不是谁都像你这么纯粹,像你这般黑白分明。” “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我有跟你要过什么?我有把?那些肮脏的算计用你头上?” “小夏同志,人不能这么没良心,你说是不是?” “你自己回忆回忆,这么多年来,我有跟你大吵大闹过,有跟你计较过什么吗?我要真跟你算计,你今天?压根儿没这个机会跟我这撕破脸皮。” “我要是跟你权衡利弊,我压根儿就?不会娶你。” “你真以为周肆当初跟你说,我只有跟你结婚才能解决北京那一团乱?我找个我不爱的、家?里有势力的、能帮得到?我且容易拿捏的姑娘联姻不是更好?” 说到?这,许默停顿两秒,垂眼看着夏竹越来越迷茫的脸,克制地说:“我要不喜欢你,今晚不会浪费时间跟你掰扯这些有的没的。” 夏竹被许默说动,藏在被子里的指尖止不住地发麻。 她抬头看人,他站在床边,神情出乎意料的平静。 两人对视良久,夏竹咬着嘴唇,依旧不肯低头。 许默看她安静下?来,也没逼她。 他深深吸了口气,走上前,单膝跪在床沿,动作轻柔地扯开?卷起的被子,又捞起夏竹的身子,俯身解开?捆住她手腕的领带。 夏竹脑袋磕在许默的肩头,鼻息间满是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柑橘味道,很好闻。 折腾这一遭,夏竹累得说不出话。 她靠在许默的怀里,听着他有节奏的心跳声,缓缓闭上了眼。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夏竹醒来屋内漆黑一片,她习惯性地摸了摸旁边的位置,冰冷空荡,没有人。 夏竹摸黑打开?床头灯,捞起床头柜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3:25分。 她回头看了眼旁边的枕头的饱满弧度,确定许默今晚没在卧室睡。 吵架的后遗症慢慢暴露出来,她喉咙干得冒火,又痒又痛。 吸了口气,夏竹掀开?被子下?床,准备去喝点水。 刚走到?客厅,夏竹就?察觉不对劲。 她习惯性地打开?灯,结果灯一亮就?瞧见?许默翘着二郎腿坐在单人沙发,身上穿着晚上那套衣服,一个人抽着烟。 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多了十几个烟蒂,看得出,他今夜抽了不少。 许是通宵没睡,他神情疲倦、劳累,姿态也有些颓丧,夏竹看过去时,他甚至没反应过来。 缓了快四五秒,许默才抬起眼瞥向穿着睡裙走出来的夏竹,轻声问:“醒了?” 夏竹抿了抿嘴唇,看了眼许默,没说话,转头进了厨房。 再出来,她手里多了瓶矿泉水。 许默见?状,弹了弹烟灰,没吭声。 两人在客厅对峙片刻,许默率先妥协,将没抽完的半截烟摁灭在烟灰缸,他站起身走到?夏竹身边,放出和好的信号:“继续睡会儿?” 夏竹瞥他一眼,见?他衣服皱得不成样?,身上烟味也重得熏人,难以言喻地扯了扯嘴角,将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 许默脑子短路,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是让开?瓶盖。 夏竹看许默接过矿泉水瓶,很轻松地拧开?了瓶盖,她接过水喝了几口,等嗓子舒服点了才问他:“你是没睡还是醒了?” 许默深深地看一眼夏竹,不咸不淡开?腔:“没睡。” “睡不着。” 两人吵开?了,撕破脸皮了,也没必要再掩饰。 夏竹淡淡哦了声,没往下?问一句,而?是避开?他独自往卧室走。 许默紧跟其后,夏竹当没看见?,将矿泉水瓶扔在床头柜,她掀开?被子,继续躺下?睡觉。 许默站在床尾看了她几眼,拿上睡衣转身进了浴室。 不知道是水声惊扰还是思绪太重,夏竹躺上床彻底清醒了。 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许默说的那些话,心里慢慢有了一个疑问—— 他真的喜欢她吗? 这些年她一直有个认知,便是许默不喜欢她,所以代入这个设定后,她总是下?意识怀疑许默的真实意图,从来没有想过「他喜欢我」这个可能。 如今许默将这些表象撕开?,将他最真实最直白的想法暴露出来,夏竹也忍不住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撒谎。 如果真的喜欢,他喜欢她什么呢?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呢?喜欢的程度有多深呢? 浴室内的水声不知何时停了,夏竹察觉到?许默快出来,默默闭上眼,装作睡熟的模样?。 许默出来就?见?被子里拱起一小团,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她的脸。 他在床边站了片刻,掀开?被子上床。 裹挟冷气、水汽的身体一钻进被窝,夏竹便不习惯地往外挪了挪。 许默关掉床头灯,躺下?床的那刻,够长手将夏竹捞进了怀里。 夏竹本能拒绝,结果许默不由分说地圈住她的四肢,薄唇擦过她的额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别?闹了,睡吧。” 春喜 第111节 “你让我喘口气,我醒来再跟你谈。” 第79章 翌日一早, 许默醒过来,习惯性地伸手捞旁边的人,结果捞了个?空。 他猛地睁开眼, 却瞧见旁边的位置空荡荡的, 那只被扔在角落的行李箱也消失不见。 许默坐起身, 揉了揉紧蹙的眉心, 罕见地骂了句脏话。 他捞起手机给夏竹打了几个?电话, 每次都在通话中,消息也被拒收。 许默心里多了抹难以?形容的慌张, 他深深吸了口气,掀开被子下床。 他查了最早一班飞北京的航班,凌晨六点半。 距离现在已经两个?小时,如果不出意外,夏竹已经到京。 许默在房间踱步几个?来回,翻了翻通讯录里的联系人, 最终给周肆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许默不等?周肆说话, 先一步截断他:“你在哪儿?” 周肆啧了声, 有些惊讶:“公司。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许默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 插兜看着不远处的东方明珠, 声音罕见地多了两分哑涩:“小夏同志回北京了。你要能联系上人,帮我照看两分。” 周肆刚想打趣两句,结果念头一转, 发觉许默的状态不对劲, 他忍不住多嘴:“你俩这?是吵架了?” 许默无奈苦笑:“她要跟我离婚。” 周肆嘶了声, 蹭地一下从椅子里站起来,面?上多了两分诧异:“怎么个?事?儿?” “要不要哥几个?帮帮忙?” 许默抓了把头发, 有些无奈:“不用,我自己解决。” “你帮我看着点人就行。” 周肆在电话里安慰了几句,许默也没细听,只在通话结束前一秒,自嘲地说了句:“我跟她结婚这?么久,她还在怀疑我喜不喜欢她。” 周肆顿了顿,不解地问?:“你俩怎么弄成这?样子了?” 许默也觉得?有些好笑,他看着远处的繁华热闹,低声感慨:“我要是知道还能弄到这?个?份儿。” 他要是知道就不会让这?样的事?儿发生。 至少不会闹得?像现在这?般难堪。 — 夏竹回到北京哪儿也没去,就待在丁舒桐家里改剧本。 丁舒桐那天开门见夏竹拎着行李箱,满身狼狈、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她眼前,她就知道两人肯定出事?儿了。 老太太倒是开心,一个?劲地拉着夏竹闲聊,问?她这?次回来待多久。 夏竹挽住老太太的手,脑袋靠在老太太的肩膀,笑眯眯地说:“姥姥您想我待多久我就待多久。” 丁舒桐在旁边瞥一眼脸上在笑,眼里却没一点笑意的姑娘,心下了然,这?姑娘还在气头上呢。 吃了午饭,老太太雷打不动地午休。 丁舒桐端着果盘敲响夏竹的房门,推门走进去。 夏竹在看姜禾新写的剧本,是一个?古装剧本,写的是直臣与公主的故事?。 挺有意思的人设、剧情?,姜禾写得?很漂亮,夏竹准备找班子把这?个?项目做起来。 听见动静,夏竹扭头望向门口,见丁舒桐将?切好的果盘搁置在桌上,夏竹放下鼠标,转过椅子看着丁舒桐。 丁舒桐站在书桌旁,瞄一眼夏竹的笔记本屏幕,不经意地问?:“怎么会突然回北京?没跟许默一起?” 提到许默,夏竹眼神明显黯淡下来,她抿了抿嘴唇,不太想跟丁舒桐多说。 一是不想让丁舒桐觉得?她选人的眼光这?么差劲,二是觉得?她跟许默之间的问?题,别人解决不了。 丁舒桐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继续问?:“吵架了?” 夏竹手往下垂落几分,纠结着开口:“他的喜欢太不纯粹了,我不喜欢。” 丁舒桐笑了。 她指了指夏竹的额头,扶着衣服坐在床尾,不慌不忙地开口:“这?世?上除了父母的爱,任何爱都有计较。” “你写剧本写惯了,所以?想问?题总是这?么理想化。” “我虽然不太支持你俩,可你要是怪许默没有给你纯粹的爱,那真是冤枉他了。” “他那样的人、那样的地位,早习惯了走一步看三?步,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让自己处在被动的困境。” “不然,你以?为许代?山为什么这?么快被伏法?” “文琴现在之所以?闭门不出,不肯见他,也是因为他这?事?儿做得?过火。” “你选的这?个?人本身就是这?样权衡利弊的人,你要让他变成你想象的样子,只怕得?让他脱胎换骨,从头来过。” 丁舒桐的话中肯、客观,没有偏颇任何人,可夏竹却仍然心有芥蒂,不肯原谅许默。 她低下眉眼,固执地说:“如果喜欢一个?人都要算计,那这?喜欢我宁可不要。” 丁舒桐好笑地看着夏竹,语气淡淡地问?:“那你准备怎么着?离婚啊?” 夏竹一愣,张了张嘴没说话。 丁舒桐啧了声,幸灾乐祸道:“那敢情?好,你爸本来也不怎么乐意看你俩走一起,你要离了,他第一个?叫好。” 夏竹蹙眉,忍不住反驳:“老夏不是说同意吗?” 丁舒桐睨她一眼,道出实情?:“你真以?为那小子跟你爸聊两个?小时就把这?事?儿解决了?” “如果我没猜错,你爸的第一条件就是让他解决与许家的关系,让你后顾无忧。” “如今他彻底从许家脱离出来,除了名字姓「许」,他现在拥有的哪样是许家给的?北京这?边的资源、人脉他都抛弃了,连他生父留下的人脉他都没用,你敢说他不果断?” “你爸亲自审理许代?山的案子,他作为名义上的儿子没给半点帮助,反而大义灭亲将?证据全都呈上,与许家其他人断绝关系往来。你说,他是为了谁?” “文琴都觉得?他这?事?儿做得?过火,与他切了联系。你说他面?临如今这?样的状况,真没有一点难过吗?” “如果他真要是个?连感情?都算计的人,他不至于?为你做到这?个?份儿。” 夏竹沉吟片刻,忍不住惊呼:“所以?他那天回去找文姨,跟文姨闹崩了?” “……他做得?也太过分了。” 丁舒桐难以?言喻地看了看蒙在鼓里的夏竹,禁不住叹了口气,“得?,白?说了。” “你俩的事?儿自己解决,我不管了。” “你想离就离吧,我支持你。那小子也该吃点苦头,让他知道什么是「人心险恶」。” 夏竹见丁舒桐说一半不说了,急忙拽住她的手腕,着急道:“小姨,你给我讲讲呗,我真不知道啊。” “这?到底跟文姨有什么关系?我爸到底怎么打算的?许默又做了什么?” “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我也看不出他到底有多喜欢我。” “我好像开始怀疑这?一段关系了。” 丁舒桐顿了顿,神色认真地看着满脸迷茫的夏竹,问?出核心问?题:“那你喜欢他吗?” 夏竹想也不想地回:“喜欢啊。” 丁舒桐继续问?:“你喜欢他什么?” 夏竹想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我真想不出来具体哪儿喜欢他。” 丁舒桐沉默了良久才问?:“你喜欢他这?个?人,却不喜欢他的攻于?算计、权衡利弊是吗?” “你说他的喜欢不纯粹,那你的喜欢纯粹吗?” 夏竹被问?懵,好半天没回应。 丁舒桐也不再逼她,站起身拍拍她的肩膀,感慨一句:“一个?人的爱不是口头上说说就行,而是看他有没有做到。” “行动才是爱最好的表现方式。” “你觉得?走不下去了就停下来看看,要还是不行就换条路试试。” 夏竹似懂非懂,看着丁舒桐的背影,陷入沉思。 — 第二天上午夏竹特意去拜访了文琴。 最初阿姨并?不让夏竹进门,夏竹在门口站了快半个?多小时,文琴才松口请她进去。 半年没见,文琴瘦了不少,精神也没之前好。 夏竹看着变化如此大的文琴,站在屋檐下缓了好几秒才踏进那道朱红色的门槛。 文琴自从搬进四合院就没怎么出过门,如今许代?山进去了,她更是没什么精神。 每天除了喝点茶、赏花唱戏,就是睡觉。 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不止,也不打扮了,那些漂亮精致的旗袍也被她全都束之高阁,再也没穿过。 夏竹望着眼尾爬上几丝皱眉,鬓角多了几分白?发的女人,想起最近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儿,忍不住心疼她之前左右为难的处境。 文琴倒跟没事?人似的,招呼阿姨泡了一壶普洱,端上两叠茶点,热情?招待她喝茶。 夏竹端起浅口杯抿了口茶,望着如今的文琴几度欲言又止。 文琴装没看见夏竹眼底的怜悯、犹豫,捏着一块抹茶口味的饼干咬了口,不慌不忙地问?夏竹:“找我有事?儿?” 夏竹眨眼,撒了个?小谎:“……过来看看您,许久没见了,” 文琴也没拆穿她,搁下饼干问?:“没跟小默一块儿?” 夏竹啊了声,低声说:“……我跟他吵架了,还没和好。” 文琴一愣,关切道:“吵架了?为什么?” 夏竹捡起一块饼干捏手里,一边想着措辞,一边轻轻咬饼干。 春喜 第112节 抹茶口味的饼干酥脆、清香,很好吃。 文琴一直等?着夏竹说下文,见夏竹三?番两次望着她,文琴担忧道:“是出什么事?儿了吗?他欺负你了?” 夏竹摇摇头,犹豫着说:“我不喜欢他的做事?风格。” “他太冷血了,不讲情?感,只图利益。” 文琴脸色一变,望向夏竹的眼神里多了两分迟疑。 夏竹装没看见,低头小口咬着饼干。 良久,文琴才开腔为许默解释:“你错怪他了,他不是这?样的人。” 夏竹抬眼看着文琴,眉目间满是不解,似乎想不通文琴为什么会为许默说情?。 文琴叹了口气,心痛道:“他打小性子就比较内敛深沉,也不肯朝人解释、向人服软。久而久之,大家都以?为他冷血无情?,实际上他的心比谁都柔软。” “我不跟他往来是不想他背上「不仁不义」的罪名,不是因为他做得?过分。他做的那些我都能理解,只是我自己内疚我当初做了错的选择,无法面?对他。” “跟他这?样的人在一起是有点累,可你真往久了处就知道他是不善言辞,可该做的一点都不含糊。” “我不知道你俩为了什么闹矛盾,可他做事?儿向来有他的道理,不会平白?无故招你生气。” “你俩的事?儿我不便掺和,可你若是问?我,我还是想说,他这?孩子除了性子沉默一点,其他都挺好的。” “汤圆儿,你别轻易放弃他。他这?孩子认定了一个?人、一桩事?就不会变,你给他点时间,他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夏竹这?才意识到外界的传言都是假的,文琴并?不是怪罪许默,而是怪自己。 他们之间也并?不是像传说的那般闹得?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只是明面?上没有联系。 从四合院出来,夏竹拖着一副沉重的躯体,鬼使神差地往七号院的方向开。 反应过来才发现已经到了楼下,她索性将?车停进车库,回了趟家。 许默最近人在上海忙项目,并?没有回京。 夏竹输入密码进去,家里一尘不染,除了许默不在,跟她走时没区别。 她换上拖鞋,在房间转了几圈,闲着无聊进许默的书房准备找一本书看看。 在一堆金融类书籍中,夏竹不小心翻了一个?笔记本。 笔记本已经有些年份,牛皮制的外壳,横条纸张。 夏竹好奇地翻了两页,隐约察觉到这?是许默的日记本? 1998.6.25 随小姨回北京,碰见了一个?穿粉色公主裙的女孩,看着不太聪明。 1999.1.23 公主是假公主真小子,整天跟院里的男孩子混。 2000.8.26 为她打架,被小姨罚站。下次碰到她,离她远点。 2004.4.15 我好像喜欢她。 2006.12.16 她只是妹妹,不能喜欢她。 2007.5.8 她居然早恋,那小子配不上她。 2009.7.24 怎么有人数学这?么差劲?还好高考及格了。 2010.1.5 太笨了。 笔记本只记录到这?儿。 夏竹看着这?短短几行字,忍不住脑补无数个?场景。 最后她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将?许默从微信黑名单移出来。 准备将?照片发给许默时,夏竹犹豫了。 她思考片刻,还是将?笔记本放回原处,那张照片也被她搁置在相册里,没有发给任何人。 只是她满肚子疑惑,忍不住想,许默真的喜欢过她? 不过,那时候她好像不喜欢他。 脑补完一场虐恋情?深,夏竹忍不住给沈妍发了条短信:「你还记不记得?我高中喜欢的那个?男生?」 沈妍秒回:「记得?啊,他不是你们学校的第一名吗?那次你俩被抓到现行,三?哥去学校处理,还说那男生长得?还挺好看的。」 「不过后来那男生出国了,你还哭为此过几回。」 夏竹眨眨眼,继续打听:「你知道他怎么出国的吗?」 沈妍沉默片刻,回她:「我去问?问?三?哥。」 夏竹也不着急,拉开书房的椅子坐下,一边回忆之前的细节,一边耐心等?待沈妍的回复。 十分钟后,沈妍发了两条微信给她。 「你敢信?四哥亲自跟那男生谈过一次,也不知道聊了什么,让那男生主动放弃了你。」 「……出国好像也是四哥亲自安排的。」 夏竹咬着唇瓣,眼里满是迷惑。 怎么回事?儿? 她怎么不知道这?些? 「四哥这?人藏挺深啊,要不是你俩都结婚了,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对你爱而不得?了。」 「他不会那时候就喜欢你了吧?」 — 远在上海的许默并?不知道这?一幕。 他处理完手头上堆积的工作,在一个?下午,跟顾欢临时见了一面?。 彼时顾欢休假结束,准备晚上赶飞机回北京。 接到许默的电话,顾欢愣了好一会儿才问?他有什么事?吗? 电波里,许默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我有话跟你说。” 顾欢犹豫片刻,决定跟许默见一面?。 他俩约在一个?门可罗雀的咖啡馆,顾欢点了杯拿铁,许默什么都没要。 顾欢上下打量一圈许默,总觉得?他不对劲,却又看不出哪儿出了问?题。 她眨眨眼,好奇问?:“你能有什么话跟我说?” 许默沉默片刻,望着她,不紧不慢地说:“林之珩之前有位……女朋友跟小夏同志是朋友。” 顾欢不等?许默说完,面?不改色地打断他:“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许默一顿,神色复杂道:“对方是演员,名字叫汤倩,林之珩曾多次飞敦煌探过班。” 顾欢皱眉,咖啡也不喝了,面?色苍白?地问?:“你的意思是林之珩喜欢那女演员?” 许默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脸色难堪的顾欢,隐晦道:“他俩的事?儿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你也不是非他不可。” 顾欢扯了扯嘴角,斜眼睨向看着许默,嘲讽一句:“你倒是会做人,两头都不得?罪。” 那天他俩谈得?不算愉快,结束后,顾欢在咖啡馆门口站了片刻,回头问?许默:“你当初把我推给林之珩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俩要是闹甭了吃相难看?” “那女演员我也见过,长得?确实漂亮,可她拿什么跟我争?” 许默面?不改色地望着顾欢,笑着没说话。 顾欢没得?到答案,嗤了声,不明不白?道:“林之珩要真喜欢她,怎么会跟我定亲。” “还是说,男人总是把爱情?看得?太轻,觉得?爱没有权力、金钱、地位重要?” “那这?份爱可真够廉价的。” 说罢,顾欢转身离去,姿态说不出的潇洒从容。 许默在原地看着顾欢远去的背影,眉头紧蹙,陷入沉思。 第80章 九月底, 夏竹码了班子,正式开始盘姜禾的剧本项目。 只是没想到,临时出了事儿。 网上有博主发?文指摘夏末工作室的新人编剧姜禾抄袭她的小说。 按理说剧还没出来?, 剧本仍处在保密阶段, 演员都还没确定, 不可能传出抄袭的嫌疑。 夏竹纳闷, 找周白去联系了人才知?道这个作者跟姜禾是合租室友, 两人都是因为写作走在一块儿的,之前一起讨论过剧情?。 只是没想到姜禾将两人讨论成果全都用在了自己的剧本里, 那作者在姜禾电脑里看到了剧本内容,一气之下发?了讨伐的文章。 那作者在网络上有一定人气,博文一发?就掀起很大的讨论热度,甚至上了热搜。 不少?网友都在工作室的官博下评论、辱骂,夏竹作为原创编剧,最看不得抄袭、融梗。 顾不上其他, 她当天就买了票飞上海,准备亲自去见姜禾。 私下又跟周白联系, 先稳住姜文的情?绪, 联系上那个发?博作者, 私下商议解决。 春喜 第113节 圈里传绯闻的速度很快, 没多久夏竹工作室的事儿就传了个遍。 连江逢、周川都发?微信问?到底怎么回事,要?不要?紧。 夏竹一一回复完,简单收拾几样行李, 赶往机场。 半路上汤倩给她打电话, 询问?她怎么回事儿? 夏竹禁不住头疼, 这个剧本其实很不错,她准备亲自搭团队让汤倩演那个「公主」, 如果表现好,剧大爆,汤倩也能从三线跻身一线女明星,或许还能凭借这个角色获奖。 如今剧本出事儿,再好的团队都没用。 一个戏,剧本才是灵魂。没有一个好的剧本,任何?东西都是白搭。 夏竹还有半小时才登机,她站在机场的候机厅,看着?人来?人往的旅客,在嘈杂声里回复汤倩:“我回上海再说,目前情?况不明。” 汤倩轻轻嗯了声,转而说起别的:“我过两天有个央视访谈。” “等?我忙完,我回上海看你。” 夏竹没反应过来?,只说等?她录完一起吃个饭。 电话挂断,夏竹看着?屏幕上不停滚动的航班信息,有些焦虑不安。 许默最近一直在上海,他俩断了联系,几乎了无音讯。 段景榆倒是给她发?过几次消息,每次都是点到为止,从不肯多说一句。 夏竹有两次试探性地问?了句许默最近在忙什么,对方滴水不漏,很快将话题盖过去,夏竹见状也没再问?。 如今再回上海,夏竹总有种物是人非的错觉。 广播声响起那刻,夏竹关了机,提着?行李箱往vip通道走。 一路畅通无阻,她坐在飞机上,透过舷窗看向机舱外?忙碌的人影,莫名?有些心酸。 两个小时的航程里,夏竹都在思?考到了工作室该怎么处理姜禾的事儿,如果真认定了抄袭,这个人肯定是不能要?的,这剧本也废了。 只是她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好剧本,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再加上汤倩最近人气还行,如果后续没有新?剧出来?,她的热度会?越来?越低。 如今没了林之珩的保驾护航,汤倩的资源越来?越差,时尚资源这块几乎没有,上次晚宴她出席还是穿的过时的、别的女艺人不要?的礼服。 王雪青私下也跟夏竹讨论过,问?能不能让汤倩多去串几部戏,不是非要?当主演,演配角混个脸熟也好。 夏竹嘴上说考虑,其实她也不太熟悉这套操作,问?了几个熟悉的导演,都说好的角色都是内定的,如果后面?有合适的角色,可以让她先去试戏。 许是心里装了事,这两个小时的航程转瞬即逝。 直到广播声响起,夏竹才意识到已?经到上海浦东机场了。 在空姐的温柔提醒下,夏竹忙不迭地起身,拿上行李箱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走出航站楼,夏竹拎着?箱子几圈,不知?道怎么就绕到了出发?层。 她站在角落,低头翻找打车软件,准备打车回市区,没曾想撞见两道熟悉的身影。 许默最近一直在忙一个家具厂的收购项目,意大利的品牌商不肯松口,一直在咬价格,许默线上跟对方谈过几轮,对方总是以各种理由搪塞。 他没办法,只能亲自去意大利跟人面?谈。 中?间他回过两趟北京,每次都与夏竹擦肩而过,并没有正面?联系。 他也没想到会?在机场碰到夏竹。 夏竹还没来?得及输入目的地,眼前就多了道修长的身影,阴影罩过来?的瞬间,挡住了她所?有的光线。 她缓缓从手机屏幕移到那道身影,从下往上打量一圈,视线最终落在男人的脸上。 半个月没见,男人依旧俊逸、帅气,轮廓也更流畅分明,只是比上次见清瘦了不少?,精神状态也不太好,身上的疲倦感挡都挡不住。 他穿着?墨色西装,打着?领带,手上还提着?一只二十四寸的行李箱,一副要?赶行程的模样。 夏竹咬了咬嘴唇,迟疑地望着?凭空出现的男人,没吭声。 许默将行李箱丢给身后的段景榆,垂眸瞥了眼夏竹的手机屏幕,蹙眉:“准备去哪儿?” 夏竹觉得他的语气莫名?有些生疏,她晦涩地舔了舔嘴唇,僵硬地回应:“回工作室,有点事儿要?处理。” 许默装没看见夏竹眼底的排斥,直截了当地问?:“你工作室的人抄袭的事儿?” 夏竹诧异,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许默扯了扯嘴角,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我是你的投资人,你工作室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我能不知?道?” 夏竹撇撇嘴,想起了这茬。 她实在是做不到冷战期间还能跟许默好好说话,攥了攥手机,夏竹耷拉下眼皮,小声嘀咕:“我这不是回来?处理了吗。” 许默还想说两句,段景榆走上前,在背后小声提醒:“老板,我们该走了。” 夏竹见状,默默侧开身,让出一点距离。 低头的瞬间,她眼里划过一丝黯淡。 许默看着?她,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回头跟段景榆说:“simom那边你代替我去处理,有什么情?况我们电话联系。” 段景榆一愣,忍不住问?:“您不去?” 许默摇头否认:“我有点事儿要?处理,你代我够了。” 说着?,许默伸出手,同段景榆说:“车钥匙给我。” 段景榆欲言又止地看了几眼许默,脸上写满不赞同,却在许默的无声注视下,无奈地将车钥匙递给许默。 夏竹看着?两人的反应,下意识地问?:“……景榆哥,是很棘手的事儿吗?” 许默不等?段景榆回应,一口否决:“不是。” 说着?,许默伸手夺过夏竹的行李箱,不留余地地开腔:“走,我送你过去。” 夏竹手里一空,抬头却见许默已?经走出好一段距离,她下意识迈脚跟上。 段景榆却及时叫住她:“汤圆儿。” 夏竹脚步一顿,回头一脸迷茫地望着?段景榆,段景榆欲言又止地看了几眼夏竹,低声细语地说:“老板最近身体不太好,前两天刚出院,你帮忙注意点。” 夏竹面?露担忧地问?:“他怎么了?” 段景榆轻轻叹气,简单解释:“最近他心情?不好,又天天应酬,前天酒精中?毒送进了抢救室。” “公司目前经营状况不太好,他忙着?转圜,一直没怎么休息。手上的这个项目他准备了大半年,差点就功亏一篑……加上北京那边的事儿还没完全处理完,他最近两头跑,忙得饭都吃不下。” “总之,他现在就靠着?一口气撑着?,您帮我照看一下,我怕他身体吃不消。” 夏竹没想到许默的情?况这么糟糕,咬着?嘴唇半天没说话,直到段景榆拍了两下她的肩膀,她才反应过来?。 钻进车厢,夏竹习惯性地坐在副驾驶。 许默放好行李箱,中?途接了个电话,等?他结束回到车里,夏竹已?经扣好安全带,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嘭地一声关上车门,许默将手机丢在扶手箱,扭头对上夏竹复杂的目光,不紧不慢地问?:“吃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再过去?” 夏竹收回眼,摇头:“吃了。直接去工作室吧,我跟周白约好了。” 许默轻轻嗯了声,没再追问?,启动引擎往市区开。 出了机场大道,夏竹透过后视镜打量起开车的人,这才发?现他脸色苍白,黑眼圈又深又重,本来?剪裁得体的西装穿他身上好像大了不少?。 联想到段景榆说的,夏竹不动声色地蹙眉。 车厢寂静无声,谁都没说话,保持着?沉默。 许默时不时扭头看一眼人,却一句话都没跟夏竹说。 两人较劲儿似地僵持片刻,最终许默败下阵,保持着?理智问?她:“冷静了这么久,还想离婚吗?” 夏竹听到「离婚」的字眼,蹭地抬头望向许默,言不由衷地问?他:“我想啊,你呢。” 许默神情?一僵,他偏头,默不作声地望了几秒眉眼倔强的夏竹,声音沙哑道:“不想。” 夏竹挑眉,抓着?衣角,低头道:“为什么?” 许默不知?道想到什么,语气缓和地说:“我找不到第二个让我有冲动结婚的人。” “小夏同志,我不想离婚。” 夏竹嘴角微微勾起淡淡的弧度,却依旧板着?一张脸,故意说:“你又不喜欢——” 话音未落,许默面?不改色地打断她:“我喜欢,我喜欢你。” “冷静了这么久,我大概知?道我想要?什么。你说的那些我也想了很久,有些事儿确实是我做得不对。” “很多事儿不想跟你说,是不想你担心,却没想到在你那成了负担,认为我不信任你,这点我以后会?慢慢改正。” “不过有一点我得申明,我并没有你说的那般权衡利弊,凡事儿以利为重。这点我现在没法跟你证明,只能通过时间来?验证。不过我有的时间,不怕你会?误会?。” “至于你朋友的事儿确实是我对不住你,我处理得有问?题。不过感情?的事儿其他人也不好参与,我只能尽我所?能纠正这个错误。但是这样的事儿不会?再有第二次。” “小夏同志,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我们从头来?过,这次换我追你。” 夏竹没想到许默居然会?把这些复杂的问?题看得这么简单,几句话就打消了她的疑虑。 ……不过,他追我是什么鬼? 夏竹眨眨眼,面?露不解:“你追我?” 许默点头,快刀斩乱麻地说:“若不把这个矛盾给解决,咱俩心里都有芥蒂。不如从头来?过,一切从零开始,谁也不欠谁的。” 夏竹心里忐忑,却又想试试许默说的这些,她迟疑地咬住唇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恍惚间,夏竹想起那个泛黄的笔记本,突然灵光一现,想要?去证实某个可能。 她松开紧咬的唇瓣,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的光,故作淡定地同意:“行啊,我答应你。” 许默没想到这么好处理,他困惑地睨一眼喜上眉梢的夏竹,禁不住问?:“你同意我的提议?” 夏竹乖巧点头,“同意啊。既然你这么诚恳,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反正我也不吃亏。” 许默笑了,习惯性地伸手想要?触碰夏竹的后脑勺,结果被她躲过。 她啪的一巴掌拍掉许默的手,瞪眼:“谁让你碰我了?我同意了吗?你以什么身份跟我动手动脚的?追求者还只是备选,我没同意的时候别想占我便宜。” 许默:“……” 春喜 第114节 他收回手,有些懊恼刚出的什么馊主意。 他一个上了结婚证的人没有资格碰自己的太太,还成了备选? 这他妈怎么看怎么离谱。 夏竹不理会?许默的后悔,解决了最近最棘手的感情?问?题,她心情?颇好,连带着?眉梢都是笑意。 许默看到这幕,摩挲几下发?麻的手指,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 按照他的计划,进度不可能这么快。 如今能心平气和地处在同一空间谈话,好像也不错。 许默换了新?车,开得一如既往的稳当,夏竹因为担心姜禾的事儿,一直紧绷着?情?绪,现在终于放松下来?。 中?途跟周白聊了几句,告诉周白她已?经到上海,下午三点可以开个会?。 周白在私信里简单回了个好。 摁灭手机,夏竹终于想起旁边开车的人。 她偏头扫过去,只见男人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车窗,气质说不出的从容淡定。 夏竹眨眨眼,问?他:“你刚刚是准备出差?” 许默轻轻嗯了声,言简意赅道:“手里有个跨国收购案,项目一直没谈拢,准备亲自去意大利面?谈。” 夏竹哦了声,蹙眉问?:“我听景榆哥说你前两天酒精中?毒住院了,身体没事吧?” 许默一顿,下意识想说没有的事儿,话到嘴边,他想到之前吵架的点,瞥一眼满脸担忧的夏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那几天天天应酬,忙得不可开交,又不能推脱,只能往死里喝。” “那是晚上确实喝得吐了血,现在胃都在疼。” 夏竹越听越心慌,言语担忧道:“那你这么早出院干嘛?明天再去检查检查,别弄得胃出血了。” 许默嗯了声,淡定地问?:“你陪我一起?” 夏竹睨他一眼,见他没开玩笑,忍不住嘀咕:“我要?是不问?,你是不打算管你的身体了是吧?” “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注意身体,非要?糟蹋完了才行是吧。” 许默嘶了声,反驳:“我也就而立之年,怎么就一大把年纪了?” 夏竹:“……”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年纪。 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许默把车停在车库,习惯性地将夏竹的行李箱拎着?,打算先回酒店。 夏竹却不肯,一把拿过她的行李箱,面?无表情?地表示:“我不跟你一起睡,我自己开间房。” 说着?,夏竹瞄了眼时间,见已?经两点四十五,着?急道:“我先去工作室开会?,来?不及了。” 许默被拒绝也不生气,而是拿过她的行李箱,漫不经心地说:“我今天正好没事儿,去你工作室瞧瞧,结束了咱俩一起去吃个饭。” “我请你。” 夏竹眨眨眼,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就被许默堵在了喉咙,“算起来?我也是你工作室的投资人,我应该有资格去旁听这个会??了解了解一下你工作室接下来?的走向。”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了,她还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两人搭乘同一台电梯往工作室赶,途中?许默跟她低声提点:“做人要?有底线,做事儿要?留一线,别太过火也别太仁慈。” 夏竹满目犹豫,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待会?的事儿。 私心来?说,姜禾是她亲自面?进工作室的,出了这样的事儿她也有责任,当初审剧本是她觉得可以,让姜禾继续往下创作,有什么随时问?她。 她保护姜禾的创作欲,却忘了告诫她创作是私人的,抄袭是底线。 许默看夏竹犹豫不决,蹙了蹙眉,提醒:“有一就有二,这样的事儿避无可避,你后面?再用人也会?怀疑。” “实在不行,多给点补偿。人别用了。” 夏竹明白许默的意思?,她只是在想怎么以一个温和的方式去解决它。 许默看懂她的想法,笑了笑,调侃:“你对旁人倒是仁慈,对我倒是狠心。” 夏竹咬唇,小声嘀咕:“……可能我有恃无恐吧。” 许默没听清,回头问?她:“什么?” 夏竹摇头,怎么也不肯说第二遍。 有些话说出来?好像就变了味儿,她不想太过火。 第81章 许默并没插手?姜禾的事, 只是坐在会议桌的末尾上捏着一根钢笔,漫不经?心地转着笔。 姜禾和那个喊着被抄袭的作者都在会议室,两人?脸色都很难看, 双方都请了?知识产权相关?的律师。 打官司耗时耗力, 夏竹找了?专人?做反盘, 先?确定姜禾是否存在抄袭行为。 那作者是网站大牌作者, 在创作这块坚持捍卫自己的权利, 姜禾也死咬着她没有抄袭这点,坚决不肯让步。 夏竹看场面闹得难看, 忍不住头疼。 她中途瞄一眼角落坐着的许默,见他对这幕好似没瞧见,任由彼此闹得难堪丑陋、撕破脸皮。 周白?出于对工作室名誉维护的立场,提出购买作者的原作影视版权,邀请她同姜禾一起改编。 提议一出,作者和姜禾脸色都很难看, 显然不同意周白?的提议。 中间姜禾拿了?段录音出来,录音内容是两人?当初共同讨论剧情的片段。 恰好是双方剧情的争议片段, 最开始提出这个新梗的点确实是姜禾, 两人?讨论几次后, 姜禾将这个梗扩展成了?一个故事。 作者没想到姜禾录了?音, 黑着脸看了?姜禾许久才僵持道:“我也参与了?讨论。这是我们的共同成果。” 夏竹隐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跟双方律师聊了?几句,确定构不成抄袭后, 重新回到会议室解决两人?的问题。 争吵了?半天, 最终确定这个故事情节为两人?共创都可以使用, 夏竹确认买下作者的影视版权,作者与姜禾一起编写剧本。 至于姜禾, 继续留在工作室。 双方都理亏,夏竹的提议对双方都好,两人?都没什么异议。 只是事儿解决了?,彼此的膈应估计很难消除。 许默全?程没参与,只是在夏竹确认解决方案时忍不住蹙了?蹙眉,显然不太赞同她的提议。 解决完抄袭的问题,已经?下午六点,夏竹饿得前胸贴后背,她看了?眼时间,提出请他们吃饭。 周白?家?里有事拒绝了?,姜禾和作者心情都不美好也找借口回绝,会议室里只剩下许默。 夏竹有些懵,撇撇嘴,看着许默没说话。 许默拿着钢笔敲了?敲桌面,十分?给面儿地说:“我能有这个荣幸请你吃顿晚饭?” 夏竹:“……” 两人?走出工作室,许默习惯性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夏竹手?里一空,陡然想起自己晚上还没个着落,决定先?去楼上开间房。 许默顿了?顿,没阻止她。 只是不凑巧,今天是万圣节,酒店客房全?满了?。 夏竹不信邪,跑了?两家?都是满客。 她忍不住怀疑会不会是酒店的饥饿营销,结果翻出手?机看了?眼订房软件,好几家?不错的酒店都售罄。 许默全?程淡定,只在她满脸懵逼、怀疑人?生时才慢慢站出来,风度十足地问:“要不我让你半张床?” 夏竹瞪了?眼人?,没理他。 实在是不想再折腾,夏竹在酒店大堂的沙发坐了?片刻,最后认命:“走吧。” 许默心情颇好地勾了?勾唇角,任劳任怨地捞过她的行李箱,带着她往房间走。 也不是没住过,可从来没有像这次这般忐忑、慌张。 或许是之前发生过激烈的争吵,见识过彼此最真实、丑陋的模样,所以如今赤/裸相对时,总是觉得不自在。 那感觉就好像无论你做什么,他都能一眼看穿你。 铺设着红地毯的走廊柔软、静音,越往里走越安静,夏竹甚至能听到自己起伏的心跳声。 她走在后面,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他一身西?装革履的模样,脊背挺直、宽阔,提着行李箱的那只手?修长?、分?明,宛如雕刻精致的雕塑作品。 不知道是不是许久不见,她总觉得这个人?好像变了?挺多。 咔嚓一声,房锁被人?打开。 许默推开门,将行李箱放置在玄关?,站门口邀请夏竹进?屋。 夏竹回神,猝不及防对上许默那双幽深、漆黑的眼眸,那里头倒映着她的影子,仿佛将她看进?了?眼里。 许默见她犹豫不决,扯了?扯嘴角,淡笑着问:“怎么?不敢进??” “谁不敢,你别——” 夏竹禁不住激,闻言立马踏进?门槛,她下意识反驳,只是话说到一半就被人?一把捞进?怀里,捧着脸亲了?上来。 久旱逢甘霖,两人?许久没有如此亲密的时刻,夏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许默掐住她的腰,她痒得下意识尖叫。 只是尖叫声还没发出喉咙,便?被许默钻进?的舌头吞了?个一干二净。 她当即瞪大眼,面露震惊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仿佛饿狼,毫不留情地啃咬夏竹的下巴、嘴唇。 口腔里满是他的味道,她被他的气息包裹,差点喘不过气。 门还大大敞着,夏竹害怕被人?看见,用力踹了?脚许默的小?腿。 许默吃痛,捧住她的脸,蹙眉一言不发看着她。 夏竹皱眉,终于有机会呼喊:“门!” 许默喘了?口气,回头不耐烦地瞥一眼门,在夏竹的注视下,抬腿勾上门。 下一秒,他掐住夏竹的腰肢将人?摁在门板,俯身不管不顾亲上来。 春喜 第115节 夏竹第一次感觉到他的急迫,仿佛狼入虎口,再也挣扎不开。 他埋在她的脖子里,毫不犹豫地留下他的罪证。 夏竹不自觉地踮起脚尖,仰起脖子,任由他予取予夺。 只是脑里白?光一现时,她想的是,他不是要追她吗?怎么进?度就到这了?? 眼见衣服掉一地,许默的手?已经?碰到背后的暗扣,她下意识握住他的手?,不赞同地摇头:“我饿了?,要吃饭。” 许默一通邪火顿时无处发泄,他蹙了?蹙眉,在夏竹的无声阻止中,慢慢松开手?,弯腰将夏竹的衣服一件一件捡起来,重新穿回她的身上。 他也狼狈,瞥了?眼腹部,他喘了?口气,一边打电话给前台叫了?客房服务,一边钻进?了?洗手?间。 夏竹站在原地,缓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听着洗手?间的水流声,夏竹伸手?勾回掉落在脸颊的发丝,瞥了?眼被踢到角落的行李箱,撇撇嘴,弯腰捡起行李箱拎到客房,她一屁股坐在客房的床上,盯着那只行李箱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默从洗手?间走出来,在房间转了?大半圈,终于在客房找到人?。 看到夏竹的那一刻,许默眼底划过一丝失而复得的庆幸,只是看她把行李箱丢在了?客房,许默忍不住蹙眉,问:“不是认床?客房的床睡得惯?” 夏竹脱了?鞋,盘腿坐在床上,撑着下巴打量几眼脸上还有水珠的男人?,愁眉苦眼地说:“睡得惯啊。” 许默一顿。 下一秒,他抬腿走进?客房,瞥一眼丢在地上的行李箱,走到夏竹面前,居高临下地扫了?几眼人?,蛊惑道:“主卧的床是我特意按照你的睡眠习惯定制的,你真不想睡?” 夏竹明显被说动,却时刻谨记他俩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同睡一个床,她伸出食指慢慢晃了?两下,摇头拒绝:“不、想。” 许默笑了?下,耸肩,无奈道:“那真是可惜了?。” 夏竹:“……”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八点半,夏竹饿得有气无力,瘫在床上不想动分?毫。 许默今天似乎很闲,回到酒店并没去书房处理工作,而是坐在客房的床尾陪夏竹闲聊。 夏竹不想理她,人?躺在床上玩手?机刷视频。许默也不催促,就那么翘着二郎腿坐她斜对面,时不时回两条消息。 明明都没说话,气氛却说不出的和谐。 有这么一个活人?在,夏竹怎么可能完全?忽视,她只是拿着手?机漫无目的地刷着,实际并没看明白?视频里说了?什么。 刷了?一会儿,夏竹百无聊赖地丢下手?机,蹭地一下坐起身,一动不动地看着许默。 许默察觉到夏竹的视线,回头一言不发地望着她,好似在问:“有事儿?” 夏竹低低地呸了?声,不太情愿地问:“你到底想干嘛啊?” 许默放下手?机,抬头看着她,语气平静地问:“你呢?” 夏竹蹙眉,疑惑不解:“我什么?” 许默滚了?滚喉结,轻声问:“你什么时候才能跟我好好说话?” 夏竹应激道:“我什么时候没跟你好好说话了??” 许默一动不动看了?片刻夏竹,突然伸手?将人?拉到怀里,将她摁在自己腿上,圈住她的腰,下巴抵住她的额头,服软道:“小?夏同志,我不想跟你吵架,也不想跟你闹矛盾。” “不管是冷战还是吵架,对我来说,又累又没有效率,还很伤感情。” “所以,咱俩以后能不吵架了?吗?” 夏竹被他抱在怀里,耳边是他温和又不容置喙的嗓音,腰间被他的手?圈住,整个人?笼罩在他的怀里,压根儿独立思考的能力。 她也不喜欢吵架,也不喜欢冷战,只是有时候争吵是最直接发泄方式。 虽然难受,但?是爽快。 许默见夏竹走神,弯腰亲了?亲她的额头,声音低低地问:“怎么不说话?还有什么没考虑清楚的?” 那次争吵夏竹至今记忆犹新,她联想到当初的丑陋面孔,忍不住垂低眼睑,小?声道歉:“对不起。” 夏竹声如蚊蝇,许默并没听清,迟疑地问:“什么?” 夏竹吸了?口气,再次重复:“我说对不起。” “我不该……拿你爸妈还有文姨的事儿刺激你。” “那时候人?在气头上,只顾着往你最难受的地方扎。其实说出口的那刻我就后悔了?,只是我拉不下脸道歉。” 许默顿了?顿,不自觉地握紧夏竹的手?臂,将她圈紧在怀里。 他沉默许久,开口:“我也说了?很多伤人?的话。要道歉的话,我也该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不过咱俩是夫妻,太过生疏反而不太好。” “真要论对错,那也是我的原因?。我长?你六岁,总是觉得我比你懂得多,比你看得多,所以理所当然地觉得我应该护着你。但?是我忘了?,你长?大了?,你可以自己独立去解决一些问题。” “你总该有长?大的那天。” 夏竹眨眼,忍不住问:“所以你刚刚明明不太赞同我处理姜禾的方式,还是没插手??” 许默沉默两秒,调侃:“看来不是特别笨,还知道我不赞同。” 提起熄灭,夏竹陡然想起许默的笔记本上写了?不止一次笨的事儿,她忍不住瞪两眼许默,咬牙:“你就是觉得我蠢是吧?” “我是没你聪明,但?我好歹高考六百多分?,超了?一大批人?。” 许默哭笑不得,捏住她的鼻子,眼里酝酿着笑意地说:“你不笨,聪明着呢。” 门铃响起,许默松开夏竹,起身去开门:“估计是客房服务,你起来吃点东西?。” 夏竹哦了?声,忙不迭地穿上拖鞋跟上去。 服务人?员将餐车推进?房间,夏竹瞄一眼餐车,见全?是她喜欢的口味,不自觉地笑了?笑。 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许默还特意开了?瓶红酒,点了?蜡烛。 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夏竹吃得十分?尽兴。 吃完,餐桌上的狼藉留着阿姨清扫,夏竹坐在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欣赏夜景。 许默接了?个商务电话,全?程意大利语交流。 夏竹只听懂最开始的问候,后面的一概不知。 他工作的时候自带魅力,成熟男人?的理智、运筹帷幄被他掌握得十分?娴熟,职场上的人?情世故他也十分?了?解,夏竹听着他低沉、醇厚的嗓音,连窗外的景色都枉顾,一心听他的纯正?发音。 想着想着,思维发散。 他不是学物理、金融的吗?怎么会意大利语? 犹记得当初夏竹学了?一段时间的法语,她专门请了?一位专业老师教学,结果学了?半年连卷舌都不会。 最后她打电话跟许默抱怨法语发音太难学,他在电话里沉默片刻,很是不解地问:“有这么难吗?” 夏竹愤懑,忍不住反驳:“你行你上。” 结果第二年尾声,许默将dele考试的证书拍给夏竹看时,夏竹那叫一个憋屈。 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的语言天赋就是这么好,这么令人?嫉妒。 思绪到这,夏竹无奈地叹了?口气,为她那些年不忍直视的数学成绩。 许默听见她的叹息声,电话打到一半,突然问了?句:“怎么了??” 夏竹啊了?声,看他电话还没结束,摇头表示没事儿。 许默看她一眼,继续讲电话。 这个夜晚出乎意料的平和,窗外是灯火璀璨、热闹繁华的外滩,屋里是两个重新靠在一起的有情人?。 正?如歌词所说—— 「留住温度、速度、温柔和愤怒,凝住今日怎样好。」 第82章 央视的访谈节目叫《今日有话说?》, 汤倩到了现场才知道沈曼青也上同一期节目。 她俩在后台化妆间?碰到?,沈曼青人坐在化妆间里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涂画画,期间?听见汤倩同助理进来, 沈曼青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似笑非笑地打了声招呼:“小汤, 你也在?” 汤倩顿了顿, 看向沈曼青, 态度恭敬道:“沈老师。” 沈曼青斜瞥她一眼,眼里满是审视。 汤倩上上部?戏占了沈曼青的角色, 两人的粉丝在微博掐得火热,虽然两正主都没发?声,可?沈曼青明里暗里嘲讽过几次,无非是对媒体暗示汤倩靠着上位者抢了她的资源。 圈里各种?各样的、真假难辨的绯闻像长了腿的苍蝇,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便很快传播到?位, 以免惹到?不?该惹的人。 汤倩跟林之珩掰了之后,她资源降了不?少个等级, 圈里人自然也听到?了风声。 这个圈子多的是踩高捧低的人, 风向一转, 自然知道该以什么态度对待人。 这不?, 演过几部?热播剧女二,在粉圈有些辨识度、热度的沈曼青见到?汤倩身边只有一个助理,平日雷厉风行的经纪人也不?在身边, 她立马露出虚伪的笑, 故意问:“小汤今天只有你一个人?” “之前经常去剧组探班的好好先生去哪儿了?” 说?到?这, 沈曼青捂了捂嘴,故作矜持道:“我前不?久听说?那位好好先生好像已经订婚, 您跟他感情这般好吗?” “是不?是过不?了多久就宣布好消息,退出演艺圈嫁入豪门?” 提到?林之珩,汤倩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下来,她僵持在化妆间?门口,一时间?没了动作。 身边的助理见状,小弧度地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提醒:“倩姐,补妆要?紧,节目马上录制,时间?来不?及了。” “你别招惹她。” 也是巧,顾欢刚把?演播室的准备工作做好,拿着手卡去叫嘉宾,结果到?门口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遍。 她今日穿得十分商务,一条米白色的戗驳领、双排扣的西?装裙,搭了双红色高跟鞋,披了头茂密、精致的卷发?,画着得体的妆容,手腕上戴了块积家女士腕表,整个人干练又极有气场。 她是这个节目的主持人,但是节目嘉宾的邀请不?是她商定的。 见化妆间?气氛冷凝,顾欢适时地敲了两下门,笑着提醒:“还?有五分钟开始录制,两位抓紧时间?。” 汤倩听见顾欢的声音,蹭地一下回过头,迎上顾欢淡定的视线,汤倩脸上维持的笑容立马龟裂,看着面不?改色的顾欢,她差点说?出不?录的话。 只是话到?嘴边理智战胜了冲动,她冲顾欢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表示知道了。 沈曼青不?敢跟顾欢耍大牌,闻言立马站起身表示她已经好了。 春喜 第116节 顾欢没待片刻就离开了化妆间?,她一走,化妆间?凝滞的空气再次流动。 汤倩跟木头人似地坐在化妆椅,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操作,她闭着眼,闻着化妆间?里淡淡的柑橘香味,仿佛看见顾欢就站在她面前,冷静自持地审视着她。 顾欢的杀伤力可?比沈曼青高十倍不?止,她只是往那一站,随随便便说?一句两话就让汤倩心乱如麻,虽然顾欢看向她的眼神里并没有任何轻视、敌意,可?汤倩还?是觉得有些难堪。 补完妆,汤倩撑着化妆桌慢慢站起来,对着镜子里的人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演播室比较小,灯光打得恰到?好处,台上放了几张沙发?。 汤倩和沈曼青作为嘉宾坐在右侧,面对观众席,顾欢作为主持人侧坐,面向嘉宾。 录播前两分钟,工作人员在紧张地调设备,顾欢也在配合找拍摄角度、测试话筒。 汤倩头一次录这样的访谈节目,看着工作人员紧迫地倒数五四三二一,不?由自主地挺直腰杆,手指抓着衣角,紧张地看着镜头。 沈曼青也不?敢忽视央视的节目,也做足了准备。 喊到?“一”时,顾欢熟练地面向镜头,言语从容不?迫地开始介绍今天的节目以及向观众介绍今天的嘉宾。 叫到?汤倩名字时,汤倩下意识抖了下手指,下一秒对上顾欢安抚的目光,汤倩如被灼烧,不?着痕迹地避开她。 顾欢当没看见,嘴角勾了勾,继续cue下面的流程。 节目录制现场,演播室一片寂静,只剩各种?机器的推动声。 汤倩觉得自己?快要?绷不?住,挺直的腰杆也有些酸,却不?能?有一丝松懈,只能?硬抗着。 顾欢似乎注意到?了汤倩的难受,抬眸对着沈曼青提了个问题,在镜头切换到?沈曼青脸上时,顾欢不?动声色地将一个抱枕塞在了汤倩背后。 汤倩察觉到?腰后多了个东西?,下意识地望向顾欢,顾欢朝她礼貌地笑了下,移动目光,继续跟沈曼青对话。 节目组经常问些棘手的问题,以此听到?嘉宾最真实的想?法。 两个嘉宾都有,顾欢为了不?失偏颇,向两人同时发?问:“你们觉得演员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沈曼青卡了壳,缓了几秒才回复:“作为扮演者,扮演他人的人生,让观众看到?更多可?能?。” 顾欢转过脸望向汤倩,汤倩面向镜头,犹豫着开口:“体验不?同的人生,正视自我的欲望。” 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顾欢挑挑眉,继续问下一个问题:“演了这么多感情戏,你生活里有爱情吗?” 汤倩一愣,看着顾欢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 一旁的沈曼青似是找到?机会,笑着暗讽:“小汤戏这么好,感情经历应该很丰富。” 汤倩脸色苍白一分,捏着手指没吭声。 顾欢见状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到?了沈曼青身上:“你想?过/□□/裸地追求名利,或者想?要?一夜成?名吗?” 沈曼青脸色发?白,看向顾欢的眼神里充斥着不?解。 顾欢面不?改色,继续问下面的问题。 一段一小时不?到?的录制弄得汤倩和沈曼青都很难受,录制一结束,沈曼青便找借口离开。 演播室闹哄哄的,工作人员都忙着准备下一个节目,汤倩在一片喧嚣中迟钝地站起身。 她走出演播室,转头拐进了附近的洗手间?,洗了个手出来却碰到?等在门口的顾欢。 下了节目,顾欢又恢复之前那副明媚的大小姐模样,她抱着手臂站在走廊,看着垂低脑袋,面上惶恐不?安的汤倩,朝她露出得体的笑,轻声问:“汤小姐,你怕我?” 汤倩猝不?及防,她想?了想?,迟疑地摇头,“不?怕,只是觉得有些愧疚。” 顾欢挑眉,维持着原姿势,好奇地问:“愧疚什么?” 汤倩扯了扯嘴角,笑而不?答。 顾欢恍然大悟,轻轻哦了声,笑着问:“因为林之珩?” 汤倩抬头,静静地望向面前面露微笑的顾欢。 刚刚在演播室,顾欢非但没有刻意为难,反而替她解围,很难不?说?一句,顾欢的品性真的很好。 想?到?这,汤倩掩饰住眼底的难过,轻轻解释:“我跟林之珩在你之前就断了,我们也不?是正儿八经的——” 情侣二字汤倩还?没说?出口就见顾欢取下了无名指的钻戒,她当即脑袋宕机,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下一秒,顾欢将那犹有余温的戒指塞到?汤倩的手里。 汤倩如同握了烫手山芋,看向顾欢的眼神满是困惑。 顾欢耸耸肩,眼底划过一丝遗憾,却转瞬即逝。 她眨眨眼,深吸一口气,不?紧不?慢地开腔:“虽然我挺喜欢林之珩,但是呢,我这人不?太喜欢横刀夺爱。” “麻烦你替我将戒指还?给林之珩吧。我跟他就到?这了。” 汤倩一怔,捏着手里的钻戒不?敢看顾欢,一是怕自己?听错了,二是不?理解顾欢的做法。 顾欢无意纠缠,拍了两下汤倩的手臂,解释:“你把?戒指给他他就知道我的意思了。反正这个婚我是不?打算结了,剩下的他看着办吧。” “本来想?跟你做朋友,但是因为林之珩还?是算了吧。” 顾欢说?完就走,没给汤倩反应的时间?。 等她回神,顾欢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 她还?是不?敢相信顾欢会退婚,看着手里璀璨的订婚戒指,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却又不?得不?承认,有的人就是这般坦荡,令人羡慕。 顾欢出了央视大楼,立马给许默拨了通电话。 彼时夏竹窝在许默改剧本,不?小心瞥到?屏幕来电人,夏竹困惑地扫向许默。 许默察觉到?夏竹打量的目光,索性开了免提。 电话一拨通,顾欢就在电话里说?:“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夏竹眨眼,还?没来得及消化顾欢这句话就听她说?:“我刚把?订婚戒指还?给林之珩了,这个婚我也不?打算结了。” “你说?得没错,找一个心里有人的人确实挺膈应的。趁为时已晚,我尽早抽身去也不?错。” “不?过许老师,你欠我一个对象。你拿什么还??” 夏竹听到?最后,眼睛瞪大,不?敢置信地望向许默,没想?到?他私下找过顾欢,更没想?到?顾欢居然放弃了林之珩。 她咬着唇瓣,一时间?心情有些难以言喻。 不?管是汤倩还?是顾欢,她都不?希望她们任何一个人受伤,可?在林之珩这件事上,她俩注定无法两全其美?。 许默也有些意外顾欢的选择,他捞起手机,视线落在满脸纠结的夏竹脸上,笑着说?:“我身边有几个不?错的朋友,介绍给你?” 顾欢啧了声,忍不?住调侃:“你身边的朋友不?会都跟你一个样吧。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你这款。” 许默无奈地笑了下,抬手摸了摸夏竹的脸颊,声音温和道:“我怎么了?” 顾欢这会儿难受,毫不?犹豫地抨击许默:“死板、古董、闷骚、没有情趣……也就夏竹受得了你,换了旁人,早抛弃你了。” 许默听出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犹豫了片刻,没出言反驳,反而安慰一句:“行行行,我的错。” “等我回北京请你吃饭总行?” 顾欢啧了声,凉嗖嗖道:“一顿饭就想?打发?我呢?你先欠着吧,我不?差你一顿饭。” 夏竹眨眨眼,在旁边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一顿饭不?行,请两顿行不?行啊?” 顾欢听见夏竹清脆的声音,噗嗤一声笑出来,故意逗她:“小夏,你现在是不?是挺开心的?” 夏竹啊了声,不?解:“我开心什么?” 顾欢需要?一个发?泄,人站在大楼外,语调淡淡地道:“那天咱俩在餐厅碰面,你看我跟林之珩一块儿吃饭,脸色难看到?那个份儿,真当我看不?出呢。怎么,觉得我抢了你朋友对象?” 夏竹立马反驳:“真没有!” “……我就是小小的疑惑了一下,然后骂了两句林之珩。” 顾欢被逗笑,嗤了声,结束话题:“算了,不?跟你计较了。” “等你回北京,我宰你几顿,这事儿就过了。” 夏竹忙不?迭地说?好,到?最后还?不?忘说?:“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你谈不?谈姐弟恋?” 顾欢笑眯眯地回:“谈啊,我现在喜欢年轻的。” 夏竹还?真想?到?一个人,只是有点犹豫。 她思考两秒,心虚道:“我小姨父有个学生是学国画的,性子挺野,才气也有,家世也还?不?错,跟你还?挺搭。” “不?过嘴有点毒,我怕你忍不?住打死他。” 一旁的许默听见夏竹的介绍,蹙眉睨她一眼,好似在说?:你认真的? 夏竹心虚一笑,别过脸不?敢看他。 只是顾欢忙着治愈情伤,没空搭理其他人。 挂断电话,夏竹踢了一脚看报告的许默,眼里写满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许默放下搁置在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翘着二郎腿,歪头睨了眼人,无辜道:“怎么了?” 夏竹嘶了声,忍不?住质疑:“你跟顾欢说?了什么?她怎么会突然退婚?我怎么觉得我做了个恶人。” 许默抱着胳膊,懒洋洋地瞥她一眼,神情寡淡道:“我能?说?什么。不?过是跟她讲了下利弊,她自己?做了选择。” “顾欢是个高傲的姑娘,不?可?能?容忍自己?进入一段无爱的婚姻,也不?可?能?接受自己?喜欢的人心里不?干净。” “这样,她宁愿不?要?。” 说?到?这,许默不?忘提点一句夏竹,“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死心眼。” 夏竹蹭地一下抬头,毫无威慑力地瞪了瞪许默,咬牙切齿道:“要?你管!” 许默叹气,好笑道:“得,我狼心狗肺行了吧。” 夏竹:“……” 第83章 解决完剧本的?事?儿?, 夏竹继续码班子、找投资方。 春喜 第117节 许默知道夏竹想自己做制片人,翻身农奴把歌唱的?事?后?,诧异地挑挑眉, 意外?之余还不忘支持她:“小夏同志不错, 志向远大。” 夏竹瞪了眼说风凉话的许默, 愤懑地踹他一脚, 满脸愁容道:“哪儿?这么简单, 找投资方就够我折腾的?了。” 许默睨她一眼,语调淡淡地问:“你怎么不问问我?” 夏竹啊了声, 睁着迷糊的?杏眼,满脸期待地问:“你要投资?” 许默勾了勾嘴角,眼底弥漫着薄薄的?笑意,故作玄虚地道:“看你表现。” 夏竹立马跪坐在他面前,做了个不标准的?稽首礼,谄媚道:“大人, 您请说。” “我一定将您伺候得好好的?。” 许默被她这副能屈能伸的?讨好样逗笑,伸手?点了点她饱满的?额头, 毫不吝啬地调侃:“还挺会审时?度势。” 夏竹嘴角勾出一丝假笑, 神色淡定道:“这不是有?求于人嘛, 我能不懂点事?儿??” 许默勾了下嘴角, 毫不留情地说:“想从我手?里骗投资挺难的?,你先写个计划书出来给?我瞧瞧。” “你这事?儿?靠不靠谱还不一定。这年头多少投资人投影视投了个空,烂片多的?是。” 夏竹:“……” 话是没错, 可?他俩不是夫妻? 思绪到这, 夏竹纳闷:“我记得你之前说夫妻一体, 我现在有?困难,你不帮吗?” 许默一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歪主意, 睨着人,轻飘飘地拒绝:“我也不是什么忙都帮。” “还有?,咱俩现在是夫妻?你不是要离婚吗?” “我对自己的?太太倒是挺仁慈的?,你是吗?” 夏竹:“……” 她敢说不是吗? — 汤倩在北京录完访谈节目,回到上海后?,夏竹跟她碰巧在一次晚宴上见了一面。 某主办方邀请许默参加某珠宝品牌的?晚宴,夏竹作为女伴陪他一起出席。 夏竹本来不想去,结果许默一句“晚宴嘉宾里有?不少影视方面的?投资商”直接拿捏了夏竹。 她这才?意识到许默在某大头影视公司挂了独立董事?的?头衔,肯定跟不少头部投资人认识。 确认消息后?,夏竹特意定了身礼服,某高?定品牌最新春夏系列的?幽绿色长裙,腰间系了同色系宽绑带,左侧肩带处作蝴蝶结处理,仿佛古老森林里冒出来的?一抹亮色。 她皮肤本就白皙,绿色穿她身上,显得她整个人白得发光。 戴着成套的?珍珠首饰,柔软顺滑的?长发整齐地披在肩头,整个人漂亮得不可?方物。 许默看她走出来的?那一刻,眼前一亮,接着蹙眉,落在她裸/露的?肩头,吃味地问:“不冷吗?” 说着,许默从衣帽间翻出一条白色蕾丝羊绒披肩披在她的?肩头,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夏竹:“……有?这么冷吗?” 许默看着她,默默将披肩扣紧,算是回答她的?问题。 临近冬至,确实冷。 只?是晚宴地点在室内,有?暖气,不至于这么夸张。 路上,夏竹坐在座椅里,扭头看着旁边的?人。 他一身剪裁得体的?三件式西装,领带打得整整齐齐,翘着二郎腿,裤腿却没有?一丝褶皱,头发丝精致得仿佛每根都打理过。 帅。 精致。 有?排场。 这是夏竹目前能想到的?,可?以用到他身上的?词。 好像在外?人面前,他永远是运筹帷幄、绅士有?礼、温润儒雅的?。 只?有?她知道,这身皮囊下到底藏着怎样一副算计。 许默看夏竹走神,丢下手?里的?邀请函,倾身凑过去,低头在她耳边问:“在想什么?” 夏竹猝不及防,吓得捂住胸口,下意识往后?退,只?是后?面是车门,避无可?避。 两人挨得很近,滚烫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彼此都能看见对方眼里的?倒影。 夏竹对上许默那双深情却看不出深浅的?眼眸,紧张得闭了闭眼皮,僵硬地别?过脸,语气硬邦邦道:“在想你怎么追我。” 许默无声一笑,指背轻轻碰了碰夏竹滚烫的?耳垂,歪过头,慢悠悠地问:“你想我怎么追你?” 夏竹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瞥向许默:“到底谁追谁?我都跟你说了,你直接按照我说的?做是吧?” 许默若有?所思点头,歪理邪说道:“这叫提前了解客户喜好,方便对症下药。” 夏竹被许默逼到角落,差点喘不过气。 她用力推开许默的?胸膛,理了理凌乱的?衣服,没好气地回绝:“你想得美,我才?不告诉你。” 许默见她脸上染上比腮红还漂亮的?红晕,扯了扯嘴角,身子退回去,又恢复那副正经的?样子。 只?是从微翘的?嘴角、桃花眼里无法掩饰的?笑意里窥探出几分,他此刻的?心情还不错。 五分钟后?,司机开到酒店门口停下,红地毯从门口一路铺到里厅,许默先一步下车,绕到夏竹那一边贴心地替她打开车门,然后?伸出手?,绅士十足道:“公主请下车。” 夏竹被许默一句“公主”喊得面红耳赤,连连瞪了他好几眼。 许默视而不见,反而握紧她递过来的?手?指,等待她迈出一只?脚。 关门前,许默还不忘弯腰替她理了理她背后?的?裙摆。 夏竹看着他体贴的?样子,不自觉地颤了颤睫毛,许默倒是没觉得不对劲,大掌握住她的?手?指,催促着说:“外?面冷,进去吧。” 两个礼仪小姐早已等待多时?,看着两人十指交握的?手?,其中一位连忙递上提前准备的?签字笔,另一位则在前面指引路。 夏竹看这架势,眨眨眼,不慌不忙跟着许默踩着地面铺设的?柔软的?红地毯走进内厅。 他们到得不早不晚,一进去就是觥筹交错的?场面。 宴会厅灯火璀璨,内场摆着能容纳上百人的?长桌,桌上摆着精致的?鲜花、盘碟、酒杯、蜡烛……氛围暧昧又文艺。 宾客盛装出席,三两凑一起,端着香槟,彼此说说笑笑,说不出的?和谐。 夏竹扫过去,看到不少眼熟的?明?星,有?几个还跟她合作过。 他们过来多半是作为陪衬,替今晚的?冤大头们展示主办方的?新品珠宝。 只?是夏竹没想到,汤倩也在。 她无意往角落扫过去,竟看到汤倩一个人坐在沙发玩手?机,助理、经纪人不知所踪。 慢慢松开许默的?手?,不理会他的?诧异,夏竹抬抬下巴,小声道:“汤倩在那儿?,我过去跟她搭两句话。” 许默闻言,顺着夏竹的?视线看过去,瞥到那张熟悉的?面孔,许默伸手?拉住夏竹的?手?腕,低声嘱咐:“注意安全,有?事?儿?叫我。” 夏竹忍不住反驳:“众目睽睽下能出什么事?儿?啊。” 许默无奈地笑了下,松开她的?手?,看着她似蝴蝶般胡乱地闯进那名利场。 恰巧有?熟人瞧见这幕,满脸八卦地凑过来,盯着夏竹的?背影,试探性?地问许默:“以前从不见你带姑娘参加这类活动?,今日怎么转性?了?” “这位莫不是——” 许默插兜看向来人,见是以前的?合作对象,脸上浮出恰到好处的?笑,礼貌生疏道:“我太太。” 来人眉眼一跳,脸上露出知晓秘密的?诧异,禁不住又往夏竹离去的?方向看一眼,最后?斟酌着说:“真想不到您年纪轻轻就结婚了。怎么之前没动?静,也该喝杯喜酒的?。” 许默不知道想到什么,顿了一下,说:“以后?若有?机会邀请您参加我俩的?婚礼。” 对方笑着答应:“好说好说,我一定去。” 夏竹并不知道这一幕,她绕过不少人才?走到汤倩面前。 结果发现汤倩两眼呆滞地坐在沙发里,手?机只?是个摆设,压根儿?没发现屏幕都已经黑了。 仔细看才?发现汤倩手?里捏着一只?分量不轻的?钻戒,夏竹抬手?轻轻碰了下汤倩的?肩膀,关切地问:“怎么一个人?你助理呢?” 汤倩回神,缓慢地抬起下巴,对上夏竹担忧的?目光,汤倩迟钝地笑了下,环视一圈现场,解释:“助理在车里等我。” “我今天是陪主办方的?周总一块儿?过来的?。” 夏竹见汤倩脖子上戴着一串满钻的?粉色项链,下意识以为她手?里的?那只?钻戒也是主办方准备的?,便问:“戒指怎么不戴?尺寸不合?” 汤倩一愣,低头看一眼硌手?的?大钻戒,神色犹豫道:“这不是主办方的?戒指……是顾小姐的?。” 见夏竹一脸困惑,汤倩低声解释:“林之珩之前买的?订婚戒,顾小姐托我还给?林之珩。” 夏竹倒是知道顾欢退婚的?事?儿?,只?是没想到顾欢会把订婚戒指递给?汤倩。 她抿了抿嘴唇,有?些意外?道:“顾欢居然把戒指给?了你。” “你没还给?林之珩吗?” 汤倩脸色苍白地摇摇头,将那枚戒指小心翼翼放回手?包夹层,神色黯淡道:“我没跟他联系。” 夏竹闻言,脸上划过一丝意外?。 宴会人多眼杂,不适合聊私事?儿?,夏竹很快转移话题,问别?的?。 汤倩今晚的?任务是向嘉宾展示她脖子上那串重达几斤的?钻石项链,吸引富婆富商购买。 两人没聊多久,汤倩就被叫走。 夏竹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才?慢慢收回视线。 等晚宴正式开始,夏竹回到许默身边一同入席,他们这一桌全是各行各业的?大佬,手?握好几个上亿的?项目。 许默拉着她向人介绍时?,毫不避讳地称呼她为夏总,是夏末工作室的?负责人,中间还提醒夏竹将之前准备的?名牌与大佬们互换。 刚刚搭讪过的?合作伙伴见许默为夏竹不停牵桥搭线,忍不住调侃:“许老板这是为爱冲锋啊,之前何曾见过你这般为人着想。平日求您开个尊口难上加难,今日倒是难得一见。” “许太太真是个有?福气的?人。旁人求不来的?,许老板几句话就能解决。” 对方这一调侃,桌上的?人都是人精,立马明?白许默这是为自己爱人拉投资呢。 不管跟许默有?没有?过合作的?老板,纷纷起身敬夏竹,给?她面子,说有?机会合作,还有?的?掏出手?机加夏竹的?微信,说对她的?项目很感兴趣。 春喜 第118节 夏竹这才?意识到许默几句话的?影响有?多大。 她以前总觉得她什么事?儿?都可?以靠自己,直到现在才?明?白,除了在写作上有?点天赋外?,她想往上走几步,没有?旁人的?支持几乎难以登天。 越往上,圈子越封闭却严苛,你要是没有?价值谁会另眼相看你。 任凭你有?通天的?本领,在资本、圈子、权力面前都不够看。 你看,这世界就是这般残酷。 而她今天若不是有?许默,就算给?了名片,也会被人转身丢进垃圾桶里,甚至连递名片的?机会都没有?。 这种突然觉悟的?认知令夏竹难过。 她以前并不觉得她一出生就在北京,一出生就拥有?好的?资源是她出生好。 她之前极力摆脱「你有?个在法院当院长的?爸爸」的?身份,摆脱她一出生就是「二代」……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她不靠家里也可?以独立。 此刻她却觉得,她拥有?的?这一切都是她运气好,跟她的?实力没有?半点关系。 后?半段应酬,夏竹几乎没怎么说话。 她静静挨着许默坐下,埋低脑袋,脸上是压制不住的?难受。 许默替她挡了不少酒,回头注意到她脸色有?些难看,以为她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俯身凑她耳边,小声问:“要不要去旁边休息一下?” 夏竹抬起眼,神色复杂地望了片刻有?些醉意的?许默,摇头拒绝。 许默见状,自然而然地握紧她的?手?指,端起酒杯继续跟人谈笑风生。 夏竹的?目光追随着他,仿佛看到了他平日跟人谈判的?场面。 那一刻,她确信,她爱这样耀眼的?人。 — 晚宴结束,夏竹扶着醉意上头的?许默,一步步往外?走。 司机早就在门口侯着,瞧见他俩出来,立马过来帮忙搀扶许默。 闻见许默身上浓郁的?酒气,老张习惯性?地说了句:“老板怎么又喝酒了。他前几天刚酒精中毒进了医院,身体还没好呢就出院了。” “这么喝下去,胃怎么受得了。” 老张是许家的?老人,之前跟着许代山,在许家待了二十多年,算是看着两人长大的?,所以习惯性?地唠叨了两句。 夏竹心情不佳,只?朝老张无力地笑了下,在他的?帮助下将许默扶进车厢。 一路上鸦雀无声,只?剩导航的?机械声。 夏竹偏头看向醉得闭眼休息的?许默,他眉目轻蹙,摸着腹部似乎很难受。 犹豫许久,夏竹捞过薄毯盖在许默身上,又伸手?贴在许默的?腹部,低声问:“这里痛吗?” 许默皱了皱眉,没回应。 夏竹叹了口气,在网上买了两盒胃药。 回到酒店,老张帮着夏竹将许默送进房间才?转身离开。 夏竹站在床尾看着躺在床上睡得不是特别?安稳的?许默,闭了闭眼,转身走出房间。 五分钟后?,夏竹端着温热水,拿着止痛药回到房间,推了推许默的?肩膀,强行叫醒他。 许默迷迷糊糊睁开眼,对上那双清透的?眼睛,不由?得恍惚。 夏竹看他睁眼,将药送到他唇边,端着玻璃杯道:“我刚下单的?止痛药,你吃了再?睡吧。” 许默照做,坐起身,接过夏竹递过来的?玻璃杯张嘴喝了口水,就着夏竹的?手?心,吞下药片。 药片下肚,许默将玻璃杯搁置在床头柜,伸手?握住夏竹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 夏竹怕痒,下意识想要甩开许默的?手?,却被他牢牢握住。 他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察觉到她的?不自然,一针见血地问:“你不高?兴?” 夏竹想起晚宴上的?事?儿?,咬了咬唇瓣,摇头:“没有?。” 许默不动?声色地打量两眼人,没什么情绪地揭穿她:“不高?兴我在晚宴上给?你介绍人脉、资源?还是不高?兴那句许太太?” 夏竹睫毛一颤,她被迫坐下,臀部挨着许默的?大腿,四肢顿感酥麻。 听着许默近乎蛊惑的?声音,夏竹晦涩地眨眼,自嘲道:“周娆说得没错,我这人运气是挺好。不管是我的?出生,还是我的?事?业,我都是靠运气拥有?的?。” 许默一顿,忍不住反问:“运气?你觉得你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运气好?” 夏竹无声地望着许默,没有?否认。 许默沉默片刻,语气难得严肃:“小夏同志,你何时?把自己看得这么低了?” “我认识的?你自信开朗、敢爱敢恨,从来不会内耗。” 夏竹撇撇嘴,小声反驳:“可?能我在你面前太不显眼了吧。” 许默联想到刚刚的?宴会,皱了皱眉,否认她的?说法:“术业有?专攻。人际交往这块儿?你或许比不上我,但是我也不会写剧本。” “或许有?运气的?成分,但是你的?努力也功不可?没。” “我爱这样的?你。况且,我在你在面前才?不显眼。” “我第一次见你,你穿一身粉色公主裙,骄傲得像真公主。而我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外?来人,我在你面前才?抬不起头。” 夏竹蹭地一下抬头,满脸惊悚地望向突然表白的?许默。 许默被她的?反应逗笑,扯了扯嘴角,满脸无奈地问:“怎么,我说我爱你也不信?” 第84章 夏竹从没问过他俩第一次见面, 许默对她的印象。 如今记忆浮现,想当初她穿一条夏崇惟新给她买的粉色公主裙跟着三哥们一起闹腾、打架放风,结果落了单, 碰到新来?的小许默。 她得知院里有新的伙伴, 最开始并不乐意, 叉腰, 满脸骄横地指着他问:“你是谁?” 小许默穿着干净的衣服, 看着她的眼?神不卑不亢,如今想来?, 他那次好像并没将她看在眼?里。 却不知,许默那时候就注意到了她,还把她比作公主。 夏竹忍不住好奇他的心理活动,凑到他面前问:“你对我评价这么高啊?” “不会因为我穿了条公主裙就觉得我是公主了吧?” 许默头有些晕,他揉了揉泛疼的眉心,灼热的视线定?定?地落在夏竹白皙无暇的脸颊, 低声轻笑?道:“那时候的你神情高傲、自?信,公主裙弄得脏兮兮也不能掩盖你那双星光灿烂的眼?睛, 好像天生就该被供在高台。” “而我只是个失去父母庇佑的累赘, 没?资格靠近你。” 夏竹先是好奇、震惊, 再是……心疼。 她望着头一次在她面前说出?内心最真实、阴暗的想法的许默, 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隐约记得他曾说过周娆,自?卑才是击垮她的最大的敌人。 那许默在他段坎坷的人生经历里也曾自?卑过吗? “可是我妈妈后来?也去世了。” 夏竹童年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时光,那段时光里她有温暖的家庭、温柔的母亲、慈爱的父亲, 可是到她八岁那年, 母亲生病去世, 她也成了单亲家庭的小孩。 许默算是经历了她大半个人生,自?然知晓这件事, 当初他默默陪伴了她好几?天,她哭的时候眼?泪鼻涕都往他衣服上揩。 他这么一个有严重洁癖的人竟然不觉得脏,反而心疼她小小年纪失去母亲。 许默酒意散得差不多,人也清醒了不少,他抬手轻轻碰了碰夏竹的脖子,低声说:“所以?我心疼你,总是顾忌你的感受,怕你难过。” “可是我不是神,我也有失算的那天。” 夏竹心脏一缩,眼?眶骤然酸涩,她吸了吸鼻子,主动拱进许默的怀里,抱着他劲瘦的腰,还想问更多细节。 她贴脸靠在许默的胸膛,听着他跌宕起伏的心跳声,犹豫着问:“你很久之前是不是喜欢过我?我在家里翻到了你的笔记本……那时候我还未成年吧。” 许默一顿,落在夏竹头顶上方的手心缓了好几?秒才放上去,他沉默片刻,声音低低地承认:“是。” “我那时候喜欢过你。” 夏竹作为编剧,对文字的表达极其敏感,很快抓住重点:“喜欢过?” 许默抓着她一缕头发轻轻把玩着,低头盯着她那双湿漉漉的无辜杏眼?,慢条斯理解释:“你还记不记得你初一有次月考没?考好,拿着数学卷子在家门口哭?” 夏竹迷茫地抬头:“……” 她数学没?考及格的次数太多,她都记不清了。 许默像是早猜到了她的反应,淡淡一笑?,自?顾自?地说:“那年我高三,碰巧休假回来?撞见,我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结果是因为数学没?考好。看你哭得眼?睛肿成桃子,还心虚地抓着我的衣服让我不告诉夏叔的模样可怜又?好笑?。偏偏那段时间你总是穿裙子,让我都怀疑你家里是不是一柜子的公主裙。” “后来?我开始负责你的数学补习,一有空就给你布置作业。慢慢相处下来?,总是会发现你的一些小细节小动作。” “写卷子的时候总是抠手指、咬笔头,听课也不怎么专注,老是左顾右盼。我改卷子时,你总是小心翼翼地瞄卷面,看到我打叉你老是皱眉嘟嘴,打勾你就眉眼?弯弯……” “最开始也没?什么特别,直到有次寝室的室友夜谈讨论?起喜欢的女生,我脑子里浮现的那个人是你时我就知道……我是个混蛋。” 许默一说,夏竹脑子里仿佛有画面似的,她很想看清楚许默那时的反应、表情,只是记忆太过模糊,她怎么努力回想都没?可能。 放弃回忆后,夏竹又?疑惑他后来?为什么又?不喜欢了。 “那你后来?为什么又?不喜欢了?” 许默闻言,抬眼?瞥了瞥满脸困惑的夏竹,不愿多谈地结束话题:“没?什么。” “以?后有机会告诉你。” 夏竹见他讲到一半戛然而止,忍不住蹙眉,满脸不乐意地说:“你怎么这样啊!哪有讲一半不说的。” “还不如不讲呢。” 许默看她情绪波动,一把将人捞怀里,下巴抵在她的额头,轻叹道:“你就当我是自?尊心作祟,配不上你吧。” 夏竹眼?眶一红,小声嘀咕:“明明我们都喜欢对方,为什么没?早一点在一起呢?” 许默沉吟片刻,圈紧怀里的人,语气平和地问:“现在不好吗?” 夏竹唔了声,惋惜道:“就是觉得我们走了太多弯路,有点难受。” 许默扯了扯唇角,轻拍着夏竹的肩膀,沙哑道:“睡吧,不说了。” 春喜 第119节 夏竹听出?许默声里的疲倦,轻轻嗯了声,抱紧许默的腰,闭上眼?睡觉。 这一晚他们什么都没?做,就互相拥着取暖,传递彼此的温度。 夏竹悬而不落的那颗心也在此刻悄无声息地找到归处。 — 晚宴后,真有几?个影视公司的老板联系夏竹,说对她的古装剧本《小山公主》的项目感兴趣,问能不能约时间详谈。 夏竹惊喜,当即联系周白跟人私下约时间,让她一块儿去谈融资。 她之前就做了项目策划,如今再修改修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考虑到拍摄团队,夏竹最终还是选择了周川团队。 周川正?好有档期,知道夏竹这次当制片人,打算弄一个古偶项目,想也没?想地答应。 近两?年古偶火热,只要人设剧情好,拍得给力,一般热度都不差。 资金方面有消息后,夏竹天天忙着去见投资人拉投资。 许默支持她,一直看她折腾,偶尔提点两?句跟投资人谈判时的技巧和方式。 当然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多半时候都是没?了下文。拉了三个月的投资,也就凑到两?千万,这远远不够。 对方还是顾忌她一个小小的工作室不成气候,怕亏。 夏竹忙得不可开交,几?个月下来?人瘦了一圈。 许默心疼她劳心劳力,好几?次想问要不要帮忙,每次话到嘴边都收了回去,最终放任她自?己去干。 18年转瞬即逝,末尾那天,夏竹接到一通电话,算是给了她巨大惊喜。 林之珩知道她在拉投资,预投了五千万。 夏竹接到这通电话时差点以?为是诈骗,要不是林之珩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她都快怀疑是假的。 这次不请自?来?的投资夏竹并没?急着答应,而是私下跟许默讨论?了林之珩的意图。 许默听完夏竹的陈述,深思片刻,淡定?地说:“他目前已经坐稳了位置,旗下的子公司有接触影视这块儿,给你投资也有他的利益考虑。” “收下也无妨。” 许默这么一说,夏竹也没?了顾忌,答应林之珩的投资,只是在签合同前,她还是问他:“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几?个月没?见的林之珩西装革履地坐在会议室,闻言不咸不淡地看一眼?夏竹,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句:“汤倩很适合演这个公主。” 夏竹立马悟了,她眨眨眼?,等人都走光了才说:“我本来?也是想她让做女主角。” 林之珩扯了下嘴角,起身扣好西装纽扣,面无表情地抬腿走出?会议室。 夏竹站在原地看着那道修长的背影,想到在长沙录制综艺的汤倩,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为这背道而驰的两?人感到惋惜。 项目立案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夏竹忙着搭班子,找演员、拉投资,几?乎没?有闲时间。 由于预算的缘故,夏竹想用一些新人演员,有事没?事就去戏剧学院去找人。 每次去逛完回来?,夏竹都忍不住感慨现在的男大真是又?嫩又?帅。 许默听了吃味,晚上压着她狠狠欺负了一通,最后搂着她问:“男大好,还是我好?” 夏竹被撞得脑袋发昏、全身无力,嘴上顺着他说:“你好,你好。” 许默这才放过她,抱着浑身湿透的她进浴室洗澡。 夏竹作为新人制片,很多东西都是从头开始学,怕一个人应付不来?,夏竹又?去请圈内最有名的制片公司一起参与?制作,谈判了三轮才定?下来?,这也是夏末工作室首次跟公司合作。 夏竹作为编剧的身份在圈里还是有知名度的,所以?连带着工作室也被圈内熟知,她的剧本本来?就够硬,再加上刚跟江逢合作完《琢光记》,影视公司都有目共睹,对工作室不算毫无印象。 虽然有些人考虑工作室小作坊,运营不成熟,还是有公司愿意一起合作。 只是这一遭下来?,夏竹总算是明白许默在谈判会上“舌战群儒”的厉害了。 好不容易走完项目的初期阶段,夏竹有两?天休息时间,结果许默又?要去出?差。 夏竹站在卧室门口看许默收拾行李,抱着胳膊,幽怨道:“咱俩已经好久没?一起吃过饭了吧。” 许默收拾行李的动作一顿,他抬眼?瞧了瞧夏竹,将折叠好的衬衫放进行李箱,漫不经心地问她:“我这趟去三亚,谈完工作有半天休息时间,你要不要一起?” 夏竹啊了声,一边心动他的提议,一边犹豫项目的问题:“……我去合适吗?” 许默顿了顿,开腔:“合适,不影响工作。” 夏竹考虑两?秒,点头答应:“行啊。” 许默笑?了下,提醒她:“收拾几?件衣服,我订机票。” “那边温度高,可以?穿裙子。” 夏竹忙不迭地翻出?行李箱,头也不回道:“我知道!” 许默看她慌慌张张的样子,嘴角勾了勾,翻出?手机给她订机票。 当天傍晚,两?人从上海出?发,直飞三亚。 飞机上夏竹忍不住纳闷,“你一个人出?差?你的团队呢?” 许默摘下眼?罩,低声回她:“他们已经到三亚了。” 夏竹这才意识到许默为了她,特意改了行程。 飞机抵达三亚,舱门一打开夏竹就闻到了海风的味道,温度也高好几?个度。 一月的上海冷到只有几?度,她临走时穿了件灰色大衣,如今下机就觉得热,立马脱了身上的外套。 许默跟在身后,任劳任怨地帮忙提行李。 晚上看不太清周围的景色,夏竹放弃寻找,扭头看着一旁回复信息的许默,问:“我们住哪儿?打车过去?” 许默回了两?条微信,抬头见夏竹手里抱着大衣,里头只穿了条裸色修身长裙,他凝了两?秒雪白的锁骨,轻咳一声,回复:“景榆过来?接。” 夏竹哦了声,静静站在许默身边,等他安排。 这是她第一次,只带着人,什么也不管地一趟旅游。 等了不到五分钟,一辆深色宝马停在夏竹面前,夏竹下意识瞄一眼?驾驶座,见是段景榆,夏竹嘴角一弯,笑?着打招呼:“景榆哥~” 段景榆降下车窗看了两?秒夏竹,朝她笑?了笑?,松开安全带下车,主动拿起两?人行李往后备箱塞。 夏竹先钻进后排,许默紧跟其后。两?人挨挺近,夏竹的手背不小心触碰到许默的大腿,两?人都应激地瞥了眼?对方。 段景榆在前排开车,车厢内昏暗无光,莫名有些刺激。 夏竹眨眨眼?,掏出?手机给许默发消息:「有没?有觉得像在偷情?」 许默手机屏幕亮了下,他瞥了眼?消息,伸手捞过夏竹的腰肢,俯身亲了亲她的嘴唇。 夏竹目瞪口呆,没?想到他这么……放肆。 许默透过窗外反射进来?的光看清夏竹脸上的呆滞,故意凑她耳边,暧/昧道:“这才是偷情。” 夏竹:“……” 前排的段景榆对后排发生的事儿一无所知,导航的机械声时不时占满整个车厢,掩盖了不少细碎的动静。 夏竹隐约感觉到许默的手落在她的大腿,隐约有往上的趋势,忙不迭地伸手拦住他。 结果被他钻了空,手指钻进她的手,十指交握,不肯松开。 开了一段路,碰上红绿灯,段景榆下意识回头,夏竹吓得不敢动弹。 许默却面不改色地问:“明天跟m公司的负责人约在哪儿面谈?” 提到工作,段景榆神色认真道:“对方公司。” 许默握紧夏竹的手,低声安排:“底线是两?个点,不更改。” “谈完约个饭局,请对方吃个饭。不管成不成,仁义在。” 段景榆点头,回复:“我马上安排。” 夏竹吓得不敢动弹,生怕段景榆回头看到他俩现在的模样。 好不容易到达酒店门口,夏竹趁段景榆下车拿行李,急忙甩开许默的手,拉开车把手,飞快跳出?车门,那样子多少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许默在后面瞧见她这恨不得离他远远的状况,忍不住蹙了蹙眉。 段景榆不知道夏竹过来?,想着方便?第二天谈合作,并没?有将酒店定?在景区,所以?景色方面可能顾不了太多。 夏竹虽然遗憾没?有海景房,倒也没?计较太多,只说她明天自?己逛就行。 天色已不早,段景榆将人送到酒店门口便?找借口先行先行离开,走之前为两?人叫了晚餐。 夏竹站门口看许默拿着房卡开门,回头看看段景榆挺阔的背影,没?缘由地夸了句:“景榆哥挺贴心的。” 咔嚓一声,房门被许默打开。 他将俩行李箱提进房间,扭头睨一眼?满脸回味的夏竹,轻飘飘道:“我不贴心?” 夏竹一听这画风就不对劲,她手动做了个闭嘴的动作,讨好地笑?:“没?有,你更贴心。” 许默不吃她这套,酸酸道:“你景榆哥比我好。” 夏竹:“……” 洗完澡出?来?,夏竹见许默坐在沙发上加班,湿着头发坐他身边,凑过身瞥了眼?他膝盖上搁置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见满屏的数据分析,她一个头两?个大。 听见夏竹的啧啧声,许默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见她湿着头发,蹙了蹙眉,问:“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夏竹裹着浴巾,探出?脑袋,眨巴眼?:“你帮我吹?我懒得动。” 许默放下笔记本,起身去翻找吹风机,夏竹也跟着过去。 只见许默将吹风机插上电,抬手招呼她进洗手间。 吹风机嗡嗡作响,洗手间里雾气腾腾快要模糊了镜子,夏竹趁着许默吹发尾的功夫,伸手划开镜子上的雾气,露出?里面的人。 镜子里,许默站在她身后,拿着吹风机小心翼翼地替她吹着头发,怕伤发质,他还特意将吹风机拿远了点。 他向来?做事认真,连吹头发这样的小事儿都做得有模有样。 暖风吹拂在夏竹的脖颈,夏竹怕痒,下意识地缩了缩肩头。 许默立马扶住她的脑袋,提醒道:“别动。” 春喜 第120节 夏竹滚烫着脸,抬眸看向镜子。 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交汇、纠缠,明明什么也没?说,却将什么也说尽了。 夏竹嗓子干涩地咽了咽口水,脑海里莫名想到一句歌词—— 「爱让悬崖变平地 ,生出?森林,整片的森林,你在树荫里。」 第85章 春喜 大中午醒来, 身边的位置早已无人。 床头柜上却贴了两张淡粉色便利贴,夏竹眨眨眼,伸手?撕下便利贴查看上面的字迹。 「醒了记得吃早餐。」 「我下午两点有个会, 估计四点结束, 六点有饭局, 晚上陪你逛逛?」 夏竹看他时间这么?紧迫, 蹙了蹙眉, 将便利贴丢回原处,起床收拾。 从行李箱翻出一条大露背的墨绿色吊带裙, 夏竹脱掉身上的睡裙换上,弯腰拎出一双草编拖鞋塞进脚指头?,用手?梳了梳头?发,转头?钻进洗手?间洗漱。 简单画了个淡妆,夏竹戴着?草帽、墨镜,慢悠悠出门。 电梯下行过程, 夏竹终于想起躺在微信里的许默,不紧不慢地回复他:「我自己先逛逛, 你忙完了再找我。」 那头?没回, 估计在忙。 夏竹等了片刻, 退出微信, 翻找网上的游玩攻略。 景点离市区有点距离,夏竹先去当地的美食店点了点吃的,什么?虾饼、腌芒果、椰子冻……她一口气点了不少。 点完抱着?一颗饱满的椰子, 咬着?吸管, 拿着?手?机对着?桌上的一桌美食各个角度拍照。 拍完, 低着?脑袋仔细筛选,最后挑出几张好看的照片打包发给许默。 发送成功, 她丢下手?机,开始享用美食。 怕占肚子,她一样尝一点,确定哪样好吃就多吃一点,吃不惯就挪远一点。 吃到一半,手?机屏幕亮起来,夏竹手?里拿着?一只蒜蓉生蚝还没来得及扒,她眨眨眼,伸出小?拇指输入密码,点进微信。 「?」 「吃挺好。」 夏竹眉眼弯弯,丢下生蚝,捞起手?机,故意问:「羡慕吗?」 那头?秒回:「羡慕。」 「我马上开会,结束后找你。别吃太杂,小?心肚子疼。」 夏竹啧了声,忍不住吐槽:「老夏都没你这么?啰嗦,你都快成我爹了。」 许默:「你叫一声爸爸我听?听?。」 夏竹:「……」 放下手?机,夏竹继续享用美食。 吃完,她一个人搭乘16路公交车去西岛。 公车上没什么?人,她刷完卡,选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脑袋偏斜着?看外面的景色。 热带风景奇丽又漂亮,不远处是?蔚蓝大海,棕榈树高大葱绿,空气里仿佛能闻到海水的咸湿味。 夏竹举着?手?机一路拍,公车广播时不时提醒一句到达哪个站点。 三三两?两?上来几个游客,穿着?花衬衫花短裤、碎花吊带裙,一打眼格外热闹。 夏竹时不时发两?张照片骚扰许默,消息石沉大海,没人回复。 夏竹也不生气,知?道打工人忙着?上班,没空理?她一个闲人。 公车一路穿行在大道,开往蔚蓝色的尽头?。 抵达西岛,夏竹收拾好东西,随着?游客下车。 脚刚踩到地面,扑面而来的海风吹得她头?发都乱了。 她闭了闭眼,捂住头?顶的草帽,怕它一不小?心被风刮走。 夏竹沿着?指示路牌走,去往牛王岭的路上路过不少拍摄道具,白色教堂、复古汽车、鸟巢,她都一一打卡拍照,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游客。 碰到西岛当地的珊瑚礁房子,夏竹一处一处看得格外细致。 走累了,她钻进海上书房,精挑细选了一张明信片,找老板借了笔,写了两?句。 不久后,许默在北京收到了那封从海南寄过去的明信片,上面写着?—— 「世?界糟糕,有你足矣。很高兴能与你共同?拥有这蔚蓝天空。」 填完地址,夏竹将明信片塞进邮箱,头?也不回地走出书房。 离许默下班还有段时间,夏竹在海边的沙滩找了张椅子躺下,抱着?刚点的冷饮,一边享受着?阳光的沐浴,一边戴着?墨镜喝西瓜汁,神情说不出的惬意。 许默的视频进来时,夏竹被太阳晒得昏昏沉沉,差点就睡着?了。 光线太强,夏竹指腹滑动接听?,屏幕漆黑一片,压根儿看不清许默的脸。 夏竹弯下腰,将屏幕光调到最大,勉强能瞧见许默穿着?白衬衫站在一家餐厅的落地窗前。 许默那端只看到一团刺眼的眼,他蹙了蹙眉,问:“在哪儿?” 夏竹瞄了眼时间,见已经?五点二十,低声道:“西岛。” “你忙完了?” 许默轻轻嗯了声,“差不多。” “我过来接你?” 西岛下午六点就闭岛,许默这时候赶过来也来不及了。 她思考片刻,拒绝:“不用,我自己搭公车回来。” “你过来来不及了。” 许默想了想,嘱咐她注意安全。 视频结束,夏竹将饮品杯扔进垃圾桶,慢慢起身往外走。 这个点大家都往外走,一时间堆了不少人,打车不好打,公车也要等很久。 夏竹站了差不多五分钟,在微信里跟许默说有点堵,可能得晚点到。 许默回了个好,让她不要着?急。 只是?夏竹没想到,等车的人这么?多,她前面排了八十几个人。 等了差不多半小?时依旧毫无松动的迹象,夏竹有点后悔拒绝许默来接她的建议了。 她站在路口,一边后悔,一边盯着?马路。 在她绝望之际,一辆宝马缓缓划过她的身侧,停在她右前方。 对方摁了下喇叭,打着?双闪示意夏竹上车,夏竹没反应过来,许默又降下车窗,探头?叫了声夏竹。 夏竹看到许默,脸上的躁动一洗而空,她眨眨眼,惊喜地跑向前方那辆宝马。 哒哒哒地跑到副驾驶,打开车门,弯腰钻进来。 许默偏头?看着?旁边系安全带的姑娘,见她穿着?大露背的吊带裙,先是?愣了愣,后蹙眉:“穿这么?少?” 夏竹瞪了眼许默,满脸正派道:“多漂亮的裙子,你别说话,坏我好心情。” 许默:“……” 许默视线从她裸/露的、漂亮的脊背一晃而过,转而问:“吃了吗?” 夏竹扭过脑袋上下打量一圈许默,见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袖口挽了几圈,露出结实、有线条感的小?臂,领口也松了两?颗扣子,露出小?片肌肤。 窗外风灌进来,吹得他额头?的发丝凌乱了几分,整个人多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松弛感,看起来性感十足。 美□□人,夏竹舔了舔嘴唇,露出洁白的牙齿:“中午吃了点,你呢?” 许默余光一旁的姑娘身上,见她低头?捣鼓刚拍的照片,问:“刚在饭局碰了点。想吃什么??我请客。” 夏竹想了想,提议:“去吃椰子鸡?” 许默点头?:“行。” 等红绿灯的间隙,许默捞起手?机,查看了一番评分比较高的椰子鸡火锅店,挑了一家中肯的店,导航过去。 一路上夏竹时不时跟许默聊两?句她这一天的收获,许默全程耐心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满足夏竹的分享欲。 许默挑了家风景、评分都不错的饭店,晚上灯一开,餐厅氛围很好,许默要了一间靠椰子林,可以?近距离观赏海景的包房。 两?人一进去,饭店经?理?便拿着?菜单进来招呼他俩。 许默吃什么?都无所谓,由?着?夏竹点餐,夏竹点了主菜,又加了几道特色菜。 点完餐,两?人面对面坐着?,互相对视片刻,夏竹忍不住说:“好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许默替她斟了杯茉莉花茶,笑?着?回她:“以?后这样的机会多的是?。” 夏竹挑挑眉,没反驳。 椰子鸡汤锅端上桌,夏竹看着?浓郁的椰汤,忍不住拿勺子盛了碗汤。 她小?小?地喝了口,舌头?被烫,忍不住撕了声。 许默见了,忙不迭地递上一杯茶,夏竹接过一口灌下去,满脸兴奋地点头?:“好喝。” 一条消息进来,许默边捞手?机,边嘱咐:“小?心烫,慢点。” 夏竹斜一眼人没说话,继续吃。 见许默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阵儿,她忍不住问:“你看什么?呢?” 许默摁灭手?机,不慌不忙地回复:“工作群的消息。” 夏竹哦了声,没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