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裙摆》 少女的裙摆 第1节 ?　　《少女的裙摆》 作者:江小绿 文案： 今昭有个秘密，她无法忍受异性碰触，直到有天，她不小心碰到了他们年级第一的手。 - 水声淅淅沥沥，打湿路边栀子花丛。 阴雨傍晚，空气中漂浮着暗香。 周北屿停住脚步，看向身后穿校服的女生。 “你别再跟着我了。” “啊。”她缓缓仰起头，眼里盛满疑惑，声音慢半拍。 “可是，雨还没停。”她指了指周北屿淋湿的肩膀。 “我有伞，我送你回家。” 认识今昭前，周北屿的生活很平静。 认识今昭之后，他的日常变成了： “不要摸我的手。” “别占我便宜。” “今昭，你矜持一点？！！” 再后来，周北屿红着眼紧拽她的手不放。 “你好久没有碰过我了。” 阴郁少女x三好学生 -关于夏天，周北屿记忆最深刻的是夜晚海边，他转过头，看到今昭在人群中穿着漂亮的百褶裙对他笑。 晚十点固定更新，请假会在文案通知 内容标签：近水楼台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北屿.今昭┃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背着全校偷偷搞到年级第一（不是 立意：你该盛放 第1章 教室里吵吵闹闹，原本平静的课间，被一阵桌椅倒地的刺耳声打破。 众人视线都集中在后排，那里靠窗的位置，一片狼藉，书本散落在地上，滚动的圆珠笔无人收拾。 混乱正中间，站着两个人，正持对峙状态。 寸头高壮的那个男生涨红了脸，满眼怒气，先出声发难：“今昭，你有病吧，突然发什么疯。” “你先动手动脚的。”对面的女生立在那里，语句平静，眼眸漆黑无波。 这句话一出，周围人的眼神顿时变了，意味复杂投在男生身上，更有些女同学露出鄙夷。 周浩立即如同被点燃了尾巴的猫，不管不顾，胡乱攀咬。 “真搞笑，就不小心碰到你一下，怎么了？！你真以为自己是块金子，谁见了都想上去摸一摸？” 这话恶毒又下流，今昭顿时沉默，人群中有人露出不满，刚有要上前说话的，就见原本默不作声站在那里的今昭抬起头。 她身高不矮，一米六五，站在高大的周浩面前，依然需要仰头。 “就算不小心碰到，引起了别人不适，道歉难道不是最基本的教养吗？” “况且，是不是不小心，你自己心里有数，教室装有监控，我会马上报告班主任去查。” “还有——”女生脸庞微仰，肩背薄瘦，话语却掷地有声，一字一句格外清晰。 “我不是金子，我是你爹。” 出人意料的一句话，让周浩足足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冒犯羞辱以及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脸面等种种情绪涌上来，激得他失去理智，怒火中烧。 周浩猛地扬起手，眼中包藏威胁，面容在过度激动下显出几分可怖的狰狞。 “今昭，别逼我动手。” “干什么呢！” “周浩，这里是学校。” “你注意一下自己行为。”边上的人见状，立即上前喝止，有几个同学拉住周浩身体往后拖，把两人拉开，平息局势。 “真有病，装什么装，晦气。”周浩被拉开了一段距离，嘴里却仍旧在骂骂咧咧，黑沉的眸盯着她心有不甘。 今昭没再开口，只是整理自己的桌子，在众目注视下，把自己的座椅从原处搬走，越过一地狼藉，走到了教室最后排的无人角落。 铃声响起之前，她出门，在走廊尽头处右拐，去往教师办公室。 监控录像调取的很顺利，画面清晰。视频中，原本两个人相安无事的并排坐在课桌前，今昭在低头写东西，周浩坐在一旁打游戏。忽然，他好像是中途休息，放下手机后，抬头朝她看来，没过两秒，他伸手搭在了她肩膀上倾身凑近。 从画面上看，两人离得极近，周浩的脸几乎是要挨到今昭脸颊。 下一刻，坐在那的今昭仿佛是受到了刺激，猛地掀开他站起，把周浩连同他的桌椅，一把推开。 桌子书本倒落一地，接着，就是全班注目下的那场冲突。 熟悉的画面再次浮现眼前，喷薄而来的湿热呼吸还有感知到属于男性的独有碰触，让今昭本能反感，身上涌起鸡皮疙瘩。 她忍住恶心，望着监控屏幕前的班主任，站得很直：“周浩骚扰我这件事情，我需要一个道歉。” 赵明冉望了眼监控，又转头，沉吟片刻道：“行。” 他应下：“我让他在班上做个检讨，当面和你道歉。”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答应，今昭顿了顿，紧接着道：“还有，我没办法再和他坐同桌了，希望您能重新安排座位。” 现在的座位是期中考试后调换的，区别以往，突然采取了成绩名次排名制，今昭一直以来都是吊车尾，不出意外的落到了教室后头，同桌由原本的一个女生换成了周浩。 周浩在班里口碑不怎么好，属于很混的那类男生，嘴上总挂脏话，对女生态度也油腻，平时还喜欢动手动脚。 只是他的行为不算过界，都在可容忍范围内，没有人因此和他撕破脸过，直到今天，他碰到了今昭。 “班上座位都已经是安排好的，我也不可能因为你一个人就变动，这样，我找个女生和周浩换，你们两个分开。”赵明冉考虑一会，建议道。今昭没怎么犹豫便拒绝。 “不用了，我自己更想一个人坐。”她出声，“赵老师，可以给我安排在最后一个吗？我不需要同桌。” 今昭回到教室，便正式落座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她一搬走，独自坐在教室中间的周浩略显尴尬，其他人都是两两并排，他旁边空出大片地方，只剩他一张桌子放在那，就像是某种被人嫌弃的垃圾，周围无人愿意靠近。 这堂课老师在课上中途，忍不住朝那边看了好几次，每次眼神投下，周浩的脸就比一次青，愈发下不来台，他在心里咬牙切齿，恶狠狠地把今昭骂了无数遍。 这一个下午煎熬也漫长。 今昭浑身难受，先前被周浩碰到过的肌肤已经洗得泛红发麻，细密的疼意传来，依然压不住厌恶，连同着被他呼吸沾染到的耳廓和脖颈都带着若有似无的恶心。 下课铃声响起那刻，今昭心底涌起解脱，她迫不及待收拾书包回去，想要好好洗一个热水澡。 外面天色阴沉，五月，鹤鸣市迎来雨季，天气总是阴晴不定。今昭匆匆走出校门，才想起今天没有带伞。 应该不会下雨吧？ 她站在路边，仰起脸看了眼天空，发愁的同时，又有一丝隐秘的疯狂念头。 下雨了也好，最好是倾盆暴雨，从头到脚淋一遍，就干净了。 然而事与愿违，今昭走出学校前那条街，隐约看到回家的十字路口时，云层厚重的天依旧没有降下雨来。 她内心隐隐失望，不经意侧头往身旁店铺看了眼，面包店光可鉴人的落地玻璃上，映出几道人影。 抽长凌乱的晃动，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显而易见是几名男性，今昭余光聚集那处，在其中一个人侧头时，辨认出了周浩的轮廓。 他，在放学后，找了一群男生尾随自己。 今昭确认这件事情后，几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恐吓也好威胁也罢，只要落到他们手上，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今昭屏住呼吸，无意识攥紧了肩上书包带子，她眼光注意着他们的动向，不着痕迹加快脚步。 这条是学校附近的商业街，放学后人流量不算少，她走在其中小心注意，也可以勉强隐蔽身形。 只是，身后那群人显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他们注意到了今昭的异样，在后头同时加快了速度，明目张胆地开始跟着她。 今昭呼吸开始急促，剧烈运动快速地消耗她的体力，周浩那群人跟得太紧，她根本没办法停下来求助，今昭张望四周，费力拉开书包拉链，分神从中间掏出手机。 她余光瞥向屏幕，从中间调出了盛风的号码，嘟声响起许久，那头却迟迟无人接通，今昭暗自着急，咬咬牙干脆挂断，重新拨通了一个数字。 “喂，派出所吗？我报警有人尾随我。”今昭喘息声很重，语速很快，声音却还算镇定，把详细位置和周浩的信息一同报给了对面，最后得到他们马上出警的回复后，长出一口气。 她刚才走得太快，不知不觉，天空已经落下了豆大的雨点，酝酿了许久的阴沉乌云终于降下雨来，四周行人一片慌乱，开始加快步子奔跑，寻找着避雨的地方，街上顿时变得混乱而拥挤。 今昭趁机收起手机，拉紧书包带，拔足奔了起来。 身后传来人群的惊呼声。周浩他们看到她跑了，也立刻抬腿追过来，只可惜街上行人正因为突然的下雨混乱骚动，四处都是奔跑的人，一瞬间就淹没了今昭的身影。 她得以片刻的缓冲，等周浩他们追上来时，今昭已经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往后看，不见那些人的影子。 她这才有空打量周围，刚才慌不择路，只顾往前奔，凭借着本能选择更复杂的路况，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 今昭如今身处一条陌生巷子，两边都是居民楼，此时天色已经黑了，楼内稀疏亮起两盏灯光。 巷子里好像没有路灯，道路昏暗，两旁高楼投下来大片暗影，吞没仅余的光亮。 雨不知何时停了，乌云移开，露出些许月亮的身影，微弱的光芒落在地上。 充斥着雨水气息潮湿又阴暗的小巷子，被月色笼罩下，莫名显露出了几丝神秘。 今昭望着湿漉漉地面倒映出的斑驳水坑，正在犹豫要不要过去，身后巷子口隐约传来说话声。 少女的裙摆 第2节 “人呢？” “跑哪去了！” “快给老子找！” 气急败坏的吼声，遥遥撞进来，无法判断出准确距离，今昭神色一凛，毫不犹豫走入巷中。 她专心致志盯着路面，在寂静的黑夜中，仓促疾行，衣服下摆被迎面灌来的凉风荡起，没过多久，视线逐渐开阔，她眼前出现了一团明亮灯光。 今昭抬头，是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路口处便利店的红绿条纹招牌发着光，像是黑暗里的一盏灯，此时台阶上，还有个躲雨的行人，撑伞站在那，伸出手掌越过屋檐，去试探眼前是不是还有掉落的雨珠。 今昭匆匆一眼便收回，她顾不上再看，巷子出口近在咫尺，前方便是宽阔街道，她考虑着怎么样才能彻底甩掉身后那群苍蝇。 疾行的脚步转眼靠近便利店，当街一步之遥，今昭刚准备跨过去，眼前突然出现一束刺目灯光。 街道上，左手边不知何时有辆电动车疾驶过来，见她突然从巷子里冲出来，对方受惊来不及刹车，只能大力按着喇叭。 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伴随着鸣笛在耳边重重响起，强迫止住身形带来的失重让她站立不稳，今昭抬手挡住眼，在跌倒前一秒，视线中看到了台阶前的那只手。 修长、白皙，伸在半空中还没来得及收回。 似乎也是被面前一幕变故惊吓到，对方手停顿在那，迟迟没有动作。 今昭大脑空白的一瞬间，几乎是本能，抓了过去。 她的手完全交握在对方手心，谁也没反应过来，两只手已经重重握紧，今昭借着这个力道支撑站稳，停住了下落的趋势。 四面八方的风好像霎时归于平静，今昭感知回归，掌心温热传来那刻，她抬眼，看清了面前的人。 伞下露出少年清俊轮廓，薄薄的双眼皮，裹挟着几分冷意扬起，黑眸不带情绪注视着她。 是一张熟悉面孔。 他们学校那个高冷遥远、永远占据红榜的年级第一。 ——周北屿。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感谢第一时间追更的小朋友，这章抽88个小红包随机~ 以后每晚八点更新，让我们重新相约晋江不见不散~ 这个脑洞产出过程比较艰难，修修改改，最终变成了这样——我个人很喜欢的一个故事，希望你们也喜欢呀=w= 第2章 不知道是谁先松开的手。等回过神来，今昭已经触电般放开，与此同时，底下的手掌重重抽走。 残余的温度停覆在掌心，有几丝不真实感，今昭心砰砰狂跳，觉得今晚这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让她脑子乱得一时理不出头绪。 夜寂静悄然，明亮灯火落在不远处，巷口在城市阴影下，依然被昏暗夜色笼罩。 她瞳眸带着几丝惊惶，目光如同此时的斑驳光影，一同落在对面的人脸上。 只是片刻光景。 等今昭终于从自己思绪中脱身，轻动唇正欲出声时，面前的人已经收回视线，垂眸低头收起雨伞，白瘦指节握着长柄伞的黑色尾端，转身离开。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眼前，伫立在那的今昭才彻底恢复镇定，一阵凉风席卷而来，裹着夜里特有的凉意，她不可控制地打了个冷颤，大脑中的那根弦骤然被拨动。 今昭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对于两人的身体接触，她竟然、没有任何的排斥反应。 是因为紧急情况，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今昭忍着不适，强迫自己去回忆了一遍方才的情形，摔倒那瞬间，她抓住了周北屿的手，在失重和惊惧的双重作用下，求生的本能让她大力握紧。 两人的手在那短暂数秒于半空中紧紧交握在一起，毫无间隔的肌肤相贴，甚至她现在回想起来，还能忆起属于男生的温度和手掌纹路。 是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亲密接触，换做以往任何时候，她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抵触，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 就比如今天白天。 今昭脑中思绪千回百转，找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和理由，她垂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成拳头，面容陷入怔忪。 安静巷中，沉寂被唤醒，是因为一阵手机震动。 今昭衣服口袋的手机隔着布料疯狂作响，在这夜里格外催人。 她收起纷乱心绪，轻咽喉咙，从兜中拿出手机。 上面显示的两个字，盛风。 “我刚才看到你的电话，怎么了？”一道低沉男声，透过电波传来，莫名让人安稳。 今昭定了定神，缓和过来往外走。 “没事，遇到点小麻烦。” “解决了吗？” 随着他话语响起耳边，今昭走到大街上，灯火通明一瞬间朝她笼罩而来，仿佛与方才的幽暗潮湿分割成两个世界。 她听到远处鸣笛声响，警灯闪烁，前方路口停留着几辆警车，周浩一行人被带上去。 她松了口气回道：“差不多解决了。” 盛风那头还在忙，时不时传来说话声，混乱嘈杂，两人简单说了几句，临挂断前，今昭犹豫了下，还是告诉他。 “我今天发现了一件事情。” “什么？”盛风顿了下问，语气变得正色。 今昭握紧手机，眼神落在前方，压低的语句莫名郑重，带着几分奇异色彩， “我要再确认一下。” 月落日升。新的一天，乌云遮蔽散去，薄亮金色日光散落人间。 鹤鸣一中校规严格，早上七点便要到校早操，偶尔结束会有一个早会，根据事件大小决定规模时长。 广播体操旋律做完，底下学生隐隐骚动，早已归心似箭，此时，上方却传来洪亮板正的播报。 “下面开个早会，各班集合一下，班主任负责清点人数。” 周围哀声哉道，小声抱怨，乌泱泱的人群却熟练地集合到一起。 正前方，高高主席台上，教导主任站在那儿，手扶话筒，面色严肃。 “昨天我们学校发生了一起非常严重的恶性.事件，几名男同学在放学后，竟然尾随班里的一个女生，意欲恐吓报复，最后还被警察抓到了派出所关押扣留。” 随着话语落地，四周响起窃窃私语，学生们震惊之余，开始猜测起当事人的身份。 “周浩、马威、蒋浩然...这几个念到名字的人上来，当众检讨道歉。并且，鉴于这次事件恶劣，所有人记大过一次，希望其他同学引以为戒，再有下次，绝不姑息！” 教导主任威严洪亮的声音传遍整个操场，在场许多人噤声不敢动作，不远处主席台，只见周浩几人垂头丧气走上去，站成一排。 男生们显然没了昨天的嚣张跋扈，一个个像是被警察老师还有家长教育过，脸上少了精气神，只剩下憔悴颓然。 周浩站在最前头，手里拿着稿子，对着话筒有气无力念检讨，开篇就是“尊敬的老师...” 拖拖拉拉的一篇稿子，念了有四五分钟，最后大概是老师要求，他头低低垂着，眼睛望着地面，嗓音明显不甘不愿。 “我向这次的受害者今昭同学道歉，我们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保证绝不再犯，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 “——我们愿意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接受广大老师同学们的监督，再有下次，同意做退学处理。” 结尾这句话，似乎是咬牙切齿发出的保证，今昭自然知道单凭学校这边不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她想起昨天去派出所录口供时的那通电话，默默握紧垂放在身侧的手又松开。 今昭在学校存在感极低，除了自己班同学，几乎无人认识，即便名字出现在检讨上，也只是引起了片刻的讨论和张望，很快，教导主任接过话筒，宣布新的事情。 “刚才通报的事情希望大家吸取教训，同学们之间相互监督举报，杜绝一切恶性欺压的行为。” “再有下次就不简单是记过处分了。” “另外，趁着这个机会，顺便颁发一下周北屿同学的奖项，他上周代表我们学校拿到了全市英语演讲比赛一等奖，非常优秀。” “你们某些人不要一天天惹是生非，多向好同学看齐。”宣布领奖的同时，教导主任不免对比，话语逐渐变得严厉，带着恨铁不成钢。 周浩几人垂着脑袋，背着手站在那，犹如丧家犬，在台上接受着众目羞辱。 而主席台另一边，男生提步走上来，整齐校服，面容疏冷。清晨雾气未散，一如少年周身，清冽干净。乌黑的眉眼和过分白净的脸形容鲜明对比。 今昭站在台下，微仰着头，望见他，脑中本能闪过一个形容词。 又乖又冷。 满身不可侵犯的好学生气场，让人本能望而生畏，连玷污都不敢。 随着他出现走上台，底下霎时间议论纷纷，小声压不住动乱。 “快看，周北屿。” “他真的好好看啊。” “可惜太低调了，在学校一周都难见到他几次。” “羡慕一班的学生，可以天天看到这张脸，学习都比平常有动力吧。” ...... 窃窃私语声清晰传来，女生们望着台上，眼里有痴迷，爱慕不加掩饰。 今昭后知后觉，想起这个年级第一还有另个身份，他们学校公认最好看的男生，无数女生仰慕的对象，想接近又难以接近的存在。 她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人是周北屿，似乎，有一点麻烦。 早上到放学，一整天过去，如同往常，死水般平静的学校生活毫无波澜。 唯独值得一提的是，回教室周浩撞见她，恶狠狠朝她瞪了眼，却不敢有任何行动。 今昭没理他，直接回到了自己最后一排的角落。 这一天，今昭并没有找到机会，甚至于，连周北屿的面都见不到。 他和传闻中差不多，低调、自敛，除了学习，好像没有其他事情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少女的裙摆 第3节 每天最多的时间是呆在班里，或者图书馆、食堂，三点一线，平常在学校很难碰见他。 今昭依稀记得，周北屿刚转来那个月，很多女生总会趁着课间午休跑到一班那边去看他，后来不知道是谁投诉，教导主任整顿了一番，还特意颁发了一项新规定。 不同班级之间没事不允许随意串门，抓到会被扣分。 这项规定实施下来，抓住几个典型批评之后，一班清静许多，久而久之，也没有人再去“迎难而上”。 而对面教学楼走廊尽头，属于一班的地盘，也成了一个对于其他班而言，类似“禁地”的存在，其他班级的学生一般无事不会去到那边，否则很容易引人注目。 一班原本就都是尖子生，老师看重学校呵护，形成一个固有的小圈子，虽然没有那么明显的排外，但普通班级和他们之间的交往也少得可怜。 就比如今昭所在的九班，几乎没有人认识一班的学生，大家平日里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 她面前桌上摆放着一张白纸，上面凌乱写着周北屿的字样，混乱的线条一如她现在思绪。 今昭放下手中笔，双手撑头，陷入沉思。 学校门卫处，放学时的人流可观。 窗台上摆放着收到的快递信件，有些久无人认领，杂乱无章堆积在一起。今昭背着书包站在那里，状似认真埋头翻找。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找找？”保安大爷热心肠提议，今昭摇摇头，沉默着顾自拒绝。 大概过了有十分钟，她等的那个人终于出现。 前方林荫道，周北屿顺着方向走来。正逢夕阳，他逆着光，发丝剪影被镀成了金色，在高大香樟树投下的背景里，像是电影里青春片的男主角。 此时出学校的人已经不多，一班原本就会延长课时，而根据周北屿往日习性，他惯于躲避人群，并不热衷被关注。 因此，今昭猜测他应该会在放学后再往后推迟的时间段，出校门。 她今天运气很好，刚好等到了。 今昭低下头，余光关注着他的身影，直到男生白色衣袖一角消失在视线，才抬起头。 “伯伯，我的信件没有看到，可能是忘记给我寄了，不好意思打扰这么久。”重新把面前翻乱的快递信件整理好，今昭笑着同面前的保安大爷道歉。 女生小脸雪白，唇也没什么血色，嘴里细声说着抱歉。保安大爷大手一挥，爽朗道：“没事没事。” 他反而叮嘱：“小姑娘回家注意安全。” 今昭朝他点头，攥紧肩上书包带子，转身朝远处那道身影走去。 校门口几百米就是公交站台，不少人都是从这里坐车回家，站台前站着好几个一中学生等车。 她担心周北屿也会坐公交，怕错过，于是加快了几步追上去。 谁知道，他却径直越过公交站台，在前方岔路口，拐进了斜上坡的一条道路。 这条路并不宽阔，树木成排，两旁是建筑，几丝薄红余晖从枝叶中坠下，葱郁绿色把此刻遮成了幽静傍晚，莫名让人感受到初夏气息。 今昭不远不近地跟在周北屿身后，从高处俯瞰，两人身影缩小，几乎在小路的一头一尾，中间间隔了很长一段距离。 路面带着一点坡度，走到尽头，视线骤然开阔。一条平常街道，沿街开着店铺，不算繁华，却干净整洁，生活气息十足。 正值饭点，街边夜宵店开始忙碌营业，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烧烤香味，来往行走的人，今昭藏在其中丝毫不显突兀。 周北屿依然在往前走，身影渐行渐远，今昭刚准备收回打量周围的视线，加快脚步，猝不及防同迎面走来的一道人影撞上。 四五岁的小孩，被家长牵着，差点让她给撞倒，今昭连忙扶好人道歉，得到对方家长谅解之后，一抬头，前方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她匆匆走到先前周北屿站立的地方，已经临近街尾，不远处是左右两条巷子，她扭头查看着周围，平平无奇的街景，忽然，斜对面一家便利店撞进她视线。 红绿条纹的招牌，在白天没亮灯略显陈旧，角落写着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字样，门口修着一级台阶。 隐隐约约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今昭怔怔打量片刻。这似乎，是她昨天夜里撞到周北屿的那家。 原来，从学校前面那条路上来，可以直通这里。 神奇的巧合感包裹住她，有种荒唐的既定宿命论。今昭站在原地，数秒后，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理，她被本能驱使走了进去。 台阶很矮，跨进门，铃声响起，自动播报出欢迎光临。 便利店内里陈设大同小异，没有什么特别。今昭背着书包，在里头安静地转了两圈，刚准备离开时，一转过货架，在收银台前，和对面的人正打了个照面。 周北屿站在离她不到半米的地方，手里拿着一盒牛奶和三明治，正准备结账。两人视线直直撞上，清晰的可以看清对方瞳孔深处的那点浅褐色。 男生眼眸平静无波，却没有移开，就这样淡淡落在她身上。 今昭头皮一麻，眼神慌乱移开四处瞟着，下一秒，她看到了收银台旁的小冰柜，里头摆放着一排排白色酸奶。 她反应极快从中间抓起一瓶，故作镇定递向收银台，语气沉稳：“...多少钱？” 作者有话说： 前排揪五十个小红包~ 第3章 从便利店出来，今昭惊魂未定。 手中无意识攥紧的酸奶冰凉贴着掌心，玻璃瓶身凝结着淡淡水雾，一如少年刚才沁凉的眼眸，直达心底。 今昭不敢再在这里逗留，本想直接离开，鬼使神差，又回头望了身后便利店一眼。 隔着远远距离，隐约看见，男生在低头结账。 周北屿还在里面。 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作祟，今昭极快打量四周，她身侧就是一条狭窄的仅容一人穿过的通道，里头是墙壁死角，废弃许久，灰尘厚重。 她想都没想，闪身躲了进去，只微微探头，露出一点视线。 果然，没几秒，周北屿从便利店出来。 他似乎抬头看了眼周围，然后微垂下脸，提着手中的白色塑料袋，往前走去。 今昭看着他走进了右手旁的那条巷子。 正是她昨天晚上慌不择路，阴差阳错踏入的那条。 原来，他家住在这里面。 这就可以理解，周北屿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这家巷口的便利店。 等到他身影消失片刻，今昭才从通道出来，她走到周北屿消失的那条巷子口，甚至找到了当时自己差点摔倒的地方。 时光移转，漆黑的夜晚已成白昼，她放眼望去，阴暗潮湿的小巷在白天显得干净宽敞许多，除了陈旧的墙壁和坑洼地面，就如同城市里任何一条平平无奇的街巷。 巷口的电线杆上贴着招租广告、杂乱的寻人启事以及失物招领，两旁居民楼阳台晾晒着衣物，遮蔽天空，巷子潮湿的角落长着细小青苔。 她看了好一会，转身攥着书包带子离开。 穿过这条街，再往下，是个公交站台。 上面蓝色牌子写着榆水巷。 平平常常的地方，寻常又寻常的名字。 却莫名的，添上了不平凡的意味。 今昭仰头查看着公交站牌，在上面找到了回她家的那趟，中间只间隔了几站，十几分钟的路程。 没等一会，车子摇摇晃晃到来，穿梭城市的老旧公交车，承载着一车的夕阳，在她面前停下。 今昭投币上车，上面已经没有了座位，她站在车门前抓靠着横杆，刚好从玻璃外看到灿烂橘红的光辉。 光影逐渐坠落地平线，风景渐变，低矮的巷子换成了高楼，最后在一片别墅区停下。 “翡翠山湖到了，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车门打开又闭合，只有今昭一人背着书包从车上下来。 随着公交车驶离，周围霎时间变得幽静，法国梧桐茂盛高大，红顶复古的洋楼在枝叶中若隐若现，前方两步远，就是别墅区设立的安保亭。 这边附近几百米，都设有安保查岗，一直到别墅正门。从这片住宅开发到现在，一直以安保严密著称，因此这边居住着不少富商官员。 今昭背着书包走得很慢，似乎是纤瘦的肩膀承受不住重量，身形裹在宽大的蓝色校服里，显得分外的细弱、苍白。 经过安保亭时，里头站岗的保安同她熟悉打招呼。 “今小姐，回来了。” “嗯。”她点头，嘴角轻微地往上弯了弯，“放学了。” “好的，路上注意安全。” 物业管理严格，工作人员几乎要记住每位业主的脸，今昭年纪小，又一人独居，独自在这边住了好几年，印象又让人尤为深刻。 她拖着步子，慢吞吞穿过这条梧桐道，到大门输入指纹进去，听见门开合一声，然后在她身后闭上。 三层的独栋别墅，周遭静得悄无声息，入目便是大片空荡，华丽的装修和空旷的场景形成违和的画面，室内家具过于少，除了厨房流理台上随意摆放的泡面袋，少有看到生活的痕迹。 今昭低头换好鞋子，放下书包，刚准备拿杯子喝水，手机就响起来。 依然是盛风。 “我刚才找了几个人把周浩打了一顿。”开门见山就是这么一句话，盛风“啧”了声，还有点不耐烦。 “他叫得鬼哭狼嚎，差点把附近的人引来了。” “.........” 今昭条件反射沉默了三秒，然后问：“没打出毛病吧？” “好好的。”盛风满不在乎回。 “哦。” 今昭应完，便没了下文，盛风习以为常，又扬起了话音。 “对了，你昨天说的那件事，是什么？” “就是...”她停顿了下，不自觉咬唇，压下眼组织措辞，“我昨天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人的手，好几秒，没有起任何反应。” 那头盛风诡异的沉默了数秒：“男的？” 他语气莫名问。 “嗯。”今昭点头，“是我们学校的人，很远见过，不认识。” “那你打算怎么办？”电话那端传来细微的动静，似乎是盛风抓了把自己的头发，语气显得烦躁。 少女的裙摆 第4节 “我想找个机会。”今昭声音放沉，无端拉长。 “——再试一次。” 这个机会非常难找。 今昭晚上睡得并不好，梦里反反复复黑色的场景，恐惧攫获住她，一整夜难以安稳，从噩梦中惊醒来时，窗户外暗蓝色，她抓起旁边闹钟，上面时针指向六点。 睡不着，今昭干脆起床，梳洗好出门，并没有直接去学校，而是在还有两站路的地方提前下车。 这边是居民区，大片早餐摊，各种各样的食物都有，就连菜市场阿婆叫卖的声音都比起别的地方热闹。 熙熙攘攘的街道，满是烟火气，清晨薄雾，金色曦光，好像又重新回到了人间。 今昭一直逛到早自习开始才踩着点到学校，冤家路窄，她进教室时刚好在门口撞上了迎面而来周浩，他黝黑的脸上此时青一块紫一块，眼角高肿，活生生像是被挨了一拳，狼狈不堪。 看见今昭，瞳孔本能张大，随即冲上来质问。 “今昭！是你干的吧！你信不信...信不信——”恶狠狠威胁的话到嘴边，却卡了壳，昨天被蒙在麻袋里，那人的警告还历历在耳。 周浩握紧拳头，最后只从牙缝憋出一句：“信不信我告诉老师！” “.........”今昭默了默。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别装傻了，你昨天叫人堵我，还把我打成这样，我亲耳听见他说了你的名字！” 今昭抿了抿唇，抬眼看他：“你有证据吗？” “什么？！”周浩一时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今昭再度重复了一遍：“你有证据吗？” “.........”没有！谁会随身携带录音笔！ 他一想到这里，更气了，指向自己的脸。 “我的脸就是最明显的证据，这还不够吗？” “那怎么能证明是我做的呢？”今昭语气平稳，甚至微仰脖颈，淡睇着他。 “毕竟你平时就行事不端，作风不正，讨厌你的人一大把，谁知道是不是有人看不下去，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周浩气得倒吸一口凉气，后槽牙都咬酸了。 他用力磨了磨牙，眯着眼盯她。 “今昭，没想到你成绩烂的一塌糊涂，竟然还会用这么多成语，坐最后一排是不是委屈你了？” “让开。”今昭懒得再和他纠缠，冷冷吐出两个字，往前一步。 周浩被她眼里冷意惧慑，本能后退，等让出位置看着她离开后又心生懊恼。 太没出息了！ 雨季鹤鸣市气候多变，上午还是艳阳明媚，下午第一节 课铃响，外面已经被阴云笼罩。 天空阴沉沉的，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两节课结束，大雨噼里啪啦敲下，瞬间淹没了操场地面，细小水流沿着马路缝钻进下水道。 九班的体育课被取消，被迫改成了教室自习，有同学抗议。 “为什么一班就可以出去我们不行！”不远处底下操场，有一班学生打伞而过，成群结伴往室内球馆走去。 教室众人纷纷探头看去，同仇敌忾的气氛顿时被点燃，涌起反抗。 赵明冉在讲台上大力拍桌子。 “安静！” “一班成绩什么样你们成绩什么样心里没点数吗？！还在这里抗议，有本事和他们考一样分数，我天天让你们上体育课！” “.........” 教室霎时安静下来，反动情绪仿佛被一泼冷水兜头浇灭，有人在小声嘀咕。 “一天天就知道用成绩压我们...” “不然呢？”赵明冉冷笑一声，“用游戏战绩吗？” “.........” 空气顿时鸦雀无声。 几个闹得最凶的男同学偃旗息鼓了，个个缩着脑袋窝在座位上不语。赵明冉翻开教案，开始新的一节数学课。 沉闷的教室，只剩雨滴敲打着窗台，淅淅沥沥，远处隐约传来雨水混合着风刮过树叶的动静。 今昭手撑着头，神游天外，她的脑子此刻被无数不知名的东西塞满，唯独没有留在那些数学知识点上。 白皙细长的手指夹着一支笔无意识转动。她原本想，今天和一班同一节体育课，或许能找到一丝机会，结果，他们连这个资格都被取消了。 这就是尖子生和吊车尾的差距。 一如学校里她和周北屿。 放学，雨势丝毫没有减小，地面早已被打湿，出校门的路上，各色的雨衣混在朵朵雨伞中，潮湿拥堵。 今昭撑伞等候在公交车站台，一辆接着一辆公交车踏水而来，雨天乘客众多，又因为道路堵塞的缘故，车子来得尤为慢。 等了半天，她等的那辆公交终于远远驶来，今昭准备??收伞时，无意识抬头往前看了眼。 不偏不倚，一个人闯入她视线，白色短袖，校服裤，身形修长笔挺，手中撑着一把黑色雨伞。 今昭本能收回视线，怔愣几秒，眼睁睁看着面前公交车门打开又闭合，然后驶离。 她看着周北屿背影走远，没有多加思考，被驱使着跟上他。 和前一天不同的，周北屿并没有走那条斜坡小道，反而一直沿着主路，走到了学校附近一条热闹的商业街。 今昭看着他进到文具店，不久后，重新撑着伞出来。 这条街过去，周围就稍显冷清，两边开着几家小店超市，还有饭馆，巷子也稍微错综复杂。 今昭离周北屿有点远，她不敢靠的太近，在经过街边一个拐角时，她还没来得及跟过去，眼前一花，周北屿身影就不见了。 她心头一紧，急急忙忙走过那个拐角，面前空荡荡的街景，行人三两，周北屿却早已消失，寻觅不到踪迹。 今昭握着伞茫然站在街头，眼前陌生景色，是她从未来过的地方。两旁都是不知名的店铺，她视线从上面招牌一排排划过，最后落在了一家便民超市上。 不知为何，凭借自己的直觉，她想要过去看一眼。 道路坑洼，一不小心脚下就会溅起小水花，今昭撑伞一步步走到超市门口，进去前打量了附近几眼，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她怀着平常的心态，走进超市。 或许是下雨天，里面很空，小小的空间一目了然，除她之外并没有第二个顾客。 今昭失望垂下眼，正转身出去时，面前猝不及防落下一片阴影。 前方屋檐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周北屿撑着雨伞，肌肤冷白，漆黑的眸中毫无温度，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他视线很沉，面无表情打量着她。 “为什么跟着我？”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之前答应的一个小读者，这章留评的两分评论都发红包噢！（是这章，下章就前排了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认真脸） 第4章 今昭呼吸骤停，四肢僵硬，脑中空白得宛如失去连接。 她直直地同周北屿对视着，从少年眼中，看不见任何情绪，凉丝丝，就像外面飘落的毛绒细雨。 这一刻也不知怎么的，今昭愣愣的，从嘴里憋出一句。 “我可不可以，摸一下你的手？” ——为什么跟着我？ ——我可不可以摸一下你的手？ 周北屿拧起眉，打量着跟前的女生，心中升起无比荒唐感。 单凭外表来说，面前的人并不像变态一类的跟踪狂，蓝色校服，白瘦，五官很小，面孔精致得有点灵气，眼尾弧度微微上翘，清纯中平添了几分艳。 是一眼让人过目不忘的长相，外表乖巧又没有攻击性，却没想到，行为却是如此的大相径庭。 他沉默不语，眼神探究，脸色比起先前又更沉几分。 刚才太过紧张，话语一出口，今昭就预感不妙，似乎会被当成奇怪的人之类。她小心咽了咽喉咙，白皙手指无意识抓紧书包带子。 “我并没有其他意思，或许...” “不可理喻。” 她还没说完，周北屿已经冷冷丢下一句话转身，连眼神都吝啬施舍，撑着伞兀自离开。 “.........” 今昭独自一人在冷冷风中站了许久，一阵凉意袭来，外面冷风裹挟着细雨扑在她脸上，她骤然清醒，回想着周北屿最后那个眼风，情不自禁打了个颤。 她脸上呆呆的，内心崩溃。 事情看来搞砸了。 她好像，被人当成了一个变态。 从学校附近搭乘65路公交车可以到家。 今昭拉着吊环，书包上的吊坠随着车身幅度左摇右晃。 车子很快到站，她下车之后，在站台边上看到一道熟悉身影。盛风懒洋洋倚在栏杆旁，一手拎着个超市塑料袋子，另只手垂在身侧，握着手机，指间还夹着烟，大拇指按着屏幕飞快滑动着。 听到车门开合的声音，他抬起眼，飞快熄掉了手中的烟丢向垃圾桶。 “怎么回来这么晚？”少年剑眉星目，额角有道疤，看起来面相带凶，眼神锐利不好惹。 少女的裙摆 第5节 他朝她走来，嘴里抱怨。 “我等好一会了。”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今昭语气平平问，细听里面却夹着一丝丧气。 盛风多瞅了她一眼，言简意赅：“省话费。” “.........” 两人走进别墅区，今昭刷手指开门，盛风熟练推门进去，在架子上找到自己的拖鞋。 “你又吃泡面了？”他打量屋内一圈，一眼看出来。 “就吃过一顿。”今昭含糊回。 “长点心吧，别到时候发育不良，长不高。” 今昭漠然道：“我已经一米六五了谢谢。” 这句话他吓唬了她多年，从小学五年级开始，那时今昭还真的被他唬到，吓得去超市偷偷买了好几箱纯牛奶。 久无人问津的厨房终于燃起了灶火，盛风把自己买来的食材整理好塞满整个冰箱时，才撸起袖子准备做饭。 “红烧鸡翅番茄牛肉ok吗？”他转头扬声问，今昭握着瓶冰水走向客厅，闻言点头，认真说。 “我喜欢吃。” 他气得哼笑一声，“大小姐，过来帮帮忙吧。” 雨停了，清凉空气从窗外涌来，混着潮湿的泥土味道。 盛风端着饭菜上桌，空旷的房子总算有了几分人气。 两人面对面坐着，今昭筷子朝那盘鸡翅夹了一次又一次，见盛风迟迟不伸筷，盘中只剩寥寥几块鸡翅时，忍不住悄悄抬眼看他。 “你不吃鸡翅吗？” “你多吃点。”盛风一眼识破，没好气扯唇，干脆夹起盘里一块鸡翅丢到她碗里，语气却纵容。 “喜欢明天再过来给你做。” “也不用...说不定我有事情。”她咬着鸡翅，模糊不清说。想起今天放学后的事情，眉间又染上了一抹愁容。 “什么事？”盛风干脆放下了筷子，身体后仰靠椅子，双手环胸。 “从回来我就想问你，出什么事了？一脸被人揍了一顿的表情。” “.........”今昭默了片刻，隐去一些细节，垂头挑着碗里的饭。 “我遇到上次的那个人了。” 等她把后面的事情说完，盛风已经彻底沉默，客厅骤地安静下来，两人在这夜里相对无言。 “确实，很像一个色令智昏的女变态。”他终于出声，点评。今昭握紧筷子，缓缓“啊”了声，迟疑。 “真的吗？” “有一点。” “.........” 兀自沉默，偌大的客厅陷入死寂，许久后，盛风抬眼看她。 “今昭，你多久没去许医生那里了？” ......... “最近状态还行吗？” “一般。” “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算有。”她迟疑了下。 “这样的距离会不会不适？”一支铅笔隔着桌子越过来，同她手臂只有几厘米距离，今昭望着那只靠近的手，本能抗拒。 “会。” “好，那我们来聊一下你最近的“奇遇”。”年轻女医生放下手中笔，身体微微后仰，同她拉开距离。 温暖明亮的心理诊所，一切对今昭来说都是熟悉的、松弛的。她躺在沙发椅中，不远处，外表温柔的女医生坐在那里，双腿交叠，手拿着笔，压在膝上的本子间。 “这个人对你的碰触你不反感是吗？”空气中有淡淡熏香，清新安神的橘子味，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嗯。”今昭闭眼，轻轻道：“很奇怪。” “你之前见过他吗？” “...见过。”她慢了几秒。 “方便描述一下吗？” “就是远远的看见过一面，陌生，不熟悉。”她言辞含混，从细枝末节中，可以隐隐察觉出她并未对她完全放下防备。 今昭在这里做了心理咨询五年，从刚开始进来到现在，内心的那道屏障似乎一直未曾变过。 医生的笔无意识在本子上敲击两下，继续问。 “除了那次短暂的握手，你们还有其他的接触吗？” “没有。”今昭说。 “...我找不到其他机会。” “你想继续尝试和他肢体接触？” “是，我想再确认一下。” “这个过程会抵触吗？” 她沉默了下：“...没有。” “我大概了解了。”医生合起膝上的本子，抬目。 “或许你可以尝试主动和他接近。” “为什么？”今昭睁开眼睛，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我以为你会阻止我。” “这对你的病有帮助，或许你应该知道脱敏治疗。” “我担心会对别人造成困扰...”许久后，她轻声说。 “不可避免。在他人和自己中间，你总要选择一个。” “溺水的人选择自救是本能。” - 这次的雨季持续得尤为漫长，翌日，依然是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整个世界湿漉漉的，地面雨水流淌。 阴沉的乌云积压，好像下一刻就是末日到来。 早操取消了，改成了自习，头顶白亮灯光，整个教室氛围压抑。 直到午休结束，天边才隐隐露出一丝日照。 终于放晴了。 下午自习课，后排几个男生在讨论着篮球赛的事情，学校周五都会提前放学，男生自发组成了篮球队伍，每周会进行一次友谊赛切磋。 这个习惯延续下来，久而久之，变成了一项固定传统。 “听说今天有一班参加，看我不虐死那群书呆子。”今昭坐在最后排，周围男生声音大条，毫无顾忌响在她耳边。 “真的假的？他们班怎么突然上场了？” “听说是他们班主任提议的，让他们课余时候可以适当参加一些体育运动。” “笑死。” “别轻敌，他们班那几个会打篮球的都上场。” “怕什么？！我们比不过他？” ...... 吵吵闹闹的四周，把整个教室变得嘈杂。 今昭趴在桌上，手臂环住自己，把脸埋进去。 一班、篮球赛。 她脑中模模糊糊出现几个关键词。 放学时，操场果然热闹非凡，除了篮板下开始热身的球员，围过来看比赛的学生也有不少，男女都有，压抑了一周的学习后难得的放松。 今昭背着书包在人群中，很不起眼，她总是习惯低着头，隐藏自己的存在感。 视线在周围搜寻了一圈，并未看到那道身影，今昭说不出是失落还是什么，莫名也有松口气的感觉。 她转身，走出人群，正要离开时，猝不及防在前面看到一道熟悉身形。 操场斜对面，隔着远远的距离，周北屿和一班的两个男生正走过来，其中一人手中抱着一箱水，嘴里在说话，周北屿不知有没有听，垂着眼，神情略显淡漠。 他们三个越来越近，在间隔还有几十米时，今昭不知哪来的勇气，出声叫住了他。 “周北屿。” 少女的声音清晰有力，在吵闹的操场丝毫不被掩盖，撞入耳中。 周北屿抬起眼，朝她望来。 三道目光同时聚集在她身上，让今昭有些许难堪，无所遁形感包涌而来，她忍住不适，维持住镇定。 无人说话，场面一时间有些凝固，大概是看出她的窘迫，其他两人对视一眼，露出心知肚明的神情，飞快抱着水知趣离开。 周围骤地空了出来，周北屿目光淡淡笼罩在她身上，没有动。他身旁是一棵很大的香樟树，被雨水冲刷过的叶子尤为青绿。 今昭手无意识握紧肩上的书包带，抬腿朝他走近。 大抵还有几米远时，今昭停住了步子，站定在那。两人中间隔着一段距离，远远看去，像是一条直线上还未相交的点。 周北屿仍平静地注视着她，眸中没有太多特别情绪，也没有任何诧异，他显然认出了她。 少女的裙摆 第6节 这是两人在学校第一次正式见面，谁也没有和对方交换过名字。 空气不知何时变得沉闷，一阵裹挟着球场热意的风吹过，头顶树叶簌簌作响。 今昭不自觉抿唇，胸腔微微起伏，出声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高一九班的今昭。”她一鼓作气，努力注视着他的眼睛，紧接着道：“我觉得你很优秀。” 身后球场爆发出欢呼声，似乎有人投进篮筐，喧闹远远传来，沸反盈天。 与此同时，学校安静一角，今昭和周北屿面对面站着，连风都静止。 她轻咽了下喉咙，说出最后一句。 “我可以追求你吗？” 作者有话说： - 前排五十个小红包【配合这章氛围摆出严肃脸】 第5章 周北屿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经历过很多次告白，正常这样的开场，下一句几乎都是以“喜欢”收尾的，少有的一两个，也没有像此刻情形。 她的用词太过正式，正式到有种怪异的古板，周北屿压下心头异样，没有经过太多思考惯例回。 “抱歉，不可以。” 话音落地那刻，怔愣的人换成了对面，今昭似乎是没想到他的回答是这样干脆，眼睛微微瞪大，脸上有几秒空白。 周北屿也不知怎么的，又补充了一句。 “现在这个年纪，还是把重心放到学习上。” 他说完，没有再看今昭的反应，径直越过她离开。 凝滞的空气仿佛又恢复了流通，一阵冷冷的风刮过，让今昭从心底深处泛起凉意。少年毫不留情的拒绝在这个敏感多愁的年纪，最伤少女心，即便她心中空落落，依旧也不免感到失落。 她站在原地，肩膀塌下来，微微丧气。 难怪，学校众女生会对他望而生畏，更多选择远远仰慕，仅有几个意志强大，愿意一次次去撞这堵南墙。 周北屿就像一座不可攻克的高山，表面覆盖冰雪皑皑，无路可走，攀登难入。 今昭攥紧手指尖，发愁，小小叹了口气。 好在，今天目的也算达到了。 至少不会被当成是变态了吧。 阴雨下了两天，日光乍现。 周一早晨刚到学校，班里还在讨论上周五的那场篮球赛。 听说最后是九班赢了，但是有点胜之不武，因为后面他们找了外援。几个特长班的体育生，篮球打得贼溜，姿势还帅气，边上女生都尖叫连连，直到现在，教室里还有不少崇拜声。 她们坐在一团，小声兴奋讨论着那几个体育生的名字，比着谁更帅，在七号和九号之间争执不下。 今昭没有看那场球赛，却已经被迫知道了每个体育生身上的特色。 她耷拉着眼皮，眉间恹然，把桌上书整理好，趴在臂间埋头闭目。 这一睡，就是大半上午过去，今昭被吵醒时，教室已经没剩几个人，她抬起头，看到黑板旁边的挂钟显示十二点。 午休了。 吵闹的声源来自于前排扎堆的女生，她们四五个站在那，团团围住座位上的一个女孩子，为首那人双手环胸，语气很不善，趾高气昂。 “许明月，刚才赵鸣杨过来找你干什么？他和你说了什么？”说话的人叫江宜，家里有钱，还在高年级有个厉害的干哥哥，平时便在班里拉帮结派，没什么人敢惹。 “没什么，就随便说了两句...”许明月缩着身子往后躲，吓得脸色有点白，小声怯懦。 “哐当”一声，在安静的教室刺耳响亮，谁也没想到江宜会突然发难，抬腿重重踹向许明月的桌子，整张桌子被踢得往后挪动，桌上书笔散落，许明月吓得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肩膀发颤。 “随便说了两句是说什么？”江宜咬字很重，盯着她，唇畔挂着冷笑。 许明月声音抖得厉害，好像快哭了。 “他就是问了我一下语文作业的事情，其他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偏偏问你，他们班没有语文课代表？”江宜明显不放过她，说话间，几个人了围过来，有人动手开始推搡她。 许明月眼睛彻底吓红了，像只废弃干瘪的皮球，在人群中，被踢来踢去。 “我最看不惯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昨天是不是还给赵鸣杨送水了？你挺会啊，许明月。” “我没有...那瓶水不是我的...”许明月的解释声在她们的包围下微弱难辨，攻击、辱骂、欺压...吵闹不堪，没完没了。 今昭抬起眼往那边看，因为太久没说话，出声那刻，嗓音带着些微的哑。 “江宜，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她脸色因为睡眠不足而冷沉，眼风带着锋利。 “有本事去找那个男的当面问清楚，在这里耍威风，难道你自己不是女的？这么会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 短短两句话过于犀利，不掩嘲讽，毫不留情劈开了她们内心阴暗角落，江宜一张脸涨得通红，羞辱难堪。 “今昭，和你没关系——”她几乎是咬牙切齿，沉声警告。 “别多管闲事。” 她只是这么说着，却稍微忌惮，没有直接动手上来。 今昭在班上是个比较特别的存在，她很少和人交流，也不喜欢说话，存在感很低，但却也没人敢去主动招惹她。 她身上有种不怕死的韧劲，捉摸不透，谁也不知道哪一刻会突然爆发。 “你们吵到我了。”面对江宜的警告，今昭没有太大反应，木着脸，郁气沉沉。 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显然让江宜面子上很过不去，她环顾一圈，发现自己此刻人多势众，并不畏惧地扬起下巴，放过了许明月，朝她走来。 “如果好话不听，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今昭对江宜一群人，远远看来，明显处于弱势，有种山雨欲来的胁迫感。 气氛紧绷凝聚成一条线，仿佛轻轻一拨，就会断裂，钟表走针的滴答声清晰可闻。 就在此刻，教室门突然被一把推开，来的人看到里头场景，诧异地“哟”了声。 “这是什么情况？” 几个男生像是刚从食堂回来，一身热气，最前面那个就是刚才出声的人，定睛看清里面情形后，把目光放到今昭身上，笑嘻嘻。 “打架啊。我们昭。” 他的话一出口，江宜脸色微微僵硬。 今昭平时并不爱和男生玩，唯一在班上说过话的，就是江照辉，也是因为这点关系，他们那一片男生对今昭的态度都比较好。 但怎么也没想到，江照辉竟然会这么光明正大地给今昭撑腰。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刻意熟稔的口气，是帮着站她那边。 教室人一多，场面就变得有些混乱，江宜有点下不来台，她正准备出声之际，今昭率先说话了。 “没事。”她垂着眼睫，神情厌倦，让人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要去食堂吃饭了。” ...... 一席闹剧就这样结束的无隐无踪，今昭当着所有人的面拿着手机出去吃饭了。江照辉双手插兜，眼睁睁看着她越过自己，挑了下眉。江宜缓缓出了口气，平息怒火，许明月左右打量他们两边几眼，小心翼翼低着头，跟在今昭后面飞快走出教室。 食堂。 今昭面前摆着餐盘，里面随意装着几个菜，卖相一般。 她拿着手机，一边吃饭一边低头回消息。 【刚才怎么回事？需不需要帮忙？】发过来的人是江照辉，今昭看了眼，言简意赅。 【不需要。】 【.........】 那边回了一串省略号，今昭本来打算收起手机，很快想起什么，皱眉警告。 【还有，别告诉盛风。】 【上次周浩的事也是你说的吧。】 【.........】掌心手机震动，江照辉又是一排省略号。 【盛哥让我看着你啊，我不敢不听，大小姐，少给我惹点事吧】 今昭垂眸看着弹出的新内容，没有再回，关掉页面正准备专心吃饭。 面前落下一小片阴影，许明月声音怯弱。 “今昭，我可以和你一起吃饭吗...” 空阔的食堂，没剩几个人，只有阿姨清理收拾盘子发出的撞击响动。 许明月坐下来后，咬紧唇，轻声道：“上次的事，对不起...我没有站出来帮你。” 她指的是周浩那次，今昭倒没有任何在意，她没有指望许明月会站出来对抗，本身她也不是这种性格的人，不然今天就不会被欺负了。 许明月是典型的乖乖女，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性格安静懦弱，总是低着头，说话很小声。 上学期，两人坐过一学期的同桌，直到这次开学才重新调换开。 “没事。”今昭话很简短，说完重新低头吃饭。 许明月见她这个反应，又用力咬咬唇，鼓起勇气。 “真的很谢谢你。” “昨天打球，朱韬他们让我帮忙看水，那个赵鸣杨突然过来问我要了一瓶，然后今天中午，莫名其妙就叫我出去，被江宜她们看到了。” “早上的时候她们就讨论了赵鸣杨很久，江宜好像很喜欢他，准备去追，我也没想到她们会突然找我麻烦。” 许明月习惯低着头，声音依然很小，但却碎碎念说了一通，交代事情全部来龙去脉。 少女的裙摆 第7节 今昭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听着，手里吃饭动作没停，许明月习惯了她这样，自己继续说下去。 “之前江宜追周北屿的时候，也是这样，所有和周北屿有过接触的女生都被她一个个盘问过，闹得沸沸扬扬，也没人敢站出来反抗。” 她终于抬起头，眼神直视着她，认真地说：“所以我真的觉得你很勇敢，今昭。” “嗯。”今昭应了她一声作为回答。 “.........”许明月默了默，明显也词穷了，没过两秒，拿起一旁的筷子低头吃饭，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两人相处模式几乎都是这样，今昭习以为常，她抬起脸，目光不经意穿过蓝色桌椅，落在食堂过道间。 她想起很久之前，这里发生的一件事情。 江宜追周北屿的时候，在学校很是轰动，连她都被迫耳闻一些。 去教室堵他，当众表白，在校门口送花...死缠烂打，极尽手段，却无一例外，都被拒绝的很难看。 周北屿丝毫面子不给，甚至还找了老师，几方干预之下，再加上他实在冷漠伤人，哪怕江宜再满腔的热血也被一点点浇熄了，只剩下爱而不得的怨恨。 没过多久，就听说她换了新的目标。 今昭记忆里的一次，就是在食堂这个位置，周北屿和一班几个男生出现，端着餐盘朝座位走来，身后有窃窃私语，江宜在几个小姐妹的怂恿下，端着盘子故意朝他走过去，假装打闹间被人一推，不小心往他身上撞去。 狭窄的过道，迎面走来空间所剩无几，两边都是人，无可躲避。 就在众人以为周北屿会被迫接住她时，不知怎么的，周北屿反应极快地抬起了手中餐盘，重重一挡，江宜撞在他手臂处，上面餐盘晃荡，中间几滴汤汁散落出来，落在她白色校服间，醒目难看。 江宜脸顿时像着了火，又气又恼，大声找茬：“周北屿你弄脏我的衣服了！” “抱歉。”淡淡一声，仿佛利刃淬冰雪，温度尽失。 像极了他那天拒绝她的那句。 作者有话说： 冰冷小周，在线伤人。 - 还是前排五十小红包~ 第6章 今昭策划了一起，缜密、天衣无缝的行动。 周五下午，学校大礼堂会有一场演讲活动，按照班级划分座位，一班和九班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中间隔着遥遥距离。 这次演讲请的是一位大学知名教授，主题是科技与梦想，大教授口才很好，语言深入浅出，由中国航天说到了高中数学，展望未来，回归现在，整个演讲充满励志，振奋人心。 短短几十分钟，底下的人听得一脸专心致志，尤其是前排那些学霸，微仰的脸上，投射着投影仪落下的光，上面都是隐隐激动。 反观九班，今昭周围的人不是打瞌睡就是在玩手机，还有些胆大的窃窃私语聊天，注意力都用来躲避班主任的巡视。 今昭看了眼腕上手表，整个演讲六十分钟，现在已经过去大半，她和对方约好的时间是最后十分钟。 她拉起脸上口罩，弯着腰，小心避过同学，走到大礼堂座椅的过道上。 班主任背着手站在那里，听到声响，回头望来。 “老师，我想去一下厕所。”她小声请假，赵明冉没有怎么多犹豫便点头，只是目光落在她口罩上时，忍不住皱眉问一句。 “怎么戴着口罩？” “感冒了。”她声音瓮瓮从底下传出来。 今昭猫着身子穿过会场，从礼堂小门处出去，拐进走廊，推开洗手间的门。 大概过了有几分钟，礼堂铁门处传来轻微一声响，有人进来，今昭低着头，和她擦身而过。 两人不同方向拉开距离，今昭垂眸，回忆着刚才那短短一眼看到的画面，那名女同学身上穿着一中同样的蓝白校服，头发是散开的，瘦小白净。 今昭朝走廊尽头那道门走去，抬起手扯掉了头上橡皮筋，黑发散落下来，她抓乱刘海，盖住额眉。 一班位置在礼堂最前面，光线很暗，只有大屏幕上投影落下光源，隐约映亮四周。今昭沿着过道一直往前走，穿过九班，直到第四排，停住步子，弯下腰往里走进去。 “怎么这么久？”没人认出来，昏暗遮掩下，再加上口罩，有人随口问了句。 今昭含糊“唔”了一声，算是回应，她在中间空着的那个座位上坐下，一抬头，果然看见了男生的头顶。 乌黑细软的发丝，微微蓬松，坐姿很端正。 是周北屿。 她昨天晚上去找了江照辉，让他找一班那边的男生帮忙，换了一个周北屿后面的位置。 演讲只剩下短短几分钟，最后谢幕结束，两边灯开了，乌泱泱的人群中，依然明暗不定。 今昭脸压的很低，随着一班的人流往外走，过道拥堵，前面的人走得很慢，他们在座椅间不得不停下来等待，今昭站在距离过道两张椅子处，旁边同她并肩站在那的，就是周北屿，两人相隔不到半米。 心跳声砰砰，在胸腔处震耳欲聋，今昭努力深缓呼吸，无声调节。 静止的人流终于再次涌动，座位间的队伍在过道汇成一排，今昭故意慢下一步，落在了周北屿身后。 拥挤的人群，每个人之间的距离都被挤压，身体轻而易举便发生碰触。 今昭低着头，视线穿过阻碍，落在前方周北屿随意垂放在身侧的手上。 腕骨分明，手背白皙，瘦长手指微微蜷起。 她喉间轻咽，屏住呼吸，调整了片刻状态，做好准备，伸出手去。 两只手在人群间隙中逐渐靠近，门外光影折射进来，穿过身体，一团白亮光源中，试探的手指伸长，即将要碰到前面白皙手背。 “哎——”耳边一阵轻呼，不知从何方向突然传过来的挤压，把今昭身体重重推开，两只手在咫尺间交错而过，她仿佛能感觉到指腹细微的皮肤触感。 “挤什么挤啊。”有女生出声抱怨，方才骚动一瞬的人流又恢复了秩序，今昭却早已被刚才那阵力道推远，和周北屿中间隔了两三个人，无法再靠近的距离。 她仰起头，费力踮脚，也只能看到他的头顶。 巨大的失望从内心深处涌上来，就像从几百米的高空重重跌落，下坠，双脚腾空，浑身失力。 今昭肩膀一瞬间塌下来，耷拉着脑袋，宛如失去了所有精气神。 明明、就只差最后一点。 她的问题，马上就可以得到答案了。 今昭低下头埋入人群的那一刻，没有注意到，前面高高的男生突然回头，视线在身后乌泱泱的头顶中扫了一圈，最后皱眉，转回脸。 刚才...总有种被人注视的异样。周北屿压下奇怪的直觉，低着眸，陷入深思。 演讲结束，各班回到教室，临近下课，赵明冉在讲台上，让他们回去一人写一篇感想，明天交上来。 底下一阵哀嚎，有人高声抗议：“老赵！我们又不是初中生了，还写什么感想啊。” “你们这群高一生和初三也就半斤八两，尾巴都没长齐，装什么大人，回去好好给我构思一下，一定要思想深刻。”赵明冉点他，最后思想深刻几个字着重强调，教室里哀声哉道，吵闹喧哗。 赵明冉是个和学生打成一片的班主任，善于聆听他们的意见，小事上不计较，大事上严格处理，恩威并济，学生们服他，又喜欢和他开玩笑，偶尔不受管教。 就比如这种时刻，他态度不算严肃，众人便大着胆子开始撒野。 周围吵闹不堪，兴致高昂，就连向来乖巧热爱学习的许明月都在看热闹，她伸着脖子，一转头，却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的今昭。 充斥噪音的教室中，她不声不响趴在那里，脸埋在臂弯间，整个人沉郁、安静。 许明月说不清心里的异样，忍不住伸手推了推她，小声问：“今昭，你不舒服吗？” 前几天，许明月自己找了班主任，调换座位，搬到了今昭旁边，两人又变成了同桌，角落也不显得突兀。 今昭从闭目中被她叫醒，还没来得及收拾心中的情绪，就对上她关切眼眸。 今昭轻轻摇了摇头，没说话，仍然低落。 “你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聊一下。”许明月犹豫着说。 今昭一愣，茫然片刻后，摇摇头。 “那你自己多注意。”许明月踌躇了下，还是轻声开口，“上次你帮助我的事情，我真的很感激，如果有什么地方能帮到你的，我也很乐意。” 她说完，转过头，没有再开口。 今昭愣愣的，杂乱思绪在嘈杂的教室中，渐渐恢复理智。 她望着许明月，轻出声：“你知道一般女孩子，都是怎么追人的吗？” ...... 许明月听到这个问题愣住了，她为数不多的经验都来自漫画偶像剧，以及身边，某些过于高调的女同学，比如江宜。 “一般都是给男孩子送一些礼物之类，亲手做的最体现诚意，然后就是制造偶遇，最重要就是要让他记住你对你有好感......” 今昭不太记得许明月说了什么，她念念叨叨传授了一大堆，有的很离谱有些不适合她，只有那一句，让她记在了脑海。 放学后，周北屿被一个人拦在了校门处，靠近围墙的角落，人烟稀少，面前站着不算陌生的女生。 “周北屿，这是我亲手做的礼物，希望你喜欢。” 她手中拿着一个粉色的便当盒，说完后，抬手递到了他面前，微低着头，模样和姿势都像极了日本动漫里告白的经典动作台词。 周北屿心头再度浮现了那种怪异感，就和她之前说出追求那句话一样。 “我不喜欢。”他吝啬言语，毫不留情拒绝，抬腿便越过她离开。 “为什么？”今昭皱眉，忍不住追上去，陈述事实。 “你连里面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不想知道。” “好吧。” “那我自己打开。” 今昭说着，拧开了盒盖，把里面东西放到他眼前展示，同时讲解道：“这是我昨晚亲手做的巧克力，有三种口味，草莓、牛奶和榛子，并且是爱心形状的。” 她说得很认真，内容一板一眼，比起对他的示好，更像是完成某种任务，按照教科书的标准。 周北屿微微拧起眉，整个过程中，第一次把目光放到了她身上。 还是那双轻灵无辜的眼睛。上翘的眼角，泛着浅淡红晕，像极了因为真心被无视而眼眶泛红的模样。 一时间，周北屿竟然被迷惑，辨不清真假。 少女的裙摆 第8节 “我不喜欢吃巧克力。”他罕见的，竟然主动解释了一句。 虽然冷冰冰的话语听起来仍然拒人于千里之外，但这对周北屿来说，已经是区别以往。 “啊。”一旁的今昭却根本没听出来，反而认真追问，“那你喜欢吃什么？” 周北屿抿起唇，没有再回，他加快脚步，两人中间很快拉开了一段距离，今昭气喘吁吁追上，抱紧自己怀里的粉色饭盒。 “周北屿。” “你走得太快了。” “别跟着我了。”周北屿面无表情警告，眼中浮现熟悉的冷意，今昭反应过来，本能顿住步子，又感觉到不对，重新跟上去，勉强和他并肩。 “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家吗？如果不介意的话...”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他身侧的手，小心翼翼掩饰自己的企图。 “能让我走在你旁边就更好了。” “介意。” “.........” “别再跟着我。”他丢下最后通牒。 作者有话说： - 前排五十小红包（小周冰冷版） 第7章 今昭所有的努力都无功而返，不管是暗地里的行动，还是明面上的接近。周北屿身上就差写着四个字，生人勿进。 她努力摸索着这铜墙铁壁，试图在上面找到一丝缝隙。 周三体育课，一班和九班的唯一交集，就是共用一个体育老师。 这节课是网球活动，男老师吹哨，先让大家跑圈热身，一群学生乌泱泱，有气无力地围着操场分散成一条整齐曲线，自上俯视，只看见乌黑的脑袋。 一班和九班泾渭分明，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头尾的交接处，明显分隔了一段距离，一班末尾是几个体力不支落后的女生。 今昭跑在九班前头，在一群男生中间，不起眼但也不容忽视，她隔着大半圈操场，远远能辨认出周北屿的身影，他穿着白色短袖，在一班最前面，两人几乎是呈现一个对角线，无论她怎么跑也不可能追上的距离。 今昭望着头顶刺目晃眼的太阳，奔跑中，大脑发晕缺氧，逐渐粗喘的呼吸里，她渐渐放慢了步子。 不知不觉，她身形落到了队伍最后一个，在旁边手压着腰艰难迈动步伐的女生衬托下，丝毫不突兀。 今昭学着她们的样子，呼吸放重，脚步沉滞拖沓，整个人显得十分吃力。 慢慢的，她落后大半圈，身后脚步声渐渐响起。 有男生身上特有的浅淡汗水味裹着风袭来。 她的身影被一班前头跑来的几个人淹没。 今昭眼角掠过一抹白色，周北屿校服衣袖，从她眼前一闪而过，很快又拉开了距离。 她脚下顿时加快了速度，像是濒临失力前的回光返照，殊死一搏，让她穿过了前面的几个男生，跑到了周北屿身旁。 她用嘴巴呼吸，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连唇色都变得苍白。 奔跑的模样困难而虚弱。 “周北屿。”今昭靠近他，非常轻地叫出他名字。 男生目视前方，脸色如常，闻言只是轻轻侧眸瞥她一眼。 沉静的黑眸如同此时的风，微凉夹杂着燥热。 今昭不着痕迹地一点点地朝他靠近，距离逐渐缩小，两人的肩膀几乎快要并排，她找到机会，假装体力不支的样子，迅速地朝他那边倒去，屏息凝神的同时，重重伸手抓向他的手臂。 “同学，你没事吧？！”忽然，一只手从旁边没有征兆的伸出来，稳稳扶住她的手臂，止住今昭跌倒的身形，粗壮的嗓音不掩关怀。 “要不要休息一下？” 今昭倍感绝望，双目茫然转过头，看到了身旁不知何时出现的男同学。刚才跑步的时候，不知不觉，一班好几个男生已经跑了上来，就在她身侧，狭窄的跑道上多出不少人。 今昭双唇轻动，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最后只能摇摇头，望着周北屿跑远的身影，绝望握紧了拳头。 两圈很快跑完，今昭作为九班最后一个，手压着腰慢慢走到集合队伍中时，引来不少注目。 许明月凑了过来，小声关心：“还好吧？” 她摇摇头，没说话，沉默地进入队伍中。 热身结束，球赛正式开始，网球场隔开两边，两班各用一个场地，班里自发分组。 今昭和许明月一起，被分到一个大组里，组好队伍分配球具后，才发现球拍不够，老师叫每组派人自己去器材室拿。 旁边的同学已经拿着网球拍兴致勃勃准备大展身手了，见无人出声，今昭便主动举起手。 “我去吧。” 一个人可能拿不过来，许明月自动留下来，和她一起往器材室走去。 太阳很大，器材室和操场隔了不远，穿过跑道出去，后面有间屋子，此时门正开着。 两人走进去，才发现里面有人，一班的两个男生正在里头挑选，说话声传来。 “这个球拍新，拿着拿着。” “还拿得下吗？应该差不多了。” “那走吧。”话音落，背对着她们的那个男生转身，手里拿着球具的人竟然是周北屿。 目光相对，飞快交错而过，没有人打招呼，仅离开时，那个男同学在今昭和许明月身上好奇扫了眼。 “那个人...是周北屿啊。”许明月怔怔望着两人的背影，微张唇，喃喃自语。 “我们运气真的太好了，竟然刚好撞到他。” “嗯。”今昭表情沉重一点头，环顾四周。 “我们得快一点，赶紧把东西拿上。” 许明月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上今昭，两人飞快捡起框子里选剩下的球具，一个抱着、一个拎着往外走去。 总共还差三只网球拍，许明月拿了两只，还有一管网球，一同抱在怀里。 今昭手中就拎着一个球拍，步子很快，追起人毫不费力。 “今昭，你走这么快干什么——”许明月体力差，在后头抱着东西，跟得有些气喘吁吁。 “没关系，你后面来。” 她说着，已经隐约看到了前面人的身影，今昭加快速度小跑了起来，许明月在后头一抬眼，只看见她消失的背影。 器材室到操场，要经过一段平整道路，这条路两边种着几棵白杨树，长势并不好，瘦小枝干上树叶稀疏。 透过缝隙，隐约能看到操场那边正在练习网球的学生。 “周、周北屿。”今昭话到嘴边，看到他旁边的人，卡了下壳。她神情镇定，忽视掉他身边男同学好奇投来的视线。 周北屿惯来不主动，低眸站在那，耐心似乎只剩浅浅一点，等她说话。 今昭目光先从他拿着球拍的两只手上扫过，再慢吞吞抬起，望了眼他身旁的男同学。 男生很有眼色，用八卦眼神在两人中间巡视一圈，主动先拿着东西离开了。 周北屿皱了下眉头，脸上已经不耐，转身走掉。 今昭连忙追上去，在他身后说道：“周北屿，你一个人拿这么多东西，我来帮你吧。” 她伪装成热情关切的样子，话音落地的瞬间，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迅速伸出手去，意图要帮他拿手中的球拍。 半空中的手指，方向却完全不一致，直直地朝他的手背探去。 周北屿几乎是听到她话语的同时，就已经心生戒备，察觉到她动作，立刻抬手避开，她险些擦着他的手背而过。 一下不成，今昭紧盯着那处，不甘心，又再度伸手过去。 “还是我帮你拿一下吧，球拍这么重。”机会就在眼前，她有些陷入执拗，不达目的不罢休，话语已经不经过大脑思考。 “不用了！”周北屿冷声制止，抬起球拍挡在胸前，把今昭凑近的脑袋隔开，同时自己往后退了一大步。 “你...”他想说什么，又梗住，凝视着她的黑眸中有气恼也有不知所措。 “自重。”片刻后，周北屿冷冷丢下一句，转身离开。 狂风四起，乌云遮蔽艳阳，一缕光从厚重云层中打下来，孤零零照在地上。 今昭沉默站在原地，低头盯着自己指尖，许久没有动作。 她最后抬手一抹脸，咬咬牙，盯着周北屿离去的方向，抿紧嘴角。 - 放学傍晚，无雨也无晴，是个阴天。 风声静止。校门口的人流、车站、香樟树如同笼罩着灰色滤镜，安静无声地演绎着默片。 今昭和周北屿保持着四五米的距离，一前一后，走在学校外的路上。 她的身形不算隐蔽，比起之前，跟踪得几乎是明目张胆。 没过几分钟，男生停住脚步。 距离学校有一定的距离了，不见几个学生，只有头顶树影悄然投下。 周北屿微微侧头，鼻梁高挺，侧脸的弧度犹如蝴蝶歇落留下的一抹剪影，冷清美丽。 今昭不自觉屏息，默默停驻在原地。 “不要再跟着我了。”男生的声音也冷，声线莫名清冽，像冷泉撞山石。 今昭沉默不语，静静垂眼。 空气凝滞片刻，周北屿没再理她，继续提步往前走。 十几分钟的路程，不长不远，今昭最开始试探过周北屿的底线后，逐渐慢慢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到最后，她几乎是直接跟在了他后面。 少女的裙摆 第9节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条线上，保持着恒定速度，缓慢靠近的两个点。 直到那条充满生活气息的街道重新出现，巷子进去便是周北屿的家，他身形微顿，在进去之前，拐进了巷口的那家便利店。 今昭站在门口犹豫几秒，还是攥紧书包带子，跟着走了进去。 不大的空间，一眼能望到后面货架，她脚下迟疑，磨蹭到收银台前，拿起一瓶酸奶，假装认真查看上面的标签成分表。 没两分钟，周北屿拿着一盒牛奶和三明治走出来。 他对旁边的今昭视若无睹，径直走到收银台前结账。 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拎着两样东西，随意搁在台上。 今昭目光不自觉往下定住，喉咙轻动。那是近在咫尺的、仿佛触手可及的一只手。 心怦怦跳，接连着几次失败之后，今昭已经失去了太多耐心，不想再迂回的掩饰自己目的。 柜台后，收银员拿起机器，准备扫码，周北屿拿着东西推过去，搁在上面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 旁边的今昭突然放下酸奶，手朝他伸了过来，很快便要碰上他放在柜台上的那只手。 争分夺秒的一瞬间。 周北屿反应极快，触电般缩回了。 他明显忍耐几秒，抬眼，冷声质问：“你到底在干什么？” 空气死寂，连店员都忘记了扫码动作，被这一变故震慑住。今昭沉默数秒，眼神莫名放到他身上，好半天，终于说话。 “追你。” ......... 周北屿第一次见到这么追人的。 他觉得荒唐的同时，心中又涌起怪异。 他最后看了今昭一眼，收回自己的手，等结完账，提着装好袋的牛奶和三明治离开。 出门前，他听到身后细微的脚步声，想起什么，把提着袋子的那只手插到了校服口袋。 遮得严严实实，连一丝白皙的手腕都不曾漏出来。 今昭在后头有些无语，又微微懊恼。 刚才太冲动了。应该，再收敛一点。 打草惊蛇了。 作者有话说： 好一个打草惊蛇。 - 前排50个小红包【直球版】 第8章 中午食堂，挤满刚下课的学生。 一楼有五六个打饭窗口，都排着队，今昭下课的有点晚，同许明月端着餐盘出来时，队伍已经很短。 食堂还是人流密集，地板有些湿，走路不免小心。 今昭和许明月寻找着座位，抬头打量一圈，往蓝色座椅区走去。 谁知道，刚走到那边，迎面走来两个端着餐盘的男生，像是也刚打完饭，从那头过来，准备找座位。 巧的是，旁边的人是周北屿。 今昭眼睛亮了亮，刚要抬步朝他走过去，就见男生下一秒，掉头就走。 “.........” 周北屿动作太突然，连身旁的人都没反应过来，那个男同学不明所以追上去，隐约听见说话声传来。 “怎么了？突然往这边走...” 食堂嘈杂，他们走远，声音被淹没。 今昭站在原地，旁边许明月望着那处呐呐开口：“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是看到我们被吓跑的...” “怎么会。”今昭困惑皱起眉头，不解，“我们应该没有这么可怕吧。” 两人吃完饭，食堂已经没剩几个人。午时阳光明亮，从窗户透进来，热烈斑驳。 高峰期过后的校园突然清静。 今昭和许明月把餐盘放入回收窗口，准备回教室午休，食堂去教室的路上会必经学校小超市，远远便看见外面的桌椅。 今天食堂的菜有点咸，两人在路上便商议好待会去买酸奶，于是从旁边拐了进去。 小超市里面已经有不少学生，看起来也都像是刚吃完饭，来买水和饮料。 六月，初初入夏，中午温度不低。 冰柜冷饮最受欢迎，前面围了好几个人，今昭和许明月等了两分钟，才拿到酸奶，去收银台前结账。 说来也巧，大概冤家路窄，两人刚结完账转身，就看到正对面，周北屿和身旁的男同学手里拿着冷饮走过来。 目光相对的一瞬间，周北屿眼眸轻动，紧接着在今昭注视中，本能反应般把自己空着的左手插进校裤口袋，严严实实。 “.........” “周北屿？”一旁男同学见他顿住不动，出声叫他，“你愣着干嘛？” “没事。”男生声音瓮瓮的，带着点鼻音，低头下去结账时，刘海盖住眉，像是感冒了。 许明月见她呆呆看着那处，忍不住扯了扯今昭衣袖，小声：“别看了，待会被发现很尴尬。” 今昭被她半拉着衣角出去，两人走到外面，许明月方才像喘过气来，深呼吸。 “我知道周北屿长得好看，但是，我们也不能这么直勾勾盯着人家。”许明月环顾四周，低声告诫她。 “太不矜持了。” “会被当成女变态。” “...真的吗？”今昭茫然反问，回想着自己曾经对周北屿做过的那些事情，突然明白了他今天的反应。 “......那如果，已经是了呢？”今昭抿抿唇，望向许明月，脸色麻木平静。 “已经被当成变态了怎么办？” ......... “如果实在已经这样了的话，那只能尽量做点别的事情挽回自己的形象，比如同他保持距离，默默在背后对他好，用自己的行动感化他...争取恢复到正常的朋友关系......” 许明月的话，有点启发到了今昭，她中午没有回教室，而是出学校，来到了马路对面的那家药店。 大概阅读过药盒上的说明，再加上售货员推荐，结合自己以往经验，今昭买了满满当当的一袋感冒药，为表贴心，里面还有几种甜的冲剂以及提高免疫力的滋补药品。 今昭一直等到了放学，在校门口又蹲守了半天。太阳很大，她撑着一把伞，阴影投落下来，把她整个人挡住大半。 周北屿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称不上诡异，但也正常不到哪去。六月阳光透亮轻薄，放眼望去，只有她一人在太阳底下举着把大大遮阳伞，皮肤苍白，手腕细瘦。 她站在校门不远处的香樟树下，那是周北屿回家的必经之路，果不其然，他刚走过去，她就收了伞朝他走过来。 周北屿漠然地继续往前走，忽视掉她的存在。 “周北屿——”身后果然响起他的名字。清亮的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软嫩。 她追上他，有摩擦窸窣的动静，紧接着，一个大大的白色塑料袋朝他递过来。 “这个给你。” 这只手从后方伸过来，拦住他去向，无法忽视。 周北屿垂眸，目光落在上面。 “中午碰见你的时候，你好像感冒了，所以特意去药店给你买了药，你记得吃。”今昭认真说着，像医生叮嘱病人，有点关心，但不多。 她说完，见周北屿没有露出抵触，随即又把手往前伸了伸，递到他面前。 然而，只见下一秒，周北屿本能后退一步，同她拉开距离。 “你，离我远点。”男生低声警告。 他显然感冒有点严重，带着鼻音，话里的冷意变得毫无威慑力。 但今昭还是顿住，在他目光之下，默默拎着袋子后退小步，保持距离。 “我只是，想要把药给你，没有其它的意思。”她抿了抿唇，低头轻声解释的动作，莫名让人看出了一丝受伤。 “不用。”周北屿毫不留情拒绝，转身往前走。 “可是你感冒了。”今昭不死心追上去，执着地把袋子给他。 “这里面感冒药有很多种，见效很快，你回家吃两颗就会好了。” “不敢吃。”周北屿不假思索答复。 “嗯？”今昭脸上茫然。 “谁知道里面会有什么奇怪东西。” “.........” 今昭这次是真正有点受伤了，她没想到，自己在周北屿心中竟然是这么一个不堪的形象。 她不禁停住步子，伫立在原地，垂头反省自己。 周北屿听到身后没了动静，本能分神，回头看了眼。 这一下，今昭的模样就撞入他眼中。 枝叶繁密的香樟树，夕阳碎片被切割，斑驳落在她身上。 少女低垂着头，眼睫浓密，白净的脸上掩不住失落。 树影晃动，她瘦弱的肩膀耷拉下来，手中的袋子随着她垂下的手臂微微晃动，仿佛在昭示着被人嫌弃的命运。 少女的裙摆 第10节 周北屿莫名其妙的，心像被人戳了一下，本能反省自己刚才是不是话语太过了。 他挣扎片刻，最后说：“你把东西放到那边。” 今昭惊讶抬起头，见他扬起脸示意一旁路边的长椅，那里位置空空，安静停留。 她反应几秒，明白了周北屿的意思，缓缓眨了下眼，慢吞吞拎着手里的药，走过去，把袋子放在上面。 她顺从做好这一切，抬起眸，安静凝视着他，没有做声。 好像在表达投诚，看吧，我对你没有任何的恶意企图。 周北屿撇去心中怪异的联想，微抿唇颔首，嗓音沙哑疏冷：“你可以走了。” - 晴空万里，艳阳明媚。 周日网吧生意照旧好，一大清早，便有不少人过来上机，大厅电脑前没剩几个空位。 门口收银台，今昭有气无力趴在桌上，看着身侧盛风忙碌，清点现金。 “实在不行就算了吧。”他听完最近的事情，忍不住皱眉劝她。 “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的，总会再遇到合适的。” “只有他。”今昭纠正他，执拗道：“这么多年，只遇到他一个。” “行。”盛风把手中纸钞放进抽屉，随手用力一关。 “那我不管你了。” 今昭沉默不语，愁容满面，盯着前方长叹一口气。 自从那次送药过后，她就没有再想尽办法接近过一次周北屿，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她现在都适合同他保持距离，物极必反的道理，并不是不明白。 事情进度就这么搁置在了那，算下来，她和周北屿已经有将近半个月没有接触。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今昭苦恼抓了把头发，仰面望着盛风，脸上出现茫然不知所措。 旁边盛风握鼠标的手顿住，望着电脑，半天没有做声。 “你们一大早在这里发什么呆，大好天气的。”两人沉默的气氛被突然插出来的一道声音打破，江照辉领着几个男生进来，熟门熟路拐到收银台后面，拉开椅子坐下。 “哥，电脑让我玩玩呗。”他肩膀顶了顶盛风，嬉皮笑脸。 “盛哥，开张卡。”这些人都是他们初中就认识的朋友，彼此间熟络，盛风接过其中一个男生递过来的身份证，熟练给他开机。 几个人很快上好机位，盛风把身份证还给他们，“照例八折。” “谢谢盛老板。”那几个男生齐声说，盛风笑着给了他们一拳。 “滚滚滚。” 趁着他忙完，江照辉已经挤开盛风，雀占鸠巢，打开电脑开起了游戏页面，迫不及待。 “快快，今天星际战线刚出公测，十点钟上线，等两个月终于来了。” “难怪，今天网吧一大早这么多人。”盛风望了眼大厅，若有所思。 “那可不是，我们昨晚就在群里讨论大半天了，还打赌谁要是第一个完成任务拿到全服最高记录，所有人请他吃饭。” “就凭你们？”盛风不屑。 星际战线是全球游戏，作为全球口碑排名第一的暴风游戏公司花费三年打造出的最新款竞技游戏，公测预备上线初期，就有上百万名玩家报名。 盛风的不屑是理所当然。 “瞧不起谁呢。”江照辉气哼一声，放狠话：“等着吧。” 这个游戏今昭也有所耳闻，坐在后排，几乎每节课都能听见班上男生讨论，耳朵都要起茧子。 大概这就是差生和尖子生的区别。 同样的年纪，有的人沉迷游戏，乐此不疲，有的人严于律己，专心好学，泾渭分明的两条线。 今昭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周北屿，这段时间一直盘旋在她脑中的那个人，他连和女生交谈都避讳，游戏这种东西，应该是更加不沾边。 今昭这样想着，目光不自觉放空，落在网吧门口，明亮的光线中，走进来一个人。 白t恤，黑色长裤，极尽出色的一张脸，眸中带着惯有的冷淡。 ——周北屿。 今昭此时此刻，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也会来网吧？ 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眼前，出现幻觉了。 第9章 盛风的这家小网吧开在不起眼的巷子里，外观看起来破破旧旧，设备硬件却维护的很好，平时来得都是一些熟客，还有附近的住户。 周北屿出现在这，相当于一个三好学生闯进不良场所，怎么看都非常奇怪。 今昭一时忘了眨眼，定定盯着那处，直到周北屿走近。 没有出现幻觉，真的是他。 待他走到网吧内，看清收银台后的人，脸色明显也变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今昭。 “临时还是充卡？”盛风打开电脑，娴熟问，并未察觉出两人的异样。 周北屿飞快收起脸上一瞬的神情，如常回：“临时。” “身份证给一下。” 男生指尖压着身份证递了过来，依旧是白瘦细长的手指，指甲修剪得整齐，泛着健康的浅粉色。 今昭情不自禁被定住视线，又强迫自己移开，假装看不见他。 盛风给周北屿开好机子，告诉他账号密码，男生拿着身份证离开，走进大厅。 今昭目光才敢光明正大看过去，直直落在他背影上，看他走到最后一排，在角落找到座位坐下，身影被重重遮挡，完全看不见。 她收回视线，不自觉陷入沉思，一旁盛风终于发现异样，看了眼周北屿的方位，又转回落到她身上，正欲出声。 “盛哥，你们网吧厕所是不是堵了！刚才去差点熏死我。”江照辉风风火火从后门走出来，一拍盛风肩膀。他嫌弃抖开，皱眉。 “哪间？我让阿吴去看看。” 两人说着话，盛风早已忘记先前叫她的念头，他们交谈间站起身，一同推搡着往后面走去。 前台只剩今昭一人，她偷偷往周北屿那边看了眼，没忍住，又努力伸着脑袋探过去，透过层层电脑缝隙，隐约能望见他敲键盘的手臂，动作流畅迅速，一点也不像刚来网吧的人。 日头渐渐上移，临近晌午，江照辉在一旁打游戏打得欲仙.欲死，双目放光。盛风低头算着账目，今昭百无聊赖，在本子上写写划划。 她往常过来总待不了太久，不喜欢网吧里的空气气味，今天破天荒一直待在这，盛风有几丝惊异。 “怎么回事？今天在我这待这么久？”他忙完一段，放下手中账本，抬头打趣。 “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今昭不擅长撒谎，抿了抿唇回：“...没有。” “无聊了呗，整天一个人待在那大房子里搁谁谁不难受，出来呼吸一下人间烟火气也不错。”江照辉眼睛没离开电脑屏幕，忍不住插话。今昭默默感受了下空气中尼古丁带来的“人间烟火气”，没有反驳他。 倒是盛风从她大眼睛里一下看出了含义，哼笑出声，手痒痒，一巴掌拍向他头顶。 “就你话多。” “打一早上游戏了，准备什么时候滚？” “哥！”江照辉哀嚎，“我刚摸索到点门道，马上升等级了！” “你摸索一天都摸不完，有人通关了吗？”盛风随意凑过看了眼游戏界面。 “没有，不过...”江照辉话音刚落，立刻“卧槽”了声，“有人通关了！” 网吧四处响起惊呼声，显然有不少人都在一同参与今天游戏公测，公屏闪闪发光的通知一出来，那个登顶榜单第一的游戏id伴随着数字记录闯入所有玩家视线。 “这也太牛逼了吧！这哥们谁啊？”江照辉马上点进那人资料，漆黑的头像，一串英文字母数字，像极了胡乱敲下的乱码，看不出任何讯息。 “果然，高手都是低调的。”他一脸感慨，盛风也直起身子，懒散地笑，“你们今天这顿饭彻底没戏了。” “.........” “怎么还揭人伤疤。”他委屈说。 “好了，你妈叫你回家吃饭了。”盛风抬腿在桌底下一踢他，赶人。 江照辉在这玩了一早上电脑，自知理亏，麻利下了游戏，“哥，那我下午再来啊。” “别来了。” “我可不想被你妈追杀。” “.........”江照辉灰溜溜走了。 在场的三个人中，只有他有这种“幸福”的烦恼，目送他背影离开，盛风转头，手撑着脸，似笑非笑瞅着她。 “你啥时候走啊？” “干嘛。”今昭移开眼，不与他对视，“赶我啊。” “没。”他懒洋洋，“怎么敢。” 今昭不自在拨弄着手中的笔，声音放小：“我再待一会就走了。” “行，那你待着，我去忙会。”盛风起身，他店里就两个员工，平时修理电脑补货什么的都是他自己来。 他往后面仓库走去，头也不回说：“那你顺便帮我看会店，搞不定的打我电话。” “哦。” 今昭常在这边，对周围都熟悉，待他走后便接管过业务坐在电脑后头，偶尔帮人办卡，冲一下泡面。 一切如常，她偶尔会去偷看周北屿的位置，他好像还没走，隐约可以看见衣角。 大概过了有十来分钟，网吧后头突然传来骚动，似乎是起了争执，有高声叫嚷的响动。 少女的裙摆 第11节 今昭忍不住站起来，探头往那边看，直到桌椅挪动声传来，她再也按捺不住，拔腿过去。 纷争的中心，果然是在周北屿这边，不知何时，他旁边多出一名彪形大汉，正愤怒拍着键盘，同他叫嚷。 “你这小子肯定是开了挂！不然怎么可能连续三把赢我，刚出的游戏，哪有这么快熟悉技能？” “你自己要和我pk的。”周北屿语气很淡，在这混乱中，依然冷眼平静。 “这么多人看着，开没开挂一目了然。” “输不起，就不要挑衅别人。” 逻辑清晰的话语，把他堵得哑口无言，那个大汉一时间找不出辩驳的点，气堵在胸口，脸迅速激动泛红。 旁边围观的人倒有些忍不住插话。 “是啊，刚才我们都看着，确实是打赢了。” “年轻人还是手速快，厉害。” “愿赌服输嘛，有什么好争的。” 七嘴八舌的议论，都站在周北屿那边，那人愈加气愤，羞怒交加，恶狠狠一点头，伸手指他，“行，你有本事。” 他说着，摔了键盘，撞开围观的人，愤慨出去。 周北屿不紧不慢整理弄乱的鼠标键盘，收起随身物件，重新点开桌面，准备要离开。 “小伙子，你还玩吗？我们切磋两把？”有人耐不住好奇问，附和声响起。 “对啊，我们肯定不会玩赖。” “要不再玩玩？” “不玩了。”他俯着身，微仰头望着电脑，脸被屏幕光映亮，冷白如玉。干净的少年音在这乌烟瘴气中有种清冽舒适感。 “下了。” 他干脆利落关闭了电脑，起身离开，穿过围观人群时，看到了边上站着的今昭。 谁也没有说话，周北屿眸光似乎轻顿几秒，然后面不改色越过她，走向网吧大门。 热闹散去，周围的人也回到自己位子，一场纷争就这么散了。今昭心不在焉回到收银台，正准备拿手机和盛风告别，就听见门口重新传来喧闹。 “人呢？！这么快就溜了？！！”今昭诧异抬头，看到方才那个彪形大汉去而复返，身后更是跟了四五个混混，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 他们一群人在网吧搜寻了一圈，没有发现周北屿之后，为首者一挥手：“走，他肯定还没走远，给我搜。” 他说着，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磨牙，“今天不给他个教训老子名字倒着写。” 这群人浩浩荡荡进来，又大摇大摆出去，动静不小，网吧四处传来议论。 “刚才那个男孩子麻烦了，这人平时在附近混的，肯定会去找他算账。” “听说他犯过几次事了，根本不怕。” “输不起还找别人麻烦，真叫人瞧不上。” “嘘，小声点，待会听见了。” 今昭无意识捏紧了手里手机，神情焦急，顾不上其他，拔腿追了出去。 网吧出去是条巷子，周围四通八达，都是小巷，距离主街有一段路要走，今昭环顾两旁，挑了最近那条进去。 四周居民楼很旧，有些荒废了，墙壁夹缝中有青苔，地面凹凸不平。 今昭一路小跑找着，穿过最近的几条巷子，在靠近主街处，隐隐听到了碰撞动静。 她面色一紧，冲了过去。 眼前是条破旧小巷，四五个人堵在其中，把道路占得满满当当，他们有人手里拿着棍子，为首的正是方才那个大汉，一齐围着中间那名少年。 周北屿靠近巷子里面，尽头是堵封死的墙壁，无路可逃。 他神色却没有太慌张，依旧如常，甚至眼神过于冷静。 “怎么？现在不嚣张了？”大汉手中棍子敲打着掌心，大摇大摆朝他走过去，冷笑嘲弄。 “刚才不是很狂吗？” “连现实中都单挑不过只会叫人吗？”短暂对峙中，周北屿冷静丢出一句，这话无疑激怒了他，男人连放狠话都省略，直接招呼身后的人动手。 “给我打！” 话音落，几人便要一拥而上，今昭目光飞快打量四周，在不远处看到屋檐下接着的一桶水。 她咬咬牙，过去拎起冲到了另一边。 今昭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连桶带水泼过去的同时，大喊了一声：“我报警了，警察就在前面。” 突然产生的变故让那群人措手不及，一桶水迎面泼来，他们接连躲避，慌张的同时，耳边传来这么一句。 场面顿时乱了，四处湿漉漉，空桶在原地打转，一片混乱中，今昭抬头定定看向周北屿，两人目光在半空中对上，他眼神轻变，突然拔腿穿过人群，冲了出来。 少年如风，一瞬间来到她眼前，今昭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身侧的手就被人一把抓起，伴随着急促一声。 “走！” 作者有话说： 牵手啦！ - 还是五十个小红包~ 第10章 骄阳似火，落在两人身上，小巷深深，周北屿拉着她，在日光下全力奔跑。 风声喧嚣，击打着耳膜，迎面而来微凉燥热的空气，发丝衣角在空中飞扬。 身后是混乱急促的脚步声，纷杂追来，其中夹杂着辱骂威胁，宛如催命符，带着摧毁一切的压迫感。 他们就像是在末日追杀下逃亡的一对少年人，拿出了全部力气，追寻着生的希望。 脚步越来越近，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今昭隐隐能感受到，头发丝后头传来的热意。 如同一只手朝她抓来。 剧烈奔跑中，胸腔缺氧，心脏砰砰震响，喉咙干涸难受。 大脑一片空白，视线茫然，巷子灰暗的墙壁终于有了尽头，他们跨过那道无形的边线，眼前骤然开阔。 热闹繁华的街景瞬间扑面而来，他们冲进人群里，在岸上逃亡的鲸鱼终于汇入了安全的海洋。 那群人也追了出来，只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们行动远没有先前的迅猛，被人流束缚住，很快和他们冲散。 两人一直跑到了安全的地方，确保身后无人再追上来后，周北屿停住了脚步，原地喘气。 今昭也累得不行，弯着腰，大口呼吸。 待缓过神几秒，才发现两人的手还一直紧紧牵在一起，牢不可分，因为过于紧张用力，此时相贴的掌心还微微发热，透过温热肌肤，隐约能感受到骨骼力度。 几乎是一瞬间，两人不约而同触电般松开。 这是一条具有年代感的街巷，斜对面就是大商场，保安立在门口站岗，屋檐投下的影子划分出了热闹安静。 人声好像很喧嚣，近在耳旁，又好像隔着很远，遥遥传来。 今昭松开的手贴在身侧，微湿的掌心挨着布料，她不自觉磨蹭了几下。 她慢慢反应过来，刚才那一路紧牵着周北屿的手，她根本、没有任何排斥反应，直到现在，回想起残存的触感，依然如此。 心底震动由微弱渐渐变得茁壮，好像某种心脏搏动的声音，扑通、扑通、自下而上传遍全身，振聋发聩。 今昭无意识攥紧手指，肩膀轻颤，紧咬牙关抑制住自己的异样，面前的人浑然不觉。 周北屿目光落在她身上，又轻淡收回，口吻疏离，“既然没事了，那我们回去吧。” “刚才的事情...谢谢你帮忙。” 他说完，停顿片刻，见今昭还是一脸茫然呆愣的模样，忍不住抿抿唇，刚要再度开口。 “那个...”只见面前的人双目骤亮，突然仰头紧盯着他，咽了咽喉咙小心试探，“我可以再摸一下你的手吗？” ......... 周北屿方才的那丝好感顿时荡然无存，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和缓的态度是不是错了。他面无表情，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本能后退了一步，同她拉开安全距离。 “不行。”毫不留情的拒绝，冷冰冰两个字，完全没有摧毁今昭的热情。 她紧跟着上前，双目认真凝视着他，语气恳切：“就一下，像刚才那样就好了。” 她说着，目光已经再度低下落在了他的手上，那注视仿佛有灼灼热度，烫得他手背发热，指尖不自然蜷缩。 周北屿飞快克制如常，皱紧眉头。 “你正常一点。” “我很正常。”今昭眼都不眨回。 “.........”空气短暂的沉默。 周北屿有些难以启齿，还是挣扎着说出口。 “正常女生，不会总想占男孩子便宜。” “............” 今昭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她站在那，脸上陷入苦恼，没发现面前周北屿轻松了一口气。 “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先走了。” 他丢下话，迅速转身离开，仓促的背影，称得上几分落荒而逃，徒留今昭在身后，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 晃晃悠悠穿过两旁老旧街巷，今昭快到家时，才接到盛风电话。 “你跑哪去了？！一声不吭就走？听说先前网吧有人闹事，和你没关系吧？”刚接通，那边就是噼里啪啦一通问，今昭踩着脚边树叶，同他解释。 少女的裙摆 第12节 “没有，我刚刚有点事情，就急着走了，忘记和你说一声了不好意思。” “...今天态度这么好？吃错药了？”那头狐疑，今昭心情好，不与他计较。 “你懂什么。”她敷衍着，准备挂电话。 “不和你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拜拜。” 盛风：“？” “.........？” 他听着那头传来的挂断声，不可思议拿下手机，盯着屏幕看了几秒。 “阿吴。”他招手，叫着店里唯一值班的那名员工。 “你再和我好好说说，刚才上午发生了什么事情。” 惬意、美好的周末。 今昭后来又去做了一次心理咨询，她兴致勃勃分享了自己的新发现，对面温柔的女心理师轻声恭喜：“祝贺你。” “你已经成功战胜了那片漆黑深渊第一次。” 今昭始终记得她刚来做心理咨询的样子，是初中，因为上课提问不小心被男老师碰触到而引发剧烈呕吐，难以释怀的恶心感，连续几天吃了吐，虚弱的在床上爬不起来。 后来随着年龄见长，她慢慢能控制住自己，但这种感觉依旧如影随形，如同黑色的影子般始终缠绕着她，让她的生活永远充满阴霾，不见天日。 这么多年，今昭在医生的引导下，一步步学会调节情绪，弱化反应。在她们的口中，那道黑色影子，只是横亘在她脚下的沟壑，她要做的，就是无视它，战胜它。 新的一周，一切好像又是新的开始。 周北屿出学校，在校门口见到了今昭，他说不清心底是什么反应，意外亦或者尘埃落地。他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她会消停几天。 “周北屿。”她再度追了上来，和先前不一样，眉眼中是鲜活雀跃，少了之前的死气沉沉。 “我仔细想过你说的话了。” “嗯？”周北屿转头，眼中诧异。他确实没想过，她会认真去思考自己说的那番话。 他难免生出一丝好奇，想知道接下来的结果。 “如果你不喜欢我摸你手的话...”只见身后今昭，双手攥着书包带子，乖巧温顺的模样，仰头轻快开口。 “其他接触也是可以的。” “比如挨近一点，碰碰胳膊，拍拍肩膀，或者像这样走在一起...都行，只要让我经常待在你身边就可以了。” 她天真无邪说出了这一番话，丝毫不觉得里面内容有任何问题。周北屿先是被这番话震慑，接着因为这理所当然的态度而失语。 她太过坦然了，坦然到，直视着他的眼神都坦荡而明亮。 周北屿被迫自己默默消化了好一会，终于喉咙滚动，勉强找回了自己声音。 “你...”他就说出了一个字，便心头梗塞，被迫停了下来。 他抬眼盯着今昭，不声不响，过了许久，才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你离我远点。” 周北屿转身，不想再多看她一眼，脚下飞快，同身后的人拉开距离。今昭独自立在原地，没有追上来，反而神情困惑，露出苦恼。 “...这也不行吗？” 就只是，单纯待在一起，也不可以吗？ 今昭万分挫败。 他好像真的很讨厌她。 - 周五，临近放学，学校氛围早就松散了。 倒数第二节 自习课，九班教室吵吵闹闹，睡觉、聊天、打游戏...少有几个认真的学霸，在前排屏蔽了干扰，专心做题。 教室后头尤为严重，学渣聚集，只有许明月是这里面的一个异类，放眼望去后面一片，只有她一个人在拿着笔皱眉苦思，认真写试卷。 她旁边的今昭，坐得端正，在本子上写写划划，虽然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但肯定和学习无关。 另一边的江照辉，脚撑在前面椅子上，翘着腿，手机搁在上面打游戏。 更远一点，做各种事情的都有，就是没有学习的。 铃声响起，一节装模作样的自习课终于结束，男生们踢开椅子，懒洋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呼朋唤友去厕所。 说是去解手，但真正目的不明，一群人浩浩荡荡出去，教室后头顿时空了大半。 今昭撕下面前本子上的那页纸，站起来，也准备出门。 “今昭，你去哪啊？”一旁许明月推了推脸上眼镜，茫然仰头问。 “一班。” “一班？...什么？！”她反应过来，眼睛睁大，“一班！” 刚说完，今昭身影已经出了教室，许明月在原处咽了咽口水，目送着她离开，半晌没回过神。 学校的教室是按照班级序号排名，一班在对面教学楼走廊最左边，从九班过去，需要穿过两栋楼中间一条回廊，然后再走到尽头最后一间。 随着穿过的班级越多，周围就越来越安静，直到到了一班区域，四周几乎是鸦雀无声，细听，只有纸笔摩擦的沙沙动静。 从窗户望进去，里头安静一片，大部分人都在埋头学习，哪怕此时是课间，也只有几个学生，拿着杯子打水休息。 截然不同的班级氛围，扑面而来的肃静感。 今昭不自觉放慢了脚步，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教室门。 有几道目光骤然??投过来，夹杂着惊异打量。 今昭望着离教室门最近的那个女生，小心开口：“你好，能帮我叫一下周北屿吗？” 话音落，瞬间投过来的目光更多，有几个人脸上更是掩不住戒备，审视望来。 “你找我们班长有什么事吗？” 今昭顿了顿，镇定道：“他知道。” 面前的人狐疑更重，眼神在她身上停留数秒后，不甘不愿转头，朝某个方向叫了一声。 “班长，这里有个人找你。” 今昭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不期然，和周北屿抬起的目光对上。他坐在教室最里侧，靠着窗户边，似乎正在写作业，闻声抬起脸。 四目相对的一刻，他眼中闪过明显的诧异，过了几秒，还是放下笔走过来。 “班长...你认识她吗？”方才质问她的那个人小声问，周北屿没有说话，只是略微点了点头。 周围的人更加惊讶，打量着她的目光愈发不加掩饰，直白强烈，仿佛带着无形灼热。周北屿身形不着痕迹往旁边遮了遮，偏头看她，垂眸低声说。 “我们到外面去说。” 第11章 听到这句话，众人神情堪称五彩缤纷，难以言喻的眼神投落在两人之间，最终定格今昭身上，揣度探寻。 今昭只是愣了愣，然后点头，乖乖跟在周北屿身后走到了外面走廊上。 课间，一班外面没有几个人，走廊安静，不远处，窗户隔绝了教室大部分声响。这个位置，是一个视线死角。 “有事吗？”周北屿看着她，眼眸低垂，浓密的睫毛遮下来，无声且压迫。 今昭没答，反而叫他的名字：“周北屿。” 她微微偏头，认真问：“这几天放学后怎么都看不到你了，你是改了下课时间吗？” 周北屿缄默不语，视线落在她头顶，盯着面前的人。 他这段时间特意更改了放学时间，打乱了先前的离校规律。她在校门口没有再等到过他。 “嗯。”周北屿应声敷衍，轻掀眼皮，再度询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有一点。”今昭老老实实说，拿出了自己藏在口袋里的那张纸，捏在手中递给他。 “这是什么？”周北屿没接，目光落在上面，淡声问。 隐约看见，最顶上用黑笔写着大大几个字，“周末攻略”。 他眼底露出疑虑，刚要说话，就听到耳边雀跃一道声音。 “周北屿，我们周末一起出去玩吧。” “？”空旷走廊，声音格外清晰，周北屿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拧眉，细细打量着今昭，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情绪，确认，是他听到的那个意思。 “为什么？”他说完，反应过来，很快补充了一句。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今昭微睁大眼：“你为什么不答应我？” 她轻偏过脸，神色显得天然无辜，望着他问：“你不愿意，难道是因为很讨厌我吗？” “.........” 周北屿倏然沉默。 讨厌这个词，太过于锋利直接，他轻易难以说出口，况且...也不到那个程度。 “就算我不讨厌你，也并不代表我愿意和你一起出去。”周北屿逻辑清楚告诉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没有再继续交谈下去的意愿，准备回教室。 “等一下。”今昭叫住他，把手里的东西不由分说塞到他手中，他余光随意落下，就看到那张纸的开头，清楚写着地点时间还有一串数字。 他毫不怀疑，那是她的联系方式。 果然。 “这个你好好收着，明天如果改变主意，可以按照上面的地址直接过来。”今昭仰头郑重其事说。 “我会一直在那里等你。” 少女的裙摆 第13节 “对了。”她临走前，似乎想到什么，眉眼弯弯，笑起来的唇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如果你不来，我就把你偷偷去上网的事情告诉所有人，另外，还有年级第一在校外差点聚众斗殴，我是第一当事人加目击证人。” 今昭说完，没有看周北屿变差到极点的脸色，嘴角依旧保持着笑容，背着手转身离开。 后头，周北屿立在原地，重重深呼吸了一口，手里捏紧那张纸，白皙手背青筋分明。 他垂着眼一言不发，许久，手中的纸张无意识被捏成了一团。 周六早上八点。 闹钟准时响起。 今昭清醒睁开眼睛，下床，先把床头柜上的闹铃关了，然后打开衣柜。 今天气温刚好，多云，体感温度二十五c。 她在整齐排列的衣服里，拎出了一件白色衬衫，挑选下装时，手指划过最近的那条裙子，从成排的长裤中，拿出了一条浅色牛仔裤。 收拾短短半个小时，便可以出门。 镜子映出里头的人。 乌黑的长发随意扎在脑后，衬衫样式宽松，袖口被松松挽起，露出白皙细瘦的手腕，牛仔裤包裹着匀称修长的两条腿。 今昭背着一个帆布包包，弯腰换上小白鞋，最后关门出去。 游乐园开门的点是上午九点，从出租车上下来，时间刚刚好。今昭在自助窗口取了网上提前订好的票，拿在手里，站在门口安静等待。 日光逐渐一点点强盛，绯红的朝阳从云层中露出来，游乐园门口开始人群聚集，来往走动的身影，盖住了之前的清静。 今昭手中拿着一张先前出票时顺手取的游玩地图路线，此时正展开认真看着，心中在默默标记了几个地点，被她划入了必玩名单。 正研究得专注时，殊不防，面前落下一道阴影，挡住她视线。 今昭抬起头，看到了身前冷着脸的周北屿。 她一愣，接着露出笑，唇角上扬。 “你来啦。”她合起手中的攻略，塞进包包里，从中间拿出那两张门票，扬了扬。 “那我们进去吧。” 周末，成群结伴拖家带口出来玩的人很多，游乐园入口处热闹非凡，队伍排成长列。 今昭走在前面，周北屿一言不发，却跟在她身后，两人过去时，正巧前面一群人准备排队。 是年轻潮流的男男女女，看起来像朋友一起聚会，他们嬉笑着站好，一个穿着帅气的男生排在队伍最后。 今昭脚步顿了顿，停在那，转过头无声看向周北屿。 他不防她突然停下，也只能跟着站定，眼里有几点疑虑，看了看前面，又转落在她身上，眼神询问。 今昭手抓着包，往后退了一步，示意，“你排前面。” “.........”周北屿沉默几秒，没有反抗，站到了她身前，那个男生后头。 今昭微微松了口气，排在他后面，紧接着又来了一家三口，小孩蹦蹦跳跳，被家长牵着，站在她身后。 漫长的等待。 队伍匀速挪动着，两人谁也没说话，中间很安静，今昭默默凝视着他的背影，偶尔会把目光落在他肩头。 这个年纪的少年有种特有的清瘦，却并不单薄，肩膀挺拔，身形修长。 他只穿着一件简单的t恤，柔软布料隐约透出底下轮廓，脖颈处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干净、温和。 今昭隐约闻到了浅浅清淡的香气。 有点像柠檬味的洗衣皂，或者是青桔，今昭想起了她从前闻过的一种叫做罗勒的植物，长得形似薄荷，却是一种清冽的花草柠檬香。 即便在炎炎夏日，也叫人有种定神舒缓的神奇功效。 周北屿就像是那株干净的植物，让她本能的、有种想要靠近的欲望。 十点十分，两人终于进去了游乐园里面，周北屿依旧是那副安静顺从的样子，站在入口不远处，等待着她下一步的发号施令。 今昭仔细展开了手中那张地图，点了点旋转木马的方向，往右边一指。 “我们去那里吧！” 一座宫殿似的大圆盘，中间是柱子，两边上下转动的独角兽、马车、还有大大的木马，清脆音乐声轻灵响起，叮铃铃叮铃铃~ 花花绿绿的幼稚世界，却是这个游乐园人气不低的top2。 周围排满了小朋友，浩浩荡荡，一等着结束，就立马迈着小短腿上去占据位置。 周北屿和今昭两个人站在其中，高高的身影很引人注目，旁边家长和小朋友都忍不住投来好奇视线，短短几分钟，感受到了非比寻常的关注。 一首歌无比漫长，刚刚结束，又马上开始了下一首，叮咚叮咚仿佛看不到尽头。 周北屿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下去。 “我们一定要玩这个？”他看向身旁的人，抿着唇。 “呃...”今昭犹豫了下，不自觉缩了缩脖子，试探问，“不行吗？” 周北屿沉默注视着她，没吭声。许久，自己转回了头，无声妥协。 两人排了有大概十几分钟，才等到他们，上去之前，周北屿站在木马前沉思了很久，直到身后的人催促，才定住心神上去。 他刚坐稳，就感受到了旁边视线，今昭抿住嘴角，明显偷笑看他。 “.........” 周北屿扭回头，不看她，耳边音乐响起，底下独角兽开始上下转动起来，伴随着周围小孩子的惊喜呼声。 他默默收敛了全身感官，面无表情等待着这一圈的结束，怀里却没有征兆的被人塞进来一个相机。 他转头看向今昭，女孩笑眼弯弯，面朝着他，坐在独角兽上起伏。 “周北屿，给我拍个照吧。” 从旋转木马上下来，今昭兴致勃勃地抱着相机，查看里面的照片。 周北屿在一旁抱手，有点不耐烦。 “接下来要玩什么？” “嗯...”今昭拿着相机想了想，随即目光落到他身上，夹杂着一丝审度打量，“你恐高吗？” “......”周北屿默了默，大概明白了她的意图。 “没试过。”他这样回答，今昭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 “那正好，我也没试过。” “我们一起去坐过山车吧！” 这家鹤鸣市最著名的游乐园便是以一条最高最长堪称恐怖般的过山车打出的知名度，周北屿并不热衷于冒险刺激，因此，从来没有尝试过此类的选项。 过山车的位置很好找，园区的正中心，一眼便可以看到，就在头顶高处，时不时还夹杂着呼啸而过的游客尖叫声。 两人走到排队口，这边人倒是不多，显然过滤掉了不少条件，两人拿到票，直接从通道上去。 直到检查安全设备，车子启动最后一秒前，今昭还在同周北屿确认。 “你真的可以是吗？” 周北屿并不想回答这种问题，但他看着对面女生关心的眼睛，还是轻淡移开眼，望向别处。 “嗯。”他听到自己说。 “我没有任何问题。” “看好你自己。” 第12章 尾音落地那刻，底下车身缓缓启动，沿着轨道，来到了最高峰。 整个游乐园几乎撞进眼中，头顶日光耀眼，凉风猛烈，蔚蓝天空囊括着远处城市建筑，刚布入视线，过山车猛地晃动，下一秒呼啸出去。 耳边尖叫声震响，被迎面而来的大风淹没，今昭死死闭住眼，手抓紧了面前栏杆。 起伏犹如波浪，在海上疯狂冲撞，一个急转加陡坡过后，弧度突然趋于平稳，今昭睁开眼睛，自高处俯瞰的壮阔景象美妙绝伦。 极速带来的刺激下，全身感官都张开，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今昭被蛊惑般张开手，闭上眼睛，闻到了风里阳光的气息。 过山车一圈转眼即逝，车子停下那刻，今昭还沉浸在回味中，意犹未尽。 工作人员过来给他们解开安全带，今昭这才看到一旁周北屿，男生紧闭着嘴唇，脸色苍白，脚接触地面那一瞬，身体不受控制踉跄了一下。 今昭吃惊，连忙伸手过来要扶住他，“你没事吧？” 她担忧关怀，仔细打量着他面上神情，忍不住蹙眉。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适应这个...” “我没事。”周北屿沉声，一把挥开她的手，自己扶住墙壁。 “缓一缓就好，别管我。” “.........” 过山车的出口，偶尔行人经过，目光不由自主落过来打量，今昭为难环顾了四周一圈，看向前头不远处的长椅。 “要不...先过去坐一坐？” 周北屿也顺着她视线看到了前面，他不置可否，只是抿紧唇，一步步挪动着往那边走去。 长椅上没有人，身后是个小花坛，有喷泉在喷洒着水花。 太阳很亮，他嘴唇苍白，整个人看起来都毫无血色。 今昭很贴心地道：“我去给你买瓶水吧。” 她没等他回答，说完立即背着包往便利店跑去。 没几分钟，今昭回来，手里除了纯净水之外还有两瓶维生素饮料，其实她个人不太喜欢喝这些，但是为了怕周北屿尴尬，她还是买了两瓶。 周北屿看到她拿着的东西，表情很沉，但还是没有拒绝，接过来拧开小喝了几口。 少女的裙摆 第14节 回到平地，微凉清新的风一吹，他脸色渐渐恢复了一点正常，像是从巨大刺激中回过神来，整个人趋于平静。 今昭站在那打量着他，男生还是和往常不同，过分安静，面孔苍白，长长睫毛低垂着，褪去往日高冷难接近，莫名显露出几分羸弱。 像个病美人。 今昭脑中不知为何产生了这种怪异联想，她突然掏出相机，忍不住对他说道：“周北屿，我给你拍张照吧！” 他听到声响，本能抬起脸，刚好面朝镜头，怔愣的瞳孔直直被相机捕捉。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明显咔嚓几声，今昭已经飞快按下快门，把他此刻的样子记录定格下来。 周北屿回过神，脸上恼怒，白净肌肤上涌起一丝红。 “你在干什么？” “拍照啊。”今昭微睁圆眼，晃了晃手中相机，突然想到什么，兴奋提议。 “对了，我们要不要拍张合影？” “...不要！”周北屿扭过头，不假思索拒绝，今昭状似一脸失望的样子，“好吧。” 她放下相机，坐到长椅上，周北屿身体很明显地往旁边挪了挪，和她中间隔开不少距离。 “.........” 今昭望着两人之间的那段空隙，表情一言难尽。 “你还要玩什么？”旁边传来生硬的话语，她扭头，发现周北屿没有看她，脸望向别处。 今昭想了想：“不玩了吧。” 她上下打量了周北屿一眼，贴心，“你好像有点不太舒服，我们回去吧。” 空气骤然安静，大概过了几秒，周北屿转回头，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是研判， “那你真的不用再做点别的吗？”许久，他好像经过一番挣扎，重新移开眼，声音闷闷传来。 说完，应该是怕她误会，又飞快补充。 “比如吃点东西，吃完回去。” 他抬起手看了眼腕上手表，“刚好中午了。” 园内有主题餐厅，装扮卡通漂亮，价格也相应的昂贵。 但此时中午，里头还是挤满人，大多是小孩子，被家长带着，兴致勃勃挑选着餐厅特意推出的儿童套餐。 周北屿和今昭排在前台处点单，两人提前打量着墙上菜单，轮到他们，很快点好。 今昭在他准备付钱时，飞快把自己手里早已准备好的零钱递过去，转头认真同他说，“我请你。” 她在周北屿出声反驳前，先说明，“这次是我胁迫你出来的，无论如何，都应该我请你。” 周北屿被那个“胁迫”的词语震住，愣神两秒，收银员已经接过今昭手里的钱把单子打了出来。 “25号，听到号码过来取餐~” 两人一同往餐桌区走去，周北屿想说些什么，正常流程这时候应该说那下次我请你，可他清楚知道，两人不会再有下次。 “那等会我请你吃甜点。”他最后只能这么说。 漂亮的价格相对应的，是套餐漂亮的摆盘，周北屿点的是一份中规中矩的午饭套餐，饭和汤都搭配的很有食欲，今昭心血来潮，点的是儿童套餐，造型可爱，还赠送了一个卡通人物小挂件。 只是两份食物份量都一般，刚好填个大半饱，很快便吃得差不多。 两人出去，走到餐厅门口外。 “你想吃什么？”周北屿问，然后补充了一句。 “什么都可以。” 烈日炎炎，绿树如茵，远处有成堆的气球浮在半空中，商铺窗口顶端缀着红白相间的波浪条纹。 今昭眼睛望着那边，脸上露出惊喜地笑，“我想去吃冰淇淋。” 贩卖冰淇淋的小窗口，温暖清新，工作人员手里拿着蛋筒，机器底下卷出粉色或者白色的云朵。 前面排了两个人，很快到他们，今昭要的是草莓味，周北屿明显迟疑了下，才开口点单：“原味。” 他显然并不常吃这种东西，拿到手里神情很微妙，看她舔了几口后，才慢慢地，低下脸试探咬了口。 下一秒，眉头微皱。 今昭余光偷偷观察着他，憋不住笑。 两人拿着冰淇淋往外走，沿着出口的方向，前面有个必经的大型游乐区，正巧在搞活动，上演着泡沫水枪大战，还有套圈、抓娃娃、情侣默契大考验之类。 人特别多，把道路挤得都有点水泄不通，今昭谨慎躲避着，沿着最外端路面，小心往前走。 周北屿跟在她身后，旁边的人群兴奋激动，时不时挤到外面，感觉一不小心就会被冲散。 今昭走了一段，没有听见动静，忍不住回头找他，“周北屿...” 她刚看到不远处的男生，话还没说完，身体突然被正前方一股力道重重往外推，有人撞到她身上，同时弄翻了她手中的冰淇淋。 “啊！”一声尖叫，盖过她原本的惊呼声，有女生崩溃的叫喊，“我的衣服！” 今昭站稳平复好心神看过去，面前多了一个白裙子女生，她正低头匆匆查看着自己裙子，黑发长发垂落下来，粉色的冰淇淋糊在她胸前，融化的奶油缓慢往下滴，有些甚至沾到了她发尖。 “你怎么走路的！”女生一看清自己身上的惨状，顿时绷不住了，朝她大声质问。 今昭缓缓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 “怎么回事？”旁边一个男人先挤了出来，拥住女生肩膀，细细查看过她裙子上的状况后，抬头冲她怒气冲冲。 “你没长眼睛吗？往别人身上撞，吃东西走路不会小心点，你知道这条裙子多贵吗？！” 男人嗓门很大，不留情面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顿时引得周围人看来，今昭拿着手里残余的冰淇淋，缓缓咬字清楚地说。 “是她先撞过来的。” “你说什么？——”男人拧眉沉声，怒意更甚了，甚至不由分说抬手朝她肩膀推来。 今昭本能往后退了一步，抗拒地盯着他那只手，肩膀往里缩了缩，正准备说话之际，身后一只手臂横过来，从天而降，抓住了男人不依不饶伸过来的手。 周北屿声音淡淡在头顶响起。 “说了是你女朋友先撞过来的，你干什么？讹诈吗？” “你说什么？”对面男人不可思议皱眉，气笑了，“我讹你们？” 他说着再度往前两步，高大身躯无声压迫，警告，“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如果你们一定要纠缠，那就报警，旁边应该有不少目击证人，不行还可以让园区查监控。”周北屿不着痕迹往前一步，身体半挡住今昭，语气很冷静，漆黑眼眸毫无波动。 男人气血上涌，正欲伸长脖子和他们再争论一番，他身后的女生伸手扯了扯他衣服，脸色很不好。 “算了，不和他们计较了，我衣服都弄脏了，赶紧去找个地方洗洗。”她声音不大，周围却听得很清楚，男人一口气顿时卡在那，不甘不愿憋下去，手指冲他们指了指。 “这次先放过你们。” 他口型轻动，似乎无声咒骂了句什么，今昭没太听清，她只看到少年挡在她身前的肩膀，清瘦坚硬。 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从她心头涌现出来，无法言说的，微妙的酸涩和复杂。 两人最后走出了游乐园，站在门口，今昭认真地说，“周北屿，我送你回家吧。” 第13章 这句话落地，对面周北屿的神情一言难尽，他大概也没想到会从一个女生口中，听到“送他回家”这种词。 他毫不犹豫拒绝了。 “不用了。” “但是你今天才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今昭中间停顿了下，为了选择合适词汇。 她用一种陈述的语气：“作为活动的组织和提议者，我有义务保证你安全到家。” 周北屿：“你不送我我更安全。” 今昭：“.........” 周北屿往公交站台走去，今昭手攥着包，一言不发低头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抵达公交站台，影子被拉成平行的一道长条。 “你坐几路公交车？”气氛安静中，今昭没话找话，周北屿目不斜视望着前方，没有搭理。 “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她艰难的，又想出一个话题。 这次旁边的人有反应了。周北屿面露不善，沉沉瞪她。 “对了，我们回家好像是一个方向。”今昭急中生智，把目光放到公交站牌上，转移话题。 “如果对方不想说话的时候。”周北屿隐晦的，毫不留情说，“你也可以保持安静。” “.........” 今昭默默闭嘴了。 公交车来了一趟又一趟，两人始终安静站在那，终于又等了一会，标记着23路的公交车远远驶来，旁边的周北屿有了动作。 他走上去，投币，身后跟着一道影子也默默投下了硬币。 听到清脆响声，以及地上投落的，跟随着的那道身影，周北屿已经放弃抵抗，在旁边单人座中间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今昭无声降低存在感，在他后面的座位坐下。 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地随着公交车，看过窗外变换的风景，直到过了很久，榆水巷的蓝色路牌出现在视线。 “榆水巷到了，乘客请带齐行李物品从后门下车。” 到站播报音响起，周北屿顿了顿，起身时，不可避免看向身后的人。 女孩正安分坐在那里，仰着脸望他，难得安静下来的眉眼，在此刻有种莫名的乖巧感。 他稍作停顿，还是说：“我到家了，你自己回去小心。” 周北屿下车了。 车门打开又闭合，车厢好像突然冷清下来。 今昭独自坐在车上，百无聊赖，点开手机软件，找出了一个名为盛风的对话框。 少女的裙摆 第15节 【我今天去游乐园了】 那头回得飞快。 【？】 【和谁？】他很快反应过来。 【难道是你上次说的那个人？】 今昭：【嗯】 上面显示正在输入，许久却没有文字发来，直到时间过去大半。 【他有没有做什么过分行为？】 ？ 今昭困惑，偏头想了想，才深思熟虑回。 【保护了我一次？算吗？】 这句话刚打过去，手机震动，对面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盛风估计在忙，周末正是网吧人多的时候，嘈杂不堪，他低沉嗓音却一如既往有辨识度。 “什么情况？”言简意赅的冷静语调，隐约还能听到别人让他拿东西的声响。 “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什么。”今昭望向前方，顿了下，才简单把事情描述概括，盛风那边响动诡异地停顿了几秒，接着听到他问。 “那你现在在哪里？” “公交车上。” “一个人？” “嗯...”今昭默了一会，“刚把他送回家。” “......？” “你送他？” “他一个大男人还要你送？”盛风不可思议，气笑了。 “现在、马上，到我这一趟，今晚请你吃饭。” 今昭只能半途改道，好在，这趟公交经过的其中一个站台，距离盛风的网吧只有一站路。 穿过新街，那条旧巷就出现眼前，拐进去一条十字街巷斜对面，歪歪扭扭挂着一个破招牌。 【盛世网吧】 门口摆着几张破椅子，江照辉他们几个男生正坐在上面乘凉，翘着二郎腿玩手机，没个正行。 看见今昭，远远便出声打招呼。 “哟，我们昭来了。” “盛风呢？”她走近问。 江照辉一偏头，“里面忙活呢。” 今昭走进去，看到了柜台后忙着敲计算机算账的盛风，少年人阳气方刚，斜阳傍晚，仅仅穿着件破旧灰背心，露出线条硬朗的手臂肌肉，泛着蜜色。 看到今昭，盛风扬扬眉，抓起搁在椅背上的t恤，冲她道：“转过身去。” 今昭乖乖背过身，后头传来窸窣响动，再听他话转过头时，盛风身上那件背心已经换成了宽松t恤，上衣把方才的肌肉线条遮得严实，顿时气质收敛。 “还没忙完吗？”她温吞问。 “还要等一会。”盛风朝外头一扬下巴。 “你可以到外面和江照辉他们坐坐乘凉，不行自己在这里玩。” “那我在这里等你吧。” 今昭走到收银台后面，熟练坐下打开电脑，从包里掏出了自己的相机。 盛风忙碌间隙，余光顺便一瞥，看见了导在电脑里的照片，隐约有个男生的脸一闪而过。 “等等。”他忍不住出声，“那人谁？” “什么？”今昭手指一动，装傻，关掉页面。 她抽掉数据线，把相机收起来，电脑里的资料都删掉干净。 “你还没好？”她假装不耐催促道：“我饿了。” “怎么就你难伺候。” 盛风嘴上凶着，手里却飞快整理，最后一抓手机钱包。 “走了，催命鬼。” 两人走到门口，他轻踹江照辉椅子脚，男生立刻跳起来，谄媚：“哥，去吃饭了？” “今晚去街口大排档？”盛风说。 “没问题！”江照辉一比ok手势，叫起其他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巷子口走去。 大排档夜里正式开，他们去得早，只有这一桌。 男生们呼啦啦去冷柜里拿啤酒，江照辉回来，拎了瓶罐装椰汁放到今昭面前，随手拉开椅子坐下。 盛风踢了一脚他，“坐那边。” 十人座的大圆桌，八个人，今昭旁边空了两张椅子，唯一旁边坐了人的，是盛风。 烧烤一盘盘上上来，主食是炒饭，盛风单独给她点了一份粥，今昭独自埋头吃着。 桌上菜席卷得差不多，啤酒瓶空了一堆，男生都瘫在椅子上东倒西歪，不知是谁先提议的，组队打起了游戏。 盛风这才慢条斯理拿筷子吃着，顺便审问她：“说吧。” 今昭装作茫然：“说什么？” “那个男的。”盛风仔细打量一眼她，丝毫没被糊弄过去。 “身高体重年龄性格家庭背景，一样样说清楚。” “我哪知道这么详细...”今昭低头嘟囔，想掩盖过去。 “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盛风嗓门稍稍大了点，一旁正在开游戏的江照辉耳尖立刻听到了，凑过脸来追问：“什么什么？哪个男的？” “对了，你问得正好。”盛风筷子一点他，“让你在学校看着，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异常？” “盛风！你管太多了。”今昭第一次大声，表达了自己的反抗。 “嘶。”江照辉偏头想了想，目光钻研落在今昭身上，马上想到了。 “男的。”他恍然大悟，望向盛风。 “你说周北屿啊。” “难怪上次让我找人换座位呢，原来真是因为他。” 盛风不用审，江照辉就一五一十说出来了。 “我们学校年级第一，学霸，品学兼优，老师领导捧在手心，学校女生前赴后继，人长得帅智商还高，没什么天理的存在。” 他语气挺淡然，简简单单的陈述，不添加任何个人情感色彩。 盛风难得沉默了，他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一个优秀的人。 他念及此，不由抬眼看向今昭。 后者微微心虚，移开了视线。 “行了，都吃的差不多了。”盛风起身，从裤子口袋掏出烟盒，低头磕出一根烟。 “散了吧。”他最后看着今昭。 “我送你回去。” - 学校刚收假第一节 早自习，很多人翘课。 今昭最近又陷入失眠，醒的很早，刚好赶在铃声响起前进教室门。 很巧的是，在教室迎面碰上江照辉。 对方也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眼底发青。 “早。”他懒洋洋打招呼，顺便打量她一眼。 “没睡好？” “嗯。”今昭不习惯这样的熟稔口吻，回应很冷淡。 “盛哥送你回去那晚上还好吧？”江照辉却好像没察觉，又抛出一句话题。 今昭有些困惑抬眼，看他：“有什么问题？” 她微皱眉，想了想，“就和平常一样送我到公交站台，他那天怎么了吗？” 她出声反问，神情严肃，江照辉沉默了会，冲她摆摆手，“没问题，我就多嘴问一句。” 他抬起下巴朝里示意：“上课进去了。” 一段话没头没尾开始，又骤然结束，今昭疑惑望着他背影，须臾，把他划入了莫名其妙的归类。 新的一周，一切又恢复常态。 照旧是上课下课，沉闷的课间，流逝的时间索然无味。 今昭没去找周北屿，两人也没有任何的相交点，前一天的相处，现在回想起来竟然有种不真切感，像是做了场真实的梦。 几天转眼即逝，很快，临近周五。 周北屿在走廊上遇到今昭时，说不清什么感觉，或许是这几日突如其来的清静，让他逐渐快淡忘了那天的事情，蓦地再看见她，感触复杂。 下午课间的走廊，零星几个人，笔直的通道，两人迎面撞上，直到距离缩成一个小点。 少女的裙摆 第16节 今昭脸上带笑，眼神很明亮，擦肩而过的瞬间，往他手中塞了个东西，像是文件信封，隔着薄薄纸袋，有点硬的触感。 “周北屿，送你个东西。”她声音匆匆地响在耳边，紧接着耳际有风擦过，她飞快离开。 周北屿愣神几秒，身后有结伴的男同学走上前，疑虑地望了今昭背影一眼。 “刚才那个女生，是不是主动和你说话了？” 隔得有点距离，远远看上去，今昭像是和他靠近了一瞬，又稍纵即逝，后头的人觉得异样，又没有根据缘由。 于是只能问他。 “没有。”周北屿面不改色地说。 手里的信封被他无声放入了口袋中。 回到教室，刚好铃声响起，已经上课，周围人各自忙活着翻找学习资料。 周北屿抽出那个信封，浅黄色牛皮纸，打开，里头骤然掉落出两张照片。 正是他那天刚下来过山车的样子。 他穿着白t恤坐在长椅上，面孔苍白，眼中仓促茫然，不设防的模样望向镜头，显得脆弱无措。 周北屿呼吸骤停了两秒，很快，强迫自己缓缓恢复如常。 他不想多看，飞快把桌上照片收起来。 一股脑塞进桌子时，周北屿才发现，照片后面写了字。 黑色的字迹，秀气张扬，一如那双明亮带笑的眼睛。 ——送给病美人。 ...... 一中下周和外校有场友谊辩论赛，校内经过一番筛选比试之后，最终选定出战的是一班这支队伍，周北屿在里面是主辩手。 周五下午，他们在大礼堂演练。 今昭过去时，底下座位稀稀拉拉坐了不少人，有一班学生，也有一些外班面孔。 正值午休，正常都在教室睡觉，难得忙中偷闲跑到这里的，大部分都醉翁之意不在酒。 今昭在后排找到位置坐下，抬头看向台上的人，男生穿着蓝白相间的夏季校服，站在台上，手里没有稿子，微扬着脸，说话声音不高不低，清亮动听。 自然光线落在他脸上，白皙明净，少年俊秀得宛如另万物失色。 一场辩论下来大概二十分钟，台上几人似乎也口干累了，中途休息，下场喝水。 周北屿同他们说了几句话，然后独自在舞台侧面，看着稿件资料。 今昭手里握着瓶水，猫着身子穿过座椅，走到舞台侧边，朝他走近。 “周北屿。”她叫了他一声，不轻不重，周北屿从舞台投落的阴影中抬起头，目光平平望来。 “给你。”她把手中的水递过去，他没有接。 “有什么事？”冷冷淡淡一声，裹挟着几丝冰凉，今昭愣了下，有点难过说，“你好冷漠。” 沉默的人换成了周北屿，他安静好一会，换了个语句，“你有什么事吗？” 时光仿佛逆转，回到了他教室外面那一天。 今昭怔愣几秒，突然问他：“我上次送你的照片喜欢吗？” “不喜欢。”周北屿不假思索答。 “为什么？”她这次是真的有点受伤，话里带着委屈。 “我把你拍得这么好看。” “不好看。”周北屿莫名扭过脸。 “病殃殃。” “哦...”今昭拉长了点声音，明白过来。 “你喜欢自己威武阳刚一点。” “.........”周北屿转回脸，正视着她。 “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她慢吞吞的，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电影票，递给他，开口说，“想请你周末一起看电影。” 周北屿诡异静默了数秒，目光定在她手中那张粉色小票上，有些匪夷所思。 这种直接、老套的邀请方式，他是第一次见，但放在对面的人身上，似乎也不那么意外。 他做了好一会心理建设，不留情拒绝，“我不会和你去看电影的。” “为什么？”今昭睁大了眼睛，难过而困惑。 “我们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 “我们什么时候是朋友了？”周北屿反问，马上又告诉她，“就算是朋友，也不代表可以一起看电影。” “那怎么样才可以？”今昭问完，认真回答他理由。 “我们一起去玩，一起和别人吵架，还一起回家了，这还不算朋友吗？” 两个人好像在分别进行两段谈话，周北屿选择性忽略她后一句。 “怎么样都不可以。”他冷漠说，收起手中稿件，转身要走。 “不行。”今昭从后头叫住他，飞快把电影票塞到他手中，努力想出一句威胁的话。 “你要是不来，我就把你那张病殃殃的照片公布出去，让大家都笑话你。” 作者有话说： - 好久没发红包了！这章随机抽88小红包子~ 第14章 周六，是个阴天。 电影院门口人很多，今昭挑选的这家是整个鹤鸣市最大的影院，打通了商场二楼半层，侧边有独立电梯可以直接上去。 她买的是下午两点钟的票，近期上映的电影中，口碑最好的一部国外科幻大片。因为她听说男生都不太爱看抒情类电影，偏爱动作科幻片。 这部电影似乎很受欢迎，尤其是这个时间场次，她订票前，看到页面上座位已经被预定了大半。 今昭来得比较早，反正无事，就到商场附近转了一圈，时间还有很多，她最后在影院边上找了家奶茶店，刚坐下点好单，手机就收到了许明月消息。 【昭昭，你电影开场了吗？】 【没有】今昭坐在桌旁，低着头给她回。 昨天晚上，许明月发信息约她一起出去逛街，今昭回她，自己今天要去看电影，和朋友。 【你们定的是几点的票，正好我和妈妈也要去看电影，说不定是同一场】 奶茶上上来了，天气渐热，她点的是一杯冰饮，杯壁上冒着淡淡水雾。 【下午两点，你们在哪个影院？】她思考了下，给她回。 【哦！是看的最近新上的那部科幻片吗？听网上评价很好，我和妈妈在严和这边逛着，最近的场次是下午两点半了，估计要比你晚点】 许明月话很多，估计也是陪她妈妈逛街逛得无聊，噼里啪啦打来一长段，今昭看完回着。 【是那部，我看到评分比较高】 【太好了，那我们到时候看完还可以互相分享一下观后感】这句话后面还加了个可爱的兔子表情，今昭手指轻动，在屏幕上定住一瞬，刚想回复时，那头又很快发来。 【对啦！你电影应该要开始了吧，不说了不说了，我妈妈试衣服出来了】 【好】 今昭关掉两人对话框，拿起桌上奶茶，喝了几口后，看向屏幕右上角时间。 一点二十分钟。 她把剩下没喝完的奶茶丢进了垃圾桶，提起桌上东西，提前到电影院门口等待。 周末排片很多，陆陆续续有入场的人，相携的情侣、大人小孩、还有结伴的女生...形形色色的人经过她身旁，来往的每一张面孔都陌生不重复，今昭等得无聊，甚至闲暇观察起他们身上的穿着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短暂又漫长，今昭察觉到不对看了眼表时，才发现已经一点四十，距离开场不到二十分钟。 她给周北屿的电影票上，清楚写着影院、场次、还有时间。 绝对不会搞错。 是迟到了还是...他不来。 今昭有种想要和他确认的念头，才想起来，她根本没有周北屿的联系方式。 或许是一直以来的接触，让她隐约觉得，这次他也会如约出现，根本没有想过第二种情况。 一点五十分的时候，电影开始检票，广播来回念着她手中的场次信息，要求观众去入口处准备，四周等待的人逐渐汇聚成一条队伍，有序排队入场。 原本站满人的大厅好像瞬间空了一半，很快原本那条队伍也变得空荡荡。 检票员大声提醒最后没进去的观众，赶快抓紧时间。 两点钟，电影正式开场。 不远处还有匆忙赶来的人，一对小情侣，着急小跑着，女生嘴里不停埋怨。 “让你快点，迟到了吧，错过开场了。” “没事没事，前几分钟都是广告。”男生连忙安抚着，两人急急忙忙，走了进去。 门口骤然冷清，空气仿佛安静下来，今昭低垂着头，捏着手里的那张电影票，上面已经被她揉得皱巴巴，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前几分钟是广告时间，如果错过了，也还来得及是吗？ 她不由自主抬起脸，将目光投向了前面入口，繁华的街景，仍然没有那道熟悉身影出现。 她无意识站在原地，迟迟没有挪动步子，眼中有没有察觉到的执拗，盯着前方。 少女的裙摆 第17节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周遭一切无意识流逝，今昭挪动了一下站得发麻的腿，终于垂头，望着地面。 手里提着的那杯奶茶冰块已经全部融化，奶油糊成一团，凝结水汽顺着杯面一滴滴往下滑。 电影散场了。 里头的人鱼贯而出，有很多经过她身旁，嘴里还在意犹未尽地讨论着剧情。 又过了很久，手机震动，是许明月发来的消息。 【昭昭！电影你看了吗！真的很精彩！！我好想再二刷一遍，拍得太好了】 她看了一眼，没有回复，关掉手机屏幕，顿时漆黑。 今昭低头盯着脚尖。 或许，他是不是有事情耽误了。 如果自己中途离开，刚好错过了，那该怎么办？ 她忍不住想，怀揣着这样的念头，从中午等到了下午，直到，阴云浮来，厚重云朵盖住日光。 耳边淅淅沥沥，有水珠敲打下来，落在头发、脸上，透过衣服薄薄布料沁入肌肤。 下雨了。 夏天的雨总是来得毫无征兆，一瞬间，大雨倾盆，路上行人匆匆躲避，奔跑起来，今昭站在原地，发愣的片刻，已经被雨水兜头浇下，浑身湿透，从头发丝到脚尖都滴着水。 躲避也成了无用功，她定定在雨幕中站着，终于确定，周北屿是真的不会来了。 ...... 说不清是雨水凉还是心凉。 今昭很慢抬起手，抹了一把脸，擦掉了睫毛上的水珠。 手里湿哒哒装着奶茶的袋子被她扔进了垃圾桶，她茫然地往前走，无意识离开这里。 漫无目的游荡了许久，在来到一个路口时陡然清醒，今昭定格视线，环顾周围一圈，突然想起什么。 她用力眨了下眼睛，走到路边拦下出租车。 - 雨没有停，从窗外望去，玻璃被敲打的啪啪作响，樟树叶也在风中摇摆。 周北屿试卷写得有些心神不宁，眼睛不住往桌上手机瞟去，傍晚五点了，已经过去了一下午，无论如何，她都应该回去了。 他这样想着，定住心神，不再分心去想这个事情。 笔尖摩擦着试卷，细微响动被外面风雨声掩盖，室内很沉静，角落里的台灯散发着温暖光晕。 周北屿正凝神做题之际，家里门突然被敲响，他从中抬起头，听到了楼上邻居婶子的声音。 “小周啊，我们楼底下好像有个小姑娘在等你，听说是你同学，你要不要下去看看？” 周北屿骤然放下手中笔，起身走过去。 他拉开门，果然看见邻居婶子担忧的脸。 “好的，知道了方婶，我下去看看。”他努力镇静，面对她欲言又止的神情，又解释。 “可能是来找我拿作业的，没有我电话所以在楼下等着，麻烦您了。” “没事没事，那小姑娘好像淋了雨一身湿，你赶紧去看看吧。”她关切道，周北屿乖顺应着好，在她走之前，好像顺便想起叫住她。 “对了方婶，这件事麻烦你别和我妈妈提起，我怕她多心。” 少年面孔温和，礼貌有度，方婶完全没有多想，点头应承才来。 待她上楼，听到上面传来一声防盗铁门关合的响动，周北屿才沉下眼，拿上钥匙出门。 这片都是老式的居民楼，没有电梯，底下入户楼道统一有道深绿色防盗铁门，要靠门禁卡出入。 外来访客没有人接应的，只能被隔在外面，进不来。 周北屿一眼就看到了今昭。 她浑身都湿透了，面孔苍白，头发丝贴着脸颊，衣服布料浸水，抱臂缩着肩膀躲在屋檐下，整个人狼狈又可怜。 即便在方婶的话中有了心理准备，周北屿也不防看到她这样一副模样，就像是在大雨中淋了几个小时，意料之外的惨状。 今昭听到了耳边的一声响，老式铁门被推动发出的咯吱声，她飞快抬起头，终于见到那个她等了一下午的少年从里头推门而出。 他穿着白色短袖，额发清爽干净，肌肤仍然洁白，从头到脚散发着温暖又软和的气息。 应该是在家里待了一整天，外面的风雨烈阳不曾侵染他半分。 今昭看到他，仰起脸，本能的朝他露出一个笑。 “周北屿。” 周北屿所有质询的话都停在了嘴边，喉咙动了又动，面对这样的今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许久，他不自然垂下眸，“嗯”了一声。 “我等了你好久，你都没来，电影都结束了，我还在想，你或许是不是可能被什么事情耽误了。”今昭有点冷，但还是缓缓放下抱着自己的手，声音很慢。 “后来我又待了一会，直到突然下雨了，我忘记找避雨的地方了，一眨眼就被淋成这样。” “我终于明白，你不会来。” 她停了一会，无人说话，两人中间很静默，今昭仰着脸目光定定，望着他干净的眉眼说。 “本来我打算直接回家的，可是突然又很不甘心，于是就来到了这里。” “我过来，就是想让你看一眼，因为你没来，我被雨淋成了这样，我不能自己一个人在背后默默的受伤。” 最后她吸了吸鼻子，“好了，现在你看到了，我走了。” 今昭转身离开。 她走的背影毫不留恋，只是湿哒哒还在滴水的衣服，沉重压着她肩膀，莫名的把那具身躯显得瘦小薄弱，迎风吹来微凉冷意，周北屿看到她不受控制的，小小打了个喷嚏。 他额间一跳，说不清是哪道思绪占了上风，周北屿理智未回笼之际，话语先出了口。 “等等。”面对女孩投来的困惑眼神，他缓慢的、迟疑地说出下一句。 “你要不要先到我家擦一下。”他迎着今昭的视线，镇定道，“有干净毛巾。” 今昭是第一次踏进周北屿的家。她小心跟在他身后，打量着四周，干净整洁的房子，陈设简单，窗外有棵很大的香樟树，树影投下来，平添了几分清静。 是个不大、但是很有家的气息的屋子。 她四处看着，身体却很规矩，在周北屿进去卧室之后，便站在原地不动，直到，一条白色柔软的毛巾朝她递过来。 她一眼看到的是底下那只手，修长白净，即便是此刻简单抓着毛巾，也有种无声勾引。 今昭小心翼翼掩饰住自己的心思，接过毛巾。 她擦着头发，大脑却在放空，宽大毛巾覆在头上，发丝水份被慢慢吸去，逐渐恢复清爽干燥，狼狈没有先前那般昭显。 今昭手上无意识动作，没话找话。 “你家里没人吗？” “嗯。”周北屿低头不知在找着什么，随口应。 “那...”她感觉到气氛压抑，放下手，低垂着眼，“我感觉干的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吧。” 干净的地板上，她站着的那团，已经晕开了一小片水渍，她待的时间越长，这里会被她弄得越脏。 周北屿终于抬起了头，他好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站起身，把手中的东西递过来。 是两件，折叠好的旧衣物。 “你要不要先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他眼神很轻落在她身上示意，又很快移开，望向别处。 “是我表弟很久以前的旧衣服，放心，洗得很干净。” ...... 今昭拿着衣服去浴室换了，她关上门，刚准备脱下自己身上湿衣服时，门被人轻轻扣了两下。 “热水往左边打，可以直接用。”周北屿声音透过门板，平静清淡。 “沐浴露在架子上。” 今昭迟钝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让她在里面、洗一个热水澡？ 在周北屿家里占用他的浴室，是今昭想都未想过的事情，她呆呆发愣许久，才抬起手，缓慢打开了淋浴开关。 浸过热水的身体，乍然暖和，从头到脚，凉意被驱散。 周北屿给她拿的那套衣服很合身，裤脚刚好垂到地面，衣袖有点长，卷起来勉强露出手臂，她开门出去，恰好对上客厅周北屿望来的视线。 身后浴室热气弥漫，打开门的一瞬间涌出来，潮湿席卷着沐浴露的熟悉清香，顿时充盈整个室内。 两人隔着这片朦胧水雾四目相对，神色被模糊。今昭没有穿鞋，赤脚踩在地板上，眼睫潮湿望着他。 “周北屿，我想看电影。” 作者有话说： 下章要入v了，明天晚上八点的更新推迟到零点，然后是三章一起共九千字，感谢支持，新v前三天章节留评都送红包~ 我的文都不长，晋江app订阅二十多万字大概六块钱左右，希望大家可以还是支持正版，不喜欢也没关系下本再约~ 周周和小昭这本文过程写得艰辛，你们每天的留言就是最大动力~ 最后的最后，惯例推一下自己下本预收文，感兴趣可以戳专栏收藏一个=v= 《私藏》 她喜欢上了一个，很难喜欢别人的人。 - 偷偷暗恋他的第五年，程西听说他要去参加一个素人恋爱综艺。 她拿出生平最大的一次勇气，报了名。 庆幸的是，她拥有了能和他一起度过的一个月时光。 不幸的是，录制节目第一天晚上，他收到了全部女嘉宾的告白私信。 胆小鬼x轻微的回避型依恋者 少女的裙摆 第18节 非典型暗恋文 第15章 客厅茶几被挪开,地毯铺在地上，墙面投着深浅不一的光晕，周北屿低头站在光的影中,低头摆弄着面前的投影仪。 十分钟前,今昭从浴室走出来，同他说想要看电影。 周北屿抿唇，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见她继续道。 “这是你赔我的。” “今天没有看成的电影。” 他顿时缄默无言，片刻后，“你想看什么电影？” 外面光落下来,天空是阴沉的，雨还没停,敲打着窗台,室内陷入一种昏沉的清冷。 今昭光着脚坐在地板上,灰色裤脚长长垂落下来，盖住她大半只脚背，只露出白皙的脚趾。 周北屿调试好机器，往回走,目光从她脚上一晃而过,又很快移向别处。 他同样靠着沙发在地毯上坐下,只是身体和她间隔了一段不短的距离,两人分别背靠两边,望着面前投影落下的大片光影。 今昭选的是一部国外爱情片。 一对青梅竹马的故事。 片名叫《怦然心动》。 开头是一棵大大的梧桐树,枝叶茂盛,女孩躺在上面看天空。在这个无忧无虑的年纪,她最喜欢的有三样东西：树、自己养的小鸡、还有邻居那个漂亮的蓝眼睛男孩,她对他一见钟情。 影片画面十分清新,节奏明快，处于青春期的男孩女孩，很快爆发了无形的战争。 故事主人公朱莉发现了男生性格并不好相处，他不喜欢她的鸡蛋，搞不懂她为什么会坐在树上，他只觉得她处处怪异。 她开始觉得，他的蓝眼睛或许和他内心一样空洞，怎么会有人不把别人对树和鸡的感情当回事呢？ 电影节奏平缓日常，今昭却看得目不转睛，客厅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电影对白偶尔响起耳边。 她不由自主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周北屿屈腿坐在那，一只手随意搭在上面，眼睛看着屏幕，莫名的认真专注。 她静静看了几眼，转过脸收回视线。 雨水沙沙，屋里只角落亮着一盏昏黄台灯，一半自然光线自窗外投进，一半仿佛提前入夜。 空间奇异变得惬意舒缓，一个安静的下雨傍晚。 “你也觉得这个女主角奇怪吗？”今昭突然出声，话语轻浅在空中回荡，她没有看周北屿，目光依然落在电影上。 “不奇怪。”周北屿手边放着一罐可乐，他捏起罐子轻抿一口。 “她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和她设想中不同的答案，今昭沉默，没再说话，电影静静放映，来到了后面，小女孩朱莉最爱的那棵梧桐树即将要被砍掉。 她用自己抗议，爬上了那棵树的枝干，在工人们的虎视眈眈下，用身体死死抱住。 但是最后，这棵树还是被砍掉了。 影片结尾，男主角来到了朱莉庭院，亲手为她种下了一棵小小的梧桐树苗。 两人跪坐在草地上，为这棵小树苗压实土壤，他们头抵着头，两只手交叠在了一起。 这一幕和电影中映出的四个字契合在了一起。 怦然心动。 舒缓的英文歌曲回旋在空气中，窗外投落的光线又暗下去一寸，电影放映结束了。 谁也没有先开始说话，周围陷入不知名的静谧，最终还是今昭，望向周北屿。 “我觉得朱莉勇敢又聪明，反倒是男主角，心智并没有她那么成熟。” “嗯。”周北屿随口附和，把空的可乐罐捏扁丢进了垃圾桶。 “电影挺很好看。”今昭说，“谢谢你今天的款待。” 周北屿没答，抬眸望向窗外，很快听到他说：“雨停了。” 她顺着他目光望过去，果然，不知何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住，耳边细听察觉不到声响。 “我该走了。”今昭顺应站起身，同他告别。 “我送你下去。” 她穿着旧的、很明显的男士长袖长裤，湿衣服被装在一个袋子里，提在手上。 整个人看起来，非常不适合出门。 周北屿拿了伞，同她一起出去，两人下楼，外面已经亮起路灯，空气湿冷，雨早就停了。 “已经不下雨了。”两人并肩穿过那条巷子，两边依旧是居民楼围墙，墨蓝天幕，月亮浅浅一弯，挂在角落。 地面还是凹凸不平，下了雨，便积起水坑，今昭走得很小心。 “你为什么还拿着雨伞？”她说话时余光看向了周北屿手中，他察觉，淡淡解释。 “以防万一。” 安静夜色，两人不紧不慢走到了路口，光照了进来，时间仿佛转换回到了她仓促逃跑的那个晚上，她在这里遇到了周北屿。 那时站在台阶上的那个男生，此时在她身旁。 夜里的街道比起白天多了几分了冷清，时不时有电单车和行人路过，商店门有些开着，旁边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依旧明亮照着灯，两人站在台阶前静静等候着出租。 大概过了有好一会，一辆空的出租车终于路过，周北屿伸手拦下，给她拉开了后座车门。 他看着坐进去的今昭，唇动了动欲说什么，最后还是抿成一条直线。 后面有其他车辆催促鸣喇叭的声音，他把手中雨伞递给她，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周北屿合上了车门。 司机启动车辆，外边风景在往后退，今昭回头，看到仍站在原地的他。 灯影霓虹，少年高瘦挺拔，在夜色下，依然夺目。 - 六月终章，伴随的是期末考。 时间走得慢吞吞，终于也正式迎来夏天，温度与日俱增的升高，彻底告别了长袖，随处可见夏季校服，简单清爽。 肢体的接触不可避免，少了布料的阻隔，偶尔不小心碰到男生外露的手臂，总叫今昭从心底涌起一阵抵触，情绪无止境下落，陷入低沉，整个人越发阴郁。 她更加不爱说话，习惯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睡觉，喜欢待在没有人的地方，许明月也不敢太过靠近她，怕有打扰冒犯到什么。 江照辉也是这样，一次下课，她从洗手间回来，正巧江照辉和几个男生在走廊放风，看见她，闲闲挑眉打了声招呼。 今昭连眼风都没有扫去，径直越过他离开。 江照辉在后头纳闷，和盛风一嘀咕，大概了然，她每次的“敏感期”又来临了。 临近考试，各科老师开始发力复习，试卷作业不要命的往下发，各种公式字母看得人头大。 今昭勉强做了会，直接放弃，对着黑板发呆。 “昭昭，快考试了，你要是再不复习，到时候就完蛋了。”一旁许明月见了，忧心忡忡，还是忍不住倾身过来提醒。 “我不会做。”今昭放下手中的笔，眼中沉郁。 “你哪道题不会，我帮你看看...”许明月说着，探身过来，看见她试卷上那堆物理密密麻麻的公式之后，话语定住，须臾，咽了咽口水，小声。 “昭昭，物理我们课代表最精通了，要不我去找他给你问问？” “不用了。”今昭垂眸，低声道。 “那...你有没有学习比较厉害的朋友，可以和他请教一下。”许明月为难，这么久的同桌相处，大概摸清了她的性格，最后只能想出这样的方法。 今昭愣了愣，很久，摇摇头。 “没有。” 她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过周北屿了。 看电影已经是一个多星期前的事情，回来后，两人便没了联系。 今昭觉得那天的氛围，很奇怪，她有点开心，又有点不开心，想不明白，于是遵循着内心最直接的声音，没有再去主动找他。 可是，现在快要期末了。马上，就是暑假来临。 放了假，两人更加见不到面， 最起码，也要要到他的联系方式。 今昭念及此处，不由感到挫败，没想到处心积虑了这么久，竟然连周北屿的联系方式都没加到。 中午食堂，许明月和今昭面前各自放着盘子，相对而坐。 她没什么胃口，筷子挑着饭，咀嚼半天， 今昭想了一上午，也没想到什么合适办法，她出神，把目光不由落到对面许明月身上。 人声嘈杂，音量被掩盖，显得轻而模糊。 “昭昭，你在发什么呆呢？”许明月看她筷子半天不动，不禁问。 “你知道我们班，有谁有周北屿的联系方式吗？” 今昭第一次开口的时候，许明月没听清，“啊”了几秒，才琢磨着理解意思，马上又是加大音量的一声。 “啊？——” 她叫出口，立马环顾打量四周，确认没引起注意之后，才小心凑过来，低声同她道，“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今昭往嘴里塞了口菜，含糊过去：“我找他有点事情。” 好在许明月并没有执着追问，只是压低了声音，“我们班怎么可能有人有他的联系方式，他好像不加女生，听说他们班很多人都没他好友。” “要是他的联系方式轻易传出去了，那手机不得被消息堆积爆炸。” 许明月说完，眼神望着她，语重心长，“昭昭，这么多女生想加周北屿都没成功，你还是想想换个目标吧。” 少女的裙摆 第19节 “我们学校不错的男生也挺多的。”她委婉建议，显然误会了，今昭默了片刻，重新动起了筷子。 “吃饭吧。” “明月。” 许明月呆怔许久，才从这个“明月”的称呼中反应过来，她睁大眼睛，下一刻闪闪发亮。 “啊！”她突然大叫了一声，今昭被吓到，拿筷的手都顿住。 “怎么了？”她茫然抬头，看见许明月满脸兴奋。 “昭昭！从今天起我们也是互相有昵称的好朋友了！” 今昭一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许明月就渐渐地只叫她名字最后一个字的叠字，听久了养成习惯，刚才顺口就省略掉姓叫出她的名字。 她抿了抿唇，有点不自在，不太习惯这样的交往。 今昭埋头下去，声音含糊，“吃饭。” - 沉闷的午后，课间安静。 周北屿是在从教师办公室出来后看到今昭的，她站在走廊上，探出半个身子，不知道在看底下什么东西。温度已经有些炎热，她依旧穿着校服长裤，白鞋子，蓝色裤管笔直匀称。 她明显等候在那，一偏头看到他走出来，眼神立马亮了亮。 她冲他用力招了招手，待走近，照旧叫他的名字。 “周北屿。” 她今天整体状态都和那个雨天不同，或许是在学校，身上多了几分生气和明亮，不再那么死气沉沉。 周北屿停下脚步站定，在和她还有小半米距离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他面色沉静问，看不出喜怒。 今昭眨了眨眼，忍不住嘴角上扬，几丝狡黠，“这还不简单，我问别人要了你们班课表，你是物理课代表，我只要下课来办公室碰一下运气就行了。” 她目光落在他身上，明显心情不错，“今天运气很好。” 周北屿把“难道你经常来”的问话咽下去，换成了克制的询问，“有什么事？” “没事不可以找你吗？”今昭偏了偏头，显然逗弄，周北屿不予搭理，径直越过她往前走。 “不可以。”他丢下三个字，听到身后追来的脚步声。 “其实我是有个很重要的事情，难道你没有发现吗？”周北屿步伐很快，今昭想要追上他得花点力气，说话声音微喘，终于在他身前拦住了他。 周北屿顺从停下脚步，黑眸静静看她。 换做旁人，早就被他这副态度吓跑，但今昭习以为常，站定调整了几口呼吸，才组织了下措辞开口。 “作为朋友，我们竟然连一个联系方式都没有。”她郑重其事，一板一眼说出这句话，没有任何的扭捏和不好意思，更加好像察觉不出自己的借口生硬。 周北屿再度从她身旁擦过，收回视线，“我们什么时候是朋友了？” 两人一前一后在走廊上，今昭费力跟上他步伐，同他说话。 “怎么不是了？”她把那天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我们一起看了电影，一起去游乐园玩，还互相送对方回家，怎么不是朋友了？” “朋友也不是一定要有联系方式。”周北屿神色不变，四平八稳说。 “............”今昭忽视了他糊弄的水平，语塞了会，才重新找到理由。 “但是，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是有联系方式的那种朋友呢？” “为什么一定要是。” 周北屿像是在和她说绕口令，轻飘飘的语气让她耐心消失殆尽，今昭停住步子，伸手一把扯住他衣角。 “我不管。”她定定盯着他，加重语气。 “你今天要是不给我，我就不走了。” “.........” 这下沉默的人换成了周北屿。 他眼神垂下，落在紧攥着他衣角的那只手上，明显用了力气，衣服布料都拧成一团，她还往指间用力绕了绕。 周北屿头疼，总不能直接硬生生掰开她的手，况且，他仍然避讳同她的肢体接触。 他抬起眼，警告：“今昭。” “在。” “放开。” 她抿唇不语，执拗看着他，那双灵动的眼，莫名亮得惊人。 周北屿不自然移开了目光，低声重复：“放开。” “马上要暑假了。”不防，她突然放低了音量，说，“我没办法找到你了。” “总不能天天去你家等着。” 上课铃响起了，刺耳的铃声传遍整个校园，走廊上方隐约有慌乱脚步传来，让人心头也骤然慌张。 周北屿默了一瞬，才开口：“你找我干什么？” 预备铃响之后的周围，无比安静，今昭被这个问题难住，各种理由在心上浮现一遍，终于，从中找到一条。 “我听说你物理成绩很好。”她急中生智，语速慌忙。 “我想有空的时候，顺便和你请教一下题目。” 周北屿彻底陷入沉默，显而易见蹩脚的借口，从她嘴里说出来，越发的欲盖弥彰。 他静了半响，最后还是报出了一串数字。 “好了，松手。” “等等！”今昭还在急忙背诵，掐着手指重复了一遍，不忘同他确认。 “是这个对吗？！” “嗯。”周北屿挣脱她，走得头也不回。 ...... 夜里，墙上挂钟指向晚上十点，半开的窗户，飘来淡淡樟树清香，沁人心脾。 今昭坐在书桌前，拿着手机，在框中再度输入白天记下的那串数字，页面跳转，出现一个冷淡的黑色头像，昵称是一个单字母，z。 底下几栏点不开，可见资料就这么多，他还没有通过她的好友验证。 今昭回去上课后就加的他，一整个白天过去，晚上也走掉大半，马上要迎来新的一天。 她没忍住，又添加了一遍好友验证。 今昭一遍遍刷新界面，大概有过了两分钟，好友那栏突然跳出了新的对话框，那个黑色的冷淡头像出现在她的对话中。 她眉间一喜，顾不上打招呼，率先点开那个黑色头像，打开个人资料。 空间那栏处于开放状态，仿佛是他的世界在朝她招手，今昭咬了下唇，克制心情点进去。 一整页，寥寥几条，两下就滑到了底，除了分享解题思路，就是学习视频。 “............” 今昭雀跃的手指顿住，只剩下满怀失望和气馁。 【周北屿】她返回到对话页面，在键盘上一个个敲字。 【你就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大约有半分钟。 那边回：【？】 一个问号。 今昭把他空间截图发过去。 【除了学习，就没有其他的了吗】 这次那边过了好久，才给她回了一句。 【不要随便偷窥别人的状态】 【.........】 今昭关掉手机，干脆利落结束掉两人对话，不再回复。 ——她、也、是、有、脾、气、的。 时间飞快而过，校园里合欢花争相盛开的时候，期末考正式来临。 今昭照旧稳定发挥，试卷空了大片，收卷老师看了，都免不了在她脸上多打量几眼，最后一堂课是赵明冉监考，他拿着她卷子摇头叹息，考完后，还把她叫到了办公室。 隔着一张桌子，他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才抬起头，叫她。 “今昭。” “我知道你家里情况，你姨父和我通过好几次电话，让我对你多加上心，说你是个聪明孩子，就是学习态度有问题...” 他说到这里，今昭已经听不下去，忍不住打断：“老师，如果你要讲的是这些，我就先回去了。” “你这个孩子——”他皱眉，明显不满。 “不管怎么样，人生是自己的，你们这个年纪，想要对自己未来生活拥有更多话语权，最简单的途径就是学习。” “没有必要为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影响自己。” 今昭垂下眼，静静的，许久，“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赵明冉见她这样不由产生一种无力，每次谈话都是以今昭道谢收尾，但是过后该怎样还是怎么样，分毫没有影响到她。 他念及此处，重重叹了口气，摆手，“那你回去吧。” “自己好好想想！”在她临出门前，还是没忍住又冲她叫了声，今昭没回头，关上门离开。 考完试，暑假正式来临，关了一学期的学生就如同出笼的鸟儿，每天班级群都能看到大家热聊，约饭、约着一起出去玩， 少女的裙摆 第20节 许明月也约了她几次，两人一起去吃饭逛街看电影，除了盛风之外，今昭少有和人这么结伴出去玩过，体验新奇，但依旧抵不过商场拥堵的人流。 许明月后来再约她，她就只能委婉拒绝。 “今天可能不去了。” “嗯，天气有些热，不太想出门。”她贴着听筒，轻声说着，听到许明月在那头失望挂断，今昭收起手机，叹了口气。 “怎么？你那个女生朋友又约你？”正好盛风在对面厨房收拾食材，听到她讲电话全过程，挑眉问。 “嗯。”今昭情绪微微低落，低着头。 “你对她倒是耐心挺好，好脾气。”盛风话里带了几分怪模怪样，听着像是吃味，今昭不禁抬头，偏过脸认真问。 “盛风，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怎么可能？！”盛风剁排骨的刀震到案板上，重重一响，他出声反驳。 “哦。”今昭还是那副提不起劲的样子，整个人趴到了桌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发呆。 今晚的菜单是板栗排骨汤、芦笋虾、还有一道油焖茄子。 是今昭点的菜，这个季节芦笋已经很少了，盛风跑了好几个超市才买到。 她缺乏生活常识，看到盛风大汗淋漓进来，才知道这件事。 “盛风。”今昭突然出声，“你会不会觉得照顾我很辛苦？”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生活自理，我有什么辛苦的。”盛风头也不回说，在虾仁下锅的噼啪声中，又传来模糊不清的一句。 “这不是我欠你的吗。” ...... “你那个心动男嘉宾，最近怎么样了？”餐桌上，盛风盛着碗问她，像是随口一聊。 “没有怎么样。”今昭闷闷戳着碗里的饭，“消失了。” “？”他诧异扬眉，“消失了？” 过了两秒，反应过来，拉长尾音“哦”了声，“你是说他不搭理你了。” 今昭停住拨饭的动作，生气瞪他，“盛风，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她一字一顿：“食不言寝不语。”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傻子。” 盛风：“？” “不是哑巴？” “有自知之明就好。”今昭说。 “我就不用说得这么直接了。” “.........” 吃完饭，盛风收拾完厨房回去。 拎着垃圾袋临走前，让她检查关好门窗，天气预报说今晚可能会下雨。 下雨。 今昭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个下雨天。 她趴在床上，下巴压着枕头，打开手机。 某个黑色头像。 两人对话还停留在前天，她问他暑假准备做什么，他回了两个字，学习。 然后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新的消息。 今昭慢慢敲着手机，在对话框里删删打打，最后还是一股脑全部删除。 她滚下枕头，拉起被子一把蒙住脸。 大概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却是个大晴天，透亮的金色光芒笼罩大地。 今昭撑伞从公交车下来，面前蓝色路牌上写着榆水巷三个字。 她沿着斜坡，不疾不徐往上走，那把雨伞被她打开，撑在头顶，黑色的长柄伞，在太阳底下，有种莫名的诡异，来往路人都不由把目光投过来，短暂停留。 今昭的脸被巨大的伞面遮住，只露出一截细腻雪白的下巴，窥不到真容，对方便索然收回视线。 她一直撑伞走到了周北屿家前面的那条巷子口，上午时分，日头愈发大了，黑伞打在头顶，吸去不少阳光，今昭整个人笼罩在伞底下，百无聊赖望着前方发呆。 小学时学过一篇课文叫守株待兔，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那个猎人，耐心等待着那只兔子。 大概过了一个钟，兔子终于出现了，周北屿提着垃圾袋，从巷子出来，他穿着黑色t恤和短裤，脚上是拖鞋，宽松舒适的家居服，即便松松垮垮穿在他身上，也有种干净好看的味道。 今昭站在那儿不算低调，毕竟大太阳底下，一把大大的黑伞，足以引人注目。 周北屿一出来，目光就看到了她。 他神情本能轻顿，微妙的发生了一点变化。 “你来干什么？”把手中袋子丢进垃圾车内，周北屿走过来，平声问。 “给你送伞。”今昭的借口早已找好，动了动手中黑色雨伞示意。这是那天下雨时，周北屿塞到车上给她的那一把。 周北屿停顿了下：“不用特意送过来。” 说完，他朝她伸出手，“给我吧。” “可是我刚刚来的路上改变主意了。”今昭往后退了一步，自己和雨伞都同他隔开一点距离。 “我在太阳底下等了好久，又热又累，你总是不回我消息，我联系不上你。这把伞，就当是送给我的补偿吧。” 周北屿听到这番话，静默了许久，他先是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自己有没有错过她的信息，确定没有之后，抬起眸，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 “可以。” “雨伞送你。” “那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今昭随即笑了，眼角轻扬，灵动狡黠。 “我请你吃饭吧，周北屿。” 周北屿当然不可能配合她这蹩脚的伎俩，他直接转身，往家中走去，拒人千里之外，冷若冰霜。 “不用了，我一般在家里吃。” “我于心不安。”今昭撑伞跟上他。 “大可不必。” “要的。” “别跟着我。” “我也走这里，顺路。” “.........” 周北屿终于败在了她死缠烂打之下，不禁停住脚步，偏头，眼神冷淡看她。 “今昭。”他再次径直称呼她的全名。 “适可而止。” “其实，我今天是有事情想找你帮忙。”今昭表情顿时一变，嘴角轻抿，眼角往下垂。 一副可怜的样子。 “我暑假作业不会写。” “已经很多天了，空在那里，我找不到人来帮我了。”她抬起脸，眼里无声委屈。 “我只有你一个学习厉害的朋友。” 在漫长的沉默之后。 今昭再一次登堂入室。 周北屿用钥匙打开门，屋内清凉的风一瞬间扑面而来，今昭微闭眼感受了下，整个人蔫蔫的。 “我觉得我好像中暑了。” 周北屿看着她把手中雨伞俯身放在玄关处的动作，冷静说了句。 “黑色吸热。” “嗯？”今昭茫然抬起头。 他垂眸，看着她苍白的脸，重复，“黑色吸热，你打着这把伞，只会更热，没有任何遮阳效果。” “.........”今昭默然许久，语气平静道。 “你看，学渣果然连基本常识都没有。” “.........” 周北屿进门后，径直去了房间，今昭又被落在原地，但她已经不复之前的拘谨，自来熟般打量着房子。 上次为了放投影仪挪开的茶几已经恢复原位，地毯仍旧是原先那张，今昭走过去坐下，双手放在茶几上试了试高度。 “这是我上学期整理的笔记。”正研究着，周北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把手里一堆资料放到了她面前，足足到她下巴这么高，今昭愕然住，半响没回神。 “你哪门科目薄弱就先看哪个。”周北屿吩咐着，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门。 “喝温水还是可乐。” “可乐。”今昭咽了下喉咙道。 周北屿拿着两罐可乐再度走过来，在她斜对面坐下，手指拿起那堆笔记。 “听你上次说物理不会？”他淡声问，一副要认真教她的样子，今昭头皮发麻。 “是...”她从齿间憋出回答。 “作业带了吗？”周北屿偏过脸，眼睛注视着她，莫名让她感受到一阵凉意。 今昭点点头，说出两个字“带了”，随后打开自己带着的包包，从里头抽出准备好的物理作业。 她把试卷平铺放到茶几上，小心抬眼看他。 少女的裙摆 第21节 周北屿拿起试卷，从上头扫过，空白崭新的痕迹，无人动过。 他把卷子重新放到她面前，敲了敲底下桌面。 “你先把会做的做了，不会再问我。” 周北屿说完，抽出了自己的资料，做题复习了起来。 空气寂静，温度冷凉，今昭嘴唇干巴巴，本能打开桌上可乐喝了口，凉意划过喉咙，干燥不适勉强被缓解。 她抓起笔，望着空白的试卷，大脑也一片空白。 该怎么婉转又不失体面的让他知道，自己一道题都不会呢...... 今昭双目放空，陷入自己思绪，从外面看来，就像是在发呆。 另一边，周北屿刚解开一道题，抬起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视线从她发怔的脸落到底下空空如也的试卷上，感到太阳穴一阵疼痛。 “咚咚”周北屿手指曲起轻叩了两下桌面，唤醒今昭游离的思绪。 “你在发呆吗？” “啊。”今昭陡然转过头，呆呆同他对视两秒，紧接着，双手捂住脸低头，痛苦泣声从手掌底下传来。 “对不起。” “我一道题都不会做呜呜呜。” 周北屿猝不及防，突然面对她这样的一幕，面上闪过怔愣茫然，片刻后，不自然抿了抿唇。 “你平时都学哪去了。”他停顿，缓和了一下语气，又低声，“不会就算了。” “我教你。” 今昭听到最后这句话，如蒙大赦，吸着鼻子抬头，整个人还是满脸哭丧的表情。“好。”她可怜巴巴地说，“那麻烦你了，周同学。” 听到这个新称呼，周北屿神情微不可察顿了下，接着接过她手里试卷。 “那我们从第一题开始，这其实是道很简单的基础题，你翻一下我做的这个笔记...”他讲题时的语气很平和，没了往日难以接近的冷意，说话间，翻开了自己的笔记本，上面字迹整齐，笔锋利落漂亮，今昭不自觉看入迷。 她顺着他手指在本子上示意，身体不由自主朝他靠近，两人在讲题和做题间，氛围不知不觉变得融洽。 相比于物理老师，周北屿对知识点深入浅出的讲解，更加让她容易理解，今昭受教连连点头，很快便把上面选择填空题做了大半。 大概是她态度认真，看得出是诚心来学习的，周北屿面色稍缓，逐渐放下戒备。 “这道题也是同样的题型，方法就和上面的一样...”他指向之前的题目，今昭忍不住凑近看，两人的头逐渐靠到一起，谁也没有察觉。 “只是这里换了两个量，你按照相同的方法再试一下。”他说着抬起了头，眼前猝不及防划过一撮头发，细微痒麻的触感从他脸颊擦过，让周北屿胸口不受控制跳了下，他本能后退，同她拉开距离。 “怎么了？”今昭迷茫抬起脸问，然后看到周北屿飞快摇头，“没事。” “你快做。”他催促，今昭点了点脑袋，“好。” 她说着，低下头重新做题，纸笔摩擦的沙沙间，一阵燥热的风吹来，今昭写了半天早已口干，随手抓起桌上的可乐喝了口。 刚放下，突然觉得旁边异样安静，她转过脸，看到周北屿眼神怪异盯着她。 “...怎么了？”她大脑空白，无措地再度问。 四目相对，周北屿明显放缓了呼吸，他缓缓移开眼，目光落在桌上，克制隐忍地说了句，“...你刚才喝的是我的可乐。” “......？” “？？？？？” 今昭顺着他的目光落在桌上可乐处，再不自觉移到拉环开口那里，边缘还残留着淡淡褐色饮料，是她刚才碰过的地方。 下一秒，她联想到什么，脸瞬间涨红，滚烫得像要爆炸。 作者有话说： 什么间接接吻梗我最爱了tvt 电影描述“他的蓝眼睛或许和他内心一样空洞...”这句来自怦然心动影评，侵删。 这章留评都有小红包~下章也是，然后照旧零点更新 第16章 久久无人说话,两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怔住了，彼此缄默，今昭受到巨大冲击的同时,心中涌起一阵淡淡的怪异和不适。 太近了。 这样的程度,似乎，超出了她的心理界限。 今昭本能后退，手撑在身后地板上，无意识咬下嘴唇，“不好意思，我没注意。” 周北屿眼神依然奇怪,从她退后的手上扫过，收回视线,声音淡淡的,“没事。” 他站起身往厨房走,随手拿起杯子，往里面倒了半杯凉开水，仰面饮下。 喝完，他想起什么,转头朝她望来：“要喝水吗？” “...不用了！”今昭抓起包起身,低头整理着桌上作业试卷,连忙告别。 “我先回去了,谢谢你今天教我写作业。” “嗯。”周北屿应声,看着她手忙脚乱收拾东西,拎着包离开。 一阵轻风刮过,整个室内归于平静,半开的窗户外树影摇曳,周北屿端着杯子倚在厨房,垂眸，静静陷入沉思。 已经是中午，阳光正盛。 今昭一出楼道，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气熏得满脸燥热。 身体里好似有鼓点在敲，莫名的像着了火。 她匆忙走出这条巷子，直到道路开阔，流动的风扑来，浑身血液才冷静平复不少。 今昭看到旁边那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脚下拐进去，走到冷柜前，拉开门从里头拿出一瓶冰的矿泉水。 丝丝冷意从凝霜的外壁传到手指，今昭仰头喝了口，在嘴里漱了半天，最后脑中出现周北屿的那张脸，那口水不知不觉就咽下去了。 她脸上感觉到热意又重新慢慢爬了上来，今昭觉得自己有点头昏脑热，她慌忙到路边打了辆车，报出了盛风网吧地址。 下车到那边时，网吧里正吵闹，江照辉和几个男生坐在一起联机打游戏，边敲键盘边叫嚷着，收银台后，盛风拿着一把螺丝刀蹲在地上拆主机。 今昭走过去，有气无力拉开椅子坐下，手撑着台面发呆。 “怎么了？”他拨冗瞟了她一眼，埋头继续修理着电脑。 “今天中午吃什么？”今昭恹恹问，盛风用力扳着扳手，螺丝配件哐当作响，“盛世牌手工鸡蛋面。” “挺好。”今昭双手托腮，消沉道。 盛风特意抬头瞅她，“又受什么刺激了？” “别管我。”今昭说。 “.........” “翅膀硬了。”盛风淡淡点评。 她转过头看他，生无可恋：“我的意思是，不用管我，让我一个人发呆待会就行。” “行。”盛风说着低头下去，专心鼓捣着手上零件，今昭戴上耳机，屏蔽掉外界声音。 中午在这边吃了面，盛风牌，江照辉他们作为熟客，一人蹭了一碗，只不过只有她一个人的碗里卧了个荷包蛋。 江照辉直骂他偏心，盛风哼笑，“本来也不是给你们做的。” 话语引起一片嗷叫，今昭被吵到耳朵，端着碗自己走到了边上，蹲在椅子旁一口口慢慢吃着。 午后闷热，她额上起了薄薄一层细汗，脸颊发红，一碗面见底，心情却慢慢恢复平静，之前的事情成了一个过去的小插曲。 今昭端起空碗站起来，送到厨房，和盛风告别。 “我回去了。” “不再玩会？”他在压着江照辉他们洗碗，闻言抬头问。 “人太多。”今昭往大厅方向指了指说。头顶吊扇呼啦吹着，她汗湿的头发黏在皮肤上，过分白皙。 少女美得浑然天成，像山野间一株静静盛开的昙花，纯净到极致的美丽。 “去吧。”盛风低下眸，出声。 翌日，一大早。 周北屿就被外面楼下的叫声吵醒。 他家住在三楼，底下是个空阔的院子，平地上种着不少树，一眼望去，老旧又清幽。 老式的楼房低矮，他房间在外侧靠窗，因此有东西砸上窗台边沿时，他很快被从梦里叫醒。 隐隐约约的，听见有道女声在叫他名字，连名带姓的周北屿。 他额头太阳穴突突跳着，周北屿飞快掀被下床，走到窗边用力一把推开窗户。 往下一看，果然有个女生在仰头往他房间窗台扔着小石子，见到他探头出来，脸上露出欣喜开心的笑。 “周北屿——” “别叫了。”他沉着脸，一把重重关上了窗。 客厅挂钟指向九点钟，方琴才去上班没多久，周北屿到厨房，刚倒了杯水抵到唇边，家中门就被从外面轻敲了两声。 他走过去，面无表情拉开门，眼下微微青黑，沉沉瞪她。 “啊。”外头今昭看见他，目光下滑，定在他青黑的眼圈上，然后轻吸了口气，“你昨晚熬夜打游戏了啊？” 周北屿：“？” 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一下能猜得这么准，身边所有人都没发现的秘密，被她一言戳破了。 他忽视掉这个让人心头不适的巧合，往里走。 “你妈妈今天还是不在家吗？”今昭熟门熟路换鞋进来，探头四处看。 “白班。”周北屿接着把刚才那杯水喝完，抬头瞥她。 “你不是都打听过了吗？” 少女的裙摆 第22节 “额...”今昭稍微尴尬，然后干笑了两声。 “楼上的阿姨和你说了啊。” 周北屿没理她，还是昨天的事情，他傍晚下楼，遇到了出来散步的方婶，她一见到他，就上来拉着他说，上次那个小姑娘又碰到她了，还好奇问了他家大人的事情，她就简单提了两句。 说到后面，她眼中藏不住八卦，周北屿头疼，想了好一会借口，才把她弄出来的烂摊子收拾回去。 念及此处，周北屿低声警告：“以后不要再随便来我家。” “找你请教题目也不行吗？”今昭坦坦荡荡说，打开自己身上背着的包包，“你看，里面都是作业。” “我不是你的辅导老师。” “那、你是我的朋友吧？好朋友一起玩也不行吗？” 她的歪理一套比一套多，又不知道哪来的信念，奇异坚定，周北屿每次都被击垮在她的执着下。 他没说话的时间，今昭已经熟练坐下，整理空茶几，把包里的试卷拿出来，“昨天做到了第十四小题，今天做解答。” 说到这，她苦巴巴抬起脸看他，“解答题太难了，我从来没有做出来过。” 周北屿放下手中杯子，沉默地从书柜上拿出学习资料，在她对面坐下。 “我只教你到十二点。” “啊？”今昭怔愣，不可思议。 少年眼眸清冷瞥来：“还有两个小时五十分钟。” 她立刻抓起笔：“我马上就写。” 一个教一个听，无声融洽，时间过得飞快，今昭中途察觉到口渴想要喝水时，环顾一圈才发现桌上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她本能一顿，想起了昨天的事情。 “发什么呆？”周北屿抬眸提醒，今昭握了握笔，小声说，“我累了，可不可以申请休息一下。” 周北屿起身，去厨房喝水，今昭趴在桌子上，望着他的背影没话找话。 “你知道吗？好朋友之间，一般都有专属昵称。” “就像我有个女生朋友，她就叫我昭昭。”今昭着重强调了“昭昭”两个字，直接暗示。 周北屿神色自若地收拾杯子，像是没有听到。 今昭干脆明示，“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周北屿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她又自言自语式的商量，“同样，我也要给你取个昵称，叫什么比较好呢？” “周北屿，北屿、北屿...”她念叨着，突然声音一亮，“我叫你小周怎么样？” 少女音色圆润，尾音带着雀跃的上扬，双眸明亮，仿佛发现了什么特大的好事情。 周北屿脸色漠然：“我拒绝。” “好吧。”今昭一脸失望。 不知不觉，两张试卷就见了底。 十二点整，今昭准时被周北屿赶出家门。 她背着包，双手扒拉这门框，贼心不死，“你不送我下去吗？” “上次都送了。” 周北屿站在门内，冷漠垂眼俯看她，“上次是上次。” “可是你们家楼道好黑，我有次下去的时候差点摔倒。” 正午十二点，太阳明晃晃，即便楼道采光不足，但也没到不可视的程度。 周北屿一动不动，静静看着她，对视之下，今昭败下阵来。 “你真的好冷漠。”她低着头，转身。 “我走了。” 今昭转过头，紧咬嘴唇，脚下慢吞吞往楼梯挪，心中却万分焦急。 今天补课的全程，周北屿都同她距离着十万八千里远，她别说接近，连碰他一根手指头都艰难。 今昭沉浸思绪，下楼时，没注意脚下一个错位，直接踏成楼梯两阶，整个人措手不及摔下去。 “啊——” 她本能惊慌叫出声，身体一歪，重重坐在地上，手撑在楼梯水泥平面，摩擦得火辣辣的疼。 背后书包从肩上滑落，一身冷汗，今昭狼狈地慢慢坐直起来，听到上面重新传来的开门响动。 “怎么了？”周北屿声音出现在上方，带着询问，今昭宕机的脑子慢慢转动，才仰起脑袋看他。 “我不小心摔了。”她额上有汗，脸颊薄红，狼狈的姿态不似做伪。 周北屿皱眉，走下来，“严重吗？” “应该不算严重。”今昭说着，自己主动扶着旁边楼梯扶手站起来，只是起身时却不禁踉跄了下，轻“嘶”了口气，露出疼痛的表情。 “没摔到哪里吧？”周北屿往她身上查看几眼，见今昭左脚一直踮着好像不受力的模样，于是在脚旁蹲下来，打量着她露出的脚踝。 她皮肤格外白，就连脚踝也不例外，雪白的肌肤上此时浮现着几缕红痕，辨不清到底有没有扭到。 周北屿抬起眼，脸庞微仰看她，“我按一下，疼你就说。” “好。”今昭微愣后，点头。 得到首肯之后，他手指触上她肌肤，温热的指腹按压着脚踝，第一下，今昭没反应过来，还是周北屿问她。 “疼吗？” 她连忙“嘶”了一声，往后缩回脚，眼角微红点头，“疼。” 周北屿眉头深深皱起，目光放在她身上，含着打量，“还能走吗？” 今昭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没舍得放过这个机会，轻轻点了点头，又飞快摇了下。 “我试试。” 她紧扶着扶手，试探伸脚往下走，只是在触地时，身形禁不住摇晃了下，露出了疼痛的表情，为难看他。 周北屿目光往下，落在她的那只脚上，表情冷沉，一脸严肃，他沉默地站定许久，最终还是妥协。 “我扶你下去。” 他抓过今昭一只手，放在自己肩上，然后身体微微倾下，提拎住她另一只胳膊，把她重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就这样带着她往下走。 少年气息一瞬间扑面而来，两人离得极近，近到她一转过头，就可以看见周北屿脸上细小的绒毛。 他身上气息很干净，闻不到任何杂质，只有阳光和洗衣皂的味道。白皙的皮肤和漆黑的眼睫都与她近在咫尺。 今昭细细感受了一番自己的反应，离奇的是，她没有任何感觉，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她隔着薄薄的t恤，几乎被他拢在怀中，完全包围的异性触感。 她竟然没有任何感觉，连抵触都全无，只有淡淡的、浅浅的不适应。 是因为第一次同人这么靠近。 所以，是这种程度的接触，完全没有问题，再深一步，比如像上次可乐那种，还是会产生排斥反应。 今昭不自觉抿抿唇，慢慢摸索到了自己的心理界限。 “最后一个台阶有点高，小心一点。”耳边传来的提醒声把她游离的思绪收回，今昭抬眸，看到他们已经走了下来，前面便是楼道出口。 “我、我感觉好像没有那么疼了。”今昭转过脸，望着他小心道，脸上是忧怯和歉意，周北屿再度皱起眉，目光落在她脚踝上审察。 “刚才应该是不小心扭到了下有点疼，现在缓了会，好多了。”她语速正常，镇定平缓，听起来就像是在仔细地同他解释，周北屿面露沉思，正判别她话里真假时，下一秒，今昭又像是怕他为难，微微低下音量。 “而且，待会出去了，被人看到不太好。”今昭尝试掉挣脱他的手，自己扶着墙面往前走了两步。 “真的不怎么痛了。”她行走的动作稍微有点不自然，但整体看下来，确实已经没有太大问题。 周北屿慢慢收回手，点头，“那就好。” “我自己慢点走回去就好了。”今昭同他说，难得的体贴，“你先上去吧，没事的。” “刚才谢谢你了。” 周北屿忽视掉心头怪异，打量过她身体状态之后，还是收回视线，缓慢嘱咐。 “那你自己小心。” “好的好的。” 今昭站立在原地，望着周北屿身影消失在楼梯后，才站直身子，弯腰揉了揉自己刚才被掐了好几下的脚踝，上面红痕已经消失了，光洁依旧，她脚终于踩稳地面，复健似的轻跺几下。 嗯，还好好的，没有任何问题。 她整理了一下刚才弄乱的衣服，健步如飞，轻快地走出了楼道。 鹤鸣市夏季多雨水，晴朗多日后，突然迎来倾盆大雨，连日来的燥热被泼熄，翠绿树叶滴着水，清凉涌来。 今昭百无聊赖趴在窗台，翘着脚，双手叠在下巴处看外面雨景。 她一直不喜欢下雨天，雨天代表着阴沉、湿冷、以及挥之不去的孤独感。 但是奇怪的是，这个夏天的雨水，并不叫人讨厌。 这一个星期她都接连去到周北屿家，在他那里写作业补课之类，以及...找更多的相处机会。 周北屿依旧严防死守，她瞅准各种空子，也只是偶尔摸到一下手，或者不小心碰到他胳膊之类。 她最近新学到一个词叫男德，她觉得周北屿是男德标兵。 只是今天，去不了他家，早上的时候收到周北屿发来消息，他妈妈今天休假在家。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坏消息，今昭心情却不错。 大概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联系她。 互相联络。 他们越来越像朋友了。 【下雨了】 今昭无聊看着面前雨景，忍不住拍了张照，发给他。 周北屿照旧回复的很慢。 少女的裙摆 第23节 【看到了】 【我们家也在下/笑脸】 后面的那个笑脸，莫名的阴阳怪气，昭偏头端详几秒，大概明白，是说她没话找话的意思。 她加重了敲键盘的力气。 【你知道古代诗人为什么都常常寄托景色写诗吗？】 【？】 【此时我想给你分享的不是雨】今昭忽视他那个显眼的问号，一字一字的把自己内容敲下去。 【是我对你的思念】 【？】 那头依然扣来一个醒目的问号。 今昭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她没忍住，也扣了个问号过去。 【？】后面出现一个鲜红的感叹号，您已不是对方好友，请发送验证信息。 ？？？？？ 他把她删了？！！！ 今昭难以置信，睁大眼睛，里里外外点开他头像重新看了遍，那对她重新关闭的个人空间，再度清楚提醒她，他是真的把她删了。 今昭抿唇，用力从页面上再度拖出了他的资料，重新发送好友申请过去。 【？】 【？？】 【为什么删我？】 【周北屿你！很！烦！】 【快、点、加、我】 在她连番轰炸之下，好友申请通过了，对面只给她发来一条。 【先让我安静会】 之后，他仿佛屏蔽掉了她的消息，无论今昭给他发什么都没有回复，哪怕是无数殴打的表情包。 半响后，折腾累了的今昭终于放下了手机，生无可恋关上屏幕，整个人趴下去。 【完蛋了，我好像真的坠入爱河了】 她最后在自己空间中发了仅个人可见的一条，外加末尾一个哭脸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这章留评都有红包~ 下章也是，然后更新可能提前到中午十二点~ 第17章 今昭很有骨气的,把周北屿也给屏蔽了。 她独自在家，一整天看了三部电影，打了两部单机游戏,还把班级群999+的新消息从头到尾都刷完了。 窗外光线不自觉一点点下沉,黑夜侵入进来，房间变成了自然的薄暮色。 原本明亮的空间逐渐变得模糊，柜子高大的阴影投下，更显诡谲。 今昭扔掉手中游戏手柄，往后一躺睡在地毯上，仰面看着天花板。 投影仪的光幽幽转动,整栋房子安静得仿佛所有声音都被吞没，房间变成了偌大的漆黑宇宙,她是里面唯一存在的那颗星球,在无止境自转。 底下柔软长毛白地毯也无法给此刻增添几分温馨味道。 今昭无声睁着眼,感受着时间无意义的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侧的手机突然细微震动了一下。 是班级群里有人发了一条水上世界的宣传广告，集赞可以免费领取游玩奖品,今昭飞快刷了下屏幕,退出来,她想到什么,点开了一下午都没打开过的那个头像。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却多了两条新消息。 z：【？】 大概过了有三四个小时,他再度发来一条。 z：【我刚忙完】 那占据她四肢百骸的消沉仿佛瞬间消退,今昭重新提起了力气,从地上站起来,走到门边把墙上灯的开关打开。 整个房间顿时亮堂,明亮光线满满当当填充了房间，方才昏暗不见，她揉了揉散乱的头发，踩着拖鞋出去弄吃的。 冰箱还是上次盛风来填满的，里面现在只剩下几个西红柿和鸡蛋，她翻遍厨房间角落，在柜子里找到两包泡面。 今昭点火，锅里烧水，热气开始沸腾，弥漫她眼前。 她发着呆想，她可能只是太孤独了。 今昭再次去做心理咨询时，说了自己的情况有好转，一些简单、不过界的肢体接触，她都不会产生抵触。 医生建议，让她可以尝试到公共场合适应。 正好第二天，许明月给她发来上次群里有人打广告的那个水上世界链接，邀请她一起出去玩。 【听说这是最近新开的水上乐园！在朋友圈很火！不喜欢玩水的话还有很多其他娱乐设备，好像还有海洋馆，可以看3d电影！】 她兴奋唠叨了一堆，看得出非常想去，今昭不想扫兴，再加上医生建议，就同意了。 【好】 【你想什么时候去？】 【啊啊啊太好了！】 【那我现在就去订票，明天可以吗？】 今昭稍作考虑了两秒，打下回复：【可以】 暑期已经即将要过去大半，假期也变得无端漫长，时间多出太多，用不完的就变成了难以消磨的孤单感。 或许，她真的可以尝试突破一下自己。 暑气正浓，水上世界内堪称火爆。 今昭和许明月下午三点在门口碰头，两人一验票进去，顿时被拥挤的人潮吓住。 她们站在门口，前方不远处就是一个光着上身，只穿着一条沙滩裤的男生走过，白皙的肌肤在太阳底下仿佛发光，莫名刺眼。 两人平时在学校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景，循规蹈矩了十多年的女高中生第一次直面这样的冲击。 许明月站在那，默默红了脸颊。 她忍不住转头看今昭，身旁的人却脸色泛白，她知道今昭皮肤很白，但看着仿佛被刚才时还要更白了一点，她不禁问。 “昭昭，你还好吧？” “还可以。”今昭调整呼吸，努力稳住情绪。 两人往里面走，下午太热，来的路上她们就商量着先去海洋馆看3d电影，晚点再去水上乐园。 这条道路靠近中央水池，上面铺着鹅卵石和沙子，时不时有穿着泳衣泳裤的人走过去，今昭收敛五感，把注意力放在脚下地面。 好不容易走过了那段区域，周围终于正常很多，这边是地面上的娱乐设施，没有水，带着小孩的家长走过，大家都穿着整齐。 人流也分散开，今昭呼吸慢慢恢复正常，放缓了脚步。 “哇，这里修建的好漂亮，昭昭你看，前面还有城堡！”许明月眼睛四处打量着，应接不暇，看到某一处冒出的彩色城堡塔尖时，忍不住激动抓上她手臂，用力晃了晃。 今昭有些不适应，但还是没有推开她，目光望过去点了点头，“确实很漂亮。” 两人一路边玩边看，跟着路标，找到了位于园区左上角的海洋馆，这里冷气充足供应，一进门，便有凉意扑面而来。 大厅有不少正在休息的人，旁边摆放着宣传册子，墙壁都是大片的蔚蓝海底世界。 入口处站着卡通打扮的员工，今昭和许明月拿了票进去，票据上面是一头蓝色的大鲸鱼，她们走到里面，放映厅中灯光柔软安静，座椅间零零散散坐着几个游客，乍然安静柔缓下来的氛围让她松了口气。 两人找到座位坐下，没一会，面前大屏幕涌动，有海洋流水般的蓝色占据视野，拿票时配套了3d眼镜，戴上之后，海水仿佛就在她们面前。 周围很安静，只有海浪拍打的声音，忽然，遥远深处传来一道悠长的鲸鱼之声，一头巨大的座头鲸出现在眼前。 四处有小声惊呼，今昭睁大了眼睛，全神贯注，沉入了这神奇广袤的海底世界。 电影放映结束，两人从海洋馆出来，天边已经布满红霞，一轮火红的夕阳在地平面下沉。 温度降下不少，空气凉爽，风里有了舒畅的气息。 许明月拿着早已准备好的泳衣，迫不及待，“昭昭！我们去玩水吧！” 两人从更衣室换好衣服出来。 傍晚时分，泳池人更加翻倍，衣着清凉的在嬉笑玩闹，今昭避之不及，临上场打起了退堂鼓。 “那个、人有点多，我觉得我还是去玩一下边上那些吧。”今昭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手指向了右边。 正中的大型水上世界，迷你过山车和海盗船尖叫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而在边上的，是两个围起来的小水池，上面还摆着一座旧旧的滑梯，此时水池里正有几个带着游泳圈的小孩在玩耍。 许明月目光随着她手指望向那边，默默语塞片刻，还是放弃了姐妹道义，狠下心道：“昭昭，那你先自己在那里玩会，我去前面探探路，摸清楚了再来找你。” “好的。”今昭乖乖点头。 许明月穿着上下两件式的可爱泳衣，今昭也有，一身黑色的长袖长裤，腰上有圈裙摆，比起泳衣，更像是防晒服。 即便如此，她在池边犹豫了许久，才坐下去，试探先伸出一只脚碰到水面。 正常微凉的触感，水流柔软包裹住她，今昭环顾一圈四周，人流几乎都集中在中间，她这边角落只有几个小孩，都聚集在滑梯那边抢着玩耍，没人注意到她。 她放下点心，大胆下水，整个人俯身浸入水里，微仰头，双手舒展划开。 很小的时候她会游泳，在外婆老家的乡下，只是这么多年没有游过，不确定身体还有没有记忆。今昭尝试了几下，庆幸的是，这种技能似乎是保存下来的，她没适应多久，就已经可以顺畅在水中游动。 她玩得有点着迷，忘记时间，直到许明月气喘吁吁坐到她旁边泳池边沿时，才发现，不知不觉过去很久。 许明月已经在水里上打了两个来回，不放心她，所以特意跑回来看看。 少女的裙摆 第24节 “昭昭，你游得挺好的啊。”许明月看到今昭在一边玩的自得其乐，有些惊喜，不禁意动。 “要不然我们一起去水深的地方玩玩吧，这里太浅了。” 她目光往下，一眼可以看到池底，水深不过她膝盖上一点，游起来略为艰难。 这只是一个供小孩子玩耍的浅浅小水池。 今昭也发现了，面露犹豫，漫长的挣扎过后，还是点头同意。 “好，那我们过去看看吧。” 深水区拥有的不仅是泳池，还有无数水上游乐设施，四处都是玩的人，真正待在泳池里游泳的倒没有多少。 今昭游了几圈后，渐渐习惯身旁水里偶尔经过的人，只是细小的擦碰避不可免，细微的不适累积起来，慢慢在心头堆成难以忽视的小山。 今昭最终还是无法忍受，站了起来，对旁边许明月说，“我游的有点累了，要不我们去别处玩玩？” 夕阳刚落幕，月亮透明一盏挂在蔚蓝天幕，时间还早，回去似乎不太好。 两人上了岸，在附近寻找着其他游乐设备，今昭总无意识地往人少的地方走，许明月却爱热闹，眼睛放在高高的水上过山车那里无法收回。 水花飞扬，上面兴奋的叫声一阵接着一阵，是整个园区最受瞩目的存在。 她掩饰不住渴望，眼巴巴的盯着那一处，“昭昭，我们要不要去那里玩一下？” 今昭望向那处迟疑，过山车在水上乐园正中心的地方，那里底下是人群最密集的水域，时不时会有人造海浪和水花喷射，过去玩还要在旁边排队。 许明月仿佛看出她的担忧，伸手指向水域另外一边较为偏僻处，提议，“我们可以从那边绕过去，直接到过山车底下，他们玩的人不会挤到排队这边。” 许明月胆小，没有玩过这种刺激性的项目，她很想尝试，却不敢一个人，需要有个同伴帮忙壮胆。 今昭心中几番拉扯后，答应下来。 “那我们往人少的地方走。” 许明月连忙点头，两人从池子边缘绕过去，一路没有撞到过人，顺畅走到过山车排队口，在底下等待的时间，远处人群沸腾，浪花从脚下蔓延过来，今昭总有点提心吊胆，害怕不小心就被波及到。 “昭昭，到我们了。”许明月扯了扯她衣服提醒，今昭定定神，在安全员指挥下，上去坐稳。 座位是满员状态，好在每个座椅间有一定间隔，两人系上安全设备，车子缓缓启动，在忽然的加速中，水花四溅。 尖叫声在耳边响起，许明月的分贝过于高亢，混在人群的叫喊里，水流溅来，今昭微闭上眼，感受到水珠落在脸上，速度带来的快感中，她突然想起了和周北屿在游乐园的那次。 他那个时候，应该也是害怕的，在她旁边却死死闭住嘴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这种小型的过山车过程尤为短暂，还没有打几个来回，就感觉车子已经放缓速度慢慢要抵达终点，许明月在一旁惊魂未定。 “吓死我了天哪，太可怕了...” 车子靠稳停下，晃悠悠站起身，双脚重新落地，许明月急需寻求依赖，本能伸手过来抓紧她手臂。 “昭昭...” 她话音还未落地，突然一个人工海浪涌来，巨大的冲击就落在她们身后，正在那片区域玩闹的游客身体被重力推倒，四处躲避，人流如同浪潮般冲了过来。 今昭和许明月毫不设防，被身后重重冲过来的人潮淹没，她们被强迫冲散，两边都是陌生的面孔，不知道是谁的手臂胳膊从她身上擦过，无法避开，接连不断的触感，今昭几乎是一瞬间头皮发麻，布料底下的肌肤涌起鸡皮疙瘩。 她这短暂呆怔的一刻，身体已经被后头的人冲撞着往前，海浪一阵阵大力扑来，引起无数混乱，兴奋刺激尖叫此起彼伏，水中的狂欢，无人察觉出她的异样，今昭夹杂在其中，被陌生密集的人流裹挟着往前走。 她身体被无数杂乱气息包围，有男有女，有些裸露的肌肤不可避免碰触到她，温热的触感如同某种软组织动物滑过，今昭脑中警报拉响，内心有道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尖叫，胃里翻涌，窒息的快要缺氧，整个人下一秒就在崩溃边缘。 几乎是一上岸，她就趴到路边上吐了，来不及找垃圾桶，身边是几个正在玩耍的年轻男女，见状立刻面露不适，嫌弃走远。 今昭吐得昏天暗地，顾不上周围，狼狈跪坐在地上手紧按胃部，在身体残留的记忆中，酸水一阵阵上涌。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能吐的已经吐光，胃里灼热的疼痛盖过内心的不适，今昭仰起头，连喘气声都变得微弱。 “昭昭，你没事吧？！”耳边传来慌张的声音，许明月惊恐不已，终于找到她，连忙伸手过来把她从地上扶起，话语里带了哭腔。 “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我刚才一直抓不到你，人太多了，我找了好久——” 今昭喉咙沙哑，说不出话来，她冲她摆摆手，勉强吐出字眼，“先回去吧。” 两人往更衣室走，许明月不放心，搀扶住她，只是走到一半的时候今昭就挣开了，她经历过刚才，应激反应尤为严重，就连同性的亲密接触都排斥。 “不用管我。”今昭脸色苍白对她摆了下手，独自往前走，许明月望着她摇晃不稳的背影，突然后悔，自己做了件错事。 不应该因为渴求朋友的陪伴，就让今昭陪着她做这么多。 明明，知道她不喜欢人群。 以前她只以为这是一种个人习惯，但是经过刚才，她才察觉，这对今昭来说，应该是一种病症。 生理意义上的，需要治疗的疾病。 两人换好衣服出来，今昭状态已经缓和不少，只是面孔依旧苍白，乌黑的长发还在湿漉漉滴着水。 许明月羞愧自责上前，忍不住道歉，“昭昭，对不起。” “没关系。”今昭声音有点哑，“是我自己的原因。” 更衣室前往园区门口的路上，人流依旧密集，入了夜，大家都在收拾准备回家。 今昭极力抑制住自己的不适，思绪却仍然在一点点放空，好像浮在半空中，麻木俯视着底下这具躯体。 她意识慢慢抽离，恶心感再度浮现，直到，包中的手机突然震动，游离的神智被强迫唤醒。 今昭拿起来，在上面看到了周北屿的名字。 “你的作业本落在我这里了。” 清冷冷的一道声音，宛如一把利剑，把她从此刻混沌包裹中劈开，意识陡然清明。 “我现在过去拿。”今昭几乎是迫切的、渴求地说，“你能不能等一下我。” - 挂断电话，周北屿拿下手机，放到眼前，垂下来的睫毛中掩去几分深思。 他起身下床，拉开书桌柜，从里头拿出那本习题，上面用秀气的字体写着今昭两个字。 周北屿拿上钥匙出门。 “大晚上去哪里？”方琴正在客厅叠衣服，见状不由停下手上动作扬声问。 “下去买瓶牛奶。”他低头换鞋，语气如常，方琴不疑有他，只是自言自语嘀咕。 “冰箱里没有牛奶了吗...” 周北屿到巷口便利店时，外面空无一人，刚才在电话里，她声音急促，好像下一秒便要抵达。 周北屿垂眸陷入沉思，独自站在街角，安静等待。大概可能过了有十分钟，耳边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响，一辆出租车在路边停下，他抬头，看到今昭推开车门从后座下来。 她依然看起来很狼狈，脸色苍白，头发湿透了披在身后，衣服布料上透着深浅不一的印子。 看到他的那一瞬，眼中骤然亮起了光，像在漆黑海域看到一座灯塔，溺水的人抓到最后一根稻草。 今昭握紧手机，走到了周北屿面前，他静立在原地，眼睫微垂，俯看着她一点点走近。 少年身上气息干净，穿着柔软的t恤，像是刚洗过澡，眉眼工整秀挺。 “怎么了？”他垂眸看她，如常问。 “周北屿。”今昭漫天的委屈仿佛顷刻涌了上来，刚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喉咙便忍不住哽咽，眼泪掉出来。 “我可不可以抱一下你？” 作者有话说： 下本在写私藏前可能会先开一个调剂的小甜文，放个文案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去专栏康康！~ 《网恋狗都不谈》 阮新芽最近沉迷了一个小学生游戏，然而没过多久，就在游戏里被人骂到退游。 消沉几天，她心灰意冷开了个小号打算从头开始，结果从铂金局随手拉了个路人却被带飞。 一时带飞一时爽，一直带飞一直爽。 就在阮新芽想死死抱紧这条金大腿不撒手时，才发现这个操作秀到飞起的路人，却是某平台知名主播，双国服大佬。 * 又神直播三年，高冷毒舌，从不带粉。 直到有天，有人发现他竟然带了榜一那个土豪小姐姐，弹幕纷纷忍不住刷。 “只要砸到榜一就能被又神带吗？姐姐可以妹妹也可以！” 安静几秒，男生声音传了出来，漫不经心解释。 “一个认识的小朋友，顺手带她，仅此而已。” 告白失败，阮新芽一颗少女心碎得稀巴烂，拉黑江璟佑所有联系方式，洗心革面，专心游戏。 数月后，她登顶国服孙尚香，因为一个视频走红被平台挖去直播，和某男主播双排开播第一天，江璟佑的直播间被粉丝刷屏。 “又神，你的软软妹跟别人跑啦！” 在场众人只见屏幕一抖，主播直接下线，下一秒，江璟佑大号空降阮新芽和男主播双排现场。 网友：“？？？” 人间甜妹.三坑大小姐x温柔一刀.神颜业余主播 三坑：jk、lolita、汉服。 刚开始，阮新芽只会玩玩小辅助。 [软软超甜鸭]：杀我ad别杀我。qwq 后来，她操纵着游戏里肩扛火炮的双马尾少女大杀四方。 [打爆你狗头]：恕我直言，对面都是弟弟。 *王者荣耀背景 “本小姐才是你废墟之中唯一的信仰。” 第18章 她的话语落下后,身旁久久没有动静，夜里一阵凉风吹过，今昭大脑稍显冷静。 少女的裙摆 第25节 刚才的念头几乎是出自本能,没有经过任何的考虑,现在一回神，才感觉到唐突。 今昭压制住内心的失望，轻轻吸了吸鼻子，低垂着脖颈，抬手抹去脸上泪水。 “没关系...”她刚准备抬起头，面前突然迎来一道细微的风,周北屿抬手，很轻地拢住了她的肩膀。 少年身上干净的气息一瞬间席卷她,如同海水柔软包裹,今昭闭上眼,仿佛闻到了夜间海风的清咸味道。 她眼角一滴泪水随着脸颊重重滑落，无知觉浸到底下衣服布料中，湿热的触感，周北屿面色一怔。 黑夜街角,便利店照明灯二十四小时不知疲倦的亮着,招牌底下,一对年轻的男孩女孩正站在那安静相拥。 他的手没有压实下去,只是虚虚收拢着,环抱她肩膀,从外面看,像是把她整个人揽在怀中,但两人身体并没有太多接触。 这样的距离对今昭来说刚刚好,她头压在少年肩头,温度浅浅传来，她感觉到被安抚。 时间流动仿佛静止，夜晚天然笼罩掩饰下，今昭放任自己贪婪地感受这一刻特别的存在。 “可以了。” 她终于还是睁开眼，把脸克制的、艰难地从他肩上挪开，站直身体，同他拉开一点距离。 “谢谢你，周北屿。” 今昭真诚道谢。没有人知道这一刻，她被治愈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眼睫低垂，落下一片阴影，定定看她。 “我今天...”今昭还是无法去描述今天发生的事情，话刚一出口，喉咙就本能哽咽，沾上鼻音。 “到水上世界玩，好多人，我特别的不舒服...” 她说完喘了口气，尾音消失，睫毛湿润黏在一起，那双眼水洗过般的漆黑，亮晶晶浮起的是泪光。 鼻头红红的，很可怜。 周北屿不太了解她为什么会因为这样一件事情哭得这么难受，但每个人承受痛苦的阈值和点是不同的。他无声注视着她，抿了抿唇。 “现在有没有好点？” 今昭点头，鼻音浓重，“好点了。” 周北屿视线落在她头顶，再度抿紧嘴角，抬手把一直拿在手里的练习题递给她，“你落下的。” “谢谢。”今昭接过，再次道了声谢，她依旧紧低着头，似乎不敢让他看到脸上的狼狈。 周北屿顿了顿，出声：“那我先回去了。” “好。”她抽鼻子，终于抬起泛红的眼睛，“麻烦你了。” 周北屿同她静静对视了几秒，收回视线，望向她身后的街道，“我先送你回去吧，晚上不好打车。” 两人站在路边，安静等待，平时都是今昭没话找话，今天她破天荒沉默了，周北屿也陷入了沉默中。 灯影幢幢，昏黄路灯的影子投在墙上，偶尔有车子经过，刮起一阵呼啸声音。 “你明天来写作业吗？”周北屿转过头，看着今昭问。 她正在出神，闻言愣了愣，仰起脸，凭借着直觉答，“不知道。” 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她都会把自己关在家里好几天，感觉恢复正常，才会尝试出门。 她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想接触人群。 “明天讲到第六小节，按照正常进度，暑假结束前能学完整个课本。” 没错，是学完。 今昭的基础一遍空白，周北屿给她辅导作业，几乎是从头开始教她。 她没有想到会从周北屿那边听到这样一番话，今昭兀自沉默，许久后，才出声：“那我明天过来。” “嗯。”男生淡淡一声，看不出太多温情。 两人又静立片刻，一辆出租自前方驶来，今昭上车后，在后座摇下窗户。 “今天谢谢你。” “明天见。”周北屿说。 ...... 今昭早上并没有如约抵达。 她做了一晚上噩梦，大汗淋漓，整栋房子灯彻夜未熄，灯火通明到天亮。 一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她隐隐约约睡去，整个过程也不安稳，被梦魇纠缠，半梦半醒间，被床头手机铃声吵醒。 “今昭？”她迷迷糊糊接起，耳边响起一道清冽的声音，宛如冰水浇下直冲大脑。 今昭闭着眼，无意识应了声，“嗯？” 那边似乎察觉到什么，不着痕迹顿了顿，才继续问，“你在睡觉？” “嗯。”她应完后，逐渐意识到，对面的人是周北屿。今昭睁开眼，脸在枕头上用力埋了埋，然后抬起头，混沌的大脑有几丝恢复清明。 他第一次，给她打电话。 “怎么了吗？”今昭清醒过来，问他。 “看到过了时间，你还没来。”周北屿声音一如既往平缓，没有夹杂太多个人情绪。 “所以问一下你，怕出什么意外。” “哦...”今昭抓了下头发，缓慢解释，“我昨天没有睡好，一不小心就过了时间。” 她所有的生机重新被这通电话唤醒，恢复点精神，翻身下床。 “我现在就过去。” 外面太阳依旧照常升起，还是炎炎烈日。 今昭打车抵达时，已经是十二点。周北屿在家，学习资料都已经给她准备好，摊开在客厅茶几上。 打开的窗户，微风扑面而来，阳光碎片下，树影摇晃，叶子哗啦作响。 男生站在老旧客厅，低头给一盆绿植浇水。 “你吃饭了吗？”周北屿问，没有看她，手中喷水壶倾斜，水珠顺着绿色叶片滑落。 今昭放下包在茶几前坐下，没什么力气。 “没有，不太饿。”她解释，然后听到身后水壶被放下的声音。 “我去给你煮碗面吧。” 周北屿走进去厨房，打开冰箱俯身看了眼，询问她，“有不吃的东西吗？” “没有。”今昭愣愣摇头。 这是今昭第一次吃别的男生给她做的东西，没想到周北屿会做饭的同时，更加没想到他会给自己做。 厨房内，空气里浮起热气，周北屿站在灶台前，拿着筷子低眸静静搅拌着锅中的面条。 没过多久，他手里端着一个碗出来。 面条似乎过了遍凉水，汤底是乳白色，上面铺着排骨和青菜。 香气扑鼻，温热清谈。 今昭低头看着面前的碗，热气熏上来，打在她脸上，她拿着筷子吃了一口，眼睛莫名发热。 周北屿径自在一旁坐下，整理着今天要用的资料，没有管她。 今昭抬起头，忍不住低声道，“很好吃。” “那你吃慢点。”周北屿看了眼墙上挂钟，“我们一点钟开始学习。” 不需要这么久，今昭提前就把一碗面条吃完了，捧着碗连汤都喝了几口，然后走到厨房，主动把碗洗了。 放好碗时，她顺便打量了一眼，厨房里收拾的很干净，整洁有条理，和这间屋子一样，看得出他妈妈是个很会持家的人。 这样的生活，今昭没有体会过，她的人生中，母亲的角色是缺失的。 也并不只是母亲。 这天她学习得很专注，但是到了午后，却抵不过涌来的睡意，她手撑着头，脑袋往下，身体开始摇摇欲坠。 桌面被人用力敲了敲，今昭骤然清醒，用力摇了摇头，睁大眼。 “刚才讲的都听懂了吗？”周北屿目光落在书面上，冷静问她。 “听懂了。”今昭连忙坐直，欲盖弥彰般擦了擦嘴角，以防出现什么不明痕迹。 周北屿没再追究，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语气如常，“那继续。” 今昭再度打起精神来，只是她注意力没办法做到像先前那么集中，不由分散，落在他在书本页划动的手上。 修长匀称，骨节分明，白净手背上有微微凸起的青筋，秀气有力。 今昭喉咙不自觉轻动，舍不得把自己眼睛移开，无意识呆定在了那一处。 视野中的那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来到她眼前，今昭瞳孔放大，还没来得及动作，那只手食指中指朝下屈起，在她面前茶几上不轻不重敲两下。 “还发呆？” “啊——”今昭陡然回过神，丢脸的同时，又不合时宜地升起了某种贪恋念头。 “我有点困了。”她偏过脸嘟囔，微垂下头，“总是集中不了注意力。” 周北屿闻言放下笔，神情轻淡，“那休息会。” 他下了赦令，今昭顿时松懈下来，抱起桌上杯子喝了口水，自从上次的事件过后，她现在过来都是自带水杯。 今昭一边捧着杯子喝水一边偷偷用眼睛打量他，周北屿仍旧垂头做着题，他只是在顺便抽空教她，更多时候，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今昭从来没见过学习这么自律的人。 “周北屿。”她心神放松下来，开始没话找话。 “你上次为什么去网吧？因为在家里你妈妈不让你玩游戏吗？” “那天网卡。”周北屿话很少，却基本上，会句句答复。 今昭脑子里转个圈，再度问，“你知道全世界网速最快的地方在哪里吗？” 他指间的笔稍作停顿，似乎思考了下，才抬眸问她，“哪里？” 今昭嘴角露出笑，嘴唇轻启，神秘地对他吐出两个字，“我家。” 少女的裙摆 第26节 “............”沉默良久。 周北屿静静看她，面无表情，“我觉得你精神好像挺不错，不需要休息了。” “我没有开玩笑啊。”今昭双手张开对他比划了下，极力证明。 “我们家有个巨大的电竞房，里面的主机配置都是最高的，网速更是一流，别说游戏了，干什么都没有问题。” 说完，她隐约觉得最后那句话有点不对，偷瞄着周北屿沉默的脸，今昭硬着头皮继续解释。 “上次那个网吧老板你知道吧，盛风，他是我发小，我不是自己一个人住吗？他怕我无聊，所以当初就给我装了这个东西，不过我很少玩电脑游戏，几乎没怎么用过。” 还是无人说话，空气安静了会，今昭只好自己继续接下去，硬把这个话题聊完。 “如果你下次还是网卡的话，可以来我家，我们家电脑给你用...反正我也来过你们家这么多次了，就当礼尚往来......” 不知道为什么，今昭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在周北屿越发沉默的脸色中，音量越来越不足，逐渐降低下去。 气氛好像陷入了不知名的尴尬，周北屿不说话，今昭只能自己想办法圆场，她本来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每次和他待在一起，展现的几乎是她最活泼的一面。 今昭眼神乱转，最终定在他随意搁在茶几边沿的手上，上面不知怎么，多了一道黑色印子。 “咦，你这里怎么了？”她说着伸手过去，周北屿不防，来不及躲避，等反应过来时，今昭的手已经碰上了他手背，指腹在边上蹭了下。 “今昭！”周北屿一把抽回手，面色忍耐，咬牙叫她的名字。 “不是...我是看到上面有东西...所以没忍住擦了一下。”今昭举起双手放到两边着急解释，标准的投降姿态。 “真的。”她目光落上去，委屈不平。 “原来是一道水笔印子。” 周北屿顺着她视线低头，自己手背边缘，不知怎么被划了一道黑色笔印，远看去好像真的附着什么。 他轻轻吸气，冷静了几秒，自己起身去厨房洗手。 今昭坐在原处望着他背影，笑眯眯，两只手捧住了自己的脸，心情极大愉悦。 和他待在一起的效果，比起自己独处，似乎要有效百倍。 下午五点，今昭就被周北屿送客，他没有要一起下楼的意思，站在门边手握着门把，垂眸注视着她，随时准备要关门的架势。 今昭磨蹭着，扯着包带子慢吞吞往前挪。 “你不下去吗？”她挣扎着，继续试探。 “我刚刚看到你们家垃圾袋好像满了。” “晚上再丢。”周北屿面不改色把她挡回去，今昭不死心。 “那多不卫生，现在天气这么热，放久了会有蚊子的。” “要不你顺便给我带下去？”周北屿声音不冷不热的响起，“反正有一半是你丢的。” “.........”今昭语塞，蔫蔫垂下头，“那好吧。” 她正准备转身，回去提垃圾，看到厨房忽然又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了，我之前去厨房的时候看到你们家生抽没有了，晚上做饭肯定要用，你要不要下去买一瓶？” “.........”周北屿陷入长久沉默。 他每次遇到这种时刻，都会被今昭的脑回路堵到哑口无言。 漫长的安静过后，他最终还是收回手，妥协，“走吧，我们一起下去。” 毕竟，晚上做饭是真的要用到生抽。 两人一路下楼，今昭背着包，脚步雀跃，扎起的马尾随着她动作一左一右的摇晃，这种时候，看起来才像十六七岁的女孩子。 走到巷口，今昭先去扔垃圾，周北屿径自去了便利店，身影消失在门内，今昭丢完垃圾进去时，他已经拿了瓶生抽在收银台前结账。 收银员在扫码，周北屿拿着钱递过去，对方机器好像出了点问题，半天没有扫出来，他站在那里耐心等候。 今昭靠在收银台旁，好整以暇看着，目光落在周北屿拿着钱搁在台面的那只手上，突然心念一动。 她朝他伸手过去，周北屿这次很快察觉，手飞快往旁边移开，今昭跟着追过去，落下时却仍然扑了个空，周北屿又早已抬手躲开。 今昭不死心，继续朝他伸手，却次次落空，周北屿反应很快，没有让她有一丝碰到的机会。 两人不经意在收银台上起了追逐的架势，一个想去碰对方的手一个极力躲避，几番来回之下，旁边的收银员不知不觉停下了动作，拿着机器愣愣看着两人。 空气安静。 周北屿察觉，收回手，冷着脸，“今昭，你是女孩子。” 他低垂的眼里带着微微无奈。 “你能不能矜持一点。” 作者有话说： 我也想但是条件不太允许（。） 来啦！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晚八点更新~ 第19章 那个收银员,好像还是一张熟悉面孔。 上次今昭放言“追他”时，正好也是在这里，被她目睹那一幕。 现在又撞见两人这样。 她的眼神已经从当初的震惊变成了怔愣,然后露出一脸了然。 今昭和周北屿跨出门后,还能听到她在后头传来的一声嘟囔。 “现在的小情侣，情趣真多...” “.........” 今昭顿时不敢说话，抬头偷偷去瞄身旁的人，周北屿的脸已经铁青，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衣服底下躯体僵住。 她无比慌乱，连忙想办法补救,脑子飞快转动，努力壮着胆子说,“现在的人真八卦,总喜欢在背后乱说话,我们不要搭理，生气就输了。” 周北屿眼神静默移到她身上，漆黑双眸，如深潭池水,没有任何波动。 “今昭。”他声调平平叫她的名字,脸上毫无起伏。 “你该回家了。” “.........” 今昭回去的当晚,落水后遗症好像就上来了。 眼皮滚烫,头格外重,一闭上眼,就立刻陷进枕头,沉沉睡了过去。 或许是在水里待太久,又或者是受到惊吓,再加上前一天熬夜。 第二天一觉起来,头重脚轻，鼻子堵塞。 在暑期的尾声，她久违地迎来了一场重感冒。 炎热的夏天，卧室空调依旧是开到最低，今昭早上睁开眼，整个人裹在被子里，鼻子塞着纸，给周北屿发信息。 【我今天不过去补课了】 【我感冒了】 简简单单的两条讯息，今昭发完，就把手机收回被子里，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手掌中又很快传来嗡的一声。 z：【好】 z：【注意休息】 周北屿的回复一如既往简洁，瞧不出什么其他情绪，今昭蔫蔫闭上眼，平躺着缩进被子，昏昏沉沉睡去。 再度清醒，房间依旧昏暗，遮光窗帘紧密把光线挡在外面，一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 今昭迷迷糊糊抓起手机，按亮，勉强掀起眼皮看了眼，中午十二点。 她翻了个身，后知后觉感受到胃里饥饿。 【好饿】 【不知道饿死之前，有没有机会吃到好吃的排骨青菜面】 【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今昭在周北屿的对话框里，噼里啪啦敲去这么长一段话，然后收起手机，勉强扶着脑袋掀被坐起来。 她拖着病躯爬下床，进到浴室洗漱，洗完脸脚步虚浮出来，床上手机屏幕一闪而亮。 她拿起点开，看到周北屿的回复。 几条外卖页面的点单推荐。 清一色的排骨青菜面。 “.........” 她顿时感觉自己更虚弱了。 【你让一个感冒病重的人吃、外、卖】手指用力戳键盘。 【小周，好狠的心】 【我干脆死了算了。】 今昭发过去，幽幽地叹了口气，认命转身出去，看厨房还有没有残余下来的存货。 疾病总使人脆弱，从前也不是没有一个人生过病，但是失落感，好像都没有此刻重。 今昭腹中饥饿，没有办法再等外卖，从角落柜子里翻出一包快过期的泡面，丢掉调料包，起锅烧热水，学着盛风从前教她的办法，煮了一碗没什么味道的清淡简便面。 吃完感觉整个人精神一点，今昭继续翻自己家的药箱，从里面抠出了两颗感冒药咽下，重新裹着小毯子，躺倒在沙发。 她恢复了一会力气，才再度抬手拿起手机点开，上面显示着周北屿半小时前给她发的消息。 【？】 先是一个问号，大概过了会，可能是没看见回复，他又补充了一条。 【那你现在打算吃什么？】 少女的裙摆 第27节 最新一条内容是十分钟前。 【你吃了吗？】 有点关心，但不多。 今昭吸了吸鼻子，在对话框里回复。 【吃了，自己煮的泡面。谢谢你的关心，我现在已经活下来了】 那边几乎是秒回，带着迟疑的询问。 【你家里...还是你一个人吗？】 - 关于今昭的家庭情况，两人只有最开始的时候，简单聊过两句。 刚补课那那几天，今昭几乎每天准点去他家报道，一天不落。 做题休息时，他像是随口问了句。 “你每天出门，你家里人不会有意见吗？” 今昭当时也迟疑了下，“我一个人住。” 她回答的很模糊，好在周北屿并未追问，只是点点头，略过了这个话题。 此时此刻，今昭再度敲着键盘，给他回。 【是啊，你要来看望一下独自一人病重在家的我吗】 后面紧跟的是一个定位。 外加一个开心挥舞的小人。 【谢谢小周，你真善良】 【.........】 那头，周北屿坐在书桌前，看着手机页面上的对话，久久没有动静。 他原本只是...简单关心了一句，只是面对今昭迅速发过来的位置信息以及内容，他又莫名其妙生出一丝歉疚感。 好像不去，就是他太过于冷漠，不善良，也对独自一人病重在家的她不管不顾。 在内心做出抉择之前，他已经打开地图去查路线，两者距离的很近，虽然一个老城区一个新开发区，但公交车二十分钟就能抵达。 他妈妈这个月白班，早早出门了，家里没人。 过去一趟回来，也完全来得及。 周北屿按下手机覆在桌面上，起身，去拿准备外出的东西。 公交车响起到站信息，周北屿下车，看着周围环境，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翡翠山湖的名字不算陌生，但却是第一次过来，很明显让人感受到高档住宅区的幽静和森严。 没走太长一段路，有保安拦下他，询问身份信息和来访事由。 周北屿抿抿唇，报出了今昭的名字。 他似乎认识，很快拨通了那头电话，然后对方放行，他顺利进去。 周北屿找到今昭发给他的门牌号，还没来得及按门铃，大门就被从里面打开，女孩裹着毯子，鼻子塞着纸球，瓮声瓮气兴奋同他打招呼。 “周北屿！你真的来啦。” 今昭真的只是，习惯性的主动以及卖惨。 但她忽视了周北屿的善良程度。 少年此时正站在她家门外，手里拎着一个超市袋子，像极了提着礼物来上门探望朋友。 她眼里藏不住笑意，主动热情地把他领进来。 “地上有拖鞋。” “坐沙发这里就好。” “一路过来累了吗？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 女生身上裹着毯子，不停走来走去招呼他，忙碌的像一只蛾子，如果不是泛红的鼻头以及浮着不正常红晕的脸，一点也看不出正在病中。 “不用了。”周北屿接过她手中烧水壶，忍不住说，“我自己来就好。” “好的好的。”今昭连忙问，“你知道插头在哪里吗？” “我找一下。” 周北屿第一次踏进她家，整个感觉，就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怪异。 空荡荡的屋子，过于宽敞，却没有任何生活气息，就好像刚装修完的样板间，她是一个借住在里头的房客。 别墅区安静得毫无人气，水声清脆响起，周北屿手放在开关上，拿着烧水壶在底下接水。 “你家里其他人呢？”今昭站在客厅，周北屿背对着她，声音不大，在安静空旷的空间却清晰可闻。 没一会，持续的水声中，听到女孩轻轻巧巧的回答。 “我没有家人啊。” “我外婆在我初中的时候就过世了，之后一直是一个人住。” 她说完，空气久久安静，直到水壶里的水接满溢了出来，周北屿察觉，回神关掉水龙头。 大概是他太久没说话，今昭又开口，似乎是笑了一下。 “怎么了。” “是不是觉得我太可怜了啊。” “那你多来找我玩玩吧，我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 周北屿找到一块干毛巾，擦干了烧水壶上面的水，找到插座，把水烧上去。 开关一跳，嗡嗡声逐渐变大，他擦掉手上水重新走出去。 今昭背对着他，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低着头，正在揪怀里兔子抱枕的耳朵。 “你的其他朋友呢？”周北屿问她。 “上次那个，网吧老板。” “他啊，他很忙的，每天要忙着赚钱。”今昭重新见到他出来，仰起脸，露出温软乖巧的笑容。 “而且我更喜欢和你一起玩。” 两人静静对视几秒，周北屿眼眸微垂，突然问，“吃药了吗？” “啊？？”今昭猝不及防，粉红色泡泡氛围顿时被打破。 周北屿微抬下巴，示意她绯红的鼻尖，“感冒，吃药了吗？” “......吃了。” “那就好。”他语气平平一声，为这段聊天划上了戛然而止句号。 “.........” 今昭没什么招待客人的习惯，这么多年来过这个地方的也只有盛风一个。热水烧好，冒着热气的杯子搁在茶几上，今昭从卧室出来，怀中抱着一堆零食。 “暂时只找到这些，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她把东西一股脑放到周北屿面前，想起什么，抓起手机。 “对了，要不要吃水果，我现在定一点。” “不用这么隆重...”周北屿坐在沙发上，稍显不自然。 “要的，你是客人嘛。”今昭说完，也沉默住了，两个人干坐在客厅，她眼神不经意往四处瞟着，绞尽脑汁。 “对了，你要不要参观一下我的房间...房子？”话到一半，她感觉到不对，硬生生改了个口，即便如此，周北屿眼神还是怪异望来。 “不了。”静默一瞬，周北屿拒绝。 “刚才大概看过了。” “哦哦。”今昭手指放在腿上，无意识扯了扯衣服下摆，又马上提议，“那你要去看看我的电竞房吗？可以试玩一下电脑，网速真的很快！” “...下次吧。”周北屿在她要再度说话之前，率先开口，截住了话头。 “我过来就是顺便看一下你，买了点东西，你下次饿可以自己煮。”他说着，看了眼时间，准备要回去的架势。 今昭眼睛落在电视机前的游戏手柄上，眼前一亮，急中生智出声，“那你要不要玩一下游戏，我家有这个。” 她献宝似的把游戏盒子举起来，用力晃了晃，“商店的游戏我基本都下了，最新出的都在里面，我们要不要一起玩两把。” 这套游戏设备还是盛风买的，全球最风靡的掌上游戏机，每新出一款游戏都能听到后排男生热情讨论，感觉这个年纪基本都难以抵抗。 果不其然，周北屿面露犹豫，稍作挣扎之后，答应下来，“那好吧，就玩两把。” 今昭开了客厅电视大屏幕，超薄液晶屏视觉效果一流，游戏界面更是做得逼真。 她把遥控器交给了周北屿，男生坐在地毯上微仰着头，认真在上面挑选。 他点进了一个非常经典款的闯关游戏，今昭之前和盛风玩过几次，勉强手熟，能顺利找到起点进去的那种。 这款游戏是联机的，可以两人pk也可以双人组队闯关。进去时，周北屿新建了个人物，一个戴帽子的男孩，头顶着字母z。 今昭就在他旁边，双马尾的棒球帽女生，头上id是：今天也要很开心。 两人分别拿着游戏手柄，周北屿按着指示，点上了旁边pk选项。 游戏开始，进入加载页面，两个人隔着一定距离站在两边，今昭扁扁嘴，心里暗骂他不解风情。 果然一进去，她就被碾压的很惨，周北屿一点也不像刚玩这个游戏的，他开始短暂的生疏之后，很快摸索到节奏，一路遥遥领先她，没过多久，系统页面就出现了大大的通关显示。 今昭一愣，他的速度，好像比盛风还要快几分。 果不其然，这局游戏结束退出来，历史记录最高的保持者，已经由盛风变成了最新的z。 周北屿也看到了那排记录，漫不经心，“那就是你的那个网吧老板朋友？” 今昭乖乖应声：“嗯。” 她接着仰头望着他：“下把我们可以一起组队吗？” 抱大腿带飞的感觉，是与众不同的快乐。 少女的裙摆 第28节 跟周北屿打游戏和盛风不太一样。今昭其实很少和他玩，只有实在无聊的时候才会一起组队两把，即便是游戏里并肩的亲密，她也会觉得不自在。 但是周北屿不同，她即便就这样和他并排坐在一起，也不会觉得有任何不适，反而是一种淡淡的、安心的愉悦。 他打游戏的时候话很少，神情专注，无意识冷着脸。 但是遇到危险或者需要做什么时，都会微偏过头提醒她，冷静地丢出几个短促词汇，今昭在他的提示和带领下，第一次顺利来到了终点。 她看到最终的那座浮在空中的岛屿时，微愣了下，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界面，以往的时候，总是在跑到一半或者大半，游戏就已经结束了，盛风等她一会没耐心，直接冲过了终点。 而此时此刻，空中岛屿前的绿草地上，穿着明黄t恤戴帽子的男孩站在那，他背影仿佛与周围融为一体，听到身后动静，微微转过头来看她。 衣角飘摇，风吹起岛上花朵飘在空中，她的马尾也被扬起。 今昭听到耳边一道男生沉着温和的声音。 “准备好，要过终点了。” 今昭按下手中那个键，他们并排站在一起，跨过草地河流，穿越云层，登上了空中那座美丽岛屿。 望见底下美景的一瞬间，屏幕上出现了大大的闯关成功提醒，今昭首次俯瞰到这座小岛的全貌，在云朵层层掩盖下，广袤无比，美丽震撼。 今昭好一会没有抽离出来，直到周北屿按着按键，退出游戏。 “两点了，准备回去了。” “啊。”她如梦初醒，愣愣抬头看着他，满脸意犹未尽。 “这么快就回去了吗？” “不再玩玩了吗？” “不了。”周北屿淡声拒绝，“玩物丧志。” “.........” 今昭败在了他的严于律己之下，放下游戏手柄，认命起身。 临送他出门前，她还在嘀咕抱怨，“你就过来看我这么一下？” “这就走了。” “我怕你生病一个人在家出什么问题。”周北屿解释，然后目光落在她身上，语调没什么起伏说。 “结果现在打游戏都没问题，我看应该没什么事了。” “.........” 今昭悔不该当初。 早知道就不打了，躺在沙发上装死，还可以换一波同情分。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她最后恋恋不舍地说。 他走之后，周遭骤然安静，整个房子空荡荡，热闹过后的冷清，孤独感加倍。 今昭嘴角不由自主往下耷拉，肩膀微塌，拖着沉重步子慢吞吞往厨房走去。 那里放着周北屿带来的那袋东西，被他拿进来后，随意搁在流理台上。 今昭走过去打开，里面是几盒超市配好的速食面条，白色手工面上码着排骨和青菜，里头还有调料，直接煮就可以吃。 她翻到底下，还在角落找到了一袋装好的感冒药。 【谢谢小周同学】 她拍了张照发给周北屿，附赠一个双手在头顶可爱比心的小女孩表情包。 下午的时候，今昭就自己煮了碗排骨青菜面，味道和周北屿那天煮的竟然有几分相似，就是汤底不那么浓郁，但比起中午的泡面，已经是提升档次。 她不由打开手机，想在上面搜索同款。 盛风过来那会，空气中排骨面的香味还未散，他闻了几下，有些微诧异，“你自己做饭了？” “煮的面。”今昭吃了两顿感冒药，状况好点，头疼的没那么厉害了，鼻涕依然流。 她裹在毯子里额头贴着退热贴，鼻子里还是塞着纸。 “怎么这么严重？”他打量她一眼，眉头紧锁。 “让你去玩水。”盛风气骂。 “胆子肥了，人这么多怎么敢的。” “别说了...”今昭一想到那天事情，胃里就翻滚上涌，马上露出不适，脸色苍白往枕头上靠。 “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她低声认错，看着在对盛风说，其实更像是在和自己说话。 他眼中不忍，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握紧袋子的手不自觉用力。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 八月末，日落下山后开始降温，偷得几分凉爽。 今昭这几天生病，盛风几乎每天过来，给她做饭补充冰箱。 前一天，看到冰箱里的面条时，他还惊异了下。 “你竟然还会买这种营养速食。”他扶着冰箱门端详几眼道。今昭抱着枕头在沙发上哼哼唧唧，打了个滚。 “别人给我送的。” “谁啊？你那个明月朋友？”许明月名字好记，盛风听她打电话说过两次就记住了，今昭这些年也就这么一个朋友，每次提起什么事，他本能就先想到她。 今昭望着天花板脸上傻笑，没有解释。 今天的晚饭依然是三菜一汤，营养齐全，咸淡适宜，食材本身味道很突出，健康家常。 盛风这几年手艺突飞猛进，他拿筷尝了口，忍不住骂了声，“我都快变成专业厨师了，以后网吧开不下去干脆去路边开餐馆算了。” 今昭咬着啃一半的鸡翅，立马举手，“那我肯定当你们店的vip会员，一口气冲三年卡。” 盛风气笑了，“感情我们的关系就只值三年是吧？” “额，不是。”今昭解释，小心抬眼看他，实话实说。 “我是怕三年后就倒闭了。” “嘶。”盛风扬起手又甩了甩，咬牙威胁，“我这手怎么这么痒想揍点什么东西呢。” “.........”今昭闷头吃饭，安静如鸡。 这天，两人吃完晚饭，时间还早。 外面夕阳很漂亮，红霞像油彩布满整片天空，晚风徐徐，夏天傍晚惬意漂亮。 “对了，最近院子里的石榴红了，你想去看看吗？”盛风坐在对面，仿佛不经意间提起，今昭面色顿住，许久，轻轻一点头。 “可以的。” 鹤鸣市被前几年的开发划分出了一道线，这边是老城区，另一边是新城，老城代表着过去记忆和童年，新城标示着新的生活和未来。 两人骑车过去，在路边扫的共享单车，一人一辆，不过半个小时，前面风景不知不觉变样，车子拐进陈旧的巷子，狭窄弄堂，现在还住着不少老住户。 骑车经过时，偶尔会遇到熟人，拿盆出来倒水的阿姨，见到前头少年，眼睛一亮。 “是阿风啊，最近工作不忙，有空回来了？” “是啊曹姨，回来看看。” 两人说话间，今昭车子驶了过来，她骑得不算慢，一阵风似的晃过，那人眼前一花。 “咦，那是...” 她话音消失在风中，两个骑着车的少年人早已走远，只剩一道背影，沐浴在夕阳下，金光万丈。 今昭和盛风的车子最终停下时，面前是个具有年代气息的小院子，已经很旧了，青色砖头砌成的围墙，上面石榴茂盛的树枝垂落几根下来，隐约可以看见枝头挂着的红果子。 大门上了锁，盛风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门发出咯吱一声响，院子里水泥地，干干净净，两边栽种的盆栽花草都被打理的很好，除了又旧一岁，看不出太大区别。 角落里是棵石榴树，高而茂盛，翠绿叶中坠着不少红果，石榴大颗，饱满红润。 记忆中小时候，这棵树和她一样高，转眼间，已经枝繁叶茂。 “想吃吗？”盛风问她，像从前一样。 “我去给你摘。” 今昭轻愣，然后摇头，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笑了笑，“不吃了。” “就让它好好的长在这里吧。” 她有点想哭，但是又怕盛风看出来，于是低下头，努力深呼吸了一口。 “我想回去了。”声音里还是不可控制带上了哭腔。 “盛风。”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有没有新看文的朋友，没赶上前几天的红包，这章两分评都送红包吧（订阅百分百的） 第20章 少年时光的暑假,总是像风，飞快过去。 漫长的白日，即将要结束。 暑假最后几天,今昭没去补课,全心全意感受假期的余韵。 当然和她的感冒也脱不了干系。 病彻底好的时候，已经是一周后，今昭在家待完，夏天彻底进入尾声。 这些时间她和周北屿都只能依靠通讯联络，大多是今昭找他，周北屿唯一主动的一次,是问她感冒有没有好点。 今昭当时手比脑子快，还没转过弯来,手下已经敲字噼里啪啦发了出去。 【怎么了,想我啦】 少女的裙摆 第29节 那条消息后面,周北屿没有再回复过，也没有再主动找过她。 开学前几天，班主任在群里开始发通知，交代一些新学期注意事项,以及最后,督促他们暑假作业。 没写完每人操场十圈以及叫家长。 底下一片刷屏哀怨,江照辉的贵族黑暗天使气泡格外显眼。 【老赵,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以往,今昭也是里头操场跑圈的一员,但是这个暑假,她脱胎换骨,早已提前做好了大半。 论圈子的重要。 【反正开学都是要开家长会的,你们有这个嚷嚷的功夫,不如赶紧去补作业，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赵明冉最后在群里告诫，顿时安静大片。 许久，有人弱弱发问。 【赵老师，我爸妈都在外地，来不了没事吧？】 【可以找其他长辈，反正得来个人】赵明冉回复。 今昭垂着眼睫，无声凝视群里消息，须臾，截屏发给了盛风。 【开学替我去开家长会】 他马上回了个ok手势，习以为常。 真的要开学了。 今昭双手摊开，平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感觉越来越真切，又是一个夏天的结束。 她想到什么，翻身重新打开手机，找出周北屿对话框。 【周北屿，我们一起去看夕阳吧】 鹤鸣市有条江，从上至下贯穿整座城市，老城区的边上就有一座堤坝，底下是滚滚江流，远处视野广阔平坦，绝佳的落日观景地。 关于这条江，很久很久之前曾经有个传说，在这里还没变成城市时，曾有人经过江滩，在上面看到一只梳理羽毛的白鹤。 那只鹤展翅飞走时，发出了一声长长鸣叫，自此之后，这个地方越来越繁华，人们安居乐业，被定为城市建立之初，鹤鸣市这个名字就诞生了。 政府很注意生态保护工作，这些年来，江流水域比起她小时候，没有丝毫的衰减，仍然是那么广阔、奔流不息。 今昭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日落。 【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手机震动，周北屿回复，平平的文字，就像他一贯平静的口吻。 今昭雀跃回他：【因为暑假要结束了呀！】 【在假期结束之前，我们总要单独出去约会一次吧！】 这条消息没发过去两秒，被她飞快撤回，对话页面只显示一条灰色的已撤回提醒。 【在假期结束之前，我们总要出门玩一次吧】 她换了个措辞，隔着屏幕，似乎都能感受到她笑嘻嘻的语气。 周北屿抿了抿唇，选择性忽略刚才被他看到又迅速消失的那句话。 【好】 今昭骑车到榆水巷时，正好傍晚饭点，整条街都是熟食香味，居民楼窗户飘出不知名的饭菜香，路边有人推着车叫卖西瓜，现在已经是晚季，西瓜个头都不大，圆滚滚躺在车上，条纹泛着白霜，新鲜得惹人怜爱。 今昭在巷口等周北屿，见状没忍住推着车走了过去，瓜堆上面摆着张纸片，用黑笔写着两块一斤。 她自己没怎么在路边选过水果，学着别人那样在西瓜上左敲敲右敲敲，最后选了个最圆最漂亮的。 周北屿出来那会，就看到今昭手里提着个大西瓜，蹲在路边熟食的摊摊前，盯着里面卤猪脚目不转睛。 她模样专注极了，睁着大眼睛，里头澄澈干净，白皙灵秀的脸上有种天然的不食人间烟火，仿佛她只是单纯觉得有趣欣赏，所以蹲在那里久久不动。 要不是他多打量了几眼，几乎要错过她专注凝视时，喉咙轻微吞咽的动作。 “你在这干什么？”周北屿声音自头顶响起来，带着轻淡的询问，今昭一扭头，发现他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边，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垂着眼看她。 今昭连忙站起，指了指前面摊贩，同他解释，“我在看那里面的猪脚...” 她稍作停顿，想了个形容词，“好漂亮。” “？”周北屿一下没有理解到她的脑回路，直到今昭给他具体描述，“就是，每个都很饱满，软软的、油亮光泽，色彩也很诱人...” 周北屿大概明白了，于是主动问，“那你要吃吗？我去买点。” 今昭可能安静思考了半分钟，然后沉痛摇头，“不了。” “？”周北屿缓缓皱眉。 “为什么？” “看日落这么美好的事情，要是一边啃猪脚，那也太不浪漫了吧。”今昭慌忙拒绝，拎着西瓜忙不迭地催促他离开。 “快走快走，休想诱惑我。” “.........” 两人来到街边，准备骑车，周北屿解锁单车那一瞬，抬头看到了前方便利店。 他转头对身旁的人出声。 “你等等我，我去买个东西。” 几分钟的时间，周北屿再回来时，手里拎了个超市购物袋，他把东西放到她自行车前面的篮里，神色随意。 “待会饿了吃。” 今昭探头一看，在袋子里看到了一个蔬菜三明治和牛奶。 他经常买的那种。 她扬起嘴角，脚下用力一踩踏板，展望前方，“出发！” 车轮碾压水泥地面，发出咕噜响声，两人骑车追着远处日落，身影消失在夕阳里。 从榆水巷骑到堤坝，不过半个多小时，那轮红日正坠在江面之上，波光粼粼的金色，像流动的光影，把世界渲染成末日的橘色调。 晚风又格外惬意怡人，带着江水的湿润气息，脚下草地平坦，另一边，是变得遥远的城市，从这里望去，钢铁森林失去了往日压迫感，像是电影里不真实的微型建筑。 逃离、平静、自由。 此时此刻，脑中本能被这些词汇包围。今昭和周北屿停好车子，在高高的堤坝上坐下，望着扑面而来的橘红日落。 温柔末日变成了美好浪漫的现实傍晚。 今昭双手不由往后撑，荡在半空的脚，惬意晃了晃。 远处江面，有座高高的桥梁，远远望去，偶尔能看到上面缩成小黑点的车子驶过，天空上方似乎有飞鸟的身影。 “是不是很漂亮？”今昭把自己的宝藏地分享给了周北屿，她忍不住朝身边的人炫耀。 “你怎么发现的。”他从手边捡起一颗小石子，随手用力扔了出去，平静江面溅起一阵水花。 “我以前也住在老城区这边，经常没事干就骑车在城区各个角落转，有一天，就不小心发现了这里。” 今昭说的是初中时的事情，那会她不喜欢同别人交流，经常一个人骑车到处走，在没人的地方一待就是大半天。 江边是她来的最多的地方，自从搬走之后，她就很少铱誮再过来了。 今年好像是第一次。 在夏天结束前，和一个对她而言非常特殊的人。 “现在我把我的秘密基地分享给你啦。”今昭转头对他说，“从此我们就是真正牢靠的好朋友。” 她朝他伸出手，“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今昭。” 周北屿侧过脸看她，眼神漫不经心，随意敷衍，“周北屿。” 两人的手还是轻轻碰到了一起，虽然他只是轻握了下她指尖后就立刻分开，但是，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握她的手。 今昭尽量按捺住脸上喜悦，保持稳定，清了清嗓子，“从今往后，你可以叫我昭昭——” 她短暂停顿了下，开口，“小周同学。” “.........”周北屿迅速扭回了脸。 “我拒绝。”声音淡而坚决，透着不容置喙，今昭只能失望叹息一声，放弃。 “好吧。” “周北屿，其实你刚才的水漂打的非常一般，要不要我教教你，怎么用一个小石子打出三个厉害的水花儿。” “.........”周北屿沉默半响，还是没有抵挡住诱惑。 “好吧。” 夕阳落下之前，两人跳下了堤坝，来到江滩上，长期的水流冲刷，上面小石子很多，被打磨得光滑圆润。 今昭弯腰挑选了半天，在里头捏起一枚略薄的石片。 “看好了。”她对旁边的人说完，眼睛轻眨，手中小石片就被她随手轻轻斜扔出去，平静江面上溅起浅浅涟漪，不偏不倚，刚好跳跃了三下才停止。 三朵漂亮的小水花，像在无声炫耀。 周北屿没忍住，也低头随她的动作翻找石子。 他刚才注意到了细节，石头要薄，他学着今昭，找了一枚和她手上那个模样相差无几的石片。 周北屿微微往前，俯身，扔出手中石子。 “咚”的一声，只见水面溅起了一个小坑，石子飞快沉底。 “.........” 今昭非常艰难忍住笑意，轻咳一声，朝他开口，“我教你吧。” 即将落日的傍晚，红霞映天，两个人在江边，扔了半天的石子，累出了汗，今昭终于把周北屿教会。 勉勉强强，他也能让石头在水面跳跃起来，虽然发挥的不稳定，但是总算是有突破性的进展。 第一朵水花出现的时候，向来表情匮乏的周北屿，也不禁露出了一丝满足愉悦之色，但是很快，他又为自己的行为感受到不恰当，很快收起神情，恢复平静。 “还可以。”他淡声夸赞，一副风轻云淡之色。 今昭配合他表演，用力颔首，“确实，学了半个小时，总算会了。” 少女的裙摆 第30节 “哪里有半个小时？”周北屿立刻抬手看表，上面时针指向斜下方，他用力皱眉，纠正。 “明明才十多分钟。” “行吧。”今昭拍拍手上灰尘，一抬下巴，“我们上去吧，夕阳要结束了。” 天色已经暗下一寸，比起他们刚来时，明亮的橘色变成了油彩般浓稠的深红，那轮圆形的红日几乎要沉入江面，晚霞似火。 堤坝上吹来的风更凉了，隐约能感受到夜晚的温度，耳边一片沉静，整个世界仿佛回归到原始的纯粹。 今昭微仰起头，任风拂过她的脸颊，鼻间再度弥漫着那股湿润的气息，她闭着眼轻轻开口。 “周北屿，你见过海吗？” “很小的时候见过。”周北屿回答。是他小学拿到奥数冠军时，为了奖励他度假出游，一家人去的海边。 “我没见过。我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这里。”今昭睁开眼，望着前方不知名的点，好像在看江面的夕阳。 “等下一个夏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海吧。”她转头，对他轻声发出邀请。 作者有话说： ok！！！我宣布准了！女鹅和我一起去看海呜呜呜 第21章 又是一年新学期,可能是假期短暂，重回学校，没有任何的生疏感,坐在原本的教室里,周遭熟悉的一切立刻包围上来。 班主任还没来，后排的男生依旧吵翻天，太久没见，他们迫不及待分享假期新发现的游戏、电影以及做了什么值得吹嘘的事情。 高谈阔论，桌子移得乱七八糟，椅子脚往后摇动,摩擦着地面，发出明显的咯吱声。 许明月苦不堪言,凑过来同她说,“昭昭,听说新学期要换座位，我们可以坐前面去。” 今昭犹豫了下：“我可能不太喜欢离老师太近。” 某种方面来说，搬到后排也有她自己的私心。 她并不喜欢坐在老师眼皮子底下。 “那我们可以坐中间，既没有这么吵也离讲台有一定的距离,完美。”许明月愉快提议,今昭答应下来。 “可以。” 重新调换座位,选班委,再加上开学典礼,还有赵明冉啰啰嗦嗦在台上将近一个小时的发言。 开学第一天转眼即逝。 家长会在明天下午,今昭放学直接去了盛风网吧,和他核对细节。 盛风担事早,提前几年在外面混迹,各方各面看起来都比她成熟,但其实两人是同龄人，生日只相差几个月，他上半年，今昭下半年。 到网吧那会，盛风早已放学，身上职中的校服脱掉拎在手上，只穿了一件白色背心，松松垮垮，洗的褪色。 他初中毕业那会，在家里强迫下，随便报了个附近职中，学校管理不严，他每天过去露个脸，大部分时间待在网吧这边，挂名两年，今年最后一学期，开学过去报个道。 “我们家高中生这么早就回来了？”盛风一看到她，出声打招呼。鱼龙混杂的网吧，她穿着一中整齐干净的校服走进来，头发柔顺，皮肤瓷白，看着完全格格不入。 面对盛风的打趣，今昭没做声，兀自在椅子上坐下，把背上的书包摘下来放到膝上。 “盛风。”她板着脸，双手抱着书包，神情莫名严肃。 “明天你继续假装是我的表哥，工作三年，电脑行业，在市里一家小公司上班，切记切记。” “知道了——”盛风拉长语气。 “年年表演一次，演技再差也磨练出来了，前年是实习，去年是工作第二年，今年是我出社会第三年。” “由初出茅庐的菜鸟变成职场正式打工人。” “嗯。”今昭严肃点头，想起什么，又立刻抬头问，“你有西装吗？” “......今年这么正式的？”盛风稍作停顿，迟疑了下问。 “毕竟，你现在已经是个进入职场三年的社会精英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学生气。” “...行吧。”盛风安静数秒，妥协，“我去找隔壁老刘借一身。” “不合身怎么办？”今昭目光定在他身上打量，眉头紧锁，片刻后，下定决心。 “算了，我们现在就去商场买一套，我出钱。” “好嘞。”盛风从善如流，拖腔拿调，“谢谢老板。” 两人即刻出门，盛风叫了个员工看店，他有辆摩托车，就停在店外，平时不让人碰，但也载不了今昭，她没有办法和他挨的那么近。 到路口打车，商场在市中心，不到二十分钟就抵达，暑假余韵未过，一层百货大楼依然热闹繁华，两人直接坐电梯上去，直达三楼男装。 光可鉴人的地板，两旁都是高级门店，玻璃橱窗光鲜亮丽，里头展示着剪裁精致的西装。 今昭同盛风一同进去逛，直奔正装区，导购热情上前来，询问他们需求。 “他买。”今昭指了指盛风道，“能帮忙挑选一些年轻适合的款式吗？” “好的，您稍等。” 导购非常专业，询问过盛风喜好之后，没一会，手上就拿了好几套西服过来，他抱着去试衣间换，今昭百无聊赖，在四处随意逛着，手指抚过底下做工优良的男士白衬衫，脑中突然浮现出周北屿的脸。 不知道他以后工作了会是什么样子，今昭脑补了一下他穿白衬衫的英俊模样，心口像轻轻过了阵电，她不禁缩起肩膀，无声吸气。 打住。 不可以再想了今昭。 你真的很像一个奇奇怪怪的女变态。 她定住心神，甩去杂念，专心给盛风找着适合去开家长会的衣服。 没过太久，店内试衣间门打开，盛风走出来。 他穿着一身蓝色西装，盛风平时有健身习惯，身量长，肩宽挺拔，骨架很好的把衣服撑了起来，只是...不知道是颜色还是什么其他原因，盛风穿着这一套正式西装，不太像是职场青年，反而像是街边混混突然从良。 “.........” 他自己对着镜子左右照了下，忍不住轻“嘶”了声，“我怎么觉得哪都怪怪的，这衣服好像不是很适合我。” “我也觉得。”今昭立马附和，接过话。 “换下一套吧。” 半个小时下来，总共试了五六套，最后勉勉强强，定下一身纯黑色剪裁西装，违和感没那么重，倒是把他身上气质衬托得更为凌厉。 “你们是要出席什么场合呢？每套西装有比较合适的场所，这套比较正式，可能更适合出席一些重要的活动。” 可能是看他们两个年纪都不太大，导购忍不住建议，今昭犹豫了下，回答。 “家长会。” “.........” 气氛诡异的沉默了几秒。 “家长会的话，可能单穿一套衬衫和西裤比较好，简单又不失正式，而且最近天气也没有降温，加外套可能会热。”导购立马给他们提出解决方案。 “我看这位...‘家长’，肤质是偏健康的，这件深蓝色衬衫可能比较适合他，再搭这条宽松的黑色西裤。” 两人在导购推荐下，重新换了方案，盛风再换上衬衫出来，气质果然大变样，正常多了不说，社会精英顿时凸显。 今昭立刻点头，情不自禁鼓掌，“完美。” 她这下彻底放心了，“天衣无缝。” 两人去到收银台结账，导购打单出来，看到上面的四位数，盛风表情立马变了变，拿过单子紧锁眉，“这么贵？” “正装本来就比较贵的，况且我们店里都是纯手工剪裁，后续还可以免费维护干洗...”在她解释间，今昭已经把手里卡递了过去，盛风不太乐意，还欲再说什么，被今昭不冷不热一句话堵住。 “你心疼就站远点，反正不是我的钱，我不心疼。” “.........”盛风呼吸不自觉加深，他真的挪开站得离她远了点，今昭在收银员结账时，想起什么，又轻声说了句。 “对了，把刚才那套西装也加上去，一起结。” 两人并排走出店里，盛风接过她手里袋子，猝不及防，感觉到沉甸甸的重量，皱了下脸，“怎么这么重？” “可能是金钱的重量。” “.........”盛风懒得听她鬼话，手里打开袋子一看，里面除了那套衬衫西裤，底下还压着之前试的黑色西装，他忍不住要开口。 “以后总有用得上的场合。”今昭提前把他的话堵回去了。 “反正你明年就要毕业了，有备无患。” 盛风沉默，无声吸了口气，“行吧，希望我以后先成为一名职场精英，不辜负你的期望。” “加油。”今昭对他认真握了握拳头打气。 盛风身侧的手也握紧了拳头。 两人这样一前一后离开，没人注意，身后通道处此时站着一个男生，手里拎着商场袋子，无声望着他们走远的背影。 “小屿，妈妈好了...”他后面有个女人从洗手间出来，正在擦拭着手上水珠，察觉到他在看着一处发呆，方琴顺着他目光探过去。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周北屿回神，脑中却依然是方才看到的今昭和那个男生的身影，他们两个好像正从男装店出来。 是一起逛街...给他买衣服吗？ - 升入高中以来，学校家长会一次比一次开得正式，一中传统，每位学生家长同样重要，依然需要接受思想教育。 一场集体大会下来，盛风精神萎靡不振，平时生龙活虎的人也被这漫长折磨压弯了背脊，念及到今昭平时过得就是这种日子，不由对她产生了丝丝怜悯。 大会开完还有小会，盛风刚走出会议室，就被赵明冉叫住，面相宽厚的男教师推了推脸上眼镜，语重心长。 “这位...表哥家长，你暂时留一下，我会有点关于今昭同学事情要和你好好谈谈。” 这一谈，就是半小时往上，直到下课铃声响起，今昭他们要放学了，盛风才从教师办公室被放出来。 先前熨烫地整齐的衬衫爬上了皱褶，衣角从西裤里抽了一角出来，头发也垂落几缕盖住眉眼，莫名颓然。 职场精英立刻变成了仿佛熬了三天三夜的社畜。 少女的裙摆 第31节 盛风倚在教学楼下等今昭放学，伴随着楼梯脚步声，一群学生齐齐下来，他在人群里揪出了今昭，两人落后几步，混在人堆里往校门口走。 “你在学校平时作业也不写上课天天睡大觉从来不学习啊？”盛风双手叉腰，低垂着脸询问她，传达着从赵明冉那里听来的讯息。 “嗯。”今昭也垂着头，低声承认下来。 盛风话语本能顿了下，几秒后，抬脸望了望天，“行吧。” 无所谓的语气：“大不了你以后什么都不会找不到工作我养你。” 今昭：“.........” “我谢谢你。” 两人走到校门口，人流分散，道路宽敞许多，盛风随口和她说。 “今天店里有事，阿吴请假了，下次做饭。” “没事。”今昭答完，目光不经意穿过人群，忽然顿住，似乎在中间看到一道熟悉身影。 她说话有点心不在焉，加快脚步，随着距离拉近，画面逐渐清晰。 传达室旁，那棵香樟树底下，周北屿独自站在那里，拿着手机似乎在等人。 她眼睛本能发亮，朝挥了挥手，“周北屿。” 男生闻声望来，见到是她，漆黑双眸似乎微顿了下，然后注视着她朝他走近。 “好巧哦，你在等人吗？”今昭笑眯眯打招呼，周北屿没答，抿了下唇，目光落在她身旁的男生身上。 与此同时，盛风也在打量着他，在今昭叫出名字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对方是谁。 两人之间无声对视，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今昭本能的察觉到一丝气氛奇怪，她看了眼盛风，反应过来。 “哦，忘记介绍一下，”她指了指盛风，率先对周北屿说道，“这就是我的那个发小，盛风，今天来帮我开家长会。” 她再伸手示意周北屿，对盛风介绍，“周北屿。”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没了。 盛风冲她挑眉，直接问出声，“没了？” 今昭绞尽脑汁，想不出合适词汇，憋了半天，试探答，“我们年级第一，大学霸，超级厉害？” 盛风：“.........” 周北屿：“.........” 空气安静，三人站在这并不算低调，总会引起注目，周北屿冲盛风点了点头，“你好。” 他最后再看向今昭。 “待会老师要补课，在等同学。” “啊。”今昭张了张唇，“原来这样。” 她正欲再说些什么，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微扬声音，“周北屿。” 穿着校服头发绑着高马尾的女生走了过来，她脑后的头发随着小跑的动作微微晃动，面容明媚，青春靓丽。 待走近到跟前，看清面前三个人时，脸上浮起一丝疑惑，“这是...？” 她眼神在今昭和盛风之间打转，带着明显询问，周北屿没有解释，直接对她说，“走吧。” 他朝两人微微一颔首，告别示意，接着转身离开，今昭望着他们并肩走远的背影，脸上莫名其妙，揪紧眉头。 “别看了，都走远了。”盛风在一旁凉凉地说，收回视线落下来，今昭肩膀微塌，面色凝重，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女同学是谁？” “她为什么可以和周北屿一起出去？” “你问我我问谁。”盛风吊儿郎当，无所谓的态度，“实在想不通你去直接问问他呗，自己一个人在这背后纠结有什么用？” 果然，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今昭满脸愁容，重重叹息，对他没好气，“走吧，太阳快下山了。” - 升入高二，课业压力顿重，管理也不像从前那样松散，更重要的是，增加了晚自习。 不少学生为了节约时间，选择住宿，许明月就是其中一员。 填写报名表时，她还在同她确认，“昭昭，你不住宿吗？” 据她所知，今昭是独居，这样相比起来，住在学校其实更加方便，吃饭住宿都不用担心。 “我睡眠质量不太好。”今昭在自己名字那栏后面打了个叉，把表格还给许明月，抬起头说，“更习惯一个人住。” 之后几天，学校开始出现一幕特别景象，晚饭后的傍晚，总有学生拖着大包小包，穿过操场，往后面的宿舍楼走去。 站在走廊上看，从高处俯瞰，红绿相衬的宽阔草地和跑道，拖着行李箱携带生活用品的学生缩成小蚂蚁，辛勤地搬运着自己全部家当，重新筑巢。 夕阳昏黄，晚饭清徐，今昭早早在食堂吃完饭，百无聊赖趴在栏杆上等晚自习。 中间还有很长一段休息时间，班里不少学生都在教室里加班加点复习写作业，唯独她不在意地挥霍消磨着时间。 今昭趴在上头看了会，正感觉无聊，忽然，视线里进入几个一班学生，提着行李包的男生，不约而同聚集，走到主席台前和一个人说着什么。 今昭眯起眼睛打量，依稀辨认出，那道背影似乎是个熟悉身影。 她骤然来了精神，掏出手机，一边跑下楼一边发消息。 【别动】 【我看到你了】 周北屿过了一两分钟才回复：【？】 她这会已经跑到二楼，今昭踮脚从走廊往操场那边看，隐约望见那道身影还停留在主席台前。 她加快脚步。 【等着】 今昭咚咚咚跑下来，往操场那边奔去，教学楼距离大操场不远，穿过两条走道和小花坛，下了台阶就到操场边沿。 斜上方，主席台前，穿着校服的男生听话站在那里，低眸看着手机，侧脸清冷，身形高而清瘦。 今昭慢下脚步，缓缓调整呼吸，给他发信息。 【斜对面，五百米处，你马上将会看到一个美少女】 发出去下一秒，不远处的人抬起头来，周北屿一眼看到了她，向来沉静的黑眸里晃过一丝不明显的波动。 下午六七点的光，余晖盛极，大片金色混杂着橘红，穿梭时空而来，夕阳正好打在她斜方，一半的身体仿佛沐浴在光中。 “周北屿——”今昭扬手和他打招呼，笑起来，连睫毛都被染成了金色，白皙脸上细小的绒毛在发光。 他缓缓收紧手指，无意识握紧手机，走下台阶。 “你怎么来了？” “我在教学楼上看到你了啊。”今昭指了指身后远处的教学楼，笑得灿烂，“你说巧不巧？这么多人我刚好一眼就认出你了。” “嗯。”他缓慢应，莫名沉下来的情绪，连带着今昭的兴奋都消下去不少，她一点点收起脸上笑容。 “怎么了？”她忍不住关切，“你不开心吗？” 她马上把脸一板，模样严肃，“你见到我不开心吗？” “没有。”周北屿从她脸上移开眼，不自然看向别处，“刚才遇到了点事情。” “什么事情？”今昭问，立刻想起来，“哦对了，你在这干什么？我刚刚看到你们班几个男生过来和你说话，怎么啦？” “问我宿舍分配的事情，老师让我顺便负责一下男寝。” “你这个班长真是多才多艺。”今昭非常主动地夸赞。 “我这学期不当班长了。”周北屿说。 “......？”今昭面上微微一滞。 “你怎么突然不当了？” “想把精力专心放到学习上。”他回答。 “...你真爱学习。” 今昭说完，空气突然安静，她憋了憋，看到远处经过搬运行李的学生，想到什么问他。 “你这学期住宿吗？” “不住。”周北屿另外解释了一句。 “家离得比较近，我妈妈希望我回家吃饭。” “...哦，确实吃妈妈做的饭比较健康。”今昭附和完一句，也没了词，两人在夕阳下操场上站着，周围空旷，晚风拂过衣角。 “那我先回教室了。”周北屿不着痕迹看了眼手表时间，先出声告别，今昭有点不舍，却也知道分寸，只是眼巴巴看着他。 他顿了顿，唇不自觉轻抿两下，然后问，“你这学期打算住宿吗？” 今昭叹了口气：“我也不打算住宿。” 她看他一眼，小声解释，“我比较认床。” 周北屿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正准备再度告别之际，见今昭眼睛忽然一亮，“那我们以后放学又可以一起回家啦！” “.........”周北屿沉默片刻后，和她解释，“我最近可能要参加一个数学补习班，不会那么准时下课。” “为什么突然要补习，你数学成绩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准备奥数竞赛。” “噢。”今昭垂下眼，她想问之前校门口的事情，但还是默默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了，那你先回教室吧。” 这次周北屿没再说什么，目光在她头顶稍顿几秒后，转身离开。 十月，金桂飘香。 天气凉爽，晴空万里，校运动会照例在这个时候举办。 一大清早，体育委员就在班上到处抓人报名，几番拉扯之下，许明月被报了个跳远和短跑，今昭倒是没人敢逼迫她，只是为了配合他工作，意思性的参加了跳高和女子短跑四百米接力。 少女的裙摆 第32节 除了体育特长班，大家都不是专业运动员，没怎么训练过几次，临阵磨枪就准备上去。 校运会当天，广播热闹，四处聚集着人群。 今昭的项目都排在第二天，她在公告栏那边穿梭着，寻找一班。 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周北屿报了八百米，第一个开始跑。 检录的广播声通报，比赛马上要开始，今昭急忙往起点处跑去，她气喘吁吁赶到时，各位运动员已经在跑道热身，周北屿穿着一身短袖运动服，在人群里依然显眼。 他不是一个人，周围围着不少同学，似乎都在为他加油打气，女孩子尤为多，有个还是熟悉面孔，上次在校门口见到的那位女同学。 周北屿安静地垂着眼，没怎么说话，似乎在听别人说，表情有点游离的淡漠。 今昭犹豫了下，还是挤了过去，摊开手掌，把准备好的贴纸递给他。 “周北屿，祝你勇夺第一。”她小声道。摊开的掌心中，是枚金色卡通奖牌，底下用红字写着第一名。 这是许明月早上给她的，她买了一堆，比一场赛贴一个，给自己加油鼓气，顺便讨个好彩头。 今昭忍不住偷偷留了一个，拿来给周北屿。 见到这个略显幼稚的贴纸，身旁的人都隐约露出嫌弃，并且用莫名其妙的眼神打量着她，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女生，竟然用这种方式和周北屿套近乎。 大家几乎带着看好戏的表情，看她下一秒被怎么狠狠拒绝。 校运会嘈杂的空气中，只有周北屿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注视着她，片刻，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眼神里，他把自己手臂伸了过来。 “那你帮我贴上吧。” 今昭愣了愣，然后小心翼翼撕开贴纸，当着众人的面，把那个小奖牌认真郑重地贴在了他的手臂上。 作者有话说： 甜.宠.文.学 第22章 一声枪响,起跑线上的参赛者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周北屿遥遥领先，在跑道第一位。 今昭心不由自主跟着他提了起来,目光在四周搜寻,看到了自己班桌上摆放的矿泉水。 她冲过去拿了一瓶，攥在手里，提前来到了终点站等候。 场上的运动员都已经跑到了第二圈，周北屿依然领先，牢牢占据着第一个的位置。 耳边加油声震天，喧嚣万分,今昭不由自主握紧了那瓶水，盯着那道身影,心里默念,“加油,加油。” 她站在人群后的草坪处，努力踮起脚尖，也只能远远看到周北屿一道白色衣角，终于,越来越近,少年清越脸庞在她眼前一闪而过,他冲破了那道红线。 “啊啊啊！”她克制不住在原地握拳跳了起来,今昭朝他飞奔过去,在终点处不远的树下找到周北屿,今昭原本激动的脚步条件反射顿住。 和先前一样,他身边依然被不少人围住,周北屿没有让人扶,只是刚跑完有点喘,脸上苍白，手撑腰慢慢走着恢复体力。 两个男生关切说着什么，周北屿在认真听，旁边有个女生手里拿着一瓶水，拧开盖子递给他。 今昭默默后退了一步，把手中的水往后收了收。 前方不远处，阴荫底下，周北屿看着递到面前的这瓶水，轻轻摆了摆手，无声拒绝。 他轻喘了口气，不知道同他们说了什么，围绕的人群逐渐散去，只剩他独自一人。 周北屿缓步往前走去，今昭心情迅速上扬，脚步轻快冲向他。 “周北屿，给你水。”她走到他面前，把拿着的矿泉水递了过去，两人面对面站着，看着递过来的这瓶水，周北屿目光低垂，静静两秒，伸手接过。 “要不要我帮你拧？”今昭非常积极主动说，现学现用。 “咔嚓”细微一声，瓶口被毫不费力拧开，周北屿掀起眼皮，安静黑眸看她。 今昭视线心虚飘了飘，给自己找补，“我是担心你刚跑完没有力气，毕竟运动是很消耗体力的，我是不是很贴心？” 她说完不忘表扬一下自己，周北屿举起手中瓶子仰头喝了几口水，喉结轻动，唇上有新鲜的水渍。 “你待会没有比赛吗？” “有啊，但是都在第二天。”今昭莫名觉得有点口干舌燥，默默移开眼，不自觉舔了舔嘴唇。 周北屿点点头，没再说话，今昭没舍得离开，又开始没话找话。 “听说第一名奖品是个保温杯，学校花高价钱定做的，上面还专门刻了名字，你看，我的第一名贴纸真的有用吧，你真的跑了第一。” “嗯。”周北屿扭头看了看，手臂上那张贴纸仍然还在那里，小小的、略带幼稚，又莫名其妙特别。 “谢谢你的贴纸。”他语气有点敷衍，今昭一下高兴起来，加快两步走到他身旁同他并肩，笑眯眯。 “不用谢不用谢。” “对了，你累不累，前面有椅子，我可以陪你休息一下哦。” “.........” 周北屿的“不用了”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前头有人叫他名字，班上的体育委员，叫他帮忙去广播站念稿子。 “那我先走了。”他偏头和身边的人告别，今昭脸上露出失落，恋恋不舍。 “好吧。”她耷拉着脑袋朝他摆摆手。 “再见。” 女孩身上情绪变化太明显，从朝气蓬勃一瞬间变得有气无力，周北屿心头又浮现起熟悉的不忍，他稍作停顿，迟疑。 “你明天比赛是什么时候？” “你要来看我吗？”今昭眼睛霎时又亮了起来，目光炯炯注视着他，让他有些难以抵挡，移开眼。 “如果时间不冲突...” “我跳高是明天下午两点——”今昭已经迫不及待打断了他，顺便抓起他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了握，如同达成约定。 “你一定要来哦。” 说完，她没有等周北屿回答，就兔子似的跑开了，周北屿望着她的背影，手上残留力度还在，他轻轻咬了咬牙。 她又... 趁机占他便宜。 今昭回来就明显看得出心情大好，脚步活蹦乱跳，许明月正坐在桌子后面，帮着班委写广播稿，见状不由好奇。 “昭昭，你去哪了？怎么心情这么好。” “去玩了一下。”今昭背着手，不禁摸了摸自己上扬的嘴角，收敛了点，降下来。 “你在做什么？”她看许明月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拿笔写东西，不由好奇，脑袋凑近。 “在写班里的广播稿。”许明月说，“待会要交到学校广播处去。” 今昭意念一动，抬头看向远处主席台，角落放着两张桌子，此时此刻，正有两名同学坐在后面，拿着话筒念稿。 其中一个，端正帅气的校服男生，正是周北屿。 今昭在许明月旁边椅子上坐下，拿过纸笔，认真对她道，“明月，我来帮你一起写吧。” 各班的稿子，写好之后都会统一送到广播处，由广播员筛选，念哪篇稿子。 九班的送过来后，一直放在旁边，女生随手从上面拿起一张，突然“咦”了声。 “怎么了？”周北屿随口问，旁边女同学神色有几分怪异，把手里的稿子朝他递过来。 他接过垂眸，入目第一句，便是熟悉张扬的字。 “亲爱的周北屿同学，刚才看了你的八百米长跑比赛，你帅气的面容和矫健的身姿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红白相间的跑道，你是其中最亮眼的那颗星，始终占据第一，遥遥领先。 我深深倾倒于你散发出的迷人英姿中。 在这里，祝贺你拿下冠军，我的英雄少年，我永远为你感到骄傲。 ——来自一位倾慕你的小女生。” “.........” 周北屿看着手中这张纸，久久沉默，旁边的人小心窥着他的反应，须臾，见他把广播稿在手心重重捏成一团。 她轻吁一口气，放下心，这才是正常反应。 周北屿缓缓深呼吸，捏着手中纸团准备扔进垃圾桶前，半空中的方向硬生生变了个道，他最终还是塞进了自己裤兜。 如火如荼的校运会继续举办，比赛第二日，各班分数进入比拼白热化，你追我赶，咬得极紧。 九班在学习上一贯是吊车尾，但同时有句话叫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平时不学无术的那群后排男生，在参加这种课余活动时表现出了非常的积极和热情。 长跑、短跑、跳远、跳高...都拿到了不错的名次，基本比完的项目中，总能看到一班出现。 到下午，总分排名中，一班已经一跃进了前三，和前面班级就差了十几分。 接下来是女子跳高比赛，作为拿分关键的一个项目，从一开始，就受到了班上紧张的关注，参赛选手是今昭和班里另一个女生，准备期间，她身边就团团围住不少人，给她捏肩揉手，加油鼓劲的同时还顺便做着心理疏通。 “你们越这样我越紧张了。”她低声抱怨，一旁的人连忙改口，“好好，顺其自然，能拿分就拿，不能也没事。” “就是，不行还有我们呢。”男生群里有人来了句，底气十足的话语，立刻把她逗笑了，气氛顿时无比欢快，融洽团结。 对比十分明显的，就是今昭这边，她平时在班里没什么交流，大家和她都不熟，再加上她还时常对旁人一副避如蛇蝎的样子，更加不会有人来主动找不自在。 只有许明月在她身旁，一直给她小声打气。 “昭昭，你肯定没问题的。我看了一圈，这边没几个比你腿长的，跳高腿长很占优势，随便跨跨就过去了。”她一边低头往她衣袖上贴着自己的奖牌贴纸，一边嘴里念叨着。 “加油加油，我看好你。” 今昭点头应下：“好的，我会努力的。” 两人说话间，前面走来几个男生，领头的正是江照辉，一看到今昭，装模作样打了声招呼。 “哟，要准备比赛了。”他站到她旁边，双手插着兜，没个正形的样子，视线偏过来上下打量她一番。 “怎么样？不紧张吧。” “还可以。”今昭目视着前方回，脸上淡定如常。 少女的裙摆 第33节 江照辉朝不远处一挑下巴，示意前头众星捧月那个女同学，语气吊儿郎当，“大家好像都比较关心她，你瞅瞅你，人缘这么差。” 今昭转过头看他，缓缓问，“你有事吗？” “啧。”江照辉同她对视几秒，移开视线，屈起手肘撞了撞身旁那几个男生，声量微扬高，“都哑了，不会鼓励一下为班级争取荣誉的同学？” “加油加油。”一个人敷衍道，另外几声倒有些挺真心。 “别紧张，安全第一。” “冲就完事了，我们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哄笑声顿时传开，原本冷清的角落也热闹起来，旁边那群同学忍不住望来，看到江照辉他们都在，也大了些胆子，有好几个人走过来给今昭加油。 她一一道了谢，目光穿过人群，忍不住搜寻着心心念念的那道熟悉身影。 然而视线划过一张张陌生脸庞，始终没有出现她想见的那个人，直到比赛开始前一秒，今昭都没有看到周北屿出现。 女子跳高按照每轮高度来决定成绩，过杆者进入下一轮，不过的便淘汰，一次性决出前三名。 方式规则简单，每人比赛前可以试跳一次，正式计分之后，每一轮有三次机会，最高成绩有效。 今昭抽到的号码牌是第六，排在班里那个女生后面，两人成绩都还可以，挺到了最后一轮，只剩下六位参赛者，进行最后的筛选。 前三名可以给班级加分，由名次决定多少。 比赛进入关键时刻，旁边班上的同学比她们两个还要激动，嗓子都要喊破了，今昭比赛时无比专注，即便这样，还是偶尔能听到许明月扯着嗓子大喊她的名字。 裁判再次调整杆子高度，难度升级，大家脸上都已经露出困难，上一位选手拼尽全力试了三次，依然以碰掉横杆遗憾收尾。 他们班那个女生也已经被淘汰了，同学正围着她安慰，今昭调整准备，起步前，目光还是不受控制在周围人群里搜寻了一遍，依然空荡荡。 她抿紧唇，在迎面而来的风里，来到那根高高横杆前，轻轻一跃，背部擦过杆子上空，完美落地。 掌声欢呼震响耳旁，隐隐约约，听到江照辉大喊了一声，“牛逼！！” 班委最为激动，今昭一下来，就立刻冲上前围住她，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太完整。 “今昭，你太厉害了，前三已经稳了，接下来就是定名次，争取加油拿个第一回 来——”他说完又察觉到什么，马上改口，“不对不对......正常发挥就行，名次什么的随意就好，反正我们班分加定了。” “行了行了，你别在这里给人家增添心理负担。”江照辉一把把他拉开，扬眉看她，夸道，“厉害啊，没想到我们昭跳高也那么帅。” “你才知道。”今昭眼中难得透出一丝这个年纪的轻狂，少女五官灵动，风扬起刘海，露出饱满额头，眉宇间藏着生机勃发的自信。 江照辉眼里带笑，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还是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她的头顶移开。 “加油。”他最终轻声道。 比赛结束，今昭在所有参赛选手中，独自跨过那根接近两米的横杆，拿下第一名，出乎所有人意料，就连裁判都觉得不可思议，在这次比赛里，她打破了学校女子跳高的记录。 周围的人比她还要激动，班长安排同学立刻去写广播稿，许明月把水拧开给她递过来，不少同学围住她嘘寒问暖关切，今昭第一次感受到这么高的关注，不适感立刻席卷她。 “我先去一趟教室，接下来好像还有其他比赛，帮我和他们说一声加油。” 今昭落下这么一句，落荒而逃，其他人只能望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水都还没喝几口呢...” 今昭走出那片包围区，避开人流，浑身总算松懈下来，她没有去教室，只是没有目的地挑人少的地方走，远离了那片中心区域，沿着学校偏僻的道路慢慢平复心情。 她还是没忍住，拿出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信息。 【你没有来看我的比赛】 消息发过去，石沉大海，今昭等了好久，脚都快要走麻。 她最后在花坛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揉着自己发酸的膝盖。 骗子。 她心里默念，突然感觉有点难过。 校运会一共为期三天，最后一天，比完最后一个项目，就是闭幕仪式，开始颁发班级和个人的奖品。 今昭坐在自己的班级区，听到校领导拿着话筒，一个个念名字。 轮到一班时，她看到周北屿上台，从他们手中接过了奖品，一个圆形奖牌和保温杯。 今昭也有，她也拿了一个第一名。 这是两人从昨天后，第一次见面，周北屿后来给她回了消息，因为临时班里有事情耽误了，和她说了抱歉。 今昭没有再回复，她可以理解，但是免不了失落。 仪式结束，各班解散，各自回教室。 今昭不喜欢人多，特意晚了一会，才慢吞吞起身，往教学楼走去。 学校各处还能看到挂着的横幅，校运会余韵未散，她走到操场旁树荫下，莫名想起那天周北屿在这里对她说的话。 她正沉浸在回忆中，突然听到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叫她的名字。 有一刻，今昭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熟悉微冷的声线，带着惯有的平静。 “今昭。” 少年气息落下，她抬头，看到面前的人，周北屿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身上校服依旧，手中还拿着方才大会上领到的奖品。 “你怎么在这？”今昭低下眼，声音闷闷地说，不看他。 头顶气息顿了一瞬，周北屿声音重新响起，“我看到你往这边走。” 今昭重新抬起头：“你找我吗？” 他不自觉抿唇，眼眸黢黑，安静注视着她。 “昨天你没有回我消息。”他停顿两秒，才再度道，“我担心你生气了。” “所以过来看看。” 僻静的一角，临近放学，大部分人群都回了教室，整个校园突然变得空荡清静。 今昭一动不动看着他，突然说，“那我要是真的生气了怎么办？” 周北屿似乎被她问住了，过了会，解释。 “昨天下午，老师突然叫我去统计奖品名单，等弄完，比赛已经结束了，我后来看到你拿了第一名，很为你感到高兴。” 学校比赛名次都是贴在公告栏的，今昭脑中几乎可以浮现出，他特意跑过去寻找她名字的画面。 一瞬间，她似乎要原谅了他。 “但是很抱歉，没有亲自到现场看到。”周北屿语气如常，话语停顿一瞬后，再度响起。 “如果你真的生气的话，我只能想办法尽力弥补。” “你的杯子，颜色和我的一样吗？”今昭眼睛落在他手里拿着的第一名奖品上，突然问，周北屿愣了愣，随着她视线低头。 “...不知道。” “我还没打开看过。” “噢。” 她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周北屿看着奖品，迟疑了下，突然把手中的杯子塞给了她。 “...你喜欢的话，送你。” 今昭回到教室，人已经都来齐了，周围吵闹，每个人忙碌自己的事情，唯有她，静盯着面前放在桌上的那个杯子。 她终于还是没忍住，抬手拆开了包装。 黑色的保温杯，不锈钢杯壁，上面右下角印刻着一个独有的名字。 ——周北屿。 作者有话说： 定情信物（不是 第23章 从校运会过后,今昭喝水的杯子就换了一个，换成了学校统一发的奖品，那个黑色保温杯。 班里有不少人用这款杯子,拿了奖的选手,只是颜色各不相同，偶尔撞了，也有名字区分。 用黑色的大部分是男生，只有今昭一个女孩天天抱着黑色的杯子打水进进出出，有次体委不小心看到了，还不禁困惑了下。 依稀记得,统计名单那天，今昭选的好像是蓝色...？ 上课第二节 课,课间休息,今昭刚去打了水回来,保温杯搁在桌子一角。 许明月转过头来同她说话，余光略过那个黑色水杯，习以为常，只是烦恼地同她抱怨。 “这个月又要出黑板报,每次我都找不到人,烦死了。” 她开学的时候领了个闲职,宣传委员,许明月写得一手好字,可能是老师为了锻炼她,也可能是其他,就把这个板报工作分配给她了。 每一次新的黑板报任务下来,就能听到许明月哀声哉道,九班虽然大家都不怎么喜欢学习,但也不爱干活，尤其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更难找到人。 之前一直画主题画的那个女同学，都是每次许明月好声好气说很久，人家才同意。 这次也不例外，她一下课休息就往她课桌前跑，但结果好像并不乐观。 许明月趴在桌上，长长叹气，“杨玥说她最近学习任务太紧没空画黑板报，不愿意来了，让我重新找人。” “我去哪里找人啊，班上会画画的那几个都问过一遍，大家都有各种借口，实在不行我就到时候自己上吧，大不了被赵老师说了。” 许明月丧气道，破罐破摔的架势，今昭注意力从手里的漫画书上收回来，慢慢抬起头。 “...可是你会画画吗？” “瞎画吧。”许明月一脸摆烂，“到时候出丑了老赵说不定就能让我卸任了，一了百了。” “.........” “你们这期主题是什么？”今昭问。 “爱与和平。” “.........” “对于主题画有什么限制吗？” 少女的裙摆 第34节 “没有...吧。”许明月说完，反应过来，一下直起身看她，“昭昭，难道你要帮我画画吗？” 今昭沉默三秒，最终说，“可以试试。” 黑板报最后截止日期是下周一，整体板报已经有了雏形，在许明月这几天的努力下，弄得差不多，只有中间空了大片地方，没人画图。 周五，今昭放学没有离开，空旷的教室，她从包里拿出颜料画笔，走向教室最后排。 “昭昭，你看起来好专业...”许明月看着她开始调配颜色，小心翼翼，“你之前学过吗？” “小时候学过一点。”今昭站在椅子上，开始用画笔丈量尺寸，寻找落笔点，许明月看着她的动作，不由问。 “那后来为什么不学了呢？” ......为什么不学了呢？今昭眼神微微放空，回过神，才答，“那个教我画画的是名男老师。” 男老师... 许明月默默把疑问咽了下去，没有再追问。 放学后的教室安静，两人一个人画一人帮忙递工具，时间变得静谧，夕阳从窗户打进来，女孩校服下的背影，瘦弱又坚硬。 就像黑板上，缓缓诞生的那道身影。 世界呈现出清冷的白，少女穿着白裙蹲在地上，肩膀细瘦，背后两扇巨大的翅膀把她包裹住，就像是天然形成的保护罩，让她不受外界侵扰，是她抵御侵袭的坚硬外壳。 整体画风有种温柔的残忍，没有一处具体的表现了爱，但又好像，处处都是爱。 今昭最后在右上角，增加了一幅小小的圣诞夜雪景，温暖灯光下，漫天飘雪，整个世界和平浪漫。 原本板报画风的孤僻感被削弱，变得更加符合主题，同时，这两幅图硬生生拔高了这次板报的水平，原本灰白的色调穿插了大胆和想象力，相比起从前那些黑板主题画，今昭的这两幅图，更像是一种艺术展。 “你好厉害啊，昭昭。”许明月望着最后的成品，掩不住赞叹，眼中都是痴迷。 “确定只是学过一点吗？” “没有画的很好。”今昭在清理工具，顺便抬头打量了眼作品，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失落。 “我很久没有碰过画笔了。” 弄完黑板报，已经放学许久，学校没剩几个人，太阳下山，树影逐渐逼退夕阳，淡淡的橘红。 许明月锁上门，两人下楼，往外走走了一段，隐约可以看到门卫室，今昭停住脚步。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情。” “啊？可是已经很晚了...”许明月担心，露出犹豫。 “我有个朋友在还在补习，我去等一下他。” 今昭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可以和周北屿一起放学回家。 他补习班每次都会晚一个小时左右，在学校后面的小楼里，跟其他班参加竞赛的学生一起。 今昭从校门这边重新走回去，穿过一片竹林，那栋红顶教学楼就出现在视线。 她循着动静上了三楼，看到左手边那间教室，门开着，老师没在，可以看到几个正在做题的学生。 今昭来到门口，踮脚往里探了探，旁边刚好有个女生拿着水杯走进去，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几秒后，皱眉出声。 “你找谁？” “啊不好意思。”今昭小心后退了一步，转头看到一张熟悉面孔，之前见过的周北屿的那个同班女同学。 她顿了顿，礼貌道，“我找一下周北屿。” 那女生没有做声，视线定定打量着她，眼神直白到堪称冒犯，今昭不自觉抿紧唇，正准备放弃时，听到她说。 “你老是来找我们班男生干什么？” “你们关系很好吗？” “这个，似乎和你无关吧。”今昭眼神微沉，直接回答，那女生表情未变，只是望着她道，“我和周北屿是朋友，老师让我帮忙看着他，希望他别在学习以外的事情上分心。” 周围空气瞬间变得压迫，挤压着她，今昭呼吸有点不畅，她想说什么，喉咙却始终发不出声音，于是只能干站在原地，仿佛过去一个世纪之久。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一道声音自头顶响起，平静冷淡，没掺杂太多情绪的话语，却让她立刻放松下来。 “周北屿。”今昭仰头看他，嗓音努力平稳，“我今天放学晚了，所以顺便来等等你。” “我还要一会。”他看了眼手表，似乎犹豫了下，目光又看向她。 “要不你先到校门口等我。” “好。”今昭没再看他们，背着书包，转身离开。 老师已经下课，给他们布置的是小组作业，今天要交上去才能回家。 周北屿回到教室，打开面前试卷，加快了速度。 方靖在他前面坐下，不着痕迹问，“班长，刚才那个人是你朋友吗？” “嗯。”周北屿头也没抬，回答她。 前排的女生无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笔，很久，才轻声说了句，“老师让我们不要在其他班学生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周北屿写完答题最后一步，抬头看她，眼神无波，无动于衷的语气，“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他没有任何羞辱和责骂，只是平静叙速，然而方靖的脸还是一瞬间涨红，她扭回脸，片刻，声若蚊蝇地应，“嗯”。 周北屿以最快速度做完题收拾东西出去，到校门口时，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树底下的人。 学校旁边，他们常常路过的那个公交车站台，此时已经空无一人，今昭独自背着书包坐在那，望着前方，面容似乎在发呆。 他放缓步子，走到她身旁，如常开口，“等很久了吗？” 今昭仿佛突然回神，抬头看他，慢半拍道，“还好。” 她看了眼他身后，才问，“你下课了吗？” “结束了。” “噢。”她慢吞吞站起来，说，“那我送你回家。” “.........”周北屿默了默，出声，“还是我送你回家吧。” “咦。”今昭露出讶异，歪头，眼中小小困惑。 - 前往翡翠山湖的公交车，空空荡荡，徒留一地的夕阳。 两人并排坐在后座，四周都没有人，气氛无声静谧，他们也没有说话，今昭脸看着窗外的风景，周北屿安静坐在她旁边，车子摇晃间，校服衣袖偶尔会擦过她手臂。 今昭觉得这一刻很奇妙，她坐公交车时，少有这么平静安逸的时刻，浑身是轻松的，旁边人的靠近，让她并不反感，反而舒适。 往常总感觉漫长的车程，很快到站，周北屿跟在她身后一同下车，他走了一路，把她送到了家门口。 “我到了。”今昭停住脚步，转身看他。 两人身高差距明显，少年挺拔高瘦，每次看他时，今昭总要微微仰起脸。 “嗯。”周北屿沉闷应了声，刘海垂落下来，遮住一点眉眼，“那我回去了。” “噢。”她点点头，朝他告别，“路上小心。” 少年闻言转身，衣服布料下，透出肩胛骨的形状，有种莫名的单薄嶙峋感。 今昭突然出声叫住他：“周北屿。” 别墅台阶前，他转过头，两人视线相对，今昭抿了抿唇，犹豫许久，还是问出声，“我每次这样主动找你，你会烦吗？” 周北屿似乎面上愣了一下，须臾，很快答，“不会。” 空寂的小区内，两人安静站着，周北屿眼皮微扬，注视着她，双眸漆黑专注。 他又肯定重复了一遍，告诉她，“不会烦。” 作者有话说： 等我下午写个二更，争取八点前=w= 第24章 九班这次的黑板报,在同年级中脱颖而出，评选里拿到了第一名，许明月担任宣传委员以来,首次获得名次,激动欣喜之余，不忘给她买了两瓶酸奶感谢。 “昭昭，这次多亏有你。”无人管束的课间，许明月把酸奶塞过来，堆在今昭桌上。 教室后排，江照辉双手插兜,带着几个男生围着黑板报左右欣赏，声音大到毫不收敛。 “这次黑板报出的不错啊,谁画的这么厉害。” “还是颜料的,这用色、这线条,专业。”江照辉站在那津津有味点评了起来，旁边有人捧哏。 “确实不错。” “比起之前的更有创意。” 先前画黑板报的杨玥脸都黑了，就连许明月都感觉到了不妥，明里暗里处在关注中心的今昭,更是如坐针毡。 她忍不住狠狠折向手中的笔,拿起桌上放着的那个橡皮擦,朝黑板前那个人扔了过去。 “哎哟。”橡皮正中后脑勺,江照辉捂着脑袋转过头,大叫了声,“今昭！” 今昭冷着脸：“你吵死了。” “.........” “你这么凶干什么？”他似乎被气到,冲她走过来,高大的身躯带着无声压迫感,许明月缩了缩肩膀往她身边靠,今昭一动不动，抬头望他。 江照辉伸出手指，停在她额头正前方二十公分处，隔空用力点了点，咬牙切齿。 “再嚣张，信不信我回去告诉你哥。” “.........” 今昭无语梗塞，见她久久沉默，江照辉以为自己的威胁达到了效果，心满意足冷哼一声，大摇大摆离开了。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许明月才敢动，小声凑过来，“昭昭，你竟然还有个哥哥吗？” “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那种。”今昭言简意赅概括，“租来开家长会的哥哥。” “.........” 少女的裙摆 第35节 黑板报的事情告一段落。 没过几天，班里又被另一件事占据了视线，学校贴吧每年十月都会有人发起一次校花评选，这种无聊的活动关注度却极高，每次讨论热度高居不下，参与投票的人几乎囊括了学校大半学生。 今昭从来不关注这种事情，大家可能对学校的美女已经了如指掌，她还在努力认清班里同学，记住每个人的名字。 这次还是许明月，早自习偷偷刷手机时，突然小声激动叫了下。 “昭昭，你竟然入围了！” 她兴奋把手机推了过来，屏幕上，正中是张她的照片，不知道是哪个同学偷拍的，午休课间，她坐在最后一排窗户旁，低头在写东西。 白色校服衬衫，纱窗，低马尾，几缕黑发垂落在白皙细腻的脸颊旁，安静温柔。 女生五官清纯灵动，眉眼恬然，整个画面构图和光影都恰当好处，完全可以充当青春电影的女主角宣传海报。 这张照片底下，盖了无数层高楼。 【这是谁啊？之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绝了，我们学校什么时候有这种美女】 【是我有眼无珠，从未发现过宝藏】 【知情人来了，我们班今昭，平时特别低调，不喜欢同人接触，基本没参加过集体活动】 【破案了，难怪都没人见过】 【对了，上学期全校通告批评尾随的那几个男生，好像跟踪的就是她】 【天哪，太可怕了，美女就是危险，上个学都不安稳】 【有一说一，长成这样也不怪别人有想法】 【？？？楼上有毒吧】 【劝告你家里女性不要穿短裙出门哦，不然被骚扰是活该】 ......... 后面氛围变得不那么和谐，不知怎么就吵了起来，掺杂了一些其他声音。 今昭没有再看，点开上传她照片的那张头像，是个卡通男头，资料那栏空白，看不出是谁。 她把手机还给许明月，皱起眉，表情沉重。 “你已经有两千多票了，在前三里面，可能有很大机会夺冠。”许明月没有察觉，专心盯着手机，关注着后头的票数，仍然藏不住激动。 “我觉得这才是正常的，明明昭昭你这么好看，去年评选出的那个校花方靖，我感觉和你比都差得远。” “她不过是在一班，学习成绩好，单论长相的话，还是昭昭你更漂亮。”许明月念叨了一堆，才发现今昭许久没声音，抬起头，看到她脸色有点不对。 “这个发照片的人能找到吗？”今昭语气严肃，“我想联系他删了。” “本人可能找不到，但是可以联系管理员删帖。”许明月说完，观察着她的表情，迟疑问，“昭昭，你是不是不想被太多人关注。” “嗯。”今昭不假思索，“不想。” “会对我的生活造成很大困扰。” “好，那我试着去联系一下。” 许明月应下之后，就去联系版主，没多久，关于今昭那条就消失了，她的照片也消失在了贴子里。 今昭轻松了口气，把手机还给许明月前，看到了依旧高高挂在第一个的那张照片，方靖。 和周北屿关系好像很好的那个女同学。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打听。 “明月，这个方靖，你熟悉吗？” ......... “我对她也不熟，不过知道她学习很厉害，成绩每次都只在周北屿后面，一直拿年级第二，还参加过不少比赛拿奖。” “上学期经常看到她和周北屿同进同出，好像两人都是班干部，他们班唯一一个和周北屿关系好的女生，好像就是她。” “虽然...听起来这个人还不错。”说到后面，许明月小心翼翼打量着她，极力找补，“但是昭昭你比她更好看，而且还会画画...跳高...性格也善良...”她绞尽脑汁，实在憋不出其他的词汇，今昭抬手制止了她。 “可以了，我知道了。” 入秋之后，温度下降。 树叶逐渐转换颜色，变成阳光一样的金黄。 学校大概为了完成上面任务，组织了一场名为“关爱老人和儿童”的社会实践，高二全年级都要去，在周六。 出发前一晚，今昭给周北屿发消息。 【听说明天中饭在外面吃】 【嗯？】他回的很快，今昭在这边咬了咬手指头，一个个敲键盘。 【我打算】 【给你做一份】 【爱心便当】 最后一句话，她逐字加了空格符号分开强调，没多久。 【............】 周北屿给她回来一串很长的省略号。 今昭说做就做，发完消息，就收起手机从床上爬起来，在网上搜索了一个美食视频点开。 打开冰箱查看现有食材，准备，开火烧锅。 夜里灯火通明，厨房一直亮到深夜，第二天一大早，今昭被闹钟强制唤醒，脑子懵懵的，昨晚弄得太晚，倒难得睡了个好觉。 她快速收拾完，出门前，到客厅打开冰箱，那两份便当还整整齐齐装在保温盒里，红黄绿搭配，从外面看颜色漂亮。 今昭提着包，赶往学校。 集合出发时间是早上八点，分为两批，一部分去敬老院，另一部分班级去福利院，九班和一班分到了同批，前往福利院。 每个班一辆大巴，今昭来得晚，错过了点名，匆匆看到一辆车子上去时，才发现自己走错了班级，眼前都是陌生面孔，格格不入感扑面而来，今昭刚要下车，车门已经关闭，司机跟着前面大巴，缓缓启动车辆。 她只能在里面找座位坐下，目光从后排巡视过，突然看到一张有几分印象的脸，这似乎...是一班的车。 她立刻调转目光，猝不及防，和窗边的周北屿对上。 他此刻微皱眉，正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 “我上错车了。”今昭瞬间仿佛找到主心骨，在周边异样注视下，朝他挤过去，小声解释。 周北屿眉头紧锁，视线看了圈周围座位，须臾，对身旁的那个男同学低声道，“要不帮忙换个位子。” 他望了眼今昭，解释，“她是我朋友。” 那个男生从座位上起身离开时，惊异打量了她几眼，今昭假装淡定，待他走后，抱着书包在周北屿旁边坐下。 “吓死我了。”她如同不小心闯入别人世界的外来者，现在终于找到落脚点，把那些关注都抛在身后，小声后怕。 “你怎么来这么晚？”周北屿目光落下，询问。今昭示意怀里抱着的包，同他凑近神秘压低声音，“昨晚给你做便当太晚了啊。” “.........”周北屿眼神定在她包上，面带怀疑，好像在无声问里面的东西能不能吃，这明显的质疑让今昭感觉受到了侮辱，她正要拉开包包自证，周北屿突然拿起自己校服外套盖到她头上。 “班主任来清点人数了。”他声音响在耳边，叮嘱，“你装睡。” 今昭骤然安静，空气稀薄，她眼前漆黑，努力伸手从脸上把衣服扒拉下一点，露出一双眼睛。 身旁有脚步声走过，她飞快闭上眼，似乎过了许久，动静消失。 今昭微微松了口气，眼睛转向一旁的周北屿。 他正假装看着书，眉眼认真，手指翻着书页，晨光下，白皙纤长。 她突然感觉到迟来的睡意涌上来，今昭望着他，整个身体陷在座椅中，声音从衣服底下传出来，闷闷的，“周北屿，我先睡一下，你到了叫我哦。” “好。”他抬起头，轻声应。 道路平稳，车子只有轻微颠簸，今昭身上盖着他的衣服，鼻间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清新香味，似曾相识的，在他身上闻过。 她偏着头，靠在座椅上，很快陷入半梦半醒中。 再次醒来，仿佛做了场很沉的梦。 大脑昏沉迟钝。 今昭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同时伴随着肩膀，被人轻轻推了推的动静，她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感受到的是脸颊底下的触感。 隔着布料传来的温热坚硬，以及，落在头顶浅浅的呼吸。 逐渐清晰的视线中，是白皙、筋骨分明的脖颈，近在咫尺，伴随着上面轻轻动了下的喉结。 今昭骤然回神，眼神清明。 脑中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好像，睡在了周北屿肩膀上。 今昭骤然直起身子，身上校服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周北屿察觉，撩起眼皮望来。 “睡醒了？”周北屿看向车窗外，提醒，“快到了。” “嗯。”今昭胡乱抓了把头发，短暂慌乱过后，抬手摸向嘴角，无意识吞咽喉咙。 “我睡了多久，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吧...”她底气不足问，掩不住心虚，周北屿这个过程目光一直看向窗外，似乎漫不经心的口吻。 “没有吧，只是说了点梦话。” “嗯，嗯？？”她反应过来，无比慌张。 封闭车内，空间狭小，他转过头注视着她，眼眸平静，不带情绪说出后面的话。 “一直在叫我名字。” “你梦到什么了？” “今昭。” 作者有话说： 昭：“.........” 少女的裙摆 第36节 当场社死。 第25章 今昭下车时堪称落荒而逃,怀里抱着自己的书包，跑得飞快，一头扎进了自己九班的阵营。 赵明冉正在点名,见状把她揪出来单独批评。 “今昭,你跑哪去了！无组织无纪律到处乱跑，现在才回来？！” “我上错车了老师。”今昭举起手，乖乖认错。赵明冉又训了她几句，才放过这件事。 好几个班级，一群人齐齐进入福利院。房子有些旧，但刷着舒适的天蓝色油漆,教室里，小孩子们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等待着他们到来。 老师先把带来的礼物放在讲台,由学生们一一分发,这里的小孩和别处的有点不同，大多偏瘦，脸颊小小的，睁着大眼睛看人,瞳眸里有畏怯和渴望。 今昭把手中准备好的文具发给面前的一个小女孩,她伸手接过时,细声道谢,今昭看到她伸出来的手,黑黄且瘦。 “喜欢吗？”她蹲下身,抬头注视着她的眼睛问,小女孩怯怯点了点头,说喜欢。 学校准备的都是一些常用文具,铅笔、橡皮擦、直尺、还有笔记本...之类,今昭在箱子里翻了翻，找出了一个玩具小熊。 “这个也送给你。” 这几个毛绒小玩偶可能是买玩具的时候顺便送的，夹带在里面，今昭特意挑出来送给她，女孩接过，眼睛都亮了。 “谢谢姐姐。”她把小熊珍爱地抱在胸前，很开心。 礼物一圈发下来，小孩子们戒备心没有先前那么重，对他们打开一点心扉，老师组织他们接下来做游戏，获胜的还有奖品。 先前略显安静沉重的气氛逐渐被欢声笑语取代，院子里有嬉笑声传来。今昭他们转头，看到一班学生带着小孩在外面玩老鹰捉小鸡，周北屿充当那只母鸡，身后跟了一长串的小孩，紧紧抓住他衣服，队伍最末尾的，是那个叫方靖的女同学。 两人一起和孩子们玩耍，画面欢快而融洽。 一个上午，在上课、谈心、玩游戏中飞快度过，今昭他们在这里，和这些小孩子共同度过了半个周末时光。 中午用餐是自行解决，福利院老师极力挽留了他们一起，学校出于不想给他们增添负担的想法，于是在附近组织了午餐。 电话订的快餐盒，在福利院旁边找了个公园吃饭，老师名曰让他们顺便享受春游野餐时光，学生们哄笑，却没人去拆穿。 今昭的便当盒，早在中午快吃饭时，就送给了那个小女孩。是她自己亲手做的紫菜包饭，虽然第一次，但卖相和味道还不错。她打开盖子那一瞬间，睁圆的眼睛里惊喜藏不住。 里面每个紫菜包饭，中间的火腿肠都被切成了爱心形状，一眼望去，就像是每个饭团里藏着一颗小爱心。 也是今昭昨晚睡不着，闲得无聊精心准备的惊喜，可惜了。 她只好拍了一张照片，悄悄发给周北屿。 【爱心便当送给真正的小可爱啦】 她的便当照后面，还加了另一张照片，扎着两个辫子的小女孩，手里捧着便当盒，对着镜头歪着头灿烂地笑。 就像她身上的花裙子一样好看。 今昭拿着学校发的快餐盒，到处找位子坐时，手机震动，收到了周北屿的回复。 【你在哪里？】 ...... 按照周北屿上面提供的位置，今昭找到公园中心草坪，绕过一块大石头，在树下看到他时，周北屿并不是一个人。 一班好几个学生，围着中间石桌坐在一块，周北屿独自在角落，便当盒拿在手上，身旁的是方靖。 风景清新，人也养眼，远远看去，真的像在野餐。 今昭拿着手中餐盒，犹豫了几秒，正在迟疑之际，周北屿不经意间抬头，看到了她。 她只好走过去。 大概是周北屿提前说过，面前几人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神情，只是好奇打量着她。 “哈喽。”有眼熟的男生同她打招呼，好像是好几次在周北屿身边见过。 他热情招呼着：“这边还有位子，一起坐吧。” 空了一张椅子，就在周北屿旁边，今昭正准备坐过去时，他往旁边挪了一个。 原本属于他的那个座位空了出来，她坐下后，身旁的人便换成了方靖，和他。 仿佛突然变得奇怪的气氛中，今昭慢吞吞打开了自己快餐盒，拆开一次性筷子。 学校定的午餐还算丰盛，两荤一素，她餐盒里的是红烧茄子肉沫、土豆牛腩，加一个青菜。 她忍不住抬眼看了下旁边，周北屿面前的和她的不一样，有煎排骨。 大概是她目光停留太久，周北屿发觉，眼角微扬朝她望来，顿了几秒后。 “想吃？”他指了指自己餐盒里的排骨，口型微张，无声问。 今昭连忙摇头，“不想。” 两人之间的暗自交流仿佛无人发现，没一会，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他们聊起了题目来，今昭完全听不懂，也插不上话，只听着旁边方靖隔着她，同周北屿他们讨论沟通着。 她专一吃着饭，速度就不免比他们更快，饭盒快见底时，差不多也饱了。 今昭从包里拿出纸巾和保温杯，她喝完水后，刚准备重新收起盖上盖子时，余光不小心看到一旁的方靖。 她此时目光正停留在她手上，准确来说，是她手里保温杯上，紧紧盯住，一动不动。 今昭愣了愣，反应过来什么，顺着她视线低头，果然，在杯子的角落，看到了刻着的周北屿三个字。 她再度抬起眼，刚好对上方靖投过来的目光，她眼神算不上善良，带着浅浅的敌意，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这顿饭今昭吃得很安静，大家各自拿着饭盒去丢时，周北屿走了过来，同她一起忘垃圾桶方向走。 “我和你发消息的时候，他们还没有过来。” “哦。” 他声音停顿几秒：“抱歉。” “啊，为什么要特意说对不起。”今昭有些惊讶抬头，困惑看着他，“只是一个巧合。” “你好像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周北屿解释。 “是有一点，但没有这么严重。”今昭从包里拿出最后一个保鲜盒，递给他。 “昨天晚上切的水果，只剩这个了，给你。” 今昭走之前，和他说，“我已经好很多了。” “尤其是和你待在一块。” 仿佛是无边的黑夜里有了一丝支柱，在漫长的惶惶不安中，找到了那个能够依靠的点。 陌生人群也没有那么可怕。 刚迈入十二月，圣诞节还未来临前，商场已经在铺天盖地做广告。 外面随处可见挂着的白胡子老人、铃铛、圣诞树... 天气预报说今年可能有降雪。 今昭早早地约了周北屿，和他一起过圣诞节。 那天刚好周五，下了课直接去商场，校服外套上了厚重羽绒服，肩头还有书包，两人走在商场内，学生气十足。 今昭在逛精品店，同周北屿说着话。 “听说晚上会有烟花秀。” “你想看吗？”他站在她旁边，随手拿起了一个陶瓷杯看。 今昭顺着他动作望过去，那是个小兔子可爱瓷杯，厚实漂亮，脸蛋涂着薄薄腮红。 她一喜，从周北屿手上接过去，“这个好看呀。” “买？”他试探问。 “这个就当成我送给你的圣诞礼物吧。”今昭拿着杯子，郑重其事说。周北屿表情默然，数秒后，他不得不发表意见。 “会不会太可爱了一点？” 今昭捧着杯子大笑，眸中狡黠，“骗你的啦。” “我买给自己，当做礼物。” “好吧。”周北屿无奈说。 两人往外走，一起去结账，今昭最后还是给他挑了一个卡通杯，只是是小黄人的。 同个系列，并排摆放，一眼看去很像是情侣杯。 店里有礼品包装服务，今昭让店员给两个杯子都包了起来，走出去后，把其中一个袋子递给了周北屿。 “圣诞快乐。” “你也是。”周北屿接过袋子，像是随手在衣服口袋一掏，手里拿出了个包装好的小礼品盒，递给她。 “圣诞节快乐。” “咦。”今昭惊异，她买这个杯子完全是临时起意，根本没想到他会特意给自己买了礼物。 她从他手心接过盒子，按捺着心情打开，里面是个很好看钥匙扣，挂着月亮少女和星星，上面镶着水钻，闪闪发光。 今昭掩不住惊喜，开心把钥匙扣合在手里，“我很喜欢，谢谢你。” “小周，你对我越来越好啦。”她黏在周北屿身旁，脸在他肩膀前隔着一定距离，假装蹭了蹭，感动依恋的模样。 周北屿忍不住偏过脸笑，眼睫垂下，望着她挨在身旁毛茸茸的头顶，心底像是深陷一团草莓味冰淇淋。 “要去看烟花吗？” “要晚上八点。”今昭看了眼手表，看向商场楼上，“我们先去吃饭吧。” 节日当天，各家餐厅都预约爆满，两人找了一圈，终于在角落看到了一家俄罗斯餐厅。 这家店开在人流量最大的商场，这个点却仍然有座位。 两人点了烤肉、海鲜、红菜汤，还有俄式饺子。 冬天吃饺子，似乎还蛮应景。 少女的裙摆 第37节 饭后甜点是布拉格蛋糕。 整体食物的味道中规中矩，分量却过于大，今昭走出来，忍不住揉了揉自己撑住的胃。 “难怪这时候店里还有座位...”她抬头看向周北屿，幽幽说。两人视线相交的那刻，不约而同笑出来。 “下次我们提前做好攻略，去吃好吃的餐厅。”他轻咳一声，自然地定下了约定。 夜幕深深，玻璃落地窗外，城市灯火通明的盛景。 夜晚的灯光烟火秀即将开始，各大商户在抓紧机会搞活动，随处可见戴着卡通发卡、穿玩偶服的工作人员，在路上发放传单，邀请体验。 从商场出去一路，人流都在往外涌，冬日衣服厚重，就算有磨蹭，也是隔着厚厚棉服。 即便如此，今昭还是本能往周北屿那边靠，她身高不低，站在他身旁，也只是勉强够到他肩膀。 男生高而挺拔，无声中给她带来被包裹的安全感。 大约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周北屿细微地挡在她身前，替她隔开那些拥挤来的人流。 男生黑色的羽绒服时不时蹭到她的脸颊和鼻子，带着熟悉的洗衣液清香，柔软得仿佛能让她整张脸陷入进去。 今昭克制地、保持着固定的距离，躲在他身后，如同在遍布危险的海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座岛屿。 商场前的空地，聚满了人，喷泉在远处随着音乐喷发出五颜六色的水花，巨大led屏滚动播放着广告，数米高的圣诞树立在一旁，底下堆满礼物盒。 寒冷的冬夜，温暖而热烈。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先叫了一声。 “下雪了！” 今昭仰起脸，伸出的掌心中，掉落了一片微凉的雪花，很快融化。 “真的下雪了。”她望向周北屿，眼睛亮亮的，如同映称着晶莹的雪。 “听说一起看过初雪的人，就会永远不分开。”今昭板起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周北屿明知如此，还是认真看着她。 “嗯。”他低声道。 “那我们一起看过初雪了。” 烟花在一瞬间迸放，火花绽放在他们身边，点亮黑夜，四周灯光亮如繁星，火树银花不夜天的盛景。 人群沸腾欢呼，气氛达到顶点，空前热烈。 在全场最热闹这一刻，不知是哪里突然传来的骚动，由一个点如病毒般朝四周扩散。 有人在尖叫着，“别踩我——” 人流像海浪推来，四面八方的力度挤压，拥堵不堪，场面陷入不知名的惊慌，失去秩序，混乱得一团糟。 今昭脑中像有小鼓在击，咚、咚、咚，一下两下...震得她整个人开始心慌发颤，掌心冒汗，熟悉的恐慌袭击而来，仿佛回到了前一次在泳池的情景。 她双眼茫然，本能缩起肩膀，努力躲避着冲撞而来的陌生人群。 意识逐渐游离的那一秒，面前扑来一件外套，熟悉的气息涌来。周北屿用自己羽绒服裹住她，与此同时，衣服底下，紧拉住她的手。 “走——” 两人像是孤注一掷的逃亡，准备要冲破阻碍，朝黑夜天际逐渐绽放的那缕光芒奔去。 第26章 兵荒马乱的这个圣诞节日。 四周依旧张灯结彩,灯火通明。 他牵着她，穿过重重阻碍，人群被他阻隔在外,越往前,路越难走，身前人墙仿佛铸成了铜墙铁壁，周北屿换成了环住她肩膀，几乎把她半拥在怀中，一路往前。 耳边尖叫、怒骂、叫嚷不停歇，今昭的脚不知道被踩了多少次,他们挣扎着，冲破了那一片混乱区域,身边终于安静下来时,有警笛声响起,穿着制服的警察拿着棍子冲进去维持秩序。 他们远远站在路边，风吹来，寒意阵阵，如刀般凛冽。 今昭忍不住抱住自己,打了个哆嗦。 “没事了。”身旁有人喘息着安慰,周北屿额上有汗,身上毛衣已经乱七八糟,头发凌乱搭在额头。 她望着少年清亮的眼睛,突然的一刻,“扑哧”笑出声。 “周北屿。” 少女眼中带泪,仰望着他。 “谢谢你。” 回去的路上,街道依旧繁华,人来人往,今昭走在周北屿的身后，手中紧紧拽住他的衣角。 他的身体挡在前方，两人在人群中穿行着，他带领着她，慢慢穿过圣诞夜的街道。树上小灯泡一闪一闪发着光，她望着身前的少年，霓虹灯落在他头顶，此时此刻，好像身上也带了光。 真正下雪那天，是期末考试结束。 天色昏沉沉，下午时分，从上空忽然飘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教室里正在做试卷的学生抬头，眼里掩不住惊艳。 考场有片刻的骚动，又很快恢复了肃静。最后一门课考的是英语，今昭没心情再写，随手在后面划拉了几下，提前交卷。 下楼时地上已经有薄薄积雪，天空雪花依旧在飘落，屋顶树木开始被染成白色，放眼望去，一片纯净。 今昭戴着厚重的毛线帽和手套，在教学楼空地上蹲下来，开始揉搓着雪球，准备堆雪人。 她动作不紧不慢，一边玩一边休息，时不时停下来，摘下手套朝自己手心哈几口气。 一个大雪人逐渐成型，立在教学楼前，考试结束铃声响起后，考完试的学生们走出来，看到的就是楼底下堆着的那个醒目雪人。 身子圆滚滚，手臂是树枝做的，脖子上围着围巾，今昭把自己戴着的那顶红色毛线帽摘下来，盖在雪人头上，完美竣工。 她拍了拍掌心碎雪，心满意足拉开手机拍照。 “哇！——”楼上远远传来了议论声。 “好漂亮啊。” “今年看到的第一个雪人。” “感谢这位好心人，让我们一出考场就能看到这一幕。” ......... 今昭对身后的议论浑然不觉，她只是把照片保存之后，找出了一个号码，拨通出去。 嘟声响了两下，那边接通，她笑盈盈的，仰着头，面朝着一班的位置。 “周北屿，出来看雪。” 耳边有男生的呼吸声，伴随着走动动静，下一秒，今昭和走廊上周北屿对上视线，两人隔着几层楼，一个在上，一个在下，远远对视。 周北屿望着雪地上朝他笑的女孩，注意力在她身旁的雪人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久久落到她身上。 手机里传来很轻的说话声。 “喜欢吗？” “我送给你的初雪礼物。” 他无意识收紧了手指，心头柔软，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塌陷。 放学后的路上，地面铺满雪，脚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周北屿在前，今昭在后，手里抱着书，两人一同往榆水巷走去。 “明天就放假了。”她微微苦恼，问他。 “你假期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安排。”周北屿看她一眼，话语未尽。 “我也是。”只见今昭重重叹了口气，一脸发愁，“冬天太冷了，哪也不想去，只想在家窝着烤火。” “对了。”她想到什么，眼前一亮，“周北屿，你放假要来我家玩吗？” 她卖力推销：“我家有壁炉哦。” 今昭一只手抱书，腾出一只手来给他描绘着，“就像美剧里那种，到了冬天，外头冰天雪地，屋子里却燃着火苗，偶尔噼啪作响，整个客厅都是暖洋洋的。” 画面描述的非常具体形象。 周北屿罕见迟疑了下，片刻，他询问，“不会有火灾隐患吗？” “.........”今昭忍不住默然。 “你是对浪漫过敏吗？周北屿。” “今天下午在学校喊你去看我堆的那个雪人时候，你是不是在心里觉得我有病？”她情不自禁问。 “.........” “没有。”周北屿很快反驳。 “那你在想什么？”今昭不依不饶追问。 周北屿再度陷入沉默，久久没有出声，今昭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结果看到他这副表现，愈发好奇。 “需要思考这么久吗？” “如实交代吧周北屿。” “你当时到底在想我什么。” 逼问一句接一句，那双大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他，让他难以招架，周北屿不禁移开脸。 “...想你的帽子围巾真好看。” 他最后被迫回答了这么一句。 “？”今昭满脸茫然：“嗯？嗯？” 她思索了好几秒，反应过来，“你是觉得我送给雪人可惜了吗？” 那是她今年新买的帽子围巾，一整套针织的，喜庆的红色，下午堆雪人的时候今昭留在了它身上，没有带回来。 她这样解读，周北屿只好应是，“嗯。” “没关系，我们下次再去买新的就好啦。”今昭神情顿时雀跃，像是想要亲近他的模样，又在靠近时，矜持地保持住距离。 少女的裙摆 第38节 “周北屿，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出去逛过街了。” 上一次，还是圣诞节那次。 今昭后来很少到班里来找他，两人在学校不常碰到面，经常是放学时，她等在公交车站台，然后同他一起回家。 现在，放假了。 周北屿目光落在她身上，不自觉声音放缓，答应，“好。” 这个学期，方琴换了新的工作，不再需要上晚班，每天早晚固定在家，照顾他的生活。 今昭并不好再打着学习的借口去找他玩。 她想学的心是假，周北屿是真的，放假几天，他似乎都在繁忙的学习中，每次问他在干嘛，收到的都是同一个答案。 今昭很有自知之明不去打扰他，假期一天又漫长，于是只能窝在盛风的小网吧，在他前台烤火。 同她一般无所事事的，还有江照辉，两人挤在收银台后面，把狭小的空间塞得满满当当。 盛风从后面维修间出来拿东西，连走路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一个圆形大火盆摆在正中，今昭和江照辉两人分隔两边，各自玩着手机烤火，互不打扰，场面颓废又融洽。 盛风实在忍不住，路过时说了声，“都高二了，你们两就不用学习的吗？天天搁在这看手机，还上不上大学了。” “我爸说了，到时候随便送我出去混个文凭，怎么都行。”江照辉眼睛没离开手机屏幕，满不在乎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今昭同他一样，盯着手机，语气淡定，“船到桥头自然直。” “.........”盛风一甩抽屉。 “行，懒得管你两。” 中午饭依然在网吧解决，盛风这几天生意好，手头宽裕，给他们一人加了个鸡腿，今昭和江照辉蹲在网吧门口，端着碗，吃得心满意足。 “哥，你这手艺越发精进了。”江照辉喝完最后一口汤，扭头朝盛风竖起大拇指。 “要你拍马屁。”盛风眼神扫向两人，眼不见为净似的挥挥手，吩咐道。 “吃完你两没事干帮我跑个腿，到对面街上买几个零件回来。” 他站在柜台前，抽出一支笔压着纸写清单，没一会，把东西交给江照辉。 “记得，别买错了。” “我做事你放心。”他用力拍胸脯，盛风嗤笑，眼睛看向今昭，随口叮嘱。 “注意安全。” “有我在能有什么事啊，放心，哥。”江照辉跟在他后头去拿钱，嘴上保证着，两人在说话，今昭低头拿着手机回消息。 先前不久，周北屿还在和她聊天。 今昭只是按时骚扰，看到了一条好笑的新闻段子转给他，习惯他学习不看手机，正要切出软件时，收到了回复。 【你在做什么？】 难得他有空闲聊，今昭暗自咦了声，拍了张火盆照片给他。 【烤火】 大概是看出了背景环境，周北屿问，【又在网吧？】 【是呀，一个人在家也无聊】 今昭回完，一直没收到后续，直到刚才看到周北屿发的内容。 【还在吗】 【在】 【怎么了？】 她打完发送，江照辉已经准备好叫她出发，今昭没有看到回复，随即收起手机，同他一起出去。 零件店在对面那条老街，那边比起这里年代还要悠久，门面小而旧，招牌乱七八糟，生意都不太好，门可罗雀，街道破旧狭窄。 盛风要买的是电脑零件，那家店今昭去过几次，开在街巷外围，过了路口就是，两人熟门熟路走过去，把单子交给老板。 等待他拿货的那一会，今昭和江照辉百无聊赖站着，两人在街巷里，斜对面就是一条幽暗巷子，这边白天没什么人，居民楼门户紧闭，巷子上方布满电线，再加上高楼遮挡，采光极差，越往里越黑。 没多久，老板提了个袋子出来，把东西交给他们，江照辉付了钱，两人往外走。 刚到巷子口，前面有两个吊儿郎当的青年经过，他们跟在一个女孩身后，她看起来还是个学生，穿着短款棉服和百褶裙，底下是条丝袜，勾勒出姣好的身形。 那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脸上浮起油腻的笑，然后其中一个人突然伸手，朝女孩的腿上摸去。 “啊！——”女孩吓得尖叫，连忙缩着肩膀后退躲避，那个男人丝毫不慌，反而流里流气地朝她吹了身口哨。 “美女，手感挺好啊。”他轻浮地笑着，在这偏僻人少的暗巷，有恃无恐，那女孩不敢有任何的反抗，只是缩着身体躲在一旁，祈求他们快点离开。 果然，占了便宜之后的两个人没再纠缠，笑嘻嘻看了她几眼，就准备大摇大摆离开。 这一幕，正好被后头的两人目睹，今昭太阳穴一跳，有什么东西本能在身体里发作，她咬紧住牙，面无表情挤出两个字。 “垃圾。” 她把手里东西扔给了江照辉，往前走，大概看出她的意图，江照辉率先变了变脸色，出声。 “盛哥让我看好你。” “别管我。”今昭话音落，人已经冲了上去，她活动着手部关节，握紧拳头，冲前面两人冷冷叫了声。 “站住！” 那两个混混回头，不明所以，看清今昭的脸之后，嘴角上扬，浮现起恶趣味，调戏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拳头迎面而来。 这一拳重重砸在他面门，鼻梁仿佛被折断，酸涩涌来，眼泪混着血水一起往下滴，男人震怒，满脸狰狞朝她冲了过来，脖子凸起青筋。 江照辉又急又怒，大叫，“今昭——” 却见前方女孩反应极快，今昭矮下身子躲避，在他拳头挥过来那一瞬，飞快抓住他手腕，借着力道整个人转身，抓过他重重一甩，一个漂亮的过肩摔，那人被狠狠扔到地上。 今昭一脚踩了上去，压在他胸前，脖子下方，逼近他的下颚。 “你妈没有教过你不要随便碰女人吗？”她气音微喘，压低身子看他，恶狠狠，“刚才是哪只手摸的，我看也不用要了。” 说着拽过他搁在一旁的手，重重翻折，那人吓得尖叫，哀嚎如同死狗，涕泗横流，丝毫不见先前的得意洋洋。 今昭眼眶发红，咬碎了牙，胃中恶心感难以压制，戾气成翻上涌，她正想要手下用力时，脑后传来风声。 “今昭小心！” 方才那位被江照辉拦住的同伙，乘机给了他一拳挣脱开，朝今昭冲来，她没有躲避，抬腿直接挥过去，散打姿势中标准的一个横踢，男人猝不及防捂着胸口摔倒在地，哀嚎。 “道歉。”今昭手已经够脏了，不想再多碰他们一下，同样一脚踩在他手腕上，扬起下巴朝缩在角落里的那个女孩示意，冷声开口。 “对不起...对不起...”两人放弃挣扎，连声求饶，一边说话一边捂着伤口在地上哀嚎，江照辉也揉着肚子，难受地走过来，望着情绪失控红了眼的今昭。 “算了吧，他们也知道错了，再打下去要出事了...”他小声劝解，一阵凉风吹来，今昭稍稍冷静，理智回笼，身体里的感官也在慢慢归位。 她脑中的情绪一点点消退，肢体却仍然紧绷，今昭脚下力道没松，在阵阵哀嚎中，不经意抬起眼，看向前方巷子。 这一下，身体顿时僵住，不远处路口，周北屿不知何时站在那，目光正静静望来，今昭同他对上视线，大脑空白，浑身僵硬，直到底下脚踩着的人轻轻呻.吟挣扎了一下。 她如梦初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此刻姿态，慢半拍从那人身上收回脚，还没来得及说话，胸前一阵恶心上涌。 今昭冲到一旁，扶着墙壁，弯腰狂吐。 作者有话说： 这个武力值max的伏笔前面应该能看出来吧（心虚） 不然女鹅之前那么多次不敢这么勇的。有自保能力才能上去刚，小朋友不要学。 自己强大才是真正强大。 第27章 今昭从前学散打的时候,专门找的女教练，大多数武馆都没有女教练，非常难找,盛风陪着她找遍了鹤鸣市大大小小的武馆,终于发现一位有资格证书并且水平不低的。 今昭那年十二岁，入门已经算很晚，在一众被家长送来强身健体的学员中，刻苦得令人害怕，每天十几个小时，衣服汗水湿透,瘫倒在地上。 后来教练就注意到了她，经常带着她提点。 市里时不时会举行武术比赛,各武馆机构私下的切磋,明面上的官方大赛。 暑假时,今昭被教练带着出去参加比赛。 外面教练和学员大多都是男性，她就像是一只羊羔被放到了狼群，刚开始很不适应，拳头都挥不出去,后来那些人在她眼中就变成了同个代号。 今昭那年参加了大大小小的比赛,打一场,吐一场,比起柔弱外表,更狠的是她的拳头,不把对方当人似的,一招比一招狠,遇到女选手还好,尤其是男学员,后来看到她就害怕。 那个暑假过后，今昭就克服了心理障碍，打起男的毫不手软，只是经常会有后遗症，结束后身体感官迟钝反应过来，恶心感上涌，经常会吐得昏天暗地。 后来盛风就看住她，不再让她出去打架。 今昭也只是偶尔去武馆练习，去年她的那位教练转业，她也很少再过去。 这次是时隔大半年，她第一次动手，没想到，竟然就被周北屿撞见了。 今昭刚吐完，手背抹了抹嘴，面前就伸过来一张纸巾，她仓促抬头，看到周北屿不动声色站在她跟前。 “擦擦吧。”男生嗓音平静。今昭低下头，默不作声接过。 “我刚刚...”她想解释，刚一出声，就发现喉咙沙哑，话音顿住。 “有没有哪里受伤？”周北屿垂眸打量着她，开口问。 今昭撞进他眸里，愣愣摇了摇头，慢半拍，“...手疼。” 他见状往她的手看去，上面白皙的关节微红，像是用力打人落下的痕迹。 他气笑，无奈般自语了声，“真不知道你怎么这么厉害。” “...？”今昭小心翼翼窥他。 “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我刚才...”她回忆起自己先前那番勇猛，都被周北屿看到之后，有点难以启齿，于是只能试探问他，“挺吓人的吧...？” 他目光低垂，落在她泛红的手上，侧脸安静，声音低低的，“我只是怕你受伤。” 少女的裙摆 第39节 今昭的忐忑心虚顿时消失得无隐无踪，脸上重新绽放出开心的笑，两人旁若无人般在这里交谈对视，一边的江照辉实在忍不住，捂住肚子“哎哟”了声。 “你们俩交流完了吗？说完就赶紧走吧，我刚被踹了脚现在还在疼呢，要赶快买点药擦擦，那些个小兔崽子...” 他一脸难受揉着肚子，打断了两人莫名的氛围，今昭轻咳一声，正色点头，“对，我也要买药擦擦手。” 几人重新回到对面，在街边找到一家药店拐进去，买了跌打损伤的药油出来，江照辉肚子上青了一块，他一边擦药一边哀嚎。 “真是不好意思...”今昭坐得有些远，抽了下嘴角，冲他道歉，“没想到你伤的这么重。” “大小姐，你下次动手前能不能先考虑一下我们，我差点吓死。”江照辉压了一路的抱怨，憋不住数落她。 “今天幸好是我在，要换成盛哥，少不了一通骂。” 他直接这样掀她老底，让今昭在周北屿面前很没有面子，她强撑着嘴硬，“我怕过谁。” “呵呵。”江照辉报以两声冷笑，又因为牵动了腹部伤口立马发出痛苦呻.吟，周北屿有些不忍目睹，扭过头。 长椅另一边，今昭已经在往自己指节上揉药，他询问。 “要我帮忙吗？” “不...”今昭话还没说完，一抬头看到自己面前的这张脸，嘴里的话立刻改了个口，“不好意思麻烦你啦。” 她把旁边的药塞给他，同时塞过来的还有自己的手，周北屿看着搭到面前的那只女孩的手，无奈扯了下唇。 他往掌心倒了点药油，揉开，然后轻抓住她手，手掌覆上去，不轻不重的力度在上面揉压开。 今昭没想到他是真的给她认真擦药，手法还挺专业，她疼得轻“嘶”了声，强忍住没从他手里抽回手。 “会不会有点重了哥哥。”今昭打量着男生神情，故意缓和气氛般说，周北屿脸色未变。 “揉进去才有效果。” “...你还挺专业的。”今昭干巴巴说了句，放弃抵抗，却发现，手上的力道轻了不少，堪称温柔地揉着她泛红的地方。 不知为何，今昭的脸却莫名其妙的红了，像是雪白细腻的陶瓷悄然爬上了一抹红。 “你怎么突然来了？”她这时候，才想起这个问题，周北屿抽空抬眸看她一眼，语气如常。 “你不是说想去逛街吗？” ......... 江照辉最后是自己一个人回网吧的，他把电脑零件拿给盛风，突然有些佩服自己。 那种混乱的情况下，他还能把东西完好无损带回来。 见到他独自一人，盛风不由看向他身后，问了句，“今昭呢？” “她说她有事先回去了。”江照辉心虚摸了摸鼻子，没敢看他眼睛，声音含糊答。盛风立刻停下手上事情，直视着他，气势不自觉压迫。 “给我好好说。” “.........” 他把方才今昭的嘱咐全然抛在了脑后，一五一十交代，“她和那小子跑了。” “.........”最后总结起来，就是这句话，盛风许久没出声，好一会，努力深呼吸了口压制住情绪。 “行，我知道了。” 此时此刻，今昭正和周北屿在商场。她其实刚吐完没有那么舒服，但又很想和周北屿待在一起。 两人乘电梯上二楼，今昭一路打量着旁边，自言自语，“我上次买围巾的地方好像就在这边，应该前面就是。” 她正准备走过去，周北屿拉着她手腕，转了个方向，往另一边走去。 “我们先去吃东西。” “诶？” 他们来到餐饮区，两边都是食物，种类五花八门，两人停下脚步时，今昭发现周北屿带她来到了一家面馆。 服务员端了热水上来，点完餐，今昭忍不住问。 “怎么突然想到来吃东西。”她其实才吃完没多久，虽然，先前都吐掉了。 “你之前不是吐了。”周北屿把菜单放到一旁，随口说，“吃点面胃会舒服一点。” 今昭沉默，过了会，“原来这样。” 她端起旁边的热水，喝了口，热气扑面而来，熏染着眼底。 无人再说话，面很快端上来，很清淡家常的味道，吃完空荡的胃涌起饱胀和暖意。 周北屿才和她一起去买围巾。 他给她找到了一条和先前款式相差无几的，刚好还有男款，不同颜色，两人拿了去买单。 公交车晃荡，冬天空气微寒，他送她到家门口，两人手里各提着一个纸袋，一模一样，是今天买的帽子和围巾。 “注意休息。”他最后朝她叮嘱一句。 今昭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周北屿背影消失，她提着手中袋子，慢吞吞转身，突然被不知名的酸涩击中，难过铺天盖地。 他太好了。 好到，让她自惭形秽。 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会自卑的。 今昭好像没有办法再做到从前那样无所畏惧，直达目的地朝他靠近。 这一次见面过后，周北屿又忙了起来，他妈妈似乎给他报了个补习班，每天要定点去补课。 听说那个补习机构很有名，一班还有不少学生在里面，今昭不懂他们学习成绩已经这么好了为什么还这么卷，她依然无所事事，在家躺平。 临近年三十前几天，盛风叫她一起去超市采买年货，以前每年都是两人一起过的，这几乎是成为了一种习俗。 春节前，四处布置也开始喜庆起来，超市到处挂着红红火火的装饰，就连收银台员工都穿上了红色小马甲。 两人推着购物车，一路选购，食品区，盛风在认真挑着年货，今昭搭着推车百无聊赖，拨弄着头顶挂着的小灯笼。 “袋装和礼盒装，你更喜欢哪种？”盛风拎起两款零食坚果大礼包，问她，今昭扫了眼，指向礼盒。 盛风认真看了眼，把礼盒放进了购物车，不经意问，“你是更喜欢这个包装吗？” “不，因为它更贵。”今昭说。 “.........” 盛风想起些什么，脸色不太好，“他们又给你打钱了？” “对啊，毕竟过年了嘛。”她手撑着车子，百无聊赖打量着周围，“他们不给点钱，怎么能安下心。” 盛风咬紧了牙，话语沉的像是硬挤出来的，“这么多年，就没有想过来看你一次？” “不仅如此，还给我们班主任打电话叮嘱我好好学习，你说好笑不好笑。”今昭嘴里说着好笑的话，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面无表情。 盛风沉默，许久，转移话题般拿起一颗花菜，伎俩拙劣，“今晚炒西兰花怎么样？” “都可以啊。”今昭看了看，认真发表意见，“我喜欢吃清炒的。” 两人逛完这片，车里塞得满满当当，最后还差一点瓜子花生，盛风推车往那边走去。 “大减价大减价啦，瓜子花生大减价...” 大喇叭循环播放着促销信息，隐约能看到那边很多人，有工作人员拿了新的瓜子花生出来补货，旁边严阵以待的阿姨大妈立刻拿着袋子一拥而上，场面一时间拥堵不堪。 两人推着车刚好站在通道上，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冲过来，挤开他们往前，盛风都被推开几步，连忙来看今昭。 “没事吧？”他担忧问，今昭拍了拍身上刚才被撞到的地方，摇头，“没事，我们快点走吧。” 他们混在人群中去结账，期间有不少人挤过来，盛风尽量把她和旁人隔开，不禁低头提议，“要不你先出去吧，到外面等我。” “很快就到了。” 前面还有两个人，很快轮到了他们，结完账出去，盛风一路观察着她的神情，突然发现，“我觉得你比起从前好很多了，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人多的地方。” 今昭一愣，这种变化是她自己难以觉察的，但是她很清楚，是因为什么。 是随着和周北屿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潜移默化的。 她同他待在一起，对外界的压迫逐渐有了抵抗，慢慢地习惯异性，连同着对盛风和江照辉他们的抗拒都没有那么明显。 他就像是她和这个世界的媒介，用一种温和无声的方式，让她一点点融入接纳，变成一个正常人。 今昭既欢欣依赖，又恐慌难安。 第28章 大年三十那天,今昭和盛风吃完饭，天还没黑。这边的习俗，除夕当天饭总是特别早,然后洗漱完,等待着守岁。 今昭独自一人过年，没有这个习俗，盛风同她吃完饭，还要赶回家。 “盛姨回来了吗？”她问，盛风话语模糊应，“嗯。” “毕竟过年了。”今昭喃喃道,眼神不由恍惚，“又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你在家自己待会,晚点我过来陪你放烟花。”盛风交代,以前每年两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今昭在这边没有亲戚朋友，盛风怕她一个人孤单，总是待到零点后才离开。 “你忙的话也没事。”今昭犹豫着，望着他说,“我都习惯了。” 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盛风没有应她,屋外,他戴着头盔,骑上了自己的车子离开,那是辆纯黑色的重型摩托机车,发动机响起的那声轰隆,在别墅区格外清晰。 很小的时候,两人坐在街边,望着面前来来往往的车子，盛风说自己的梦想就是买一辆自己的摩托车。他们那会都是小孩，盛风小时候和现在差别也没有多大，眼里带着倔强戾气，只是面孔和嗓音都稚嫩，提起自己梦想时，充满了豪情壮志。 “昭昭，以后我买了车，只给你一个人坐，我带你去出去兜风。” “好。”还是小女孩扎着两个辫子的她拍手应道，笑容开心。 后来他真的有车了。 可是，她却再也没办法坐上去。 机车座椅间的距离，相对而言，太近了。今昭无法去克服这样的距离。 盛风走后没多久，四周恢复安静，今昭独自在别墅收拾了一圈，整理到沙发的时候，在上面发现一个黑色的皮夹。 是盛风的。 少女的裙摆 第40节 今昭打开再度确认了一遍，映入眼帘的，是张夹在外侧的照片。 外婆家的老院子里，石榴树下，她和盛风两只手比着耶，笑得不见眼睛。 这是他们五六岁的合影。 今昭目光定定落在上面，许久才挪开，她重新合起皮夹，给盛风发消息。 直到她把整个屋子整理完，垃圾打包，手机都没有收到回复，今昭不由找出他号码拨通，嘟声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窗外不知何处传来了一声爆竹响，年味由此突然诞生，久远的记忆跑出来袭击她，今昭突然很想回到以前的地方看看。 外面天还亮着，巷子里年味更浓，四处张贴着红福春联，就连树上都挂满红灯笼，巷口有小孩子欢快的叫声，越往里走，越安静。 家家户户都在屋里聚餐，今昭挑着人少的地方走，来到院门前时，盛风已经等候在那里。 男生穿着黑夹克，头发理得极短，脸庞棱角锋利。这几年，他越发成熟，像个真正的大人。 那道高高的身影低头站在树下，听到声响，盛风抬起头来，看到她。 “怎么给我送到这来了？”盛风朝她走近，接过她递来的皮夹。在路上时，今昭就收到了他的回复，先前手机没电了，在屋里充电，盛风没有及时看到她的消息。 “刚好想过来看看。”今昭仰起脸，隔着围墙打量着石榴树伸出来的枝干，冬天了，叶子早已掉光，只剩光秃秃的枝丫。 “第几年了。”盛风顺着她目光看过去，脸上怀念，“我们难得除夕一起在这里。” “要进去看看吗？”他偏头示意，发出邀请，今昭点头，“好。” 这些年的院子都是盛风在打理，他比她更加熟悉，两人站到台阶上，盛风拿出钥匙开门，只听“咯吱”一声响，他侧着脸朝身后的今昭说话。 “前段时间左边墙角那盆兰草被冻坏了，我没注意，现在专门搬到我那边屋里养着，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他话还没说完，同样听到旁边传来响声，门开的动静，伴随着女人柔弱的声音。 “阿风，是你在旁边吗？” 同声音一起的，是门后探出来的身体，那是一个大概四五十岁的女人，苍白、虚弱，脸上有疲惫的老态，很瘦，穿着中式棉麻裙和厚厚毛衣，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今昭身子不可控制僵了僵，呼吸屏住，盛风率先出声，“妈。” 他接着开口：“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冷。” 女人没有回话，眼睛已经看到了旁边的今昭，她目光盯住不动，风声静止，空气里的凉意仿佛一寸寸浸透进来。 许久，她佝偻起身子咳嗽了几声，声音仿佛又老下去几寸，“是昭昭啊，你回来了。” “盛阿姨。”今昭喉咙梗住，出口的三个字生涩沙哑，宛如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样。 “好久没见...”她不停地咳嗽，胸腔压迫，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断断续续，“你都长这么大了。” “妈，外面冷，你先进去吧。”盛风早已过去扶住她，拍着她的背，忍不住皱眉劝。 “好。”她最后抬头看了眼今昭，日渐浑浊的眼睛里，透着消沉疲态，早已不见了当初那个温婉柔和的女人。 就连，曾经那份歇斯底里的疯狂都消失了。 盛风把她送回去，很快又出来，今昭依旧站立在原地未动，仿佛久久伫立在那，不曾挪动一下步伐。 “我不太想看了。”今昭艰难地冲他抬头说了声，“我可能，要先回去了。” “盛风，新年快乐。”分别前，今昭对他说。 ......... 【新年快乐】 零点，一条短信安静发送。 今昭关掉手机，摊开手，躺在床上转头望向窗外，巨幅落地窗，隐约看见漆黑的天穹，以及底下星星点点的城市灯光，温暖中，孤独又冷漠。 房间没有开灯，月色夹杂着外面光源透进来，把正中那张大床以及上面的人照得幽静皎洁，今昭静静闭着眼，耳边一片荒芜，片刻，陷在床铺里手机传来的震动也宛如另个次元的幻觉。 她用了很长时间去辨认确定，在持续震动之后，终于睁开双眼，伸手抓过一旁的手机。 发光的屏幕上，显示的是周北屿。 今天，是他们阖家团圆的日子。 他爸爸放假特意从临市赶过来，一家三口终于可以团聚共度春节。 怎么会特意抽空给她打电话。 今昭心口酸涩，盯着屏幕，须臾，伸手划开。 “喂？” “在做什么？”男生问，声音轻而低，带着独有声线的好听。 今昭面朝天花板，在幽暗中徒劳睁着眼，轻声回答，“在庆祝着新的一年到来。” “你呢？”她主动问，夜晚中声音带着难言的柔软，“不和爸爸妈妈在一起聊天吗？” “和他们待了一天了，现在可以做点自己的事情。” “嗯？”她困惑刚发出来，就听到那头的人说，“想不想一起放烟花。” 夜里寒凉，门打开时，今昭就看到站在外面的少年，他穿着大衣，脖子上围着灰色围巾，在一地月光里，温和看着她。 今昭也裹得厚厚的，毛绒睡衣外穿了羽绒服，围巾手套，全副武装。 “你来了。”她从门后探出一个头，眼里藏不住欣喜，亮亮的，像是刚看到外面世界的小松鼠。 “嗯，出来吧。”周北屿朝她展示了一下手里提着的袋子。 城市明令禁烟火许久，除了重大节日，两人在屋外忙活，空地上摆满了一圈圈的锥形小筒花，摆放的时候，今昭坏心眼把这些烟花摆成了心形。 周北屿发现了，但是没有制止，只是安静纵容着，他拿出了一根点火棒。 “站远一点。”他朝她叮嘱，今昭跳到一边，捂住了耳朵躲得远远的，男生拿着顶端闪烁着红点的工具，伸长手臂点燃烟花。 几乎是刹那的事情。 一瞬间汹涌明亮的火花冲了上来，直达天空而去，像是一棵散发着无数火焰的星星树，映亮漆黑夜空。 周围的烟火接二连三亮起，一束束火苗绽放空中，火花四溅，绚烂盛极。 周北屿动作很快，把那一圈都迅速点燃，烟火同时绽放，绚白火花在面前呈现一颗巨大的心形，夜晚亮如白昼，无数流光披散。 今昭忍不住欢呼雀跃，开心鼓掌，眉眼中仿佛映出了她的十七岁。 “新年快乐。”周北屿在这片绚烂火花中，笑着轻声跟她说。 两人共同跨进了新年的第一天。 这是他们认识的第一年，也是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春节。 寒冷的除夕夜，他们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燃烧的仙女棒，今昭望着明亮星空，情不自禁问身旁的周北屿。 “明年的除夕，我们还能一起过吗？” “以后还会有无数个。”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过渡，有点慢，需要好好揣摩一下，久等了tt 第29章 新年过,万物开始复苏。 今年元宵节，格外热闹，城中老街那边举办了花灯会,当晚不仅有猜灯谜活动,还增加了无数民俗表演，游龙灯、舞狮子、踩高跷...一年一度的节日欢庆。 这些活动以前也有，只是没有今年这样隆重盛大。她记忆中过元宵节，还是小时候外婆带着她去城中老街那边，看到了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的景象。 她那天拿着一串糖葫芦回家，晚上连梦里,都是各种各样有趣的人物。 长大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 【你想去吗？】周北屿把元宵活动链接页面发来问她。 【想去的话我们可以在外围转转,或许可以猜个灯谜。】 今昭看了这条消息许久,脑中那一瞬间滑过许多画面,最后她还是下定决心，在对话框里打下了回复。 【想】 或许，她可以试着去迈出这一步，在周北屿身边,做个正常人。 离元宵节还有几天,活动已经开始预热,坐车远远路过那边时,可以看到工人在外面搭架子,红色的大木桩,红绸飘扬,节日气氛浓郁。 今天是个阴天,难得没有下雨,今昭心血来潮出门,想去逛一下从前经常去的颜料店。 她很久没画画，前几天整理家里的时候，发现了从前的草稿，突然意动，久远的记忆开始复苏攻击她。 当初报美术班，纯粹是周围的家长都喜欢给小孩报个特长，无论是说出去长脸还是其他，那段时间特别流行。 外婆听说了，不想让她比别的孩子差，当天周六就牵着她的手去到市里少年宫，让她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学。 今昭在一堆钢琴架子鼓街舞里面，一眼就看到了墙上美术作品，自此踏入这道门没再回来。 小学持续到初中，每个周末与画笔相对的生活，几乎贯穿了她的童年和青春，直到那件事情的发生，再回到画室，面对从前教她画的男老师和身边同学，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排斥和压迫。 她努力一次次的克服，坚持每周过去，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却很快出现。 在一次写真练习中，因为笔触问题，老师弯腰指导她动作，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让她克制不住的胃中翻涌，恶心感席卷而来，今昭来不及冲出去，当场吐了出来。 老师同学们震惊，被她吓到，今昭的过激反应，让她成为了大家眼中的异类，旁人不敢轻易再靠近她，她也没办法再同老师正常学习接触。 她把自己关在家里一周，出来之后，从画室打包了自己的个人物品，再也没有去过。 颜料店开在画室附近，周围早已变样，商铺换了好几家，远远望去斜对面大楼，底下还挂着画室的招牌，已经陈旧褪色许多。 今昭背着白色书包，手里拎着一把透明雨伞，她走进去店内，老板坐在收银台后看手机，闻声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是一家十几平米的小店，里头颜料画具堆得满满当当，价格从低到高不等，门店简陋，种类却很齐全，附近学画的学生都在这边购买。 此时大概是春节放假，店内只有她一个人，今昭慢慢逛完两圈，手里拿着不少东西。 她最后站到门口，脚步停驻，目光往里仔细巡视了一遍，不经意掺杂着缅怀留念。 今昭把手中颜料画具放到台面上结账，满满一堆，老板不由抬眼打量她一下，结账装好袋递给她时，突然说了句。 “你从前是不是这边学画的学生？好久没见过了。” 少女的裙摆 第41节 极其自然、随意地一声问候。 今昭眼眶蓦地发酸，低下头，含糊地“嗯”了声。 “这几年都没有过来学了。” “哦哦。”老板似乎点头，须臾，鼓励似的对她说了句，“画画这个事还是要坚持，我看到这边好多同学高考都考上了美术学校，前面画室每逢七八月外头就挂着红幅喜报，你也加油啊。” 今昭不敢再应，只是胡乱点着头，拎着袋子，魂不守舍地走出了店内。 寒冷清透的阴天，被前几日雨水洗涤过的街道整洁干净，在此刻安静笼罩下，莫名透着一丝萧瑟。 今昭走在路上，失魂落魄，她不想打车回家，比起空无一人的房子，此时此刻，哪怕是漫无目的地行走，也能平缓她心情思绪。 她一路慢慢朝家的方向走去，内心先前溅荡的起伏，也逐渐在冷风吹拂下，一点点平静冷却。 原本也只是，过去很久的事情。 她总是疲于回看过去，便是因为如此，回忆勾起的伤心总是比快乐多。 仿佛在一地破碎的玻璃渣中，翻找其中珍贵的、发光的糖果。 今昭出门一趟，满身疲惫，拎着手中颜料画具，又觉得后悔，怕自己回去不愿再碰，重新陷入消沉，早上出门时的勇气早已消失殆尽。 不知道她是哪来的勇气。 今昭仔细思索着，思索着，找到了来源。 噢，大概是从收到周北屿那条短信开始。 他约她一起去元宵灯会。 想到这里，今昭身体里失去的精气活力又好像立刻流转了回来，希望和期待一瞬间充沛她的体内，好像泄气的充气小人重新被打气充满。 今昭重新恢复精神，渐渐关注到周围，在她失魂落魄间，她已经穿过了那片老城区，沿着人行道，往家的方向走去。 哪怕是在无意识间，她也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画室距离现在的住的地方有段路程，步行需要大半小时，今昭体力不错，然而走了这么久，也不免有些疲惫，她加快了步子，隐约记得前面有片住宅区，穿过那里，就到家了。 越靠近小区，周边环境就越安静，附近绿化做得很好，两旁树木茂密，冬天地上掉落不少落叶，笔直的道路上，只有她独自一人。 “咯吱、咯吱”脚踩树叶轻响，今昭一开始沉迷自己思绪，毫无察觉，直到接近小区尽头，她猛然惊醒，这道声音，并不像她一个人发出来的。 今昭忽地回头，空荡笔直的道路，空无一人，仍旧只有她站在那里，偶尔听见风声。 白天的下午，过于寂静，悄无声息的住宅区也为此刻平添了几分诡异。 今昭定了定心神，呼吸本能放缓，她无声加快了脚步，全神贯注分辨周围响动。 细碎落叶被碾压的声响，好像只有她这一处发出，今昭以最快的速度通过这片住宅，很快，翡翠山湖的标识映入眼帘。 她往前快步走了数米，远远可以看见保安亭，今昭绷紧的心神才卸下来，无意识松开手，发现掌心隐隐汗湿。 重回熟悉安全的环境，今昭恢复如常，理智回归之后，她不由在心里自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成了这样。 那袋提回来的颜料，今昭最终还是没能拆封，一直放到家里。 转眼便是元宵当天。 两人约好在老街外碰头，早上人少，街上稍微没有那么拥挤，今昭看到周北屿时，时间不过九点，两边很多店铺都才开张。 她从出租车上下来，朝他小跑过去。 “你吃早饭了吗？”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周北屿先笑了笑，回答。 “没有，附近听说有家味道很好的米线店，我们一起过去试试。” “好呀。” 早晨，用餐的人不少，米线店狭小的店面几乎坐满人，外面路边放了几张桌椅，其中还有个空的。 周北屿环顾一圈后，不由皱眉，“要不我们换家店？” “不用，我们坐这里。”今昭指向街边那张座位。 点好单，两人坐下前，周北屿从口袋拿出纸巾，仔仔细细把桌椅擦拭干净，他神情专注，动作认真细致，看得出是惯有的习惯， 今昭坐在矮板凳上，忍不住打趣他，“看不出你这么爱干净的。” 他神情未变，微垂睫毛轻轻动了动，“习惯了。” “你有洁癖吗？”今昭顺口追问，周北屿面色微顿，须臾，不自然“嗯”了声。 “一点点。” “啊。”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从前那些千方百计的占便宜行为。 今昭脸莫名有些热，移开目光看向别处，嘴里却仍旧问，“那如果有人莫名其妙碰你的手你岂不是很讨厌。” 周北屿静坐在那，沉默一会，才出声，仿佛是憋出来的两个字。 “分人。” 今昭心头立刻像有人放了一场烟花，她想克制住自己过于灿烂的笑容，嘴角却绷不住，疯狂上扬。 她扭过脸，两只手作势在脸旁扇着风，此地无银三百两，“好热，可能是今天穿太多了。” 周北屿语塞打量着她，春寒料峭，整座城市还沉浸在冬季余韵，今昭穿着牛角扣大衣和牛仔裤，轻便可爱。 只是和保暖一点也不沾边。 他没有戳破她，只是低下头，藏起脸上一抹笑意。 “那待会给你买个小风扇，挂脖子上。” “.........” “你变了，周北屿。”今昭不由严肃谴责。 “变坏了。” “.........” 上午的花灯会，只有一盏盏挂在外却没有点亮的灯，不过各类活动已经依次开始，来逛的人也不少，猜灯谜处最为热闹。 两人也凑了个热闹，小摊上挂满了各种造型漂亮精巧的灯笼，每个灯笼上贴着谜语，规则是只要猜中，便可以把这个灯笼带走回家。 他们站在长街入口最边上一个灯谜摊旁，今昭一眼看中了右上角挂着的那个小兔子花灯，上面隐约画了一对赏月的身影，她没有看清，目光落在了上面贴着的灯谜上。 【莪草春风不知回】 【自古离别惹相思】 【欲去西边又见喜】 【人尔相伴结伉俪】 她嘴里无意识念出声，周北屿视线同样望过来，和她一起定格在这盏花灯的灯谜上。 时间静静，耳边喧闹，今昭正努力思索解着谜，脑中突然有文字轮廓逐渐成型，她慢慢张开唇，有些意想不到，本能往旁边看。 恰好周北屿也在此刻垂眸，两人眼神在半空中撞上，今昭不禁躲闪，目光避了避，耳根有点烫。 “这个灯谜怎么回事，奇奇怪怪的，算了，我们换一个猜吧。”她嘟囔着，拉着周北屿准备离开，这时摊主刚好注意到他们，热络上前招呼。 “小姑娘，你们两个猜出来了没有啊？这个灯笼款式只有我们家有哦，之前已经被猜走好几个了，现在只剩下这一盏。” 他刚一说完，旁边的人轻轻一动，周北屿袖子脱开她的手，男生声音在头顶响起，温和冷静。 “我喜欢你。” 话音落地，周遭仿佛安静一瞬，喧嚣归于空白，片刻后，只听周北屿再度道。 “谜底。” “是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灯谜来自网络（侵删 以后更新时间改成晚上十二点前吧tt 我争取调整回来，这段时间剧情比较适合晚上情绪写，不好意思这章两分评都发红包（惯例防一下盗，百分之八十以上订阅哇） 第30章 今昭最终拿到了那盏漂亮的小兔子花灯,拿在手里之后，她才看清上面的两个人，是一对缠绵依偎在一起赏月的男女,打从一开始,这盏花灯就寓意着有情人。 今昭提着这盏灯往里走，面上些微尴尬，好在周围逐渐热闹起来，手里提着灯的人不少，她在其中也不算突兀。 两人并排而行，走在边上,街道两边是各种特色摊贩，卖糖葫芦、手工糖人、还有各种年味喜庆的挂画字帖,来往行人脸上都是笑意,新年伊始,一切喜气洋洋。 今昭许久没见这样的画面，心情也不由被感染几分，她晃了晃手里灯笼嘟囔，“这个灯谜真是不正经,别的都是打一字或者物件,哪里有这样的。” 周北屿依旧淡定,平静得没有波澜的语气,“可能是这种节日出来玩的情侣比较多,所以增添一些趣味。” “.........”她本意只是缓和气氛模糊重点,谁知他一句话就让效果翻倍。 今昭梗住,半天不知道说什么,突然的沉默,周北屿察觉,转过脸来看她。 今昭正在发呆，脑子放空，在周北屿眼中，就是她愣愣出神似的盯着那盏灯笼，他顺着她视线望去，须臾，醒悟般。 “你是不是怕别人误会？”他轻咳一声，率先解释。 “没关系，清者自清，我们身正不怕影子。” “.........”今昭发觉自己真是多想了，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反复纠结，有些人根本就没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想明白之后，今昭心里一直不停上蹿下跳的那只小鹿立刻躺尸了，她木着脸，压平嘴角，冷静地“嗯”了声。 “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两个端正的人一路闲逛，放下这件事后，今昭自然许多，手里的灯也不再像是烫手山芋，拎在手里晃悠地起劲，期间还引起了好几个小孩的注意，眼巴巴羡慕望着。 孩子妈妈想要上来问一下来处，今昭挺起胸脯骄傲答，“只有这一盏了，被我们赢来了。” 旁边小孩扁嘴委屈欲哭，他妈妈尴尬拉着他离开，望着他们的背影，旁边的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少女的裙摆 第42节 “幸好我们下手快。” 周北屿神情无奈，摇摇头。 “快走吧。” 他拉着她离开了那个小孩们“虎视眈眈”的包围圈。 别再拉仇恨了。 临近中午，街上人流越发密集。 远处遥遥传来了敲锣打鼓声，今昭正和周北屿守在糖葫芦摊前，等待着摊主手工现做的一串冰糖山楂。 身边人群开始攒动起来，今昭也跟着踮脚，在人群后面努力往前看。 “怎么回事？” “好像是有舞龙狮的表演开始了。”周北屿比她高，一眼就看到了前方动静，今昭露出兴奋。 “真的假的，我好久没看过舞狮了。”她被挡在后头，视线完全被遮挡，想要看到舞狮，只能挤到前面和很多人一起。 周北屿打量周围，眉心突然一动，“跟我来。” 他拉着今昭，沿着台阶走上去，今昭匆匆从摊主手中接过那串糖葫芦，跟随着他的脚步。 两人一路上前，爬到最顶上，那里有座老旧的木楼，被改成了茶馆，此时也有不少人看热闹，但相比底下已经是空阔。 他们穿过大堂，走到了外面的走廊，底下正对着就是方才那条大街，人头攒动，舞龙舞狮队正在人群间欢腾跳跃，锣鼓齐鸣。 正午阴云散去，日头显露出来。 金光灿灿投落在一片喜庆的红黄之上，狮头舞动，民间艺人举着龙身游走飞舞，礼炮夹杂着阵阵高亢的喝彩，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这一幕，好像和她记忆中的小女孩重叠了起来。 以前陪在她身边保护的人是外婆，现在换成了周北屿。 今昭拿着手上的糖葫芦轻轻咬了口，甜腻中夹杂着酸涩扑向味蕾，她被酸得皱起了脸，却忍不住道了一声。 “好甜。” 各项活动依次登场，人也越来越多，先前宽敞的长街逐渐被挤得水泄不通。今昭和周北屿在外围，远远欣赏过踩高跷、火把表演、以及扭秧歌之后，准备喝完汤圆就回去。 这家汤圆摊是个老奶奶开的，她的摊子摆在偏僻角落，远离主街，除了他们，基本没什么顾客。 汤圆味道却很好，是她自己揉的，作为今天开张光顾的第一位顾客，她笑眯眯地额外给两人送了碗酒酿鸡蛋。 今昭很久没有吃过这种手工家常的东西，可是刚喝下一碗汤圆，胃里已经没有了空间。 纠结为难片刻。 最终，那碗酒酿鸡蛋被两人分了。 今昭拿起勺子喝完几口，剩下的被周北屿接过，他面不改色把剩下的都解决掉了。 喧闹在远处，身边却清静，只有他们两个人。 今昭莫名想起了第一次去他家，那瓶错喝的可乐。 她心底那只躺倒的小鹿又开始一点点撞击，今昭脑中默念了好几遍“清者自清”，才压下隐隐燃起的燥热。 “我们回去吧。” 周北屿已经在用纸巾擦嘴，他的动作也格外斯文秀气，配上那副外表，堪称赏心悦目。 两人起身，小心绕行穿过人群，周北屿习惯性把袖子递给她，让她牢牢牵着，仔细替她隔开周围的人，慢慢穿过这条热闹繁华的长街。 外面马路边人少了很多，在路边等车时，今昭有点口渴，旁边就有卖水的小超市，她朝周北屿说了声，小跑过去。 结完账付款，今昭手里拿着两瓶水，正准备回去找周北屿，视线突然被对面一个卖手工平安符的小摊吸引。 摊主是个女生，可能是假期兼职，正低头做着手里的一个平安符，上头刺绣很别致。 今昭来不及同周北屿打招呼，握着水小跑了过去。 她看中的是一对粉色绣着平安两个字的手工符，问好价钱，今昭拿出钱包付款，刚把钱递过去那一刻，她突然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令人悚然的注视。 今昭飞快扭头，朝四周看了过去，热闹如常的街景，行人往来，平静中带着一丝难言的诡异。 面前女生接过她的钱找零回来，还有两个已经装好的平安符，今昭压下心底异样，正准备过去时，包里的手机忽然疯狂震动起来。 “你现在在哪里？！”一接通，是盛风气喘吁吁的声音，急促迫切。 今昭愣了几秒，不明所以同他说，“在老街灯会。” “你一个人吗？”他似乎更为急迫，还带着一丝难言的紧张，今昭一颗心微微沉了沉，回答。 “和周北屿一起。” “那你和他待在一起不要离开，马上回来，我在你家站台前等你。” “...发生什么事了？”今昭静了静后，平常问。盛风那边安静数秒，才听到他道，“那个人...提前释放，回来了。” “春节前那几天的事情，今天派出所回访打到家里，我们才知道，他没有通知任何人，我怀疑——”盛风说到后面，话语停住了，听筒里一片死寂，今昭接过他未完的话。 “怀疑他回来找我，是吗？”她说着，视线静静打量四周。方才如常的街道，此刻看来，仿佛处处都有问题，那个穿着蓝色外套的男人，身形像某个人，左手边在墙角低头抽烟的人，也像他，所有看不清脸的中年男人，都似乎可能就是那个人。 今昭目光再度落到对面，隔着一条马路看着周北屿。他穿了一件大衣，微微敞开，少年修长挺拔，干净如松柏，安安静静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候着她。 贴在耳边的手机里，还在不停传来盛风的声音，顿时分割出两个世界，她站在马路对面，怎么也跨不过去。 大概是这通电话过于久，周北屿目光疑惑投来，询问无果之后，转头搜寻着两边车流，似乎要朝她走来。 今昭连忙阻止，对盛风挂断电话，朝他走过去。 “怎么这么久？”周北屿问，今昭站在他身旁，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丁点的距离，她仰起脸看他，提了提手中袋子，冲他笑。 “我去买了平安符。”今昭笑容明灿，像是什么都未发生过。 “我们一人一个。” 打车回家的路上，车内都分外安静，今昭垂眸不语，偶尔扭头望向窗外，熟悉的阴霾低沉笼罩上她，和先前上午判若两人。 周北屿猜测同之前的那通电话有关，但是她不说，他也不便于追问。 她身上总是好像有很多秘密，她只愿意给他展露出想要展示出的那一面。 车子很快到达，今昭准备下车，临推开门前，她转头，认真同他道，“周北屿，我今天很开心，谢谢你。” 这句话像是彻底分开前的告别，周北屿压下心里莫名其妙的念头，本能盯着她，执着道，“路上小心，到家给我打电话。” 她愣了愣，然后应好。 今昭下车了，司机掉头离开，飞逝消失的车窗外，他隐隐看她奔向了树下的一道身影。 那个男生，好像是有几分熟悉。 是她的发小，盛风。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一定、多写、一点！！ 第31章 盛风看向远去的那辆出租车,分神间，今昭已经到他跟前，他收敛起思绪,面色严肃。 “没有遇到什么别的事吧？”他望向她询问。今昭眼神稍顿,摇摇头回答，“没有。” “先进去。”盛风草木皆兵般，打量她身后一圈，偏头示意。 两人进家门，第一件事，盛风仔细检查了她的窗户门锁,这边的业主每户家中都装了报警器，只要一按响,保安便会立刻进来。 确认好之后,盛风浑身紧绷感稍缓,在她面前坐下，客厅一时安静，气氛微微凝重。 “不用太紧张。”今昭话语停了下，故意放缓口吻,“我不是以前那个我,这么多年过去,那个小女孩早已经长大了。” “我知道...”盛风坐在那,痛苦抓了把头发,深深垂下脑袋。 弓起身子的少年如同困兽,被密封在难以喘气的灰色罩子里,无法呼吸。 许久,他抬起头,眼底发红。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他们。”他艰难商量的语气,“或者，会有解决办法。” “多一分安全。” 今昭闻言嘲讽一笑，嘴角上扬，眼底漠然，“你忘了吗？当初的解决方法，就是给我换了一栋房子，从巷子搬到了这里。” “这就是他们的安全。” 盛风无声握紧拳头，用力闭眼又睁开间，下定决心。 “我去给你多准备一些防身物品，万一...无论如何，要保护好自己。” “不用了。”今昭朝他笑，语句轻缓平和，“盛风，别担心我，我可以。” 两人后来还聊了很多，今昭作为当事人，反而比他情绪稳定，一问一答间，他也慢慢冷静下来。 “阿姨还好吗？” “不太好，今天听到消息之后又发病了。” “她还没去疗养院？” “嗯，刚过完年，还在家。” “我会想办法尽快找到他的，哪怕把整个市翻过来，他刚出来以前朋友就那几个，躲不了多久。” “好。” “这几天，需不需要我在这边...陪你？” 最后离开前，盛风问，今昭摇了摇头，她站在客厅，准备要送他出去。 “不用了，我习惯了，在这里很安全。”她望向周围打趣，对他说。 “你快回去吧，阿姨还需要你照顾。” ...... 门打开，轻轻一声闭合，整栋房子恢复寂静。 少女的裙摆 第43节 从窗外望去，盛风背影彻底消失视线。 家里唯一的第二个人的气息消失了，今昭脸上笑意消失，神经质地再检查了一遍门锁窗户，先前盛风在时，已经把家里彻底排查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隐患。 今昭稍稍安下心，回到卧室，把门关紧，重重打上反锁。 她早上起得很早，玩了一天，又马上被盛风叫回来，此时紧绷的精神一松懈，便无尽疲惫。 像是从内心深处泛上来的一样，掏空了她的身体。 今昭拉起一旁被子，外套没脱，把自己整个人裹进去，像是蝉蛹般一圈圈包住裹紧。 房间悄然，只有她的呼吸声，不知不觉，今昭慢慢睡去。 天彻底黑下来。 她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睁开眼的瞬间，一片漆黑，窗外暗了下来，黑夜完全笼罩，房间也只有幽幽的光映亮天花板，是旁边的手机发出来的。 今昭太阳穴沉沉钝痛，眼皮沉重，闭眼摸索到一旁手机划开接通，放到耳边。 “喂...”有气无力的一声，那边顿了顿，才出声。 “在睡觉？” 熟悉冷清声线唤醒了今昭神智，她脑中浑噩逐渐散开，一点点放松。 “嗯...”她在被子翻了个身，发现自己被缠得太紧，手脚都束缚住。 “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今昭睁开眼，在黑暗中静静听他的声音，格外清晰。 “你答应我，到家给我打电话。” 她反应了两秒，想起临分别前周北屿和她说的话，回来各种事情占据思绪，早已把这个顺口的承诺忘记了。 今昭出神似的发呆，同他道歉，“不好意思，我忘记和你说了。” “我到家了，刚刚才睡醒。” 那头又陷入了沉默，似乎过了一会，听到周北屿说。 “你一个人在家吗？” 她缓缓困惑眨眼，片刻应，“是啊。” “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他又安静了会，才问她，“还不起床吗？” 房间很黑，她打不起精神去开灯，今昭一动不动躺在那里，睁着眼，徒劳盯着墙壁上，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光。 她任凭自己被黑暗吞噬包裹着，感受着时间无声流逝，没有发出一丝挣扎。 “我有点害怕。”今昭突然对他说。 “太黑了，整个屋子里只有我，没有人给我开灯，周围静悄悄的，好像这个世界就剩我一个人。” ...... 客厅灯火通明。 今昭在厨房，面前锅里煮着面，热气腾腾，她手忙脚乱往里面放青菜，对着电话里说。 “青菜放下去了，面的颜色有点透了。” “可以放调料了。”手机搁在台面上，周北屿声音从里头传来，今昭按照他的步骤指示，一步步放入其他配料，然后艰难地盛出一碗面条。 几分钟后，她坐到了餐桌前，面前是刚煮好的那碗面，里面放着青菜和鸡蛋，手机依然在通话中。 “...我要开始吃了。”她对周北屿说，那边静了两秒，嗓音冷静。 “吃吧。” 今昭鼓起勇气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到嘴里，面色顿了顿。 “什么味道？” “...竟然，还可以。” 不咸不淡，有青菜和鸡蛋香气，在深夜里，很大程度熨帖了空荡的胃。 今昭低头拿着筷子继续夹了两口，话语含糊，“周北屿同学，你很有教人的天赋。” 做饭是，学习是，其他方面也是。 时间回到先前，她说完那段话过后，周北屿沉默了许久，然后对她说。 “先吃点东西。” 今昭才发现自己胃中空虚。 周北屿声音在耳边不轻不重响起，如常问，“家里有吃的吗？” 她被迫思考，打起点精神，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手指摸到旁边开关。 一室顿时亮堂，黑暗被驱散。 “应该有。” 今昭踩上拖鞋，揉着额头往外走。 “冰箱里还有点面条。”她一边和他打电话，一边翻着冰箱，从里头角落找出了之前没吃完的挂面。 “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配菜，我教你煮。” 今昭就在他的指挥下，自己慢慢煮出了一碗面条，然后现在坐在桌前，一口口缓缓吃完。 热的食物下肚，人的抑郁情绪很容易便被驱散，其实从她爬起来开灯那一刻，周身笼罩的阴云已经无声散去许多，在煮面过程，早已恢复如常。 “现在去洗个澡。” 把碗洗完休息过后，周北屿同她说，今昭坐在椅子上，缓慢眨了下眼。 “那你要挂电话了吗？” 那头顿了片刻，周北屿才出声。 “我不挂，等你忙完。” 今昭把手机放在外面，自己拿了睡衣进去，她洗的时候没有刻意加快速度，只是感觉有点奇怪，就好像...有人在外面等着她一样。 她一直到刷完牙擦完脸，才穿着睡衣上床，重新拿起放在柜上的手机，试探对对面“喂”了声。 “我在。”周北屿声音传出来。 今昭眉眼间一下荡起笑。 “周北屿，你还不睡觉吗？” 这通电话，一整晚都没有挂断。 其实白天睡了这么久，今昭夜里并没有一点睡意，她全身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没有关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对面说着话。 周北屿似乎在学习，偶尔安静下来时，听能到那边传来的细微沙沙声，好像笔尖摩擦着纸张，让人本能安心。 “你这么晚还在学习吗？”今昭手拉着被子，侧躺着，小声问他。 “简单做一下题。” “我会不会吵到你？” “不会。” 突然安静，今昭没说话了，过了会，周北屿平静出声，“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酝酿睡意。”她说，那头似乎传来很轻一声笑，紧接着，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我准备上床睡觉了。” “嗯？”她睁开眼，反应过来，“你要和我一起睡吗？” 话中有轻微的歧义，她说完刚有点不自在，又听到对面坦荡应，“嗯。” 他开口：“我和你一起酝酿。” 今昭不记得自己后来说了多少，到后面慢慢糊涂，睡意逐渐涌上来，想到什么说什么。 有关天上的月亮，夜晚的星星，以及地上那些可爱花草... 她和他说起了外婆家的小院子，说起了曾经看过的流星，说其实现在已经一点也不害怕。 记得最后的最后，耳边是若有似无，轻浅温柔的两个字。 晚安。 今昭意识彻底消失，手机从手中滑落，陷入黑暗。 晨光从窗帘刺入，照进房间的第一缕阳光唤醒她，浑浑噩噩间，今昭逐渐苏醒，记忆复苏般一点点涌入。 睡前、聊天、周北屿。 电话—— 她反应过来，立刻坐起，伸手在床上翻找着手机，很快在枕头底下摸到了坚硬外壳。 今昭点开屏幕，上面竟然还显示着正在通话，机身微微发烫，熨着她的手心肌肤。 末尾的通话数字还在跳动，一时间，今昭不自觉屏住呼吸，许久，才小心翼翼凑过去，朝那边轻轻“喂”了一声。 “睡醒了？”周北屿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一如既往温静，今昭大脑空白几秒，才呆呆回。 “你怎么还在？” “方便的话，开下门。”那头的话语仿佛隔着时空传来，在耳边又在身前，今昭睁大眼，一瞬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直到，她掀开被子，光脚下床，一路小跑冲到了门口，停下后轻轻整理了几秒呼吸，伸手小心翼翼拉开门。 晨光争先恐后冲了进来，扑向她的脸，今昭伸手微微挡住眼睛，看到了出现在自己身前的人。 周北屿握着手机站在那，正静静看着她，面容陷在身后的光里，眉眼间像是镀了层朦胧金色，隐隐约约只分辨出了嘴角的一点笑意。 少年裹着晨雾，干净笔挺，温柔凉意萦绕周身。 今昭听到他的声音同时从手机里和身前传来。 少女的裙摆 第44节 “怎么不穿鞋？” 她愣愣的，低头看了眼脚，又仰起脸看他，无意识回，“太着急忘记了。” “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她出声问他，然后下一秒，看到周北屿提起手中早餐，神情如常对她说。 “怕你没东西吃。” 这一刻，今昭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清者自清”，然而不过徒劳，她早已泥潭深陷，从此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他们只是朋友。 作者有话说： 多了五百也是多吧orz 我感觉蛮甜的tvt 本来打算校园篇还有几万字结束然而好像越写越写不完tt救命！ 第32章 这是周北屿第二次到她家。 比起先前自然从容许多。他把手中早餐放到桌上,今昭洗漱好出来时，就看到了满满当当一桌。 周北屿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他把勺子递给她时,今昭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冰凉，冻得她手指微缩。 “你一直在外面等我醒吗？”她低头喝了口粥，声音含混。 “没等多久。”周北屿先回答。 “你冷不冷？” “不冷。” 两人吃完早餐，忽的空闲下来，今昭想起什么，打量周围。 南方的房子冬天没有暖气,空调制暖效果十分鸡肋，平时她都自己窝在卧室。 她目光落在墙边的壁炉上。 忽然想起了刚放寒假时,回家路上,她和周北屿描绘的场景。 “你要不要试试这个？”她伸手指向那边,提议。 房子装修好到现在，这个壁炉今昭只用过一次，还是盛风在的时候，有次实在太冷,再加上好奇,两人就鼓捣了一番。 取暖效果确实不错,但有点兴师动众,平时无人造访的房子,少有机会用上。 柴火堆在后院花园,有专门的储存仓库,周北屿在她指引下,找到了火机引燃物之类,两人怀里抱着柴火,穿过庭院。 冬天花草枯黄，今昭从不打理，整座花园只有几棵常青植物，看起来干净而萧瑟。 回到屋内，两人都被外面冷风吹得有些凉。 他们蹲在壁炉前准备起火。炉子外有个挡板，用来阻隔烟雾，从另一边烟囱排出去，周北屿蹲在地板上专心研究了会，摆好干柴，开始点火。 伴随着“哔剥”声响，小火苗点燃柴火，明亮火焰跳动，温度开始透出来，暖意一点点驱逐空气中的冰冷。 今昭迫不及待把手伸过去，烤着火。 “好暖和啊。”她脸被明亮火焰映亮，眼中欣喜，脸上都是满足。 周北屿把柴火架好放进去，拨弄几下，看到火势逐渐上升后，关上挡板。 “好了，应该一会就暖了。” 壁炉前面不远处，地上铺着条纹复古毯子，沙发柔软，小桌几对着落地窗外，适合烤火休息。 今昭盘腿坐在沙发上，盖着毛毯，周北屿在她旁边，两人身体之间的距离，比从前近。 室内温度逐渐暖和，壁炉里燃烧的干柴时不时发出噼啪声响，仿佛一个温暖、安逸的冬天。 今昭手里捧着热水，望着窗外逐渐升起的太阳，想起那天的事情。 “我们和电影里只差一个下雨的傍晚。” 周北屿顺着她目光望去，显然也想到了。 “差一个下雪天。”他补充。 外面冰天雪地，屋子里暖洋洋的，他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然后她不小心依偎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除了那个下雪天，所有都实现了。 今昭醒来时，外面已经天色暗沉，阳光不知何时消失隐入了云里，夜晚降临前，阴云先遮盖，整个天空呈现一种似暗非暗的昏沉。 好像是影片里，末日将至的傍晚。 室内更显昏暗，四处物件影影绰绰，只有壁炉里依旧在燃烧，火焰映亮周围。 她靠在周北屿肩头，身体重心依偎着他，甚至在熟睡间，脑袋摇摇欲坠，隐隐往他的颈间锁骨处滑去。 男生在低头认真看着书，旁边台灯光影昏黄，柔柔笼罩，他身形静立不动，偶尔，伸手扶一下她歪下来的脑袋。 今昭一闭眼，还能嗅到近在咫尺、从他肌肤上散发出来的，糅杂着体温的温暖香甜的气息。 甚至，脸颊轻动，鼻尖就能蹭到他颈间那片白皙。 她早已醒了，却不敢动，静静闭着眼，脸上温度却一点点攀升、攀升，直至坐立难安。 今昭终于还是睁开眼，假装刚睡醒的样子，轻轻嘤咛一声，红着脸坐起。 熟睡刚醒的人，脸上会有天然浅淡的红晕，再加上她脸侧印着的两道痕迹，周北屿并未有任何的怀疑，侧过脸来看她。 “醒了？”他放下手里的书，嗓音柔缓。 “嗯...”今昭假装揉眼睛，避开同他对视，含糊应了声。 “天黑了。”他看了眼窗外道，今昭反应过来，很快想起时间。 “你要不要回去了？出来快一天了，叔叔阿姨该着急了吧。”她眉眼间染上担忧。 “没事。”周北屿慢吞吞揉了揉肩膀，“我和他们说在同学家吃完晚饭回去。” 黑夜里，房子灯火通明，夜晚的温度依旧温暖宜人。 周北屿临走前，为了安全，把壁炉熄灭了，他让她回房间晚上开空调。 她送他出门，目送着少年身影在黑夜中渐渐走远，直至彻底融入夜色里。 今昭回屋关上门，走到先前两人坐的地方，在周北屿原本的位置上坐下，抱起他身边的那个抱枕。 她靠在那，安静抱了会，屋内温度渐渐流失，冰凉侵了进来。 她终于起身，抱着怀里抱枕回到了卧室。 学校早已开学，在春节后的不久。 今昭调整好状态之后，依然到学校，每天正常上下学。 盛风开始形影不离地跟了她几天，每到点蹲守在校门口，就连保安都注意到他，某天终于忍不住盘问了起来。 今昭一下课，就看到保安站在盛风面前，拿着他身份证比对上面的照片，他一脸不耐烦，身上职高校服拎在手里，穿着一身黑，脖子上挂了个银链子，满身社会气，旁边路过的学生都本能绕着他走。 “叔叔，这是我朋友。”今昭立刻跑过去，气喘吁吁从保安手里把他解救出来。 两人往公交站台走，一前一后，今昭忍不住道，“你不用每天过来，难道还能跟着我一辈子吗？” “怎么不行？”盛风梗住脖子倔强。 “万一你哪天有事呢？”今昭停下步子，语重心长，“盛风，与其把时间花在这里，不如想想其他办法。” “我也想啊。”盛风语气低下去，神情颓然，“能找的地方都翻遍了，那个人就像彻底消失一样。” “会不会，他没有回到鹤鸣市？” 他最后带了点希冀般，试探说道，今昭没有反驳他，只是避开眼答，“或许吧。” 盛风持续了将近一周的护送行为，直到盛阿姨的再次入院。有人说在南方偏远的一个城市看到了那个男人，消息传回来，她再度受到打击，病倒住院。 网吧学校医院三点一线，盛风忙得焦头烂额，分不出精力再来送她上下学，于是交代了江照辉，让他盯住情况。 江照辉并不清楚内情，每天规规矩矩打卡似的把她送上车，就这样，持续了好几天。 今昭又一次坐上公交车之后，熟悉的车厢，人流不多不少，她旁边还有空位，车子在翡翠山湖前两站停靠，上来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他投完币，直直朝后排走来，在今昭后面找了个空位坐下。 男人穿着普通的灰夹克上衣，长裤，帽檐盖住脸，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丝毫不起眼的中年男性。 今昭却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在胸腔的震动，扑通扑通，一下下激烈回荡在耳边。 她呼吸无意识静止，目光直直望向窗外，玻璃上呈现的模糊投影，隐约能看到那个男人，就在她斜后方。 他似乎也在打量着她，眼神若有似无投在她身上，像是某种黏腻的软体动物。 今昭克制不住恶心感上涌，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皮肤上正一粒粒涌现着某种凸起，她手心颤抖，拼尽全力，才遏制住自己此刻从座椅上起身逃跑的冲动。 外面风景一帧帧变化，从熟悉到陌生再到熟悉，车子报出下一站时，今昭立刻从座椅上站起，来到后门下车。 这里距离翡翠山湖还有一站距离，老城和新区的交界，旧街小巷犹存。 今昭下车的地方刚好是条热闹街道，正值饭点，一条街都是食物香气，人来人往，她背着书包穿梭在人群中，明显听到身后脚步声，那个男人跟随着她一起下车了。 车门缓缓闭合，再毫不留恋地离开，今昭从旁边商场的落地窗中，看到了那个戴鸭舌帽的中年男人。 他丝毫不避讳让她发现，跟在她身后，明目张胆，更像是一种老鹰捉小鸡似的戏谑，以强者的那一方对弱小的玩闹追逐。 今昭脑中沸腾的情绪一点点冷静，前所未有的理智和清醒，她抓紧手中书包带子，绷紧下颚，挑着人少的小路一直走到了无人的巷中。 青苔爬满墙壁，砖缝开裂，四周静悄悄，今昭身体贴在拐角处，把自己呼吸调整得绵长缓慢。 大概过了有三分钟，前方脚步响起，不轻不重的落地，很快，近在咫尺。 男人身影出现的那一刻，今昭冲了出去，身体快成了一道虚幻的影子，那人猝不及防，刚抬手格挡，手臂被人抓住重重一扭，脱臼般咔嚓一响，反锁在背后，同时身体被一股重力撞到了墙上，脸紧摁着墙壁，一把匕首压在脖间，触感冰冷。 身后有人靠近，浅到无的呼吸，他刚奋力挣扎，眼前锋利白光闪过，脖颈刺痛，那把匕首不知何时深深压入一寸，有温热液体慢慢渗了出来。 他耳边嗡响，浑身发颤，脖间的疼痛压迫迫使他用力仰起头，声音微抖。 “小昭...你长大了，叔叔只是来看看你，没有什么其他恶意...” 少女的裙摆 第45节 今昭眼睛充血，模糊一片，脑中像是有把锤子在敲，细密的疼痛针扎般一下一下，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从背后俯身，紧咬牙，靠近他耳边，一字一句倾吐着恨意。 “我还未成年，再出现在我面前，我杀了你。” 第33章 今昭走出那条巷子,吐得昏天暗地。 方才的肢体接触是她有史以来最恶心、排斥反应最大的一次。 她克制到全身都在颤抖，拼尽全力，才没有让自己手中的刀落下去。 铺天盖地的恶心气息残留附着在她身体上,四面八方包围,让她连呼吸都困难，类似于某种缺氧反应，尤其是刚才碰过他的那只手。 今昭无比狼狈地回到家，立刻打开花洒，水流四溅，她洗刷着自己的双手、身体,热烫温度把皮肤烫得发红，她浑然不觉,依旧着魔似的冲洗着每一寸肌肤。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她才从浴室里出来,脸色苍白，露在外的皮肤却通红，甚至被水泡的皱巴巴，头发湿哒哒往下滴着水,手上伤口已经发白。不知道是刚才太用力,还是先前打斗时手上没注意,几处破损流血。 今昭努力稳住情绪,到厨房颤抖着手给自己倒了杯水,熟悉的场景在脑中翻滚,再度见到那个人,记忆深处最不愿勾起的画面重复播放般,在眼前一幕幕涌现。 她手无意识一抖,手中玻璃杯随着动作滑落,清脆一声，重重砸碎在地板上，玻璃片飞溅，有几枚划到脚背，白皙上立刻血痕冒出。 今昭深呼吸，脑子一下下抽搐的疼，她冲到水盆前，止不住的干呕，但是胃里已经吐不出来任何东西，她又想去重新洗一遍澡。 盛风过来时，今昭正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窗帘紧闭，漆黑笼罩白日，她用力裹紧被子，徒劳睁大眼，一遍遍回想着自己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美好时刻。 整个人逐渐麻木，慢慢失去感知，重新回到封闭的茧。 思绪飘荡中，今昭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敲门声，手机在震动，被她忽视已久，今昭悄无声息站起来，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盛风，少年一如往常，黑衣黑裤，风尘仆仆赶来，见到她，马上焦急上前。 “我刚才...”他话音未落，面前的人本能般往后退了一步，同他拉开距离，脸上畏惧排斥。 盛风怔了怔，嘴中继续未完的话，“...找到了那个人。” “嗯。”今昭身上裹着毯子，伸手拢紧，苍白着脸往里缩了缩，低声应。 “我见过他了。” 两人保持着一定距离，盛风站得很远，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 这样的场景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候她也是如此，抗拒着他的靠近。 盛风默默感受到了什么，往后轻退了一步，不再靠近她。 “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他轻声问，目光落在她身上，小心打量。 今昭摇头，嗓音微哑，“没有，我没有给他机会。” 她把先前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下，盛风无声攥紧拳头，来的时候，他看到了男人脖间的血痕，心中隐隐有猜测，却没想到得到证实。 “畜生。”他咬牙低骂。 “怎么不让他在里面待一辈子。” “没事了。”今昭望着他，脸色苍白，眼中却漆黑，燃烧着倔强。 “他来一次我打一次，只要他敢，总有一天，让他有来无回。 哪怕是短暂的交锋，这个下午，今昭也从男人身上察觉到了老态和虚弱，六年过去了，他不再是曾经记忆中无法挣脱的健壮男性，大抵是牢狱生活的折磨，男人头发里已经掺上白丝。 他老了。 而她已经长大。 现在应该轮到他怕她了。 盛风原本是担心，想过来看看她，哪怕只是简单的陪伴。 只是现在连这简单的事情也已经做不到。 他站在门外，静静看了会她，出声告别。 “那我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他停顿了下，还是说，“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打电话。” 纵然知道不太可能。 盛风仍旧看到她点头应：“好。” 他转身，走出了别墅，身后没有门关的响动，他知道她一直在看，盛风安静的、如常地走到外面。 冷风萧瑟，落叶打着旋，他站在路中许久，终于还是拿出手机，给一个号码发去了信息。 盛风走后，今昭重新回到了卧室，她睁着眼静静看着天花板，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那件事刚发生，她也是怕人到极点，对于那个时候的盛风排斥尤为厉害，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儿子。 今昭当时幼小的心灵完全没有办法接受，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听到盛风声音，就马上到外面锁上门，不准他进来，也不想看他。 有一次，他一直在门口从早等到晚，终于守到今昭同外婆出门散步，谁知道，他还没来得及上前说话，今昭已经放声尖叫，惊慌害怕地往外婆身后躲，小小的盛风被吓得愣在原地，从此之后，再也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再没过多久，今昭他们就搬走了。 曾经无话不说的青梅竹马一对玩伴就这样渐行渐远，直到外婆去世，今昭升上初中。 再见到盛风，已经是初二。她独自一人居住，在一天放学后，察觉到背后一直跟着她的少年。 那时的他和小时候已经截然不同，到了青春期，拔高似的长，顿时有了少年的轮廓，肩膀宽而单薄，职高校服里套着白背心，头发理得很短，眉眼青涩熟悉。 今昭没有搭理他，他也就一路不远不近缀在她身后，把她送回家，第二天，又再度出现在她后头。 就这样持续了大半个月，某天，今昭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 “别再跟着我了。” ...... 他花了很长时间朝她走近，慢慢的让今昭允许他进到自己的安全范围，然后，在今天，这个男人出现之后，一切重新回到原点。 她本能的，会在他出现时，把他同那个人联系到一起。今昭无法克服自己的阴影，也没有办法遗忘那段不堪记忆。 她逃脱不开，于是只能逃避他。 外面天色一点点压迫下来，今昭痛苦闭上眼，覆盖下来的黑暗中，出现的，仍然是傍晚看到的那张脸， 驱逐不掉的恶心，她不受控制地又开始反复揉搓碰过他的手，皮肤发红发痛，丝丝传来的痛感让她平静下来不少，今昭自虐般开始抠着自己的肌肤，抓破出血，疼痛勉强转移注意力。 门铃响起时，她有片刻的错觉产生，仿佛是那个男人到来，她心中甚至有种解脱般的快感，今昭抓起一旁刀片。 门被拉开，周北屿无法形容看到今昭的第一眼，凶狠恶意，仿佛露出獠牙的幼兽，正准备冲上去给敌人恶狠狠的一击。 在同他四目相接的一瞬间，里头所有敌意淡去，只剩下一点点原始的、浅显的迷茫。 “...你怎么来了？”须臾，今昭愣愣问。 这个点，正常来说是晚自习，一班管理严格，周北屿学习任务紧迫，她从来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扰他。 “我来看看你。”周北屿目光从她脸上下滑，落在了她垂在身侧的手间，上面无数细碎破皮的伤口，正在往外渗着血丝，再往下，脚背上也是，仿佛是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磨难，满身狼狈。 “怎么突然来看我...”今昭几乎是听到他声音的一刻，眼眶就酸胀发涩，她垂下头掩去情绪，鼻音低低的。 穿着校服的少年，英俊明朗，那双清冷秀丽的眼睛静静凝视着她，在皎皎月色下，仿佛寒霜洗涤，驱逐她内心的脏污。 今昭顷刻便平静下来，本能往后退了一步，拉开门，无声迎接他进来。 沙发旁，放着医药箱，里头碘酒正打开搁在茶几上。 今昭坐在沙发上，周北屿在她对面，手里拿着棉签，另只手握着她的手，低头。 药水从她伤口上触碰过，泛起细微的疼，她对这种程度的疼痛其实感知度很低，但是看着少年眉间微沉的神色，今昭还是假装“嘶”了声，手指轻轻往后缩了缩。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手中动作就轻了很多，脸上冷意未少，指尖力度却柔软。 周北屿一直到给她手上脚上擦好药，才收起棉签，收好医药箱。 “你不上晚自习？”身后传来似乎底气不足的询问，周北屿拎着医药箱放回原位，没回头。 “提前下课了。” “哦...”今昭分不清他话里真假，她抱紧了膝盖，没去追问，只是把脸搭在膝间望着他背影发呆。 “周北屿，你能碰碰我吗？”她突然说，男生身形轻微一顿，片刻，他神情如常放好东西，转过走过来，脚步在她身前顿住。 “发生什么事了？”周北屿站在灯下，影子居高临下投落，他眼角微垂，黑眸平静微凉。 今昭移开眼，不敢同他对视。 “遇到了一个很讨厌的人。”她只是这样说道，喉间却莫名哽咽，无意识滚动了下。 沙发上的人呈现的是一种防备的姿态，双手紧抱住膝盖，无意识缩着身子，偏头望向别处。 她却提出那样的要求。 周北屿无声静默站在原地，微凉灯光笼罩周身，许久，他轻动了下。 今昭感觉有道阴影落下，身侧毯子突然覆盖在她头顶，转瞬，她被周北屿压着头拥入怀中。 她额头抵在他身前，身体前倾，毯子从头上滑落，露出柔软凌乱的发顶，一丝光亮泄进来。 伴随而来的，是少年身上铺天盖地熟悉的气息，今昭闭上眼，脸压在他衣服间，缓缓松开环抱着自己的手，向前攥住他衣角。 “周北屿...”她叫了声他，声音沉闷从衣服底下传来，一滴温热眼泪从眼角滑落浸入布料间，嗓音隐约绵长哽咽。 “谢谢你。” 谢谢你在。 谢谢你愿意抱住我。 作者有话说： 唉，盛风是注定be的 第34章 客厅的指针,悄无声息转动。 少女的裙摆 第46节 已经夜深。 周北屿贴在衣服内侧的手机，无声震动过好几次。 灯火明亮的房子，今昭坐在沙发上,空荡荡的睡衣,底下是消瘦的身体，再往上，苍白的面容和泛红的眼眶。 细瘦肩头撑不住松垮领口，白皙脖颈露出一截，凸起的锁骨隐约从下头探出。 这一幕，有种难言的破碎感,脆弱呈现的堂而皇之。 周北屿移开眼，望向别处。 从那一个简单的拥抱之后,他一直在这里陪着她待到现在,这段时间仿佛是从命运那偷来的馈赠,而灰姑娘零点的钟声终要敲响，今昭知道，周北屿终究要离开。 她安静地扯着怀里抱枕，垂着头不言不语,周北屿嘴边的话无法说出口,不知为何,心中总有种莫名愧疚,此时的离开,对她而言似乎是种变相的残忍。 周北屿难以应对,缄默许久,试图张唇。 “我...” 今昭一言不发,抬头安静凝视着他,微红的眼残留着先前哭过的痕迹,她静静看了眼他，又很快垂下，手中收拢，抱紧了怀里枕头。 “你要走了吗？”她坐在那低声道，瘦弱的身躯在光下被照成了一小团影子，孤独感笼罩，好像即将要被人抛下。 周北屿知道自己此刻的想法过于主观，然而口中的那个“是”字，仿佛被人截断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他最终还是这么问，今昭忽的抬起脑袋，仔细打量了他半响，很用力地摇了摇头。 “不可以。”她认真地同他说。 “我会害怕失眠，一晚上都睡不着觉。” 向来循规蹈矩、克己复礼的周北屿，再一次让今昭打破了他的心理界限。 他目光微垂，许久，握着手机出去。 “我打个电话。” 电话是方琴打过来的，询问他什么时候回家，晚自习时间早已结束，周北屿沉默过后，编了一个借口。 “嗯，有个同学出了点事情。” “在他家里陪他。” “你先睡吧，可能要在这边住下。” ...... 周北屿再度进去时，今昭仍旧是原样坐在那里，只是仍旧低着头，弄着怀里的那个抱枕。 那似乎是他上次来的时候，枕过的那个。 “你打完了？”听到响动，她很快抬起脸，眼中有希冀。 那双眼睛仿佛在灯下盛着碎光，过于明亮，周北屿不自觉移开视线，点头，“嗯。” 他迎着她的期待，还是给出肯定答案。 “我今天在这里陪你。” 今昭脸上一瞬间露出欣喜的光芒，眼里重新绽放出神采，她很快又把这份满足快乐压下去，只剩嘴角掩不住的浅浅弧度。 夜晚，卧室。 昏黄灯影轻柔投下。 今昭睡在床上，被子拉高到下巴，只剩一双眼睛，大而漂亮，定格在前方书桌那里。 “你不睡觉吗？”她出声问。旁边的小沙发上，铺着被褥枕头，周北屿坐在书桌前，上面摊开着习题试卷。 “你先睡。”周北屿没看她，翻了页习题册，面容端方认真。 “我在这里做题。” “哦。”她应了一声，安静下去，片刻没有响动，四周渐渐归于悄然，周北屿停下手中笔，往旁边看了眼。 床上的人闭着眼，手里无意识拽着被子，一动不动躺在那，模样恬静。 好像睡着了。 周北屿再打量了眼周围。 少女闺房，四处都是粉嫩色，个人风格太过强烈，好像闯入了某种私密领域，不适感压迫着他。 周北屿默默吸了口气，抬手重揉眉心。 这个晚上，对今昭来说是个注定难捱的夜。 她本以为，自己会像往常一样失眠到天明。 然而周北屿的留下意外的让她平静安心，房子里多一个人，和独自一人待在家里感觉全然不同。 心底空落落的一块地方好像被填满，充实压下了不安，突然变得踏实，她躺在床上，身陷柔软被中，闭着眼，渐渐的，睡意宛如无形的空气弥漫上来，她无意识，一点点陷入了昏睡。 今昭又做了那个梦。 画面出现的那一刻，她有短暂的清明，灰色昏暗的场景，熟悉得犹如见过千百遍，这是梦境。 这短暂的意识没有存留太久，在那个高大身影出现的瞬间，通通被卷入无止境的黑洞。 仿佛发生了无数遍。 老旧的堂屋前，摆着一把藤椅，男人坐在上面，把她禁锢在膝头，抱在腿上抚摸。 “我们小昭穿裙子真漂亮，叔叔最喜欢你穿裙子了。” 湿热气息喷洒在她肌肤上，那张脸不停凑近轻蹭，油腻浑浊的气息，让人无比不适。 她拼尽全力躲避，也无法把身前的人推开，那只手在她身上四处游走，今昭看到底下那个小女孩在隐忍着哭声挣扎，她害怕慌张，不明白平日的隔壁叔叔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即便幼小懵懂的认知中，也隐约感觉到这种行为不对，从心底本能泛起反感，抵触随着时间加剧，伴随着惊恐。 在那只手掀开她裙子滑向裙底时，惊惧达到了极点，抵触变成了前所未有的恶心，小女孩拼命抗拒，激动地扭动着身体挣脱，尖叫大哭，拼尽力气踢踹着身前的男人，依然难以撼动他半分。 他就像是一片黑影，牢牢覆盖住她，无法逃离。 她哭喊着外婆，挣扎大叫，隔壁的叔叔此刻已经面目可憎，嘴里还在诱哄。 “小昭乖，别动，让叔叔看看你...” 整个画面开始扭曲、阴暗，恶心的触感如跗骨之蛆般停留在她身上，今昭分不清她是她还是梦里那个小女孩，在梦中，两人仿佛变成了同一个人，重合在一起。 她被禁锢在那具幼小的身体里，哪怕想杀了他一万遍，拼尽全力的挣扎依然被他轻易制住，肢体任人摆布，在他腿上被男性强烈的气息包裹着，今昭开始感到窒息，思绪一点点涣散，陷入麻痹，潜意识封闭了自己感官。 这个梦仿佛漫长到看不见尽头，所有场景开始扭曲，眼前出现灰黑色漩涡，男人的脸变得模糊，然后被一道声音重重撕开。 “你在干什么！！！——” 女人的脸闯了进来，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今昭终于挣脱了束缚，她跌跌撞撞，跑出了那个院子，身上的花裙子已经揉皱不堪。 她在狭窄的长长胡同里，大声哭着拼命奔跑，仿佛在刚才短短的时间，经历最难言最痛苦的恐惧，今昭握紧双拳，满腔的愤怒恶心找到了一个发泄点，随着她同时尖叫出声。 她猛地睁开了眼，整个人陡然清醒，熟悉的房间，光影昏黄，她满头大汗，大口大口喘着气，未从梦里那一幕抽离出来，惊魂未定。 “怎么了？”旁侧传来周北屿的声音，唤醒今昭空白的思绪，她理智一点点归位，眼珠子轻动，看到了前方的男生。 他依然坐在书桌前，维持着先前的姿势，此刻正转头看着她，黑眸中藏着一丝担忧关怀。 “做噩梦了吗？” 梦境一瞬间被现实替代，梦里的扭曲灰暗变成了此刻安静温馨的房间，面容温和俊朗的男生坐在不远处，安静看她。 今昭缓过来不少，苍白着脸摇摇头，又很快，轻喘了一口气。 “嗯。”她点头应，嗓音干涩。 “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我去给你倒杯水。”周北屿起身，打开了房间大灯，光亮争先恐后涌入，驱散昏暗，今昭慢慢平复下来，恢复冷静。 过去了。 她心中对着自己默念。 今昭，都过去了。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你今天看到他了，并不可怕，甚至，你可以轻而易举在他身上讨回那些恶心屈辱。 周北屿端着温热水进来，送到她面前，今昭伸手接过那瞬，才发现自己手一直在颤抖。 他似乎察觉，没有松开水杯，而是微微往前递到她唇边。 今昭放弃，放下手，俯身过去低头。 她就着周北屿的手喝了好几口温水，情绪很大程度被安抚，她仰起脸，欲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归于沉默。 “我睡了多久？”片刻，今昭问，周北屿抬手看了眼表。 “十二点了。” “你睡了一个小时。” “才这么一会吗？”她喃喃自语般，偏过头。黑夜无比漫长。 “你怎么还不睡？”她仰头看着他，想起什么问，周北屿解释，“正要睡了。” 他担忧看她一眼，欲言又止，今昭看出了他的迟疑，未经思考，循着本能出声。 “周北屿，你可以睡在我旁边吗？” ...... 床旁边的地上，被褥枕头被搬了过来，一个睡在下面，一个在床上，今昭贴着床沿，几乎是紧挨着周北屿。 “你梦到了不开心的事情吗？”房间灯关了，只有月色从窗外静静投下，透过朦胧的光，能看到男生平躺睡在那里，闭着眼问她。 今昭毫无睡意，望着天花板，“梦到了小时候很恶心的事情。” 一片沉默，周北屿没有再继续追问这个话题，他总是体贴的恰当好处，从来不会让人为难。 过了半晌，他声音没有太大起伏。 “都过去了。” 好像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安慰。 今昭听到了旁边转身的细微声响，周北屿似乎面朝着她这边，轻声道：“上帝赋予人长大的权利，就是让他变得强大，过去终将变成过去，未来无坚不摧。” 他仿佛在给她传达着某种信念，灌输力量。 少女的裙摆 第47节 他很努力想办法安慰她了。 今昭在黑暗中睁着眼，须臾，转了个身，在床边面朝着他。 “周北屿，我睡不着。” 下一句，她轻声请求。 “你可以牵着我的手吗？” 作者有话说： 这章太难写，我大概要再修一遍tt 然后推一个很甜的文文，亲测好看~感兴趣可以去搜搜文名或者作者~ 《温热》-by星秋 * 高一的夏天，桑夏当着全校同学的面，在校园广播里给素不相识的陈西彦读了一封含蓄的告白信。 事后，陈西彦把她堵在教室外的楼梯口，并拒绝了她—— “我们年纪还太小，至少要等考上大学以后，再考虑感情的事。” 陈西彦眼神清澈，声线温和，彬彬有礼，一看就是安分守己的好学生。 桑夏连忙解释误会：“真是不好意思啊。前天的信，其实是我帮朋友写的。” “所以，跟我表白的人，不是你？” 桑夏点头。 陈西彦没有说话，粉色从脖子涌上来，蔓延到耳尖，像夏日黄昏里烂漫的火烧云。 * 桑夏以为，那场阴差阳错的告白只是一段人生的小插曲，却没想到，一不小心被当事人记仇好多年。 大三的秋天，读绘画系的桑夏为了赚外快，成为了计算机系大佬工作室里的兼职美工。 桑夏问大佬怎样才能给自己加工资。 陈西彦思考良久，找出多年前的告白信，一脸认真地提要求—— “再念一遍。” 甜文，不长，he，故事从大学重逢开始。 温柔白切黑vs撩系富贵花 第35章 空气静悄悄,周北屿没有立即说话，今昭可以料想他的拒绝，她安静等了一会,正失落垂下眼睫。 “把手给我。” 周北屿声音不轻不重从底下突然传来,平平无奇的一句。 夜里似乎微凉。 今昭不可控制抿起嘴角轻弯，把手从床边递下去，不一会，触到了一片温热。 周北屿轻轻抓住了她。 她平躺着，看到窗户，今夜窗帘没有拉拢,朦胧纱窗外，透出了夜空和月亮的影子。 周北屿就睡在底下,轻拉着她的手。 幽静夜晚,床面到地下的距离,他们的手交握在一起，仿佛两个在黑暗里，互相给予取暖的孩子。 源源不断的温度从手心传来。 另一头的人是周北屿。 “睡吧。”他就这样简单地握着她的手，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安分守礼,毫不僭越。 “晚安。”轻浅温和的一声。 今昭缓缓闭上眼,在逐渐安稳中,残余的睡意再次袭来。 早上五六点,周北屿隐约就醒了,今昭睁眼时,天刚亮,从窗户看到了大片墨蓝,太阳还未升起。 她是被底下动静弄醒的,手好像被松开，送进了被子里，动作细微，她还是察觉，从梦里醒来，模模糊糊睁开眼。 有道身影抱着被子从视野里穿过去，男生高瘦，在昏暗的房间里，身后是还未完全亮起的墨蓝天空。 朦胧光晕打进来，像个模糊的剪影，电影镜头中让人深刻难忘的一幕。 今昭眼皮无力闭合几秒，又再度睁开，昏昏沉沉看着他。 “你怎么这么早？”她依稀听到自己出声问，视线里那道身影仿佛顿了顿，周北屿偏头对她答。 “我先回家一趟，你继续睡。” “好...”她轻不可闻应了声，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离去，模样不太安稳，眉宇间轻拢着，在睡梦中也不安。 周北屿离开之前，到床边俯身静静看她，女生皱着眉，嘴里无意识在喃喃着。 他正欲凑近，下一秒，听到了自己名字。 “周北屿...” 她在梦里无意识念着他的名字。 周北屿抿唇，神情忍耐几秒，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额头。 “好好睡一觉。” “睡醒我就在了。” 仿佛在睡梦中听到这句话，今昭无声被安抚，她脸庞平缓下来，只剩下浅浅呼吸。 今昭彻底睡醒，外面天已经大亮。 周北屿早已离开，地上床铺收拾得很干净，整整齐齐叠在沙发上，他存在的痕迹消散的一干二净。 空气中捕捉不到任何气息。 今昭坐起来，软被从肩头滑落，脑中隐隐约约残留了一点不真切的印象。 好好睡一觉... 似乎是他临走前，对她说的话。 早自习迟到了。 今昭洗漱完到学校，已经是上课时间，九班教室坐满大半，英语课代表在台上，带领着大家读作文。 今昭连报告都没喊，在门口打了声招呼，就拖着书包进去。 大家都忙着做自己的事情，只有一两个人抽空抬眼看了她，今昭在座位上坐下，许明月倾身过来。 “昭昭，怎么这么晚？” 虽然今昭不爱学习，但是很少迟到，再加上她一脸精神不振疲惫的样子，许明月不由询问。 “睡过头了。”她放下书包，耷拉着眉眼神情恹恹。 有气无力的声音，在一片大声的英语朗诵中，显得格外低弱，许明月凑近，担忧，“那你是不是也没吃早餐？” “嗯。”今昭点头，趴到桌子上，埋进去大半张脸，“不饿，没胃口。” “我也没吃，待会下课去食堂给你带一份豆沙包吧？”她轻声关切，今昭脸往臂弯里埋了埋，声音含糊传来。 “方便的话...麻烦你了。” “不麻烦呀，我顺便。”许明月打量她睡姿几眼，挪动着桌上课本，给她挡住几分前方窗户透进来的日光。 英语阅读声继续，一节早自习不知不觉结束，铃声响起，周围整齐单一的朗读顿时变得松散，稀稀拉拉桌椅挪动，有人出教室门放风。 许明月拿着校园卡，准备出去买早餐，有女同学拿着保温杯去打水，经过教室门口时，突然被人叫住。 她惊讶扭头，往里朝教室某个方向叫人。 “今昭，有人找你——” 话音落，面对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好奇视线，女生略作补充。 “是高一一班周北屿。” 今昭从桌子上抬起头，朝周北屿走过去时，能感觉身后目光明显，如芒在背。 周北屿正站在门口，仿佛察觉不到四周异样的气氛，神色不动看着她走近，如常地把手中拎着的袋子朝她递来。 “早餐。” “为什么...突然给我送早餐...”今昭从未有过这样的关注，她不安从他手中接过东西，迟疑问。 “猜你可能会睡过头。”周北屿表情微妙地顿了下，没有作其他解释，只是认真看了她一眼。 “那我先回去了。” 她愣愣的，慢半拍应好，然后在原地看着周北屿离开，直到他身影消失在走廊视线尽头，今昭才慢慢转身。 谁知道，一转过来面前几乎都是八卦好奇的脸，许明月站在座位旁睁大了眼睛，手里还紧捏着那张校园卡，方才那位女同学第一个按耐不住出声。 “今昭，你认识周北屿啊？！” “你们怎么认识的？！他怎么还特意跑过来给你送早餐？！！”还未等她回答，另一人已经迫不及待插话，紧接着涌起七嘴八舌的追问。 “是啊是啊，你们不会是那个吧——” “那可是周北屿诶，你们在想什么，今昭，你和他是不是家里什么亲戚？” “你和他真的很熟吗？” 一片追问声中，有人越说越激动，朝她靠近，貌似有抓住她手臂询问逼供的架势，今昭招架不住，正抿紧唇面露为难，许明月拨开人群朝她冲了过来。 “问这么多干什么！别人的朋友也管，别都围在这里，待会上课老赵来了看到又要挨批评，赶紧散了散了。” 许明月鼓起勇气大声说，不由分说上前扯着她手臂离开，往两人位子上走去，周围人反应过来，冷静下来不少，意犹未尽地嘟囔。 少女的裙摆 第48节 “问问有什么关系，大家好奇嘛。” “就是，没见周北屿主动找过哪个女生，和我们班又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尤其是今昭...” “不会真的是亲戚吧？” 众人猜测纷纷，今昭一时间也想不出合适借口，只能逃避似地低着眸，同许明月一起回到座位上。 恰巧此刻上课铃声响起，大家逐渐散去，议论声小了很多，在班主任抵达之后，彻底安静。 许明月埋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须臾，一张小纸条夹在书本中朝她悄悄递了过去。 【昭昭，所以你和周北屿，是真的？！】 后面那个感叹号黑体加粗，大的明显，今昭沉默片刻，拿起笔给她回了几个字。 【都是朋友】 【.........】 许明月递来的纸条下面只剩一串省略号。 第二节 课间休，今昭打开了周北屿送来的早餐，牛奶和三明治，熟悉的包装，可以认出是他家楼下的那家便利店。 他早上似乎很早起来，还回了趟家。 她拆开包装，咬了口，脑中突然浮现起他晨间离开时的情形，依稀记得，他隐约在耳边说了一句。 “睡醒我就在了。” 所以、不会、这是完成他睡醒的承诺...... 今昭嘴里的东西忘了嚼动，呆呆的，睁大眼掩不住震惊。 她脸上一点点浮起了微热。 傍晚放学时，今昭在校门口看到了等候在那里的周北屿。 他背着书包站在不远处香樟树下，耳朵里塞着白色耳机，大概是顺便听着单词。 不知为何，今昭有种预感，他应该是在等她。 她朝他走过去。 “你在等我吗？”刚仰起脸问，面前的人已经摘下耳机，周北屿一动不动看她，“你好点了吗？” 他目光轻轻落在她身上打量，昨天的过于异常可能让他察觉，今昭朝他安抚似的一笑。 “没事啦。”她嘴角弧度浅浅。 “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校门离得太近，偶尔会碰到认识的人，今昭示意他往前走，两人并肩慢行着。 “就是一个人住，胆子小，有时候做噩梦就很害怕，昨天是不是吓到你了？”她的语气过于风轻云淡，周北屿感觉到了不适，微微皱起眉，找不出其中关键。 “你...”他犹豫了下，还是问，“没有其他可以陪你的亲戚朋友了吗？” 今昭想了想，摇头，“没有。” “我或者，并没有那么喜欢人类。”她认真思索完说。 “？” 迎着周北屿困惑投来的眼神，今昭忍不住笑了，攥紧肩上书包带子，对他解释，“就是，我只喜欢某些特定人群。” 她本来想说某个，可是话到嘴边，过于直白，又默默咽回去了。 果然，周北屿听完她的话陷入沉默，好一会，好像消化下来。 “难怪。”他低语，眼睫微垂，话里意思未尽，今昭被勾起好奇，抬眸追问。 “难怪什么？” 周北屿抬起头，黑眸静静看她，须臾，说道，“听别人说，你在班里不喜欢和其他人打交道，也从来不参加集体活动，之前都自己坐在最后一排。” 他说完，缓声总结了四个字，“孤僻内向。” 今昭：“.........” “我差点以为是听错人了，或许学校还有个和你同名同姓的今昭。”周北屿面不改色继续。 “现在才知道。” “原来——” “你只是在某些特定的人群面前......”他特别强调了某些特定人群几个词。 “展露出不一样的自己。” “你真是一个特别的人。”他最后，语气毫无波澜说出这一句像夸奖又像骂人的话。 今昭：“呃。” “.........” 作者有话说： 昨天欠的一章明后两天补齐字数tt 第36章 时间又仿佛回到从前波澜不惊的日子。 今昭照常上下课,每天到学校坐在教室里，听着讲台上老师讲课。 生活割裂成白天黑夜，让人分不清哪种才是真实。 她随身还是携带着利器,以防万一,只是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人出现。 或许是被上次吓到了。 当初那件事情过后，他也安分了很长一段时间。盛风妈妈一改往日温柔，歇斯底里同他大吵一架，邻里邻居隐约都听到了风声，外婆冲到那人家里对他怒骂撕打了一通之后，从此门户紧闭,不再让她接触生人。 今昭还记得那个炎热的晚上，她半夜被梦魇吓醒,听到客厅里传来的说话声。 外婆在打电话。 “你们不把囡囡接走良心过得去吗？旁边住着那个畜生,我每天气得饭都吃不下,囡囡整天做噩梦哭睡不着觉...”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起，老人用力捶着胸口，痛心疾首。 “你们两口子还是人吗？！！” 记忆中，那对夫妻好像从没出现,不知道是为了避嫌还是觉得这件事丢人,后来没多久,他们就换了一栋更大的房子,今昭和外婆搬离小巷。 新小区幽闭森严,几乎看不见周围邻居,今昭的病情逐渐稳定下来,但对生人却更加排斥,到后来发展到根本不愿意出门, 第一次出去外面超市时,吓得哭闹着要回来，外婆只当是害怕胆怯，从此很少带她到人多的地方，慢慢的，今昭愈加孤僻。 后来没过两年，外婆开始生病，整夜整夜的咳嗽，可能是年纪大了，也可能是这次的事情，怒急攻心留下隐疾，她最后病倒在床上。 那对夫妻终于出现，时隔几年，曾经只存在照片中的面孔陌生又熟悉，今昭忘记上次见到他们的时候是几岁，犹记得，她刚从外面和盛风他们那群小孩玩回来，被外婆叫住，欣喜告诉她。 “囡囡，这是你的...”介绍的话顿住，在嘴边改了个口，生涩不自然，“你的小姨和姨父。” 她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裤子躲在外婆身后，紧紧抓住她的衣角，只露出一张布满泥点的脸。 女人眼中闪过不着痕迹的嫌弃，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她刻意温柔叫道，“昭昭是吗？我是小姨。” 他们后来陆续出现过几次，每次过来，总会带上大堆的礼物和吃的，堆在家里好多天吃不完，今昭就偷溜带出去和盛风一起吃。 两人坐在外面屋顶露天阳台上，晃荡着脚丫。 盛风脏兮兮的爪子抓着一包进口牛肉干，大口大口嚼着，“昭昭，你小姨和小姨父为什么对你这么好，每次都买这么多东西，他们不会是想收养你做小孩吧！” 小时候不懂事，对大人的认知只停留在电视剧，盛风老是跟着外婆看八点档连续剧，脑中剧情张口就来。 今昭气得打他，大声反驳，“我才不跟他们走！我只喜欢外婆！” 她说完，又马上低落下来，低着头道，“而且他们也根本就不喜欢我。” 即便她那时候很小，但小孩子的感知是最敏锐的，两人每次来心不在焉和着急离开的神情，都隐隐透露出一个讯号。 他们并不喜欢她。 或者，是根本没有想要亲近她和她好好培养感情的意思。 她也看过电视，知道如果他们想要让她当小孩，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后来随着她年龄越来越大，逐渐懂事，那两人来得越少，直到某次，她不小心偷听到外婆和小姨说话。 “不管怎么说，囡囡都是你的女儿，早晚要接她回去的...” 今昭当时受到的冲击前所未有，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叫妈妈小姨，更加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要她。 外婆的病来得急而凶猛，病倒如抽丝，在医院待了半个月，每况愈下，用上了最好的医疗，最终还是去世。 她走之后，就只剩下今昭一个人，那年她十二岁，刚准备升入初中。 两人在这边办理完后事，第二天便要离开，临走前一晚，他们在客厅进行了一次谈话。 女人脸上为难，表示她可以和他们一起生活，但是在那边，她只能叫她小姨，不能是妈妈。 今昭选择留下来独自生活。 她坚持，女人没有挽留，给她留下了一大笔钱，办好手续，离开了。 后来又过了没多久，那个男人就因为一起强.奸.幼女案入狱，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今昭那天在家里静坐了一整晚，拿出了书包里一直放着的那把小刀。 她再也不用上下学，全神戒备，注意着身后出现的任何影子。 今昭又逃了晚自习。 起因是，在厕所里时，听到几个女生在外面说着她的坏话。 那时今昭刚好站在隔间，她们的声音清晰传来。 “今昭不会真的和周北屿有什么吧？我们学校这么多女生追他都没追到，她凭什么？” “送个早餐而已，说不定是今昭用了什么手段威胁，死皮赖脸贴上去，真看不出来她竟然还存了这样的心思，平时不声不响，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说话的人声音很熟悉，今昭想起来，是很久之前得罪过的江宜，两人自那次之后便再也没了接触，没想到，她竟然在背地里这么说她。 少女的裙摆 第49节 “我看就是这样，周北屿怎么可能看得上她，笑死。” “就是，她也配？” 几人说着笑了起来，气氛愉悦，正开心之际，听到旁边隔间门被打开，今昭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她们。 今昭当时并未发难，一言不发同她们擦肩而过，走到洗手台，面无表情洗完手离开。 回到教室，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江宜她们故意大声在后面提起了先前的事，引经据典说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故事，指桑骂槐嘲讽她。 旁边同学都不敢说话，各自默默拿着书离远，明哲保身，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今昭听了几句，被吵得心烦，没忍住放下手里的笔，走到江宜桌前，一脚踹了过去。 桌椅倒地，书本哗啦啦乱了一地，仿佛回到许明月被欺负的同个场景。 只是这次角色调换。 她心情不佳浑身低气压，沉着脸，冷冷瞥她，“说够了没有？” “今昭，你什么意思！”江宜一把站了起来，怒气冲冲，抬高下巴气势压迫，旁边的几个小姐妹都围了过来，一脸不善。 一场纷争眼看就要爆发的样子，班长联合着不少同学上前打圆场，拉开两人，今昭并不想引人注目，冷漠看她一眼，转头离开。 得知事情传出去，已经是第二天。 本来只是班里的一场小风波，连八卦都算不上，但不知怎么江宜就去找了她高年级干哥哥，听说人家在门口堵人，见人就问谁是高二九班今昭，大家一打听，就知道了昨晚的事情，到处在传九班有个小女生得罪了江宜，好像还是因为周北屿。 今昭放学，从教室出来，还没走到校门口，就被香樟树后一个人拉了过去。男生身体严严实实挡住她，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毛衣里的衬衫领口，以及脖颈处那截白皙肌肤。 两人离得太近，周北屿几乎是贴在她身前，体温热气混着衣服上特有的香味传来，今昭不可控制微微脸红。 “...怎么了?”她扯着他的衣角问。 “等那些人离开。”周北屿声音从头顶传来，严肃冷静，今昭从美色中稍稍回过神，抬眼越过他身体往后看。 校门对面，一行人正蹲在地上抽烟，为首那人手中拿着根棍子，有一搭没一搭压着掌心，时不时打量一眼门口，明显在蹲人。 她稍一思考，就知道了对方身份。 果不其然，周北屿话语响起。 “左边第二个男的，没拿烟的那个，是江宜的干哥哥。” 今昭立刻抬起头，眼中诧异，“你怎么知道？” “很多人都知道。”周北屿不自觉抿了下唇，解释。 她视线没移开，定定盯着他看，须臾，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所以，你是因为担心，特意在这里等我吗？” 今昭仰起头，无比感动，“周北屿，你对我真好。” “.........”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周北屿扭开脸，望向那一处，下颚无意识收紧，“得先想办法离开。” “不用太担心。”今昭眨了下眼，冲他展示自己握紧的拳头。 “我的武力值，你见识过的。” “.........”虽然、确实、如此。 但是周北屿望着她，总是忘记这件事情，少女身上总有种莫衤糀名的破碎感，让人涌起想要保护的欲望。 “总是会受伤。”他只是这样解释了一句，拿出手机，找出一个号码，熟练拨过去。 “我先打个电话。” 今昭看着他打完电话，说了几句，然后没多久，学校保安就像接到了指示，推门朝那群人走去，审问片刻，他们被驱逐离开。 “你给谁打的电话？”今昭小心翼翼追问，脑补了一出霸道总裁剧情，然后听到周北屿说。 “教导主任。” “.........” 校门被清理的一干二净，两人并肩一同走出去，来到公交站台，周北屿送她回家。 晚上还有自习，站台无人，等待公交车过来的间隙，今昭站在他身前，抬头看他。 “周北屿，你怎么消息这么快就过来了？”她想起什么，嘴角微微上扬，狡黠一笑。 “你是不是在学校特意关注我了？” 第37章 周北屿一时没有回答,面色有些微的奇怪，面对跟前今昭静静等候的大眼睛，他还是移开视线,不自然答。 “大家都在传,我听到也不奇怪吧。” “况且，我们不是朋友吗？”片刻，他转过头来注视着她，眼神坦然清澈。 “我听到你的名字多留意几分不是很正常吗？” “噢。”今昭点头应，若有所思，“所以你也听说我和江宜在教室大打出手是因为你了？” 这句话音落,周北屿脸上平稳的神情彻底拿捏不住，涌起几丝局促,白皙脸侧似乎爬上了微红。 “谣言总有过度渲染的成份。”他最终勉强平复下来,直视着她,“我相信你应该不是会在教室随便打架的人。” “但确实是因为你。” 今昭说完，周北屿骤然沉默，他浓密的睫毛轻轻动了下，声音很低,“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今昭凑近看他,去捉他的视线,终于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 她一本正经,对着他宣读誓言般,腔调平直开口,“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红颜祸水。”今昭最后打量着他,总结说。 “.........”周北屿终于明白她并不正经,他默了默,回答。 “以后会注意的。” “注意什么？不随便散发魅力？”今昭头又朝他凑近几分,继续追问，玩笑八卦的口吻。 “你知道我们班江宜喜欢你吧？她当初可是轰轰烈烈追了你很长时间。” “我不喜欢她。”周北屿扭过头。 “那你喜欢谁？”她本能地接了一句。 空气骤然沉默，周北屿抿唇不语，转过脸静静看她。今昭自知失言，连忙干笑两声，轻咳。 “车子来了。” 恰好一辆公交车在站台停下，正是两人等的那辆，今昭逃难似的上车，看着她慌张的背影，周北屿抿了抿唇，才提步过去。 江宜干哥哥的事情，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不知道是谁找她说了什么还是，那帮人没再出现在校门口处。 两人在教室迎面碰上，擦肩而过的瞬间，江宜不甘心对着她冷嘲几句。 “命真好，这么多人给你出头。” “别再惹我，下次就没这么简单了。” 午休时，今昭从食堂出来，经过便利店门口看到江照辉，男生正三五成群坐在外面椅子上吃东西，手肘靠着后头桌子没个正行，她过去那会，他正拆着一支冰棍，见状递过来。 “吃吗？” 三月天，春寒料峭，空气都散发着冷意。 今昭漠然拒绝，顺便问他，“你告诉盛风江宜的事情了？” “算...是？”他偏了偏头，嘴角浮起漫不经心的笑，“提了一嘴，然后去和她干哥哥联络了一下感情。” 他说完又想起什么，拉长声音“哦”了声，“不过我们过去的时候好像有人和学校举报过他了，他正在班里写检讨。” 江照辉懒洋洋抬起眉，眼里意味不明，“可能是你那个男神，周北屿干的。” “.........” 今昭沉默失语，站了片刻，准备要离开。 “对了，你最近有没有见过盛哥？”江照辉突然叫住她问。 今昭愣住，那天事情过后，他从她家离开，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盛风一直未曾主动出现过，而她大概是一种逃避拖延的心态，潜意识回避着这件事。 被他问起，她才想起来，两人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了。 “他，最近怎么样？”今昭听到自己迟疑着问，然后江照辉在后头说，“盛哥可能要走了，他最近在准备转让网吧。” 搭乘公交车到熟悉的站点，今昭打量周围，才发现自己的真的很久没有来过这里。 自从开学，寒假结束加上一连串的事情，巷子也换了几家新门店，同往常有了一些区别。 想到盛风的网吧也即将要成为其中一员，今昭心头止不住发酸，沉甸甸。 那里几乎承载了她这些年来的青春，大多无聊难捱的时光，都是在那里发呆度过，不仅仅是她，还有江照辉他们，狭窄破旧的网吧，是大家每个假期空暇时据点。 今昭站到门口，望着前面的招牌，不知不觉，那块牌子挂了这么多年，早已陈旧，破败掉色， 她视线下移，看到了里头忙碌的人，盛风一如往常，身影总是穿梭在店内，看着他们占据收银台空隙，中午有空会给大家煮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今昭发呆出神的时候，店里的盛风已经看到了她，抬头冲她望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他神色如常打着招呼，像从前一样，今昭抿了抿唇，走进去，站到收银台旁，他面前。 “听江照辉说你要转让网吧？”她话音落，已经看到了门口墙上贴着的转让告示，白纸黑字，醒目分明。 “对，我准备搬家。”盛风看着她，直截了当承认。他停下手上事情，朝外头一颔首。 “坐坐？” 网吧门外有小片空地，上头摆着几张桌椅，靠近墙壁处，有棵很大的香樟树。 今昭坐在椅子上，盛风手里拎了罐旺仔牛奶过来，放在她不远处，从桌面上推给她。 “前几天才确定下来的。”他在她对面坐下，两人中间隔着一张桌子，略带空间的距离。 少女的裙摆 第50节 “我妈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不好，准备去和舅舅他们一起生活，我跟着搬过去，大家在同个城市也有些照应。”盛风语气轻淡说着，今昭听完，反应了一下。 “你舅舅...不是在北方？” 隐约听说过，他舅舅年轻时出去打拼，后来在那边定居，把家里老人也都接了过去，一家人生活在那边。 “是。”盛风报了一个城市地名，今昭在心里默算，距离鹤鸣市大概需要十几个小时的火车。 “怎么这么远？”她说完这句话，鼻头已经蓦然发酸，今昭默默垂下头，控制心底情绪。 这些年的陪伴，早已经成为习惯，即便，某些时候会有短暂的排斥，但今昭从来没有想过盛风会离开。分别来得突然又急促。 “坐飞机也很快，几个小时。”盛风打量着她的神情，笑了下，缓和气氛般手指叩了叩桌子，“干什么？舍不得我啊。” “嗯。”没想到，今昭认真点头应。 他微愣，随后自嘲一笑，“我还以为你不想看到我。” “没有。”她吸了吸鼻子，又低头，声音瓮瓮的，“你一直对我很好，是我不好。” “别这么说。”他严肃纠正她，“不是你的原因。” 气氛微微沉重，莫名低落，盛风再度弯了弯嘴角，戏谑道，“不要弄得好像我马上就要走了一样，江照辉没有和你说我要等这学期结束吗？” “毕业了再搬。” 今昭伤心的泪顿时停滞了一瞬，她表情空白抬起头，慢半拍，“啊？” 毕业，那不是六月份，还有小半年... 悲伤的心情稍稍被缓解，她脸上绽出一抹笑，无奈道：“我真的以为你马上就要走了。” 盛风也低头轻笑，下一秒，想起什么，“对了，还有件事忘了和你说。” “最近应该没什么事了。那个人，去了外地，我亲自送他上的火车。” “什么...”她彻底怔住，半响没有回神。 盛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解决了这段时间积压在她心头的最大阴霾，他丝毫没有提过程，但想必，他们父子间肯定发生了一些事情。 以盛风对那人的恨意，还有那个男人的秉性。 “你怎么说服他离开的？”过了许久，今昭还是没忍住问，盛风坐在那里把玩着手里打火机，垂着眼，掩去脸上神情。 “这你就别管了，我是他儿子，总有办法。”他抬眸看她，目光静静地说，“今昭，考个好大学吧，离开了就别再回来。” ——考个好大学，离开了就别回来。 每一个字都在和她预告着分别。 无论是和人还是这个她记忆中生长的地方。 今昭从来没有考虑过未来的事情，大学更加不在她的计划范围之内，在此之前，她的生活一直是过一天算一天，她无暇考虑以后，也不期待未来。 随时做好赴死的准备。 盛风的离开似乎是个讯号，把一切现实、需要考量的事情，放到了明面上，汹涌海水退却之后，露出的是底下嶙峋的礁石。 迎面热风打在面上，胸口空气被挤压，喉咙一点点干涩，呼吸困难。 体育课，八百米的长跑到了尾声，今昭遥遥领先，把身后的人抛下很远，独自在赛道上奔跑着，仿佛拼尽全力，要把自己消耗殆尽。 体育老师在前头吹哨子，快要到终点，一班早已经热完身，在远处舒展着肢体准备练操，今昭在最后一圈的冲刺阶段，再度提速，准备一鼓作气结束这段长跑。 “昭昭...”还在第二圈的许明月费力追到她身旁，气喘不匀，“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今昭一分神，听她说话，本就勉力支撑的身体突然松懈，脚下在这时踩到一颗小石子，双腿一下发软，无力支撑，失去平衡重重摔倒下去。 “昭昭！——” 随着许明月一声喊，惊恐扩散，老师见状赶紧走了过去，身后的同学也都纷纷没有再跑，朝她围上来。 “今昭！” “没事吧！” “赶紧送校医室。” 七嘴八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今昭面色苍白躺在地上，透支体力的身体重重一摔，短时间失力，爬不起来，膝盖有疼痛传来，白皙的肌肤蹭破一大块皮，鲜血涌出。 她的模样看起来过于可怖，眼睛微闭，面孔惨白虚弱，一时间无人敢上前，只有许明月在旁边叫着她的名字，费力地想要抱起她。 几个女生见状纷纷上来帮忙，男生没人敢随便动，体育老师看到是个女孩子，一时也陷入踟蹰，正准备找个健壮男生背她去医务室，远处有人跑过来，紧接着，人群突然被一把拨开。 “怎么回事？”周北屿穿过大半操场，突然出现在九班这里，沉声问。众人不明所以，刚要说话，就见周北屿从许明月手里接过今昭，弯腰半跪，拉起今昭无力的手臂环住自己脖子，抬手穿过她腿弯，把她整个人从地上直接抱了起来。 “昭昭她刚才跑步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许明月解释的话才出口，周北屿已经抱稳她，看了周围一圈，直接对前面的体育老师说。 “我送她去医务室。” “...好。”老师愣神，刚应完，周北屿已经抱着人大步离开，他看着那两个远去的身影，挠了挠头。 “周北屿怎么过来了？” “他竟然就这么把今昭抱走了，还是大庭广众之下的公主抱...太偶像剧了，这是不是实锤了...”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我之前还以为是谣传...” “他们不会真的在一起了吧。” “今昭和周北屿，这两人，这简直比学神考倒数第一还让人惊讶...” 围观的学生当场看到刚才一幕，议论声顿时炸了锅，止不住窃窃私语，脸上都是震惊，老师见状，立刻收起了自己困惑好奇的脸，严肃训斥。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赶紧散了，没跑完的继续跑完，班长和体育委员出列，去看一下刚才受伤的同学。” 乱七八糟的声音终于止住，人群一呼啦散开，只不过变成了跑道上三五成群私底下的交头接耳，班长和体委出列不自然站在那里，听从老师吩咐往医务室走去。 今昭在半路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不少，流失的力气慢慢回来，大脑摔倒那一下没缓过劲的空白，也逐渐清醒。 只剩膝盖上的疼痛，短暂麻木过后，变成了针扎般刺痛，火辣辣一片，感觉有液体顺着小腿缓慢往下流。 她在周北屿怀里，手揽着他的脖子，脑袋无力依偎在他身前，听着头顶略显错乱的呼吸声。 他走得很快，抱着她，步伐却很稳，短短时间，穿过操场来到了楼内，医务室在二楼，还要爬一段楼梯。 今昭没有感受到太大的颠簸，反而是抬头，看到周北屿脸颊发热，汗水顺着他的下颚线缓缓滑落。 脑中还残留着方才倒地那一瞬，男生穿过人群，在太阳底下，轮廓宛如神祇，毫不犹豫俯身把她抱起。 “周北屿，你放我下来吧。”今昭拉了拉他衣服，小声虚弱道，“我可以自己走了，刚才摔倒那一下没反应过来。” “没事。”他喉结上下滚了滚，拒绝，没有给她任何辩驳的机会，爬上楼梯。 医务室门被用力推开，坐在桌前的校医吓一跳，见男生抱着怀里人进来，更是惊慌，连忙招呼他把人放到床上。 待看到只有腿上伤口时，重重出了口气，紧接着仔细看过创口面积深度后，又面露凝重，起身找消毒工具。 “伤的有点严重，我先给她消毒。” 碘酒触及皮肤表面，血肉模糊的创口被强制冲洗，今昭膝盖条件反射跳了一下，咬紧牙，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强忍着痛楚，额头隐约冒出细密冷汗。 周北屿眼神凝重落在她伤口处，随着医生的动作移动，偶尔抬头，仔细打量她一眼，似乎克制着情绪。 “疼吗？” 今昭惨白着脸对他笑了笑，摇头，“还好。” 校医的手都不免一顿，抬眼看她，“小姑娘挺厉害。” 上好药包扎，中途班长和体育委员也赶了过来，询问过情况之后，放心回去复命，整个过程周北屿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看着狰狞的伤口被覆上白纱布，女孩洁白纤细的小腿上多出了一块醒目的印记。 像是完美洁白的艺术品出现的一抹瑕疵。 今昭在校医帮助下，从床上下来，临走前，她不忘对她叮嘱，“这段时间不要碰水，按时来换药，留疤了就不好看了。” 膝盖刚包扎完，行走还有点困难，今昭脚刚落地，就被旁边周北屿接过扶住，他站在她身侧，沉默轻握住她的手臂，用自己身体支撑住她往外走。 还未下课，外面走廊空无一人，整座校园安静空荡。今昭瞥了眼周北屿安静的侧脸，下滑到他抿紧的唇。 她不知从何而起的心虚，放低声音，“只是一点破皮，医生也说换两天药就好了。” “嗯。”他脸上没有任何缓解，沉沉应。 “跑步不小心而已，总会有意外发生，不用太担心。”今昭抬头，示意他绷紧的嘴角，比划了下。 “你太严肃了。” “今昭。”周北屿顿住脚步，叫她的名字，脸上从未有过的认真。 “你受伤这件事，可能对你来说是小事情，但是作为在旁边亲眼目睹了全过程的我，这对我来说...”他话音短暂停顿，组织了一下措辞，再度道。 “并不是一件小事。” “我非常非常担心。” “怕伤口很严重，怕你会疼，怕未来的这些天一直不舒服。”周北屿最后轻轻吸了口气，停下，移开脸没有再看她，目光落在走廊外遥远的天空上。 “体育课上，看到你摔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我心跳都快停止了。” 第38章 今昭心惊胆战地回到教室,庆幸的是，体育课还没结束，教室里并没有人。 周北屿把她送到之后,安静在她桌前站了好一会,才出声，“你之后上下学怎么办，自己一个人...” 他话还没说完，被今昭急切打断，“没你想的这么严重。”她察觉到自己过于激动，瞥了眼周北屿微沉的脸,缓和下语气。 “只是刚摔完比较严重，明天应该会好很多。”她扯了扯周北屿衣角,轻声道,“我可以打车,在班上有什么事同学们也会帮忙，真的不用太担心。” 她抬头望着周北屿，脸上认真担忧，“你快点回去吧,还在上课,出来这么久你们班同学老师会说的。” 短暂的依赖过去,今昭恢复清醒,周北屿是一班的学生,和九班从未有过交集,在课上直接抱她去医务室,别人眼中看来,应该是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今昭已经可以联想到,之后学校会流传出来的谣言。 事情一点点同她心中轨道偏离，今昭在接近周北屿之前，并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沸沸扬扬传开，影响他这么多。 本质上，她最开始只是想从他身上获得汲取一些力量，周北屿冷若冰霜，高不可攀，今昭怎么也不会预料到，有一天他会在学校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朝她主动走来。 她心头涌起了某种事物控制不住的恐慌感。 下课铃响，教室里逐渐有学生回来，今昭在座位上，能明显感觉到每个走进来的人目光投过来的打量，她坐立不安，时间煎熬，直到许明月从教室门口进来。 “昭昭——”她叫了声她，飞快过来打量她的伤，看到膝盖上包扎好的纱布后，微微松了口气。 少女的裙摆 第51节 “没事吧，伤口严不严重？” “不严重。”今昭犹豫了下，还是问她，“后来，我和周北屿去医务室之后，班里有发生什么吗？” 顿时把许明月问住，她面露踌躇，好半天，才俯身凑近，小声告诉她，“周北屿突然冲过来把你抱走，大家私底下都议论疯了，都在传你们两个是不是一对...” 她眼底有犹疑，小心翼翼看她，今昭抿了下唇，“不是。” 体育课的事情，传到了赵明冉的耳中，没两天，下午最后一堂课是他的数学，结束后，他看了眼今昭打着纱布的膝盖，突然关心。 “好点了吗？” 她定了定神，沉稳开口，“可以正常走了。” “那来我办公室一趟。” 到他办公室，赵明冉特意拉了张椅子让她坐下，保温杯依旧充当配角，拧开喝了口才进到正文。 “你和一班的周北屿...关系很熟？”他语气缓慢拉长，中途故意停顿了下，意味不明。 今昭也稍作停顿，回答，“是认识的朋友。” 赵明冉双手放在办公桌上，整个架势分外平和，一副同她谈心的口吻，语重心长。 “我不是反对你们交朋友，只是你们现在这个年纪，还是以学习为先，尤其是周北屿，你应该知道，学校重点培养的尖子生，目标是冲刺清华北大的，他们班主任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一点风吹草动就关注上了。” 他说着，话头突然一转，“我今天找你呢，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你们这个朋友之间的界限，还是要注意一下。早恋在我们学校是绝对不允许的，你可以不在意自己的前途，但是对有些人说，大学很重要，决定了未来命运。” ...... 今昭从赵明冉办公室出来，脸色看不出太大异样，她走路还是没有那么的自然顺畅，有点慢，尤其是爬楼梯时，需要扶着旁边扶手慢慢上台阶。 她在低头想事情，没有注意到前方的路况，爬到二楼时，突然听到了头顶传来的脚步声，一群男生从上面走下来，顿时挤满楼道，有人手中拿着篮球把玩，看起来他们像是一起要下去打球。 今昭目光从里头略过，突然看到了周北屿，他在这群男生里头高而惹眼，原本在低头看手机，下一刻仿佛察觉到什么，抬眸朝她望来。 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反应，本能立刻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身体往一旁靠了靠，贴近扶手，给他们让道过去。 正值放学，教学楼内来来往往，楼梯上不止他们，还有很多别班同学经过，今昭低垂着头缓步往上走，身影在中间并不显眼，甚至一不小心就会被忽略。 旁边传来交谈声，他们正从她身边经过，今昭余光看见那抹白色衣角，离她越来越近，即将要擦肩过去，她心头刚松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人抓住。 周北屿在学校当着所有人的面，光明正大在楼梯上拉着她的手腕，出声叫住她。 “今昭。”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经过的人恰好听见，有几个同学忍不住停下脚步，转头过来看他们，上楼的步伐变成了慢动作。 今昭毫不设防被他这样一把拉住，心神震荡，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周北屿目光往下，看向她的膝盖。 “你的腿好点了吗？” 他拉住她只是想关心一下她的伤。 今昭慢慢冷静下来，很轻地挣脱开他的手掌，对他笑了下，“好多了，现在已经可以正常走动。” 她说完，停顿两秒，准备想要离开，忽然见周北屿安静站在那，黑眸望着她问。 “怎么不回我消息？” “啊？”她反应了一下，微愣，“我刚才从班主任那里出来，没带手机。” “哦。”周北屿缓缓应，眼神趋于平静，今昭习惯性抿唇，朝他告别。 “那我先上去了。”她伸手指了指楼上道，他点头，很快又说，“小心点，慢慢走。” 楼梯间短短的一个交集，让今昭触目惊心，她从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周北屿眼睛里的光，愈演愈烈，根本藏不住。 他似乎也根本不想掩藏。 她上楼从桌子里拿到手机，点开屏幕，看到了十分钟前周北屿给她发的消息。 【今天好点了吗？】 今昭垂着头，一个个敲键盘，给他回。 【好点了】 她收拾书包，准备回家，走下去经过操场时，刚好看到一群在打篮球的男生，鲜活热烈，在夕阳下挥洒着汗水。 今天刚好周五，难得的课余时刻。 今昭攥着书包带，慢吞吞在余晖里行走着，贴着衣服口袋的手机忽然轻微震动。 【我们一起回家】 她握着手机，抬起头，看到远处篮球场，一道身影离开人群，从场边朝她走来，落日沉在天边，光影融成一团，随着距离拉近，他的轮廓愈加明显。 周北屿小跑过来，校服敞开，额上有汗，亮晶晶的。 他在她身前停下，微喘着气，极其自然拿过她肩上的书包。 “走吧。” 男生走在她身侧，手里替她拎着书包，一高一矮，在落日拉长的影子中，渐行渐远，画面无比融洽，莫名生出了几分不属于枯燥高二生活中的浪漫。 远处的教学楼上，有人拿着手机，忍不住拍下这一幕，美好定格。 “周北屿。” 摇晃的公交车，座位空荡，两人并肩坐在后排，树影从窗户静静滑落。 “你以后想上什么样的大学？”今昭仰头问，男生坐在她的身侧，靠着窗户。 他没有答，反而转头问她，“你呢？” 今昭无意识抿紧嘴角，轻声答，“我不知道。” 周北屿目光未动，定定落在她脸上，外头光影从他眸中划过，一道又一道的微弱光芒。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 “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他望向窗外，若无其事的一句话，在今昭心头重重砸下，引起震荡。 “我...”她只说出一个字，喉间就哽住，眼眶发热别过脸去。少年心意干净赤诚，不用言说，却又一切早已言明。 “我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从前，不愿意去想，现在，不敢想。”今昭低低埋下头，瓮声道，“我成绩这么差，只会拖你的后腿。” 今昭从前自弃、厌世、叛逆，以毁掉自己所有的一切来和那些人无声对抗，没有长歪，全靠本性温良还有盛风在一旁监督。 她对上大学没有任何憧憬，学习也更加无法改变她的命运，漫长的浑浑噩噩中，现在有个人突然出现，要一同参与进她的未来。 她才感到恐慌，害怕满身污浊沾染到原本应该站在云层另一端的干净灵魂。 “你怕什么。”少年声音坚定，轻响在她头顶。 “我成绩好，想考哪里都可以，你只管选择想去的城市，我会和你在一起。” 今昭不敢抬头，用力盯着地面，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她控制不住，哭得不像话，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怕周北屿察觉。 她唇间被咬出了深深的牙印。今昭伸手使劲抹去眼泪，哽咽了下，平稳住声音。 “好。” “我们一起努力。”她用力深呼吸，擦掉脸上残余泪痕，抬头固执对他说。 “周北屿。” “你一定要站在光明的未来里。” 第39章 周五傍晚,今昭和周北屿一起回家的那幕，不知被谁拍了照片传到了学校贴吧里。 凭借着背影和模糊的轮廓，很快被人认出来是他,今昭的身份花了些时间,但依然被扒了出来。 最近两人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稍一打听，就有不少知情人出来爆料，周北屿从来没和一个女生走这么近过，今昭的身份昭然若揭。 原本楼主应该只是顺手拍下纯分享，结果照片一发出来, 第一排评论就被人认出了周北屿，接着这个帖子就被顶到最上面,底下盖楼无数,成为吧内热度最高的一条。 【周北屿和今昭是真的了吧？？？】 【真是不可思议,她到底是怎么把周北屿搞到手的！我们学神就这么轻易沦陷了？？】 【我不相信...我的信仰破灭了呜呜呜】 【早知道能拉他下神坛，当初就该死皮赖脸一点】 【回楼上，参考上学期那个江宜，光脸皮厚这点可能还不够...】 【好奇今昭】 【好奇+1】 【好奇+2】 ......... 评论一连串下去,全部都是讨论两人。 今昭现在出去,经常会遇到一些陌生同学的打量目光,好奇居多,好像是想看清她这个人到底长什么样。 好在,今昭并不常出教室,大部分时候都待在自己班里,谣言流传一阵,又很快平息,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会持之以恒关注学校里的一起八卦。 最新一次的月考，周北屿依旧遥遥领先，高居红榜第一，分数甩开了第二名一大截。 今昭站在光荣榜前，定定看着那个最顶端的名字，放下了心，然后从头看到尾，在最末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认认真真填完试卷，做题，把自己会的都写了上去，哪怕拿出了十分的实力，结果仍然不尽人意。 她没有任何的失望，只是在公告栏前站了一会，然后安静离开。 周北屿开始抽时间给她补习，学校课后图书馆，周六日闲暇。今昭并不想耽误他太多时间，努力抓紧去学，成绩进步依然缓慢。 周北屿知道她之前全无基础，先前暑假给她补课时就初见端倪，今昭脑子聪明，认真学起来并不算太难，只是精力消耗巨大，每门科目加起来是个不小的工程量。 现在是高二下学期，还有不到一年半的时间。 “不要有太大压力。”图书馆内，两人并排坐着，面前是摊开的书本和草稿纸，周北屿放下笔，开解她。 “正常去学就好。” “无论你考上什么样的学校，都不会影响我。”少年声线平稳，音色如常，今昭抬眼看他。 少女的裙摆 第52节 “可是...”她望着他眼底淡淡乌青，疲倦的脸。 这些天他一直在熬夜给她整理复习资料。 “我觉得你太辛苦了。”今昭垂下头低低说，不自觉攥了下手又松开。 “其实、你可以不用管我的。” “刚才讲到哪里了。”周北屿淡声翻书，拿笔给她圈重点，“今天要把数学这一节复习完，晚上回去写试卷，我明天给你检查。” 周末在图书馆待了一整天，从里头出来，日暮西斜。 外面的风清凉舒畅，正是晚饭的点，两旁餐馆早已营业，今昭打量着，刚要说话。 周北屿手机似乎响了起来，他同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面朝一侧接起电话。 “刚从图书馆出来，准备和同学去吃饭。” “今天爸爸回来吗？他怎么突然回来了，没提前说一声。” “出差刚好路过？好，我马上回家。” 应该是他妈妈的电话。 今昭这样想着，就见周北屿挂断之后，转头歉意望来，“不好意思，突然有点事情，晚上不能一起吃饭了。” 他这样说着，眉眼间却是放松期待，今昭同他说“不要紧”，并肩一同往公交车站走去。 “你爸爸回来了吗？” 之前今昭在他家补习那段时间，有了解过。 周北屿转学是因为父亲工作调动，忽然换了一座城市，那边都是陌生环境，房子学校都不稳定。 于是他妈妈带着他回到了这边，鹤鸣市是他妈妈的老家，两人居住在曾经的老房子里，而父亲则因为工作原因异地了，一个月才能回来见上一面。 “嗯。”周北屿点头，眼中藏着几丝迫不及待，嘴角微微上扬。 “他刚好出差经过这边。” 今昭能看得出他对父亲的依赖，过年那段时间也是这样，每当提起他父亲，神情便是骄傲依恋。 听说他爸爸是位工程师，工作很辛苦经常需要外地出差，但是很厉害，做的是风力发电，今昭前几次去他家，就看到书架上摆着的白色风车模型。 “那你晚上不要给我讲题了，好好和家人待在一起。”今昭说道。周北屿不假思索否定，“没事，不冲突。” 今昭闻言，背着沉重的书包，不由叹了口气。 “怎么了？”公交车还没来，两人站在站台底下，周围街道热闹如常，周北屿见状垂下眼问她。 今昭哭丧着脸抬起头：“我只是想要放个假。” 周北屿：“.........” 他不自然摸了下鼻子：“好吧，那今晚休息。” 她马上开心起来，小小欢呼了一声，朝他双手合掌交叉，假意鞠躬，“谢谢周老师，感谢你让我拥有了一个难得的假期。” 见她这副模样，周北屿不禁怀疑自己这段时间的学习任务是否太过苛刻，他忍不住疑问，“有这么开心吗？” “当然不是。”今昭马上否认，笑眯眯弯起眼，“我主要还是为你开心，我们小周老师今天终于可以休息一天了。” “.........” 周北屿难招架她每次不正经的样子，习惯性抿嘴角不语，撇开眼。 “晚上回去也不要松懈，我会打电话监督的。” “呃。” “就只是单纯监督吗？” “？”周北屿缓缓抬眼。 今昭心虚缩了缩脖子，原本要说的话音量渐小，“比如也可以督促一下我睡觉之类...” “今昭。”他不冷不热叫她的名字。 “车子来了。”周北屿往前抬了下脸，示意，“你该回家了。” “好的。”今昭背着书包一蹦一跳上车，在人群最末，车子关上门出发时，她在里头隔着玻璃对他挥手。 “帅哥，晚上记得找我哦。” 少女清亮的声音毫不遮掩响起，从车内传遍里外，四周投来好奇关注的视线，周北屿脸颊微红，徒劳瞪着眼注视里头狡黠笑着的人随着车子渐行渐远。 直到他身影渐渐看不见，今昭抬眸，从车前视镜中看到了自己上翘的唇角。 其实未来也没那么可怕对吧。 只要他们一直在一起，没有什么不能战胜。 今昭定了定心，仰起脸朝前方看去，日落夕阳，红霞似火，整片天空绚丽灿烂，世界近在眼前。 晚上，周北屿如约给她打来电话。 接通那会，今昭正在书桌前挑灯做题，自觉认真。 手机开了免提，里头却半天没有声音，今昭喂了几句，停下笔，叫他名字。 “周北屿？” “...在干嘛？”一道熟悉嗓音突然响起，略带低沉，莫名安静。 今昭本能停顿了下，答：“在认真学习。” “这么自觉？”尾音显然微扬，似乎惊讶，恢复到周北屿平时的模样，今昭微松一口气，怀疑方才是自己的错觉。 她拉长声音故作深沉应：“嗯——” “没想到吧，我一直是个好学生。” 耳边传来两声若有似无的轻笑，紧接着，是床铺压动的细微声响。 “确实没想到。” “哼。”今昭轻哼。 “做得好，明天给你奖励。”他声音好像有些疲惫，低低道。今昭眼中神采渐渐收起，迟疑问，“你呢？今天和家人一起开心吗？” “还好。”周北屿犹豫了下，才说，“回来的时候，他们好像在吵架。” “啊...”今昭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徒劳张着唇。 “但是现在已经好了，可能是我进门的时候拌了几句嘴。”周北屿很快提起下一个话题。 “有什么不会做的吗？可以拍给我。” “有一两道，但是不着急...”今昭说着，已经被他带的偏离了思绪，接下来的话题全部围绕着学习。 一晚上电话，几乎是远程指挥辅导，今昭最后头昏脑涨拿着衣服去洗漱，出来一头栽进床上。 长年累月难治愈的失眠，在这段时日繁重的学习任务下，都被压到后边，许久未出来掀起风浪。 新的月份，学校各种大考小考中，今昭的成绩以微弱的进展往前升着。虽然成绩一般，但态度至少认真了，赵明冉对她和周北屿走近的事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久未曾找她谈心。 即便是有次在走廊上迎面碰到两人一同去图书馆，也是目不斜视，面色端正鼓励了几句。 “好好学，一起加油。” 今昭脸上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在赵明冉跟前见惯了大风大浪，一旁的周北屿神情不自然，掩唇轻咳。 “你们班主任...好像挺开明。”须臾，他来了一句。 今昭仔细想了想：“看情况吧。” “？” “要看对方是谁。”她一脸正色给他普及，“年级第一当然没有问题，如果是我们班吊车尾那些，他估计早就让我们断绝关系了。” “当然，调转一下也是同个道理。”今昭话语微顿，声音起伏不大，“换成你们班主任看到了，估计也是恨不得我离你十万八千里远。” “没这么夸张。”周北屿安静了下，说，“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不用管别人。” “相信我，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太困了，等我明天多写点呜呜呜 第40章 时间进入五月,天气陡然转热，夏天隐隐到来，忙碌的学习空隙中,今昭想起了去年同周北屿的那个约定。 “我们要不要出去玩一次？”晚自习前,学校图书馆僻静一角，她停下手中笔，抬头看身侧的人。 “去哪玩？”周北屿闻言抬眸问。 “我们去抓娃娃吧。”去不了海边，连海洋馆都觉得奢侈，今昭思来想去，只能趁着周末间隙去图书馆附近的商场,逛一下儿童乐园，简单放松。 “可以。”他不假思索答应下来。 周六,两人惯常约好早上八点在图书馆门口碰面,今昭提前一会到排队,然而直到太阳升起，图书馆开门，她跟着队伍进去占好座，周北屿都没有出现。 她独自坐在窗边,拿出手机,刚准备给他发消息。 “你在哪里？”周北屿打来电话问她。今昭把位置报给他,没多久,周北屿身影就从门口出现,走到她跟前放下书包。 “怎么这么晚？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吗？”馆内安静,今昭凑近他小声问,周北屿脸色如常,白净清冷,只是瞧着有几分休息不好,眼底淡淡疲倦。 “没有。睡过头了。”简单随意的一句解释，听起来却不太寻常，周北屿习惯自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很少有睡过头一次。 今昭略带犹豫，组织措辞，小心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面前男生神情似乎顿了下，然后垂着眼睫，摇摇头，望着桌上摊开的书本。 “我们开始吧，今天把数学题讲完。” 一上午，周北屿都在给她讲题，自己面前的作业分毫未动，一班和九班的进度不一样，平时两人一起学习，有一半时间是各做各的，给她辅导的同时，不耽误他自己的进度。 今昭隐隐有些担忧，周北屿表现一切如常，但她目光放在他侧脸上打量，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视线下滑落到男生嘴角时，她才反应过来。 少女的裙摆 第53节 今天一上午，他都没有松懈表情笑过，眉眼始终冷凝，未曾舒展，带着一丝拒人千里之外的消极和低沉。 讲完最后一道题。 氛围气压安静，今昭不太敢随便说话，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旁边周北屿的笔似乎在纸上划拉了几下，然后蓦地在桌上拉出一条长线。 “我们今天放一天假吧。”周北屿突然对她说，黑眸深处跳动着沸腾，平静中蕴藏着火焰。 “出去玩。” 原本的计划是去附近商场抓娃娃，今昭预算是十分钟，但是两人出去，周北屿直接带她去了市内最大的电玩城。 里面光影五彩斑斓，音乐震响，跳舞机、赛车摩托、游戏机、抓娃娃...周末人头攒动，四处新潮，游戏声和灯光交织在一起。 他们两个背着包刚从图书馆出来，如同闯进一个光怪陆离的异次元世界。 周北屿丝毫没有生涩感，熟练地带领她进去，走在前方的男生神色沉静，脸庞冷白，气质同周围迥异，却又莫名融入，无声惹眼。 擦肩而过的两个女生，其中一人目光不经意扫到他脸上，便迟迟难以移开，直到看见他转过头，护着身后一个女孩往前走。 她失望收回视线，走出去。 “啊，原来有女朋友。”她忍不住和同伴抱怨。 电玩城里的人多，尤其是门口，摆着几台人气很高的娱乐设备，愈发拥堵。 周北屿记得她不适应人群，挡在身前，手放在她书包上，半拥着带她往里走。 男生穿着宽松的灰色卫衣外套，个子高瘦挺拔，走在前面偶尔特意回头看她一眼，手中始终牢牢护着她。今昭察觉不到人群，感触不到外界，周身全是属于他的温度气息。 两人穿过通道，走进大厅，周北屿到收银台换币，接着手里端着一小筐的硬币走出来。 “走，我们去抓娃娃。” 同商场的横竖几排不同，电玩城有一整个厅都是玩玩机，各种各样款式的玩偶，五颜六色种类繁多，堆积在透明箱子里，今昭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喜欢哪一个？”周北屿视线随意打量一圈，漫不经心低眸问她。今昭仔细挑选很久，最后选了那台装满蓝色小鲸鱼的机子。 “我想要那个。” 周北屿带着她走过去，两人站定在机器前，他手指从框里抠出两个币塞进投币口，音乐声响起，机器里那个抓钳摇摇晃晃动了起来。 小鲸鱼如同蓝色云朵圆润饱满，隔着箱子簇拥在一起。周北屿操纵着机器，眼中安静专注，调整几下位置之后，仿佛随意敲下按钮。 抓手摇晃着下去，夹紧那个胖胖的小鲸鱼，慢悠悠上升，今昭心不自觉上提，看到那只鲸鱼晃晃悠悠，突然，又在半空中猛烈晃动了下，险险掉落。 她的心随着抓夹的晃动而抖动，终于，那只机器手还是有惊无险稳住，鲸鱼掉落到出口。 “夹到了！”她欣喜过去把小鲸鱼捡起来，拿到手里，难以置信夸赞着，“周北屿，你竟然一次就成功了，好厉害。” “运气好。”面对她过于明亮的眸子，周北屿不自然避开眼，继续盯着娃娃机。 “还想要哪个，我给你抓。” “这个、这个、这个——”今昭一连串指了六七个，大气不喘。 “都想要！” 在娃娃机这里花掉了不少游戏币，最终今昭抱着一堆的娃娃走出去，周北屿到前台帮她要了个袋子，装满一袋拎在手上。 之后两人又去玩了电动摩托、赛车、射击...几乎把电玩城逛遍一圈，最后周北屿带她来到了游戏机前。 老式复古的台式游戏机，今昭只记得小时候路过游戏厅在外面见过，后来被网吧替代，现在又重新出现在视野，好像外观被翻新改良了一些。 两人在机器前坐下，游戏机页面一样，进去是格斗选项，一个红一个蓝，双方pk。 选择开始后，游戏进入加载界面，很快她面前出现了红色小人。 旁边周北屿是蓝色方。 两人并排坐着，他教她怎么操作按钮，前进、挥拳、踢脚，今昭上手尝试两下，感觉会了。 游戏正式开始，伴随着竞技音乐响起，今昭手忙脚乱按着按钮，胡乱操作一通，只见上头的小□□脚飞舞，然后响起大大的ko一声。 她定睛一看，自己的红色肌肉男倒地不起，旁边的蓝裤子还在不停对着空气挥展拳脚。 今昭转头，对周北屿怒目而视。 “我怎么输了！不行，再来！” 周北屿悻悻摸鼻子，默默重新开了一局。 没过太久，又是一声ko响起。 依然是红方倒地，旁边的蓝裤子依旧嚣张。 今昭双手从操作台上离开，瞪他，“我都死了你怎么还在打。” “机器自动的！”周北屿立刻双手举起放到脸侧，睁大眼自证清白，“我没有动。” 随着他话落，今昭扭头看过去，果不其然，屏幕上那个蓝色肌肉男依然在不停挥拳，她绷着脸，重新操作器摇杆。 “不行，再来。” 游戏机敲击声噼里啪啦。今昭全神贯注盯着界面，把按钮敲得啪啪作响，周北屿余光看着她，不动声色放水。 “啊啊啊！我终于赢你一次了。”很快结束。今昭兴奋双手握拳，得意睨他，“怎么样，我进步是不是很大？” “确实，厉害。”周北屿正色夸她，眼神肯定。今昭更加来了劲头，撸起袖子。 “再来。” 电玩城大厅，两人坐在游戏机前pk了一下午，最终消耗尽了框里最后一枚游戏币，才意犹未尽站起，提着娃娃往外走去。 一到外面，满天晚霞扑面而来，已经是傍晚。 今昭惊讶叫了声：“怎么已经太阳下山了。” 她惊恐扭头往周北屿看去：“我们玩了一个下午。” “嗯。”他淡定应，没有任何的惊讶。 “我送你回家。” “不是...我们这样太荒废时间了。”一同往公交车站走去，今昭还在纠结，满脸苦恼，“下次不能再来打游戏了，有这个时间我们都可以做几张试卷了。” 她情不自禁忏悔，从一下午的虚度中回过神来。 “你今天的学习任务已经完成了。”周北屿说。 “不要有心理负担。” “那你呢？都教我去了。”今昭小心说，愧疚垂下眼。 “我一直以来，花在学习上的时间太多了，所以想出来玩。”他停下脚步，郑重其事和她解释。 “今天要谢谢你，陪着我做喜欢的事情。” “你喜欢打游戏吗？”今昭放下负担，仰头问他。 “喜欢。”周北屿轻声答。 “一直都喜欢。” “小时候，我经常玩我们今天玩的那种游戏机，放学下了课，就在游戏厅外边不走，背着书包站在路边玩游戏。” “偶尔我爸有空会带我偷溜出去玩，但是不能让我妈发现，她很不喜欢，觉得游戏会侵蚀人的意志，所以一旦被抓到，我和爸爸都会被罚站墙角，而且晚上只能吃青菜。” 周北屿说起他从前的事情，眉眼间有轻快，更多的是怀念，还有种莫名的、浓浓的落寞。 今昭本能想安慰些什么，但是任何安慰话语都好像会变得奇怪，她动动唇，后来只能问他一句。 “那你今天开心吗？” “开心。”周北屿朝她浅浅一笑。 月底，学校组织了一次模拟考试。 听说这次是全市统一试卷，每个学校成绩会公开总排名。 赵明冉提前几天便在课上耳提面令，让他们不要偷懒，拼尽全力，拿个好成绩别给学校丢人。 底下应好声稀稀拉拉，更有胆大者小声嘟囔。 “不是有一班那群书呆子顶着吗？怕啥。” 鹤鸣一中在全市都排得上名号，一班更是重中之重，里头每个都是重点大学预备生，老师格外爱护。 成绩自然也甩开他们一截。 吐槽并非没有道理，然而赵明冉耳尖刚好听到，一根粉笔就丢了过来。 “有没有点志气！人家能替你挣荣誉到时候能替你考大学吗？啊？前途未来不是自己的？！”他越说越生气，伸手用力对他们指指点点着。 “你们一个二个能不能自觉点，都什么时候了，马上高三了啊！！看看人家今昭，都知道应该学了。” 赵明冉激情愤慨的一席话，让坐在那的今昭微微愧疚，不由低下了头，紧接着，不知道是谁来了句。 “要是年级第一天天给我补课我也行啊！——” 哄堂大笑。 赵明冉气得吹胡子瞪眼，今昭脸涨红，用力瞪向罪魁祸首。 “行，你要这么说我下次就给你们专门开个补习班，年级第一是吧，我给你找全校最好的老师，怎么样？要是成绩起不来...”赵明冉用力点头，指着他。 “张宇，到时候你就把书给我吃嘴里咽下去。” “.........”刚才说话的男生面如菜色，麻利认错。 “老师，我错了。” “一个二个只有嘴上功夫！——”赵明冉的怒声还残留在耳边，一转眼，已经是考试。 前一天，周北屿还在给她补习，男生好像感冒了，眉眼恹恹，没什么精神，说话间时不时停顿，抽一下鼻子。 “要不今天就先休息一下吧？”今昭停下笔担忧道。 “你是不是感冒了？” “有点鼻塞，不严重。”他说完重新翻开书，提起声音，“还有最后两道题讲完。” 他坚持，今昭就没有再说，只是回去时，在路上药店买了感冒药，从店里倒了杯热水看着他把药吃下去。 他惯例要送她回家，晚自习结束的很晚，外面天已经黑了，公交车在站台停下，今昭出声告别，周北屿好像才从窗外景色中回过神来，突然起身。 “我送你。” 少女的裙摆 第54节 两人一同下了车，沿着梧桐树道往小区走去，她觉得周北屿有点奇怪，不止今天，最近发呆的次数变多，总是出神，但一跟她说话时又和平常无异。 今昭觉得可能是他这段时间太累了，她想不出别的原因，就如同此刻，他安静走在身侧把她送到家门口。 周北屿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门外停留，站在那里，扬脸望向一侧，面孔平静又寂寥。 “你一个人生活会害怕吗？” 别墅区夜里安静得可怕，连虫鸣声好像都难寻，路灯悄然一盏，映亮小片周围。 今昭早已习惯，只是摇头。 “刚开始会，现在住习惯了还好。” “进去吧。”周北屿点点头说，对她很轻笑了下。 “明天考试加油。” “你也是。”今昭说完，握着书包肩带转身离开，她朝家门走了两步，即将跨上台阶时，又回头，看向身后的人。 周北屿依旧站在原地，此时低垂着脸，似乎在研究着脚下石子。 “周北屿。”今昭叫了声他的名字，在他抬起望来的目光里，轻轻拧眉，困惑问出来。 “你是不是不想回家？” 作者有话说： 来啦！ 第41章 今昭的房子和之前仍然没有太大变化,时隔多日，再踏进来，里头的陈设丝毫没有变过。 周北屿没有任何不适的过渡感,在沙发坐下,今昭在厨房弄好热水壶，给他倒了杯温开水过来。 “你最近和家里吵架了吗？”今昭绞尽脑汁，只能问出这么一句话，周北屿沉默摇摇头，手中无意识捧着温热杯子。 “没事。”他垂眸沉思片刻，才低声说,“可能最近太累了。” 周北屿的随口敷衍，在今昭听来,又是一番不同的意味,她想的是这些天的补习。或者,是帮她补课花费的时间太多，因此和家里产生争执了吗？ 她于是也沉默了，两人静坐在这悄然的夜里，外头雾气弥漫,黑夜缠绕,树枝偶尔在风中哗啦作响。 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在无边黑夜中亮着,发光的房子,像是茫茫海中的一艘船。 周北屿手机在震动,无声作响,他低垂着眼睫按断,手上动作没有任何迟疑。 “不接吗？”今昭犹豫着问,周北屿没有看她,低着头,眼睛依旧望着手机屏幕。 “我今晚可以留在这里吗？” 今昭家里自然有空的客房，这栋房子面积阔绰，好几个房间都无人使用，只是今昭家中从未有人造访过，客房要重新收拾，另外铺床。 她打开柜子翻出床单被套，正准备套棉被铺上时，周北屿不知何时站到门口，望过来，“不用这么麻烦。” “我睡上次的沙发就可以了。”他说。 今昭房间的单人沙发对一米八个子的男生来说，显然有点局促，周北屿躺在上面，却分外平静自然，就仿佛，他只是想要找一个落脚地，其他的并不重要。 今昭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她穿着睡衣，有几分不自然，关掉房间大灯之后，走到了周北屿身旁。 沙发边，靠近落地窗处，还有盏立式的台灯，开关在他对面。 今昭倾身越过他，手抓到开关按钮，按下去的前一刻，对他轻声说了句。 “晚安。” 整个房子陷入黑暗。 灯光熄灭，只剩皎洁月光静静投在地面，今昭站直身子，听到旁边的人说。 “你也是。” 夜里格外安静，两个人的呼吸频率似乎和独自一人不同，上一次，今昭浑浑噩噩，陷入往日噩梦中不可自拔，周北屿的存在未曾像现在这样安静而清晰。 时间静悄悄地流逝，无人说话，今昭躺了许久，偷偷睁开眼睛望向窗边，朦胧月光里，周北屿的身影一动不动，手肘搭在眼上，好像睡着了。 她也闭上眼，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快要睡去时，突然听到旁边传来的细微翻身动静，沙发垫微微下陷的声响，她陡然从梦里挣扎出来，看向周北屿。 “你还没睡吗？”她出声问，半梦半醒的声音带着莫名的软糯，静默了好一会，才听见周北屿回。 “吵醒你了？” “没有，我本来就没睡着。”今昭翻了个身，手枕在脸下，面朝他。 “你有什么烦心事吗？可以和我说说。”未等他说话，她又软声开口。 “我觉得你最近有点不对。” “没有。”周北屿似乎也动了下，他脸半埋在被子里，话语变得含糊不清，莫名一丝缱绻流连。 “我就是想和你待在一起。” 今昭的脸在黑暗中一点点变红，红到明显的升温，她企图去从中间分辨他的真正含义。 “你是因为不想回家吗？” 许久，他轻“嗯”了声。 “比起家里，我更想和你在一块。” 即便是从早到晚学习，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他才能从压抑的生活中得到一丝喘息。 天色微明，今昭就从睡梦中醒来，她这一晚上睡得并不算踏实，总是无意识睁开眼，朝窗边一角望去，看到周北屿身影还在那，她才重新安心闭上，又继续睡去。 这样反反复复折腾，终于看见窗外一抹蓝，今昭在床上平复片刻，爬起来。 弯腰叠被子时，周北屿也醒了，他睡得好像比她沉，坐在那好一会才起身，去洗漱。 两人直接从家里出门，坐公交车到学校，有条必经的早餐街，两边都是热气腾腾的食物。 今昭停下买了两份包子和豆浆，周北屿没什么食欲，他清晨中的脸比起昨天似乎还要白，额发下垂，遮住暗沉的眉眼。 在学校分别时，今昭执意把另一份早餐塞给他，期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滚烫。 她心尖也像是被烫了一下，立刻问，“你手怎么这么烫？” 她作势踮起脚，要去碰他额头，周北屿很快往后避开，低着头说，“没事。” “你快点进去考试，专心一点。” 今昭被他从后头推着书包离开，不由分说送到了一侧教学楼底下，两人在楼道口分别。 “你也考试加油。”她最后只能转头担忧同他说。 这次的模拟考也是两天，考完刚好是周五，今昭虽然考试过程中依旧磕磕绊绊，跳过了不少题，按照周北屿教她的方法，先把会的答出来。 但她感觉和以往完全不同，至少、里面、有超过三分之一的部分，她会写了，并且有些解不开的题，她也能看得懂，勉强憋出几行公式。 这一切，都是要归功于周北屿，他这些时日对她殚精竭虑的辅导。 今昭特意在网上找了鹤鸣市一家米其林高级餐厅，准备要好好感谢他。 最后一门课考试结束，假期氛围浓郁，学校充斥着放松的气息，不少人脚步轻快冲向校门口。 她背着书包从楼里出来，拿着手机给周北屿发消息。 【考完啦！！】 【题目都认认真真答了！我感觉进步非常明显！】 【你考的怎么样？应该照旧发挥稳定吧/小鲸鱼打滚.jpg】 【感谢小周老师这段时间的辛苦，今晚请你吃饭~送小花花.jpg】 她本来打算把餐厅链接转发过去，想了想又算了，今昭等候在公交站台，一直等车子过去了两三辆，都没有看到周北屿回复。 她困惑蹙起眉，还是没忍住拿出手机，找到他号码拨过去。 嘟声响了许久，无人接听，她再拨过去第二遍时，被人掐断了。 ？？？ 她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放弃了去他家找他的念头，今昭等下一趟公交车到来的时候，独自上车回去。 那个夏天过后，她很少去到周北屿家，一是他妈妈换了工作，其次周北屿家里管他好像很严。 两人在一起时，不管做什么，周北屿接到他妈妈的电话，都是说在和同学学习，偶尔不方便会拒接，到了安静地方再给她回过去。 她作为影响他学习的因素存在，本能会有种心虚感，在一旁安静地等他打完，不发出任何声音。 每次这种时刻，她总被一种莫名奇怪的感觉压迫着，和见到他班主任的状况差不多，心虚、无所遁形感，包裹着她。 周北屿太典型的好学生了，从前今昭根本不在意这一点，然而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到现在，稍微耽误一点他，她都会觉得愧疚难安，自己似乎占据了他太多和学习无关的精力。 好像从某种层面上来说...玷污了他单纯的精神世界。 她担心去他家楼下找他，会撞见他家人。 今昭曾经有一次，和周北屿一起补完课回来，突然想吃他家附近那条街上的卤猪脚，两人一同过去买时，在那里刚好遇到了他妈妈从外面回来。 当时今昭都没反应过来，被周北屿一把攥住手腕，拉到了身后便利店里。 两人藏在门后，直到她过去，从重新出来。 她只看到了一道远远的背影。 黑色外套，西装长裤，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圆髻，古板又严肃。 当时她还忍不住小声问他：“你妈妈从前是老师吗？” 周北屿惊讶转头望来：“你怎么知道？” “身上气质太明显了。”今昭悄悄吐槽。 她后来才知道，他妈妈是为了专心在家辅导他学习，才辞掉的工作。周北屿的成绩在她眼中大过一切，任何可能让他受影响的事物都会被杜绝。 这天，直到晚上，她到家很久，才收到周北屿的回复信息。 【不好意思，先前手机关机了】 【今天没有时间了，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去吃】 少女的裙摆 第55节 到最后，他大概是觉得言辞过于没有温度，又在这两行字后面补发了一个小鲸鱼抱抱的表情。 两只胖胖的蓝色小鲸鱼互相张开手搂住对方，脸颊轻轻蹭了蹭。 不知道他从哪里挖出来的，和她先前发的打滚小鲸鱼是一套。 难以想象周北屿那张冷酷的脸会发这样可爱的表情包。 今昭失落的心情都瞬间被缓解，她嘴角不受控制扬起，点开自己的收藏给他挑选了一个小鲸鱼可爱飞吻的表情，发过去。 【没关系哦，你要好好休息，不要再生病啦】 - 榆水巷。 周北屿发完消息，收起手机，从房间里出来。 外面客厅一片狼藉，仿佛刚经历一场大战，饭菜凌乱散落在地板上，混合着摔碎的瓷片。 方琴弯着腰在拿着扫帚簸箕清理，有几片瓷器太小扫不起来，她蹲下去手刚碰到，周北屿出现在她面前，影子投下，从她手中接过。 “我来吧妈。” 他默不作声把上面碎片收拾好，拿着拖把清理干净地面，整个过程方琴一直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动作。 “怎么又和爸吵架了。”他仿佛只是随口问一句，没抬头。方琴移开脸，望向别处，面孔出神发呆。 “他让我少管你，不要给你压力，说你已经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她静静转回脸，看向他，暗淡的眼里迸发出执着。 “你觉得你爸爸说的对吗？小屿。” 周北屿沉默了很久，外头起风树影摇晃，他最后缓慢地摇了摇头，低声说，“您这么多年辛苦了。” 第42章 周一上午,考试成绩直接出来放榜，结果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红榜上，周北屿的名字第一次从高处跌落下来,自往常牢牢占据第一的位置直接往下掉了十几名,混在一堆的人名里，费力才能找出来。 公告栏前，围观的学生议论声盖不住，打在今昭耳畔，嗡嗡作响。 “周北屿这次差的也太离谱了吧，十几名。” “他总分好像比上次少了几十吧。” “这么离谱...数学物理分数都低了好多,怎么回事？突然考砸成这样。” ...... 六月初，不知哪来的微风一吹,今昭浑身发冷,僵在原地,直直看着周北屿的分数，停留在那个鲜红的数字上忘记移开。 旁边有人经过，停驻下脚步，突然开口。 “我说过,你会影响他学习的。”女声冷淡漠然,今昭转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方靖。 这一次考试,她的排名越过了周北屿,终于占据了红榜第一。 只是她的脸上并没有太多喜色,而是同她一样,目光定格在掉落下去的周北屿名字上。 “他从入学以来,从来没有考得这么差过。周北屿的成绩一直很稳,自从认识了你。”她转头静静看着今昭，冷酷吐出字眼。 “精力一直被分散，从早到晚都在花时间给你补课，自己根本没有空复习，他考成这样，都是你的原因。” “如果你真的喜欢他的话，就应该为他好，离他远点。” 今昭从来不是让自己吃亏的人，有仇必报，睚眦必较，然而此刻面对方靖这样一番指责的话，她僵硬站在那，发不出一丝声音。 冷风吹起她发热的后背，她遍体生寒，牙齿上下几乎要打颤。今昭立在太阳底下，羞愧难安，仿佛日光中无所遁形的丑陋小人。 一个上午，今昭都没有找到周北屿。教室、常去的小树林、图书馆、后花园...她课间找了一遍又一遍，始终不知他的去向。 给他发去的信息石沉大海，手机关机，今昭正准备去和他朋友打听时，下课，赵明冉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 他神情严肃，从未有过的沉重，对今昭招了招手。 她心底微微一沉，走了出去。 “周北屿他们班主任想找你聊一下。”说完这句话，赵明冉也沉默了。今昭这次成绩进步很明显，从班里倒数上升到了正数前三十，年级总排名提升了快一百。虽然不是特别高的分数，但是在这么短时间内，已经效果显著。 只是做人不能太私心，即便今昭是他班里的学生，同学校被赋予众望的年级第一相比，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将心比心，他是一班班主任，也估计坐不住。 今昭不是第一次见周北屿班主任，这位以严厉著称的老师，平时做早操时常见他的身影。 赵明冉把她带到了二楼他的办公室，年近五十的男老师坐在办公桌后面，脸上戴着眼镜，头发微白，面容严肃古板。 同赵明冉的和气不同，他浑身都散发着教师威严。 “你就是今昭？”镜片后的眼皮抬起，眼角皱纹深深，不苟言笑。 “是，老师好。”今昭应，她站在那没动，赵明冉给她推了把椅子过来，他进来后没走，在办公桌一旁坐下。 “周北屿这次的成绩你看见了吧？”他双手交握放在桌上，面朝她，直接切入正题。 “考得很差，和他之前比大失水准。” 今昭无意识咬紧牙，沉默着点头，说不出话。 “听班里同学说，他这段时间都在给你补习？” 她脸色不经意间白了几分，今昭动了动唇，嗓音干涩，“是。” “同学之间的正常交往，我一般是不干涉的，所以之前也从没有找过你。”他目光逼视着她。 “但是影响到学习了，我不管你们是单纯的朋友还是其他关系，作为周北屿班主任，我都不希望你们走得太近。” “高中还有一年时间，高考迫在眉睫，过了这个坎，未来海阔天空，大把的自由等着你们。” “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想作为他的好朋友，你应该也不愿意看到他自毁前途吧。补习班的话我这边有几个很不错的介绍，都是名师资源，你们之间的交往以后还是适当保持距离，我希望最后这一年，周北屿能把全部精力放在学习上，不被其他事物影响。” “对了，我已经给你们双方家里打过电话了，老师在学校能力范围毕竟有限，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家长适当引导管理。” ...... 最后他还说了什么，今昭记不太清了，她惨白着一张脸走出办公室，刚到外面走廊上，手机就开始震动。 她拿出来一看，上面显示着一个久未见到过的名字，熟悉中透着几分陌生。 “喂。”今昭安静片刻，还是叫，“小姨。” “你们学校老师先前给我打电话了。”那边稍作停顿，接着继续开口，“说你最近在学校和一个男同学走得很近，还耽误了对方学习。” 她维持着沉默，低头紧盯脚尖。 “今昭——”那边叫了声她，又停住，须臾，仿佛组织着措辞。 “马上高三了，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没打算。”她语气冷淡回，电话那头很明显传来呼吸声，下一秒，音量提高。 “你真的打算连大学都不读？像个混混一样高中毕业就去打工？还是和你那个发小一起混社会，今昭——” “你就这样糟践自己的人生？” “你从小到大管过我吗？你是谁？现在凭什么来对我的人生指指点点？”压抑太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一个喷发点，今昭冷酷硬声反问，极力克制住情绪，眼眶通红。 只是声线的颤抖依旧出卖了她，那头安静许久，再度响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我帮你看了一个美术集训班，你姨父了解过，你最后一年转艺术生参加考试，分数线会低很多，他已经帮你找了合适的学校，现在转过来，还有大半年时间准备艺考。” “你不是一直喜欢画画吗？现在刚好合适，没问题的话下周就帮你办理转学手续，他的意思是越快越好...” “现在已经不喜欢了。”今昭听到“下周”“转学”几个关键词，已经气疯了，大脑空白，重重咬字，恶毒道。 “画不了了，你不知道我对男人过敏吗？一碰到对方就恶心想吐，我没办法再画画了，你听见了吗？” “画室这边可以安排女老师——” 她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被今昭一把挂断，她手里无意识紧握住手机，用力呼吸，坚硬边缘硌得她掌心发痛，今昭仿佛毫无察觉，胸膛剧烈起伏，朦胧视线落在前方，模糊一片。她早已泪流满面。 上课铃响，今昭整理好情绪，抬手胡乱抹掉眼泪，转身下楼时，不期然在走廊对面碰到了周北屿。 两人在笔直的过道两头，迎面碰上，他也神情疲惫，似乎刚才楼上下来，今昭看向他身后方向，是教导主任办公室。 目光对视的那一刻，今昭竟然有种陌生恐惧感，不敢走上前，短短的一个上午，她和他中间，仿佛被拉开了一道天堑。 “你怎么了？”周北屿率先出声，朝她走来，目光从她脸上往后滑，望着那道楼梯若有所思，很快反应过来。 “我们班主任找你了？” 他有点着急，上来拉她的手，今昭垂眸定定看了两秒，不自然甩开。 “嗯。”她刚哭过，还有鼻音，努力克制才不泄露出来。 “怎么给你打电话都不接，我找了你好久，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下一秒，她颤抖着声音质问，眼眶又很快红了，死死忍住才憋回去。 周北屿眼皮微垂，刘海低落下来，疲态明显。 “被老师叫去谈了一上午，没来得及。” “你呢？他没和你说什么吧？”他又很快抬起眸问，焦急掩饰不住，眉头紧皱。 “我这次没考好是自己的原因，和你没关系，他们不会把原因怪到你身上吧？” 周北屿目光紧紧打量着她，似乎在分辨，今昭无声深呼吸了一下，努力不让自己露出破绽。 “没有，他就是问了一下我们补习的事情。”今昭刚好借着这个机会说出口，“周北屿，以后我可以在外面上辅导班，你不用再这样从早到晚给我补课了，先把自己的成绩提上来。” “我说了和这件事没关系。”他有点急躁，低声轻吼，情绪是少有的失态，今昭一时被愣住，眼中错愕。 “昭昭。”他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伸手过来，拉住她的手，很快平复下来的面孔白皙冷静，只有微红的眼眶提醒着方才的失控。 “我说过，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他执拗地又一次重复。 “你从来都不是那个让我变差的因素。” 你是我压抑灰暗生活中的唯一一抹鲜亮彩色。 “相信我。” 少女的裙摆 第56节 他紧攥着她的手不放，温热的掌心因为用力紧张变得潮湿，湿热包裹着她。 少年眼神执着到偏激，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然。 今昭一颗心无止境下坠，她还是认真望着他，用力点头，嘴角有一抹浅淡的笑。 “嗯。”她说。 “我相信你。” 接下来一切如常，这一次考试风波并未殃及到九班，教室在老师没来前，仍旧打打闹闹，岁月静好。 今昭平静的上了一天的课，在下午收到姜芝兰发来的信息时，礼貌回绝掉她。 【我是不会转学的，我在这边很好，我会好好学习努力考个好学校，不用您费心了，小姨】 她发完消息，收起手机。放学前，问赵明冉要了那几个辅导班的电话。 今昭背着书包，坐车回家，路过小区前那家超市时，看到了外面摆出来的促销招牌。 排骨七折，还有新鲜蔬菜供应。 她被莫名驱使着，背着书包走了进去。 今昭买完东西拎着袋子出来，里头装着切好的排骨和青菜，大概是今天搞促销，收银口人特别多，排着许多大妈阿姨，她等了好一会才结到账，往出口走去。 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在四处张望着，面容几分熟悉，穿着灰色外套和长裤，打扮严肃古板。 她目光在周围一寸寸巡视着，看见今昭那一秒，眼神一变，仿佛找到了目标，直直朝她走来。 今昭愣在原地，看她一转眼冲到了自己跟前，紧接着，扬起手一把重重扇过来。 “就是你勾引我儿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在学校谈恋爱，家里没人教吗？！”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tt好想哭太苦了 第43章 今昭被这一巴掌扇蒙了,呆站在那里，耳边嗡嗡作响，辱骂声变得模糊,眼前一切都有种不真切的虚幻感。 周北屿妈妈站在她面前,指着她的鼻子痛骂，她没家教，她勾引她儿子，她不学好带坏别人。 她是让周北屿成绩下降的罪魁祸首。 两人的动静很快引起周围人注意，超市收银台外，女人不由分说冲过来一巴掌,对着面前一个十几岁高中生女孩教训痛骂，女生肩上背着书包,低垂着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那些大妈阿姨围观上来,听了几句后不由上前劝架，拉开两人，说着年纪小不懂事，劝她冷静一点。 驻足停留的人越来越多,她们演变成了一场闹剧,周北屿妈妈的声音逐渐变小,最后只剩一句重重停留在耳畔,恨声警告。 “不要再靠近我儿子！” 女人好像走了。 只剩今昭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她紧紧低着头,发丝散落下来,遮住红肿发烫的脸颊,手中袋子勒得手指泛红,她身体僵硬住,每一寸仿佛麻木，无法动弹。 四面八方投过来的视线如同聚光灯，扫射着让她无所遁形，围观的人群见无热闹可看，议论声逐渐散去。 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贴着她身侧，唤醒麻木的知觉。 今昭动了动手指头接起，大脑一片空白，没来得及看来电显示放到耳侧。 中午那道熟悉的女声响在耳边，似乎是经历过上午的事情，生硬的语气中，莫名带了点软和。 “今昭，未来不是儿戏，我们都是为了你前途着想，学画这件事你还是再考虑考虑，我先把集训资料发给你，你看一看...” 她话还没说话，今昭已经打断她，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微微哽咽。 “我去。” “我可以转学。” “麻烦帮我办理一下手续，越快越好。” ...... 这通电话结束的很快。 今昭如同游魂般回了家，手里的排骨和青菜依然紧紧拎着，即便那种混乱的情况都没有松开。 她浑噩的情绪终于冷却下来，今昭深吸一口气，手机震动，收到了姜芝兰发来的信息。 【我已经和你们学校领导说了，下周一前可以办好，你几天可以开始收拾东西了。】 今昭手撑在流理台上，深呼吸，颤抖着手指敲键盘，视野模糊。 【好】 厨房，安静地飘起了水雾，今昭用方才买回来的食材，给自己做了一碗排骨青菜面。 碗很烫，她小心端到餐桌上，拿起筷子。 热气扑面而来，香味熟悉，她往嘴里塞了一口，眼泪突然大颗大颗掉下。 今昭肩膀抽动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拿出手机，找到那个名字。 【周北屿，夏天到了，我们去海边吧】 周北屿的回复很晚，很晚很晚，今昭拿着手机，快要在床上睡着，手心的机身突然震动了一下。 【什么时候？】很快，又一句。 【我都可以】 今昭脸上泪痕未干，红肿没消，肿胀似的疼痛一下下传来，她看了右上角时间，将近零点，她在刚才短短几个小时里，做了一个模糊的梦。 她久违的梦到了外婆，她躺在病床上对她笑，今昭紧握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依然在不可控制的流逝，她惊恐万分，手中的触感却越来越不真实，面前慈祥的老人在她眼前一点点消失了，最后只剩下一片刺目白光。 今昭心头还残留着那种恐惧感，心脏撞击着胸腔，别墅万籁俱寂，只有她孤独存在的深夜。 她敲着字，给他回。 【这周末可以吗？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我们去私奔】 在末日来临之前，我们一起，逃离这个世界。 今昭第二天去了一趟学校，请假，不出意外被赵明冉留下来谈话。 “你考虑清楚了吗？”他知晓了转学的事情。 “昨天你小姨给我打了电话，资料现在还在我这里，需要你本人签名。”他沉吟了一下，还是道，“今昭，我知道你小姨那边有校长关系，但是如果你不愿意——” “我愿意。”今昭平静坐在他对面，出声。 “老师，我现在就可以签名。” 临走前，今昭把签好名的资料交给他，抬头目光直视。 “赵老师，最后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情，这件事暂时不要公布出去，我不想引起同学们的议论。” “好，我答应你。” ...... 今昭从学校出来，没有撞见一个人，还在上课，整个校园几乎空荡，只有教室传出来的读书声。 她走出校门外，给盛风发信息，他人在网吧，她直接打了个车过去。 上课时间，她却出现在外头，盛风从网吧钻出来，一脸诧异。 “怎么突然找我？”早上十点，网吧还没营业，卷闸门半拉着，他穿着白t恤出来，头发很乱像刚睡醒。 盛风问完一句，视线就定格在她脸上，立刻收紧。 “脸怎么回事？”他沉下声问。今昭昨天刚被打完没有做任何处理，后来也只是草草洗了把脸睡去，早上起来从镜子里看，脸上红肿痕迹明显，她直接请假了。 “我要转学了。”今昭只是笔直站在那里，眼神倔强，同他说。 “不出意外的话这周末就走，今天是来和你告别的。”话音落，今昭自嘲一笑。 “没想到吧，我竟然比你先离开。” 他们常去的据点烧烤摊没有开业。 盛风彻底推开卷闸门，溅起的灰尘浮动在照进来的光束里，安静的网吧静静沉浸在光影中，像褪色的胶卷。 盛风到厨房开火，给她煮了碗面，端出来放到柜台。 今昭坐在椅子上，挑起一筷子，热气浮在脸前，白净泛红，漆黑眼睫低垂，越发不真实。 盛风站在柜台后安静看着，目光久久未曾移开，仿佛要把这一幕刻在脑子里。 “到底怎么回事？”他开口问。 面碗见了底，事情的前因后果也简单陈述，今昭拿起纸巾擦嘴，掀起眼皮看向他。 从话语刚开始，盛风就站在那没动过，一直到今昭说完，他面孔平静，漆黑眼底却蕴藏着怒火，几乎是在极力克制。 “这件事他就没有一点责任吗？凭什么找你麻烦？！你和他说了吗？” “自己家务事没处理好凭什么迁怒别人。” 盛风双手叉腰，气得低头深吸一口气，维持住理智。 “确实是我耽误了他学习，不管是其他事情还是给我补习，都是我的原因。”今昭情绪早已平稳，接受了所有事实。 “我不知道他妈妈有没有和他沟通，她来找我这件事情，周北屿应该不知情，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今昭语调平平说。 “我们见完最后一面，不会再有任何联系。” “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他有他的光芒万丈，我有我自己的人生。”今昭平静地说，眼睛却依然红了，定定执拗地盯着前方，不知道是在暗示自己还是他，声音哽咽了下。 “我们都会过得很好。” 这一天，今昭和盛风去逛了上次逛过的那个商场，她依然给盛风买了一套西装，离别礼物。 “两套刚好换着穿。”分别前，今昭笑着对他说。 “盛风，祝你前途坦荡，成为一个让自己骄傲的人。” 少女的裙摆 第57节 时间过得飞快，一夜之间，温度上升，风里隐约有了夏天的气息。 今昭请了两天假之后重新回到学校，整个人已经看不出任何异常，中午吃饭后，她在便利店见到周北屿。 “你这两天怎么请假了？”两人在货架后头碰上，今昭低头拿起一瓶酸奶，细细挑选了片刻，一抬头就看到周北屿出现在身前。 他黑眸紧紧盯着她，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端倪。 这几天，今昭回复消息的速度很慢，她抽着学校休息空隙给他回复，到家之后的时间，就销声匿迹。 “我有点事情。”她站起身，笑了笑，缓缓思考几秒，给他回。 “盛风不是要离开了，这几天在他那边，聚了下。” “那你这两天的课跟的上吗？”周北屿皱眉，担忧询问。这个时候，他还在担心她的学习。 今昭心头蓦然酸涩，说不清是为谁。 “跟得上，你别担心我啦。”今昭点点道，反而认真望着他，“你要赶紧把自己成绩提上来，马上高三了。” “这次只是意外。”周北屿眉头依然紧锁，顿了下，简单同她解释，“我这段时间状态有点乱，会调整过来，你不用担心我。” 他知道，他的成绩才是一切，只有交出满意的分数，才能在学校老师以及家里获得有限的自由。 今昭就在他想要的自由里。 所以无论如何，他下次都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想到这里，周北屿忍不住注视着面前的人，轻声郑重，再一次重复。 “相信我，好吗？” 今天已经是周四。今昭握着酸奶从便利店结账出来，同周北屿慢慢散步，穿过小花园，回教室。 她给他展示自己这几天的成果，拿出手机滑动着页面，都是各式各样的海边景致。 “我这两天都在做攻略，看了好多地方，最想去的是这里——”今昭给他打开一座小岛。 “南风岛。” “周六晚上刚好有篝火晚会，海边烟花，我们看完，住一晚，坐第二天早上的火车回来，怎么样？”她抬头笑盈盈看着他，周北屿被那抹笑晃了下神，很快不自然垂下眼，点头。 “好。”他声音莫名温柔。 “都可以，我随你。” “那就这么说定啦！” “我待会就去把票都买好。”今昭最后笑意明媚，抬手同他击掌。 “周北屿，周六早上八点火车站，不见不散。” 作者有话说： 小周不知情，后面会写 第44章 一周转眼即逝,还没仔细感受，又走到了尾声。 周五放学，今昭把桌子里东西都仔仔细细收拾好,装进书包,拉上拉链。 这些天放学回家，已经陆续拿了一些，现在还剩下的只有水杯书本必用的一些东西。 刚好装满一个书包带走。 旁边许明月看到她把自己桌子收拾的这么干净，面露困惑，不由问，“昭昭,你怎么把东西都拿回去了？” 高二早晚自习以来，大家回家基本都只带几本作业,座位上垒着一叠叠的书,筑成了高墙,如今只剩今昭桌面干干净净，一点杂物不留。 “我觉得书都放在这里不如拿回去认真看两天，说不定会有其他进展。”今昭神情如常同她说。 前一天，她特意请许明月到外面吃饭,挑的附近味道最好的一家餐馆,今昭骗她说是家里生活费给的多,她没有做其他想法,只是回来之后挽着她的手,一个劲夸那家店菜好吃。 今昭在学校两年,对班里同学没有太多感情,唯一的朋友只有许明月,她不擅长告别,也讨厌分别的场景,比起前者，今昭更想悄无声息的离开。 许明月一如既往单纯，没有想太多，只是脸上闪过一丝钦佩。 “昭昭，你现在真的好用功啊。” 教室里依旧吵闹，两人收拾好书包往外走去，经过教室门口时，今昭不由站定，往后看了眼。 夕阳穿过窗户，后排男生勾结搭背抛着篮球离开，值日生在擦黑板，前面女生低头整理书，有人在教室里走动穿梭。 往日里最常见到的画面，定格在她脑中的最后的一幕。 今昭转过头，在走廊前看到了赵明冉，他不知何时过来的，背着手站在教室门边不远处，对她轻轻一颔首。 “今昭，不要忘记学习。” 今昭点头，鼻间莫名酸了下。 “我会的。”她停顿片刻，对他郑重出声。 “赵老师再见。” 两人在这里告别，今昭和许明月背着书包下楼，走过无数遍的这条路，熟悉得连每棵树的种类都没有变过。 前往校门口的路上，今昭放慢了脚步，仔细感受了一下学校里最后的风景。 空气中有淡淡茉莉花香，樟树摇晃着叶子，远处球场传来喧闹声，日落依旧很美。 许明月仍然在同她说着这些天细碎的小事情，她偶尔搭几句话，在她提到下一次出去某个地方逛街打卡时，突然没了声音。 这条路走得再慢，依然到了校门处，两人回家的方向不一致，要在这里分别，今昭看着许明月，她同以往一样笑着同她挥挥手。 “昭昭，那我先回去啦。” “明月。”今昭最后还是叫住她，许明月不明所以回头望过来，她注视着那双眼睛，认真叮嘱道。 “如果以后有人欺负你，就找老师，或者江照辉也行。平时在班里多交点朋友，坐在前排的那几个女生都挺不错。然后，胆子大点，相信自己，你很好。”今昭微笑着同她说，过了须臾，许明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愣愣张唇叫她。 “昭昭...” “好了，你回去吧，我也要回家了。”今昭站在原地，同她挥了挥手。 “一路平安。” 今昭说完，背着书包转身离开。回家的那辆公交车很快来了，今昭坐上去，从窗户玻璃打量着外面。 这座城市沉浸在夕阳中，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钢筋水泥构成的大厦陌生又熟悉，或许，这里早已没有了属于她的留恋。 仅剩的，仅剩的，只有一个刻在心目中的少年。 闹钟定的是早上六点半。 但今昭没等闹钟响就提前醒了，她开始收拾东西。 房子里已经基本空了，这么些年，属于她的个人物品不过两个箱子，今昭没有打包寄走，捐给了旧物回收站。 所有物品最后打包成了一个行李箱，除了衣物之外，还有她为这次出游准备的各种物品。 遮阳帽、防晒霜、还有各种的小零食。 她看起来真像是一个准备快乐出游的少女。 七点多，今昭就已经全部弄好出门，家里煤气电闸水阀全部关闭，门窗检查没有遗漏，物业那边也早已交代，今昭轻轻锁上门，回望了一眼，拎着箱子离开。 从翡翠山湖到火车站车程是半小时，今昭抵达时，距离八点还有一段时间，候票大厅人很多，今昭却依然一眼看到了周北屿。 他坐在最外面的椅子上，穿着黑色上衣和牛仔裤，整个人白净的过分，在人群里无比显眼。 他在闭目休息，睫毛又长又密盖下来，散乱的刘海下，眉秀挺的过分，引得周围好几个女生都偷偷打量过来。 今昭拉着箱子过去，在他面前站定，没两秒，他仿佛感知到什么，睁开眼睛。 一对上今昭的眼睛，他就不由自主地笑，坐直身子，出声问，“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你不也是？”今昭站在他面前，偏头可爱问。 “我习惯早起。”他说着，顺便伸手来拉她箱子，然后下一秒，反应过来诧异道，“你怎么带了这么大一个箱子？” 今昭视线落到旁边，看到他随身携带的那个黑色背包，想了下借口，“女孩子嘛，东西很多的。” “噢。”他没有怀疑，拉起她箱子放到身侧座位旁，顺势让她坐下。 “还有多久检票呢？”今昭看了眼时间，他们买的是八点半的票，时间好像没有差太远。 “一般是发车前半个小时。”周北屿说，转头看她，“还有十几分钟，你要不要先睡会。” “不要了。”总共就这么多的时间，她舍不得睡觉。 今昭托腮，认真看着他，“你睡吧，我看着你睡。” “.........”周北屿又往前坐直几分身体。 “我也不睡。”他看向前方，车站里面的早餐店。 “你是不是还没吃东西，我去给你买一点。” 没一会，周北屿拎回来两个袋子，包子和牛奶，还冒着热气。 两人坐在晨间拥挤的候车长椅上吃早餐，光束穿过大厅，金色明亮，提着包的旅人脸色疲惫匆忙进站，候车厅里人间百态，新一天的日出照常升起，依旧充满希望。 吃完没等多久，他们那趟列车也响起了进站播报声，周北屿拎着她行李箱起来，两人随着人流，慢慢检票上车。 南风岛是一座属于偏远沿海城市的小岛，今昭买的高铁票，要经历过五个多小时的等待，才能抵达。 车上人不多不少，每个位置都几乎坐满，过道上留出了空间。列车正式启动之后，整个车厢安静沉闷。 大家都在睡觉、玩手机、看剧...声音调的极小，还有些戴着耳机。 今昭是第一次出远门，对一切充满新奇，她挑的是窗户边的位子，从列车出发后，就趴在玻璃上睁大眼睛看着。 高楼林立的城市消失，外面风景变成了快速后退的村庄、农田、还有长长的河流和拱桥。 一切都是新奇未曾见过的景象。 今昭看得津津有味，直到车子开了一段，开始过隧道，耳边轰隆隆响，漆黑覆盖下来。 今昭终于收起心神，坐正身体。 面前小桌板上，不知何时被剥好了一堆坚果，用盖子整整齐齐装着，周北屿戴着耳机，在看学习视频。 少女的裙摆 第58节 他眼睛注视着屏幕，手指却拿着一颗松子随意剥着，把果仁完整挑出来，搁到旁边盖子上，那堆坚果冒成了尖尖。 感觉到今昭转过来坐直，他随手把那堆坚果往她面前一推，示意。 “是不是有点无聊？吃点东西吧。” 今昭看了看面前这堆剥好的果仁，又抬头看看他，突然眨眨眼出声，“手疼~” “？”周北屿诧异转头看她，目光落在她背在身后的手上，疑惑挑了挑眉。 今昭紧接着仰起脸，嗓音甜甜的，“喂我。” “.........”沉默数秒，周北屿扭回了头。 “正常一点，今昭。” “我哪不正常了？”她无辜噘嘴，还想再逗一下他，不料周北屿突然抬手拎起一颗松子仁，往她唇边递来。 “张嘴。” “.........” 纵使她脸皮再厚，这一刻，也有点招架不住。 更何况，她脸皮一点也不厚。 今昭默了许久，盯着那颗松子仁，终于，最后还是小小张开了唇。他把那颗果仁塞了进来。 唔。 嘴唇不可避免碰到了他的手指，触感微热。今昭心扑通跳了两下，脸也不受控制热了起来。 接下来的全程她格外安静，安分地吃着面前剥好的松子仁没敢发出一丝声音，直到周北屿看完一整个视频，似乎累了，随手拧开边上一瓶水。 他仰头喝了两口，想起什么，转过脸问她，“渴吗？” 今昭点了点头，周北屿拿起另外一瓶水拧开递给她，在她正准备伸手接过时，又突然问了句。 “手好点了吗？要不要我喂你？” “.........” 今昭磨了磨牙，抬头撞进他藏满笑意的眸子里，忽然恶狠狠一笑。 “好啊。”嗓音却是越发的温柔可爱，脸上笑容明媚，漂亮的眼睛轻弯。 “那你喂我吧。” 这次沉默的人换成了周北屿，对峙半晌之后，最终还是他败下阵来。 周北屿把那瓶水搁在她面前，挠挠鼻子，声音轻轻的。 “算了，你还是自己喝吧。” “哼。” 五个小时的车程，过得飞快。今昭后面还是没忍住，靠在他肩上小睡了一会，列车到站，是被周北屿叫醒的。 “我们要到了。”耳边耐心动听的嗓音，不厌其烦叫了几次，今昭迷迷糊糊恢复意识，感觉有人在睡梦中摸了摸她的头。 “怎么还在睡。” “昭昭...” 她再度用力闭上眼睛，宁愿沉浸在这梦里，不再醒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一章 第45章 这座海边小城并不发达,只是旅游业盛行，现在还没到旺期，一出站,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房子和人群。 私家车师傅在远处招揽着客人,路边举着广告牌的旅游团，还有一些住宿吃饭的生意。 两人避开周围的热情推销，径直穿过台阶走到马路边，等待出租车。 今昭提前在网上定了一家海边民宿，路程二十分钟。 到那边正好中午，老板很热情下来帮他们拎行李,带到房间。 民宿离海边很近，两间房窗户都是正对大海,一推开门,海风拂面而来,浪声滚滚，细听还能隐约听到远方传来海鸥的叫声。 “钥匙给你们，吃饭附近有很多海鲜店，海边景点就在前面,除了游乐设施外都是不需要门票的。”老板热心给他们介绍,房间门口都摆着攻略图,贴心细致。 “谢谢老板。” 待他走后,今昭和周北屿面面相觑,两人拖着行李站在门口,还是今昭先开口。 “我睡这间...？”她指的是靠走廊内那间房,周北屿没有任何意见,点头。 “好,我睡这里。”他伸手示意面前房间,两间房是并排相邻的，中间只隔了一堵墙壁。 他们各自拿着东西进去，稍作整理，一起出去吃午饭。 就像民宿老板说的，出去靠海有一排的小餐馆，外头都放着水箱，各种海鲜随意搁在里头，海鱼在水里游动，笨重温厚，螃蟹龙虾张牙舞爪，还有数不清的贝类海螺。 大部分都是没有吃过的种类。 今昭拉着周北屿站在水箱前，挑选了几种常见的海鲜，又选了一些从未吃过的，好奇尝试，老板在旁边拿着框，当场把他们挑中的海鲜抓进去。 店里人也不少，大厅还有空位，值得惊喜的是，外面还有条露天长廊，旁边就是海水。 他们两个走过去时，正好有桌人离开，今昭赶紧过去占好位置，恰巧一阵海风吹来，她靠在椅子上惬意闭上眼睛。 “今天天气好好。” 风和日丽，天空晴朗，好像风雨过后的短暂美好。 “海边的云好蓝。”周北屿坐在她对面，眺望着远处，今昭顺着他目光往前望，突然在海天一线处，看到了一座小小的红白相间的灯塔，在一座岛屿上。 “周北屿，你看。”她伸手兴奋指过去，“那里有座小岛。” “和你一样。” “嗯？”周北屿诧异抬眸。 今昭认真看着他说：“屿，小岛。” “我的小岛。” 那句话太过自然，紧接着后面说出来，今昭一愣，周北屿更是微怔，不自觉细品了片刻，神情越发的奇怪。 空气陷入不知名的安静，周北屿最终还是转头，看向别处，声音很轻。 “嗯，你的小岛。” 海鲜终于上上来，用大白瓷盘盛着，鲜香扑鼻，氛围莫名被打破，今昭状似迫不及待拆开筷子，招呼道，“快点吃，看起来味道好好哦。” 方才的话题被轻轻揭过，周北屿拿起筷子，听她的话夹向盘中，平静如常。 吃过饭，海滩正在一侧，适合饭后散步消食。六月的沿海城市早已热了起来，经过的行人都是t恤热裤、泳衣长裙，毫不避讳的露出胳膊和腿，就连小孩都挥舞着圆滚滚的四肢，穿着清凉，趴在沙滩上堆城堡。 今昭依然是衬衫牛仔裤，袖子卷起来，白细手肘露在外面。 两人沿着海岸线慢慢散着步，他们都没有穿拖鞋出来，只能沿着外面走着，欣赏四周景色，鞋底摩擦着沙子，偶尔有几颗顺着风跑进了帆布鞋里。 把周边逛完了一圈，接近傍晚，远处沙滩前，有人开始搭建舞台，夜晚的篝火晚会即将开始。 两人回到民宿，进房间时站在门口，脱下鞋一抖，抖出了一兜的沙子。 今昭和周北屿对视，不约而同笑出来。 “忘记穿拖鞋出去了，失策。” “现在换还来得及。”周北屿说，“刚好可以玩一下水。” 他们没有约好什么时候一起出去，周北屿换了短裤和拖鞋，就差不多收拾好，靠在走廊上，安静等待着今昭出来。 他没有催促她，只是拿着手机专注刷题，直到听到一声门响，他抬起头。 门内的人仿佛换了一个模样，短上衣，百褶裙，腰线细瘦，底下一双腿修长笔直，白得晃眼，像是久不见阳光的那种白，在漂亮的裙摆下，让人不敢直视。 面前的少女，仿佛一瞬间换了个人，突然亭亭玉立站在他面前，如同花骨朵褪去了层层包裹，终于无拘无束肆意绽放。 周北屿恍然发现，他好像是第一次看见今昭穿裙子，这么久以来，她从来都是长袖长裤，哪怕是炎炎夏日，女生都换上夏季裙装时，她也一贯的校服长裤。 大家都以为她特立独行，周北屿也未曾察觉，直到今天，她穿着裙子出现在他面前。 他眼睛仿佛被烫到，只短暂一眼便即刻移开，心脏跳动失控。 “好了吗？走吧。”他没有问，只是避开眼含糊出声，一道身影落在他面前，悄然靠近，周北屿终于抬起头看她。 女孩安静站在他跟前，像是一朵盛开的百合。 她背着手，朝他抿唇笑，“好看吗？” 周北屿目光落在她身上，停住几秒，神情不自然顿了顿。 “很好看。” 三个字咬字很重，少年嗓音清朗，尾音莫名温柔。 日暮时分，外面人多了起来，即将夜晚。 穿过海边繁华街道，今昭穿着漂亮的裙子，靠在他身侧，手中紧攥住他的衣角。 “周北屿，你要牢牢地牵住我哦。” 赤脚踩上沙滩，海水冲刷着小腿，伴随着湿凉海风，天际墨蓝，隐约可见天边挂着的几颗小星子。 每一阵海浪的袭来，都会引起人群中的几声惊呼，今昭也不例外，手里拎着凉鞋，玩得不亦乐乎。 他们沿着这片纯洁沙滩，一路捡贝壳，走向了无人的礁石区，耳边只剩下浪潮，远处灯塔亮了起来，在海面上透出一束笔直光线，指引着船只返航。 今昭停下动作，站直了身子望向那一处，眼神恍惚，突然出声。 “周北屿，你看灯塔亮了。” “看见了。”他同她的目光一起望去，暮色降临，海水和天空混成了一样的深蓝色调，模模糊糊油画般的质感，一束光亮无比清晰刺破朦胧，在那里屹立不动等待着散落远处的船舶归航。 “如果有一天我迷路了。”今昭转头，安静望着他，“你也会亮起一座灯塔，为我指引方向吗？” 少女的裙摆 第59节 时间缄默不语，夜晚安静降临，海浪拍打着礁石，灯塔无声屹立。 周北屿漆黑眼眸注视着她，在暮色笼罩中分辨不清楚，许久，他嗓音微沉，无端郑重。 “只要你想，我一直都在。” “砰——” 一朵烟花从地面冲上夜空，绽放出五彩斑斓的星火，远处顷刻沸腾，人群欢呼，乐队鼓声宛如一声震响，打开了音乐的浪潮。 沙滩上亮起巨大篝火，明黄色火焰映亮黑夜，晚会正式开始，海边狂欢。 “篝火晚会开始了。” 今昭抓起周北屿的手，奔跑在沙滩上，画面如同沉浸在相机的墨蓝滤镜中，海边的两道身影手拉手，一前一后，男孩和女孩沿着光的方向，奋力奔跑。 这个夜晚，彻底狂欢，人们围着篝火欢呼舞蹈，啤酒泡沫四射，情侣肆无忌惮接吻。 乐队在台上表演，主唱声嘶力竭唱着“再见再见再见...一万遍，如果永远都不再见——” 他们没有等到散场。 人太多了，今昭和周北屿提前从海滩上离开，旁边是条热闹繁华的商业街，到了夜晚，顶上亮起无数盏小灯泡，宛如明亮星星。 集市上什么都有，椰子、水果捞、冰沙、卷粉...数不胜数的小吃和商品，今昭今天一整晚都很开心，精力充沛到像是用不完，每样都忍不住买来尝尝。 她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一不注意，就会松开他衣角，驻足停留在不知名的摊前。 这条街人流涌动，周北屿时不时就要转头看她，两人沿街慢慢逛着，忽然，他的视线被前方的一个小摊吸引。 那是一个可以刻字的手串摊，玻璃珠上可以刻上姓名，用红绳穿起来，就变成了手链，摊前站着好几对情侣在等候。 周北屿被吸引注意力，仔细看了几眼，正准备回头叫她时，突然发现自己身旁空空。 今昭不知何时离开，不见了身影。 热闹街道，人声鼎沸，周北屿眉眼间染上了焦急，目光不由自主在四处搜寻，掩不住慌乱。 他大脑空白，不知所措，一瞬间忘记了通讯工具，正准备叫她的名字。 “周北屿——” 身后突然有人叫他，熟悉的一道温软嗓音，周北屿猝然回头，在不远处看到了今昭。灯火阑珊，海风微凉，她站在人群中穿着漂亮的百褶裙对他笑。 “你在找我吗？”在他微愣的目光中，今昭一步步朝他走来，手上还拿着一串烧烤，冲他晃了晃。 “我去买这个啦。” “不要再乱走。”周北屿回神，拉下她的手，紧握在手心。之后的一路，他都没有松开，牵着她的手腕，一直往前走。 他最终还是没有买那串手链。 两人回到民宿，已经是很晚，接近十二点。 沙滩上的热闹渐渐平息，灯火一盏盏熄灭，夜晚归于夜晚。 他们在门口分别，互道了晚安，周北屿叮嘱她好好休息，今昭点头。 她独自回到无人的房间，一面落地镜前，映出她的身影，里头的人穿着好看的裙子，双腿毫无顾忌露出来，窈窕青春，明媚少女。 她终于，见到了自己穿裙子的模样。 今昭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脸颊湿润，有眼泪一颗颗滑落，终于她委屈低下头，伸手小心翼翼抚了抚自己的裙摆。 今昭洗完澡出来，换上了睡衣，短袖短裤，舒适贴身。 已经是凌晨，外面彻底安静，高铁票是早上十点的，差不多是天一亮，就要马上离开。 夜晚寂静得仿佛要吞噬一切，今昭完全睡不着，打开冰箱拎了一罐啤酒出来，到阳台上，盘腿坐在藤椅间，独自对着月亮，抬手打开了易拉罐。 清脆一声响，在夜里格外清晰，她仰头喝了口，皱起眉，依然无法习惯这种味道。 今昭手中握着啤酒，却低垂着头，仍然一口口灌着。 “你怎么还不睡？”突然，隔壁一道声音响起，在这夜里微凉，带着一丝质问，今昭身体僵了僵，才想起来，两人阳台是连通的。 她本能要把手里罐子往后藏，动作前一刻，又忽然改变方向，抬手冲他晃了下。 “周北屿，要一起看月亮吗？” 两张藤椅并排在一起，桌上易拉罐变成两瓶，前一刻，男生身手矫健从对面翻过来，今昭吓一跳。 “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周北屿淡声问，侧过脸，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容逃避。 “睡不着啊。”今昭低头轻声说，“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睡觉岂不是太可惜了。” 她想到什么，转头看向他，眼里又恢复了神采，“周北屿，我们在这里等日出吧！” 今昭说完，立刻拿出手机查日出时间，“明天是五点钟日出，大概...还有四个多小时！” 她抬起脸看向周北屿，掩不住欣喜，“好快。” 周北屿举起易拉罐，往唇边抵了口，微不可察移开视线，“那你明天有精神吗？” “当然。”今昭点头，拉长声音，“海边一刻——” “值千金。” 两人就着月色喝啤酒，安静也适意，在海浪声中，偶尔小声说着话。今昭整个人窝进了椅子里，脸靠在椅背上，明显有点醉了。 “周北屿，我今天好开心的。” “谢谢你。”她手搭在膝盖上，望着天边的月亮，自言自语呢喃。 “其实我一直有个梦想，想在很多人的地方，穿一次裙子。” “今天终于实现了。” “穿裙子真的好开心啊，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 她嘴里一直重复着开心，然而眼睛怔怔出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忧伤，周北屿在月光下，隐隐看到了她眼角的一抹晶莹。 他怔愣住了，忍不住倾身过去靠近，指尖触碰到她眼角，细腻温热传来的同时，还伴随着浅浅的湿润。 “你突然靠我这么近干什么？”以为旁边醉后安静的女孩突然软糯出声，隐约带了点鼻音，凶巴巴质问。 周北屿察觉到两人距离不适，他很快直起身子，垂眸看她。 “哭什么？” “我没哭。”她抱着膝盖，倔强认真纠正。 “所以，为什么不穿裙子。”周北屿迟疑后，还是问出来，今昭却突然沉默了，许久，她摇了摇头。 “不能告诉你。” 她终究没有醉得那么彻底。 今昭拎起啤酒罐再度用力喝了口，苦涩入喉，难受得她要掉眼泪。这个夜晚，最后残留的记忆，是啤酒混合着夜风，月光落在安静的海面，身旁一直有周北屿。 今昭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稳，她靠在椅子上，说了很多话，又哭又笑，又好像做了很多其他的事情，最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悄无声息睡了过去。 再后来，记忆一片空白。 醒时外面天光大亮，她躺在民宿房间的床上，阳台空无一人，只有垃圾桶里的空易拉罐提醒着昨夜不是梦境。 今昭看了眼床头钟表，九点十分，距离他们分别，还有不到六个小时。 作者有话说： 我、今天、支棱起来了！！！（重新抬头做人， 第46章 在房间,今昭整理完毕出门，刚好看到周北屿提着早餐从外面回来。 火红的太阳已经在海平面升起，早晨日光笼罩,微热裹挟着凉风。两人坐在阳台上,吃着他从外面打包回来的蛤蜊煎和海鲜粥。 明明时间已经很紧张，距离发车不到一小时，中间还有二十分钟路程。 两人依旧并肩坐在房间外阳台上，吃完这顿早餐。 “昨天我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今昭手里捧着粥，一口口喝着，面朝大海问他。 海鸥低低在海面上盘旋,有船只停留，远处岛屿犹如小山,孤寂挺立。 “你不记得了？”闻言,周北屿转过头,眼神有几分奇异。 今昭怔了下，难受皱眉，努力回忆。 “醒来大脑一片空白，完全记不清了,我好像说了很多话,还有...”她依稀回想起男生夜里的体温和近在咫尺的肌肤,她似乎...后来喝多了靠在他怀里,不知道还有没有做其他出格的事情。 记忆中只有几个残余的片段。 今昭因此不由抬头,审视打量着他,想从周北屿的神色中看出端倪。 “我后来有发酒疯吗？”她谨慎问。周北屿扭过脸,手里拿着粥碗喝了口,目视着前方海平面。 “没有。”他声音清冽如常答。 “你喝多就睡着了。” 今昭若有所思点点头,她本想问“那是你把我放到床上去的吗”,想想又作罢。 只有他们两个人，除了他又会有谁。 气氛一时安静，时间快来不及，到后面，今昭还是不自觉加快了动作。 早餐垃圾收拾好，两人提着行李出门，周北屿只有个背包，几乎不用整理，今昭行李箱也在先前打包好了。 下楼坐车，一路往高铁站开去，车子另一边就是海，他们并排坐在后座，轻透明亮的阳光一道道从身上划过，从窗户外看去，就是蔚蓝色的无垠海面。 像极了电影镜头里离别的那一幕。 “周北屿，时间会不会来不及？”只有半个小时，即便是不堵车一路顺畅，到那边也仅有不到十分钟的检票入站时间。 “我们赶不上那趟高铁了怎么办？”她转头看他，出声问。 “那就改签。”周北屿眼睫低垂，望过来，目光很静。 “我们等下一趟。” 可惜的是，他们并没有迟到错过那趟列车。 少女的裙摆 第60节 那天的路况出奇的顺利，一路畅通无阻到高铁站门口，小城市车站设施简单，过完安检就可以直接验票进去，到达闸口时，刚好是最后五分钟。 工作人员催促他们动作快点，周北屿拖着她的箱子，两人穿过通道乘坐电梯抵达站台，列车早已静静在轨道上等候，他们上去后一秒，车门关闭。 两人在狭窄走道上对视，气喘吁吁突然一笑，周北屿低声说，“赶上了。” “嗯。”今昭脸上笑容渐渐收起，只剩下很浅一抹弧度，像自嘲。 “命中注定。” 五个小时，车上的时间如同窗外飞快倒退的风景，迅速流逝。 周北屿上来没多久，就睡着了。 他眼底有淡淡乌青，不知道昨晚几点睡的，但应该是没睡好，陪她喝了一夜酒，后来还照顾她。 同她的睡姿不同，周北屿睡觉的时候很安分，头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合着眼，秀气长睫毛盖下来，安静温顺。 今昭静静盯着他的睡颜，看了许久，久到视线舍不得挪开，仿佛是要久久记住这一刻。 她还是没忍住，打开相机，调成静音模式，对着这一幕小心偷拍了一张。 男生睡着的脸定格在了她的相机里，好看得犯规，毫不设防的模样，像极了女友视角。 今昭自己默默看着，脸不知不觉浮起热意，她赶紧锁上屏幕，把这张照片藏了起来。 车程过半，周北屿醒来了，他问她饿不饿，包里准备了泡面，今昭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 她坐在座椅上，看着男生拿着两桶面穿过车厢，到热水间打水，再两只手举着面朝她走来。 熟悉的香味充斥空气，小桌板打开，两人埋头吃着，在列车轰隆隆穿过田野的配乐中，形成了难以忘却的味道。 今昭始终记得，那天周北屿泡的是红烧牛肉面，香味过分浓郁，久久氤氲在周围。 广播响起站点通知，旅客们开始收拾行李，车子到站前一刻，今昭对周北屿说，“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待会不顺路，我们分头打车回去。” “不要紧。”周北屿从架子上拿下她的行李，一如往常说，“我送你回家。” 出站到了外头，两人站在出口处打车，他手里拉着她的行李箱，惯例要送她。今昭没有再拒绝，安静站在一旁，等了会，一辆出租车终于过来。 周北屿打开后座门让她上去，自己把她箱子放到后备车箱，随着他坐进来，门一声关合。 车子无声行驶在路上，穿梭着这座城市，往她家的方向返程。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雨来，早上在岛上还是风和日丽，一下高铁踏入鹤鸣市，天色就一片阴沉，在半路上，下起了小雨。 “带伞了吗？”周北屿在旁边关怀问声。今昭摇摇头，随后，他拉开了自己的背包，从里头拿出了一把黑色雨伞。 “拿着，待会下车的时候撑。” 今昭没动，在昏暗光线中抬起眼，“那你呢？” “我家离得近，况且，我可以淋雨。”他注视着她，声音平和却不容拒绝，“你身体太差了，万一感冒了很麻烦。” 今昭只能接过。 这段路程很短暂，感觉转眼间，已经到了目的地。 周北屿下车帮她拿行李，箱子放到她手边，翡翠山湖的梧桐树依然翠绿，别墅区安静得死寂。 两人面对面站着，周北屿把手中撑着的雨伞递给她，抬眸看了眼她身后的房子，示意。 “快进去吧。待会雨下大了。” 今昭撑伞望着他：“你先上车。” 一把黑色伞面盖住两个人，雨水敲打在耳边，周北屿转头走进了细雨里，又很快重新打开车门上去。 他降下车窗，冲她道，“快进去，别淋到雨了。” “好。”今昭点头，对他努力扬起一个笑容，“周北屿，再见。” 车子驶离，雨水四溅，今昭一直撑伞站在原地，直到那辆车子消失在了视线。 她重新拎起行李箱，拦了辆车，对师傅报目的地。 “高铁站。” 下午四点钟的票。 她即将前往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 今昭在路上，泪水汹涌而下，如同窗外突然猛烈击打着玻璃的大雨，她紧紧攥住手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脑中反复播放着周北屿最后转身看她的那个眼神。 少年眼眸一如既往干净赤诚，白皙的面孔隔着雨雾，清冷温柔。 他以为只是一次平常又短暂的分别。 今昭抖着手，在车里编辑短信，设置好定时发送，然后用力按下关机键。 她掌心无意识握紧手机，视线模糊，怔怔望着前方。 意外相交的两条直线，终于回到正轨。 大雨依旧，一辆车子飞快载着人驶离，列车自下方呼啸而过，冲向远方，城市被抛在身后，越来越远。 - 周北屿是傍晚察觉到不对劲的，发给今昭的消息，石沉大海，打她电话也是关机。 他从书桌前抬头，看向窗外，阴雨气候，天黑得很快，五六点钟已经隐隐入夜，周遭景物变得昏暗不清。 他还是按捺不住起身，拉开门那一刻，厨房的人察觉，方琴转过头看来，皱起眉。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几乎是质问的语气，两人之间的气氛立刻剑拔弩张。自从他上次考试失利之后，方琴态度就变成了这样，对他的一言一行严苛关注，时不时还要推开他房间门进来，看他有没有在认真学习。 周北屿无声沉默反抗，就比如这次的出行，他走后才告诉方琴，一天一夜，没有接她任何电话。 下午推开家门，她静坐在客厅沙发上，破天荒什么都没说，只淡淡一句，“回来了。” 两人的关系从未有过的紧张，勉强维系着表面的平和。周北屿蹲下身换鞋，轻淡随意的语气。 “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去哪里？！”果不其然，方琴质问，解开围裙走过来，紧盯着他。 周北屿不躲不避望着她的眼睛，咬字很慢，“同学那里。” “不准去。”她不由分说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力道透过卫衣陷入肉中，周北屿抬臂挣脱她，拉开门。 “晚上会回来。” 他出门快步下楼，无视着身后传来的叫声，脚下越来越快，到楼底下后，突然小跑起来。 雨还在下，甚至有整夜不停歇的架势，周北屿在路边拦了辆车，匆匆报出了翡翠山湖的地址。他忘记带伞，整个人被雨水淋得湿漉漉，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发动车子。 别墅区沉浸在夜里，越发幽暗，悄无声息，如同一座无人的空岛。 周北屿直直往今昭家走去。雨中少年愈发狼狈，一路小跑着，依旧无法避免浑身湿透的命运。 他被拦在了保安处，报出的门号，提示无人接听，周北屿趴在窗户口，大声对他说。 “那里面是我的朋友，她一个人住，手机也无法接通，我担心她出什么事情，麻烦帮我查一下。”往日骄傲的少年，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求人，保安听完，在电脑上查阅着信息。 片刻，他犹豫道，“这个房主，好像出远门了...上面显示短期内不会回来，房子交给我们物业维护了。” 他转头看向外面那个湿漉漉的少年，他黑眸中的光好像一瞬间尽数熄灭。周北屿缓缓松开手直起身体，脸上无比错愕。 “你确定...没有看错？”须臾，他缓慢再度确认。保安点点头，看向他此刻的狼狈，有几分不忍劝道。 “里面没人，你还是快点回去吧，下这么大雨，我们也不能放你进去。” “知道了...” 周北屿喉咙滚动，眼角已经绯红，死死紧盯着某一处的方向，突然转身。 他打车直接往网吧赶去，身侧衣服内的手机却疯狂震动起来，上面显示的是一串陌生号码，周北屿接通后，里头传来楼上方婶焦急的声音。 “小屿！你妈妈刚才在楼下摔倒了！现在动不了，你赶紧回来看看——” 他深呼吸，用力闭了闭眼，让前头司机调转方向。 回到家，一切动静已经平息。 方琴的身体没有大问题，脚只是轻微扭伤，正坐在沙发上休息，方婶见到他寒暄叮嘱了几声后离开。 周北屿浑身湿透站在她面前，内心深处涌起巨大的无力感，无形的空气挤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方琴是为了追他下楼摔倒的，虽然不严重，但手肘处仍然有几处擦伤。 她自己上药很不方便，扭着手臂姿势勉强，周北屿沉默蹲下，从她手中接过棉签。 处理好之后，他起身，安静回房。 窗外重新亮起来，是新的周一，周北屿到学校时，有几分恍惚，忽然有种昨天的一切都是噩梦的错觉，踏进这道校门后，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会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然而早自习后，周北屿等到的是今昭转学的消息。 上午十点，周北屿走出教师办公室，大脑空白，手机嗡一声震动，进来新的短信。 来自那个熟悉的人名，此刻那两个字，更像是他凭空生出的幻觉。 ——发件人：今昭。 【周北屿，祝你前程似锦，一路坦途。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周北屿眼眶一瞬间发热，疯了似的拨号过去，关机、关机、关机，熟悉的机械女声一遍遍提醒着他。周北屿打开社交软件，一个个给她发消息，上面显示鲜红的感叹号，她把他所有号码删除了。 周北屿死死咬紧后槽牙，手背浮起青筋，他身体僵立在那，紧握着手机，用力睁眼盯着上面那条短信。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拔足，冲下楼，期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同班男同学，他大声诧异叫着，“周北屿！要上课你去哪里——” 那道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 周北屿出了校门，直接打车去了盛风的网吧，这个点，店里根本没开门。男生站在那道破旧卷闸门前，疯狂拍着，铁门噼啪声格外刺耳，没一会，门唰的就从里头被拉开。 看到是他，盛风眼神不着痕迹轻顿，扬了下脸不耐询问，“有事吗？” 周北屿握紧拳头，红着眼质问，“她去哪里了？” 早晨阳光打在周围，灰尘上下浮动，盛风定定看他许久，冲外头扬了下示意。 “出去说。” 少女的裙摆 第61节 网吧前的空地，凹凸不平，周北屿眼睛看到了网吧外的转让信息，瞳孔一缩。 “你也要走了？” “昂。”盛风应了声，随后很快解释，“你放心，我们两个一左一右，完全两个方向。” 周北屿眼神询问投向他，盛风蹲在地上，掏出烟盒往地上一敲，口吻平静，“你不用问我她去哪，她既然走了就说明已经作出决定。” “凭什么？”周北屿一字一顿质问，“凭什么她自己一个人作出决定。” 盛风嗤笑一声，抬头，“你不知道吗？” 他一抬下巴，“去问问你们学校老师和你那个妈啊。” “她打了今昭一巴掌你知不知道？” 随着盛风话语落地，周北屿脸上神情一寸寸僵住，仿佛是无法呼吸，许久后，他胸腔起伏，用力喘了口气。 “什么时候的事？”他问出声，喉咙已经堵塞，用力偏过头，眼中有晶莹一闪而过。 周北屿反复回想了这几天的细节，不等盛风回答，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大概就是，她发消息想要和他去海边的那个夜晚。 周北屿当时觉得突然，只当她心血来潮，却没有多想，答应下来。 酸涩如同潮水上涌，苦得他眼泪要掉下来，周北屿死死克制住情绪，绷紧脸，脖子上的筋脉不自觉跳动。 “我不知道...”周北屿再度开口，嗓音颤动，哽咽了下，比起解释更像是喃喃自语。 “她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一句也没有提。 他终于没忍住，低下头，大颗大颗水迹砸下来，洇湿他脚下地面。 盛风蹲在那很久没做声，埋头用力抽了几口烟后，闷声道，“你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就这样断了也挺好的，就当这一切没发生过吧。” 周北屿抬起头，沉默不语，黝黑眸子紧盯着他，重复问了一遍，“她在哪里？” 两人对视，周北屿站在那，身后房子樟树阴影覆盖下来，把他笼罩其中，往日温和冷静的男生，眼里充斥着某种不管不顾的偏执，浑身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赴火决心。 见盛风缄默，周北屿失去了耐心，转身要走。盛风盯着他的背影，突然道。 “你知道她当初为什么主动接近你吗？” 盛风的叙述很简单，三言两语概括，整个过程，周北屿很平静，听完面孔静默站在原地，先前周身涌动燃烧的气焰归于死寂，像是疯狂燃烧之后的虚无，只剩一把灰尘，风轻轻一扬，就没了。 “所以...”他安静垂着眼睫，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波澜，“她只是想做个实验。” “我是她的试验品对吗？” ...... 周北屿回到学校，已经是下午，他看起来分外的狼狈，这种狼狈不是显露在外的，而是由内而外展露出来。 男生的眼里仿佛对所有事物失去了兴趣，眼角残余着微红，神情木然，校服第一次没有穿好，领口衬衫扣子开了几个，凌乱颓废。 早上撞见的那个男同学，刚好是他同桌，见周北屿失魂落魄在座位上坐下，纠结拉扯半响，还是犹豫出声。 “你刚才...是出去找九班那个今昭了吗？” 周北屿猛地抬头，泛红的眼紧盯着他，把男生微微吓一跳，身体往后仰了仰。 “我只是...只是想和你说，之前上周，你妈妈来我们学校了，找不少同学打听过她，不止是我...班里好几个同学都被问过...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男生说话都开始吞吞吐吐，舌头打转，话里信息却已然分明。周北屿一点点收起自己外露的情绪，表面冷静下来。 “什么时候？”他强调道，“哪一天？” 男生想了一会：“好像是...是周一！出成绩那天。” “对，就是那天下午。” “她问了你们什么？”周北屿无声收紧桌底下的手，垂下眉眼。 “就是一些关于你和她的事情...”男生看他脸色，大了点胆子，全部交代。 “问你们平时在学校都干什么，待在一起时间多不多，还有那个女生家在哪边之类...” “你说了？！”他猛然抬起眼，男生被吓到，赶紧解释，“我当然没有，这是人家隐私，更何况我也压根不知道她住在哪边。” “不过...”他又紧接着说，目光往后偷看，“班上应该有其他人知道，他们有没有说我就不知道了。” ...... 四周安静，周北屿没再说话，从听完这些消息到现在，一直坐在座位上，低着脸一言不发。 旁边男同学打量着他，在老师进来之前，终于还是忍不住，大胆好奇问。 “你为什么偏偏喜欢那个女生？”他微皱眉，困惑不解。 “她除了长得漂亮点，还有什么特别的优点吗？” 在一班这群学生看来，长相只是一种先天性外在，成绩才是他们最看重的。自周北屿转学过来，追求他的漂亮女生数不胜数，就连各方面都无比优秀的方靖，在他面前依然碰冷钉子。 唯独九班那个女生，偏偏入了他的眼。 好奇不解的人不止他一个，只有男生刚好借着这个机会，对周北屿问了出来。 周北屿陷入了沉思，眼神迷茫，沉浸到往日的回忆中去。 他没有回答，任凭着男生自顾自等待许久，失望收回视线。 放学后，教室空荡，只剩两个做值日的学生，在弯腰打扫卫生。 周北屿静坐在位子上的身影终于动了，主动接过其中一个同学手中的扫帚，开口，“你先回家，我来吧。” “啊？”男生受宠若惊，“怎么突然帮我...” “想找点事情做。”周北屿低着头答，刘海垂落下来，盖住眉眼，莫名阴霾。对方联想起最近的事情，反应过来，立刻松开手中扫帚。 “好、好的，那就麻烦了。” 两个人背着书包连忙下课了，偌大的教室，只剩周北屿一人，他安静地打扫完整片地方，拎起垃圾桶，下楼。 弄完归位，周北屿去洗手，经过学校花坛前那个洗手台时，脑中突然涌现了一幕记忆。 大概是网球课那天，他们刚跑完八百米，今昭中途在他身边似乎不小心摔倒了，被班里一个男生扶住。 他没有太多关注这件事情，只是结束后，到这里洗手时，看到了站在洗手台前的那个女生。 她独自一人在那里，袖子卷了起来，低着头在水龙头下疯狂冲洗着胳膊，皮肤都被用力擦出了红印子，她却仿佛毫无察觉，依旧执拗重复冲洗着手臂。 太阳底下，她的脸很白，蓝色校服里肩膀瘦弱，苍白的嘴唇抿紧，眼睫低垂，脸上有种破碎般的脆弱。 像是一只溺水的蝴蝶。 一如那天夜里，雨停了，路面潮湿。她在黑暗阴影中，紧紧拽住他的手，眼中仓促露出的神情。 周北屿后来第二天听到学校通报，才知道，她那天是被别人尾随跟踪了。 他莫名记住了她的名字。 今昭。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一点点！这章字数有点多！ 第47章 周北屿很晚的时候才回家。晚自习结束,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他，无论如何,都不容他逃避。 早已天黑,楼道安静，周北屿用钥匙打开门，不出意外看到方琴坐在沙发上。 每一天，无论他回来的多晚，她永远都端坐在客厅等待。 他没有打招呼，低着头换鞋,沉默地往房间走去。 整个房子寂静的可怕，似乎连风声都消失,树叶晃动静止,房间里空气死寂。 周北屿盯着面前作业本,一个个符号公式仿佛变成了虚影，旋转消失，眼前模糊一片。 他完全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学习，难言的悲伤、痛苦、还有愤怒,他无力握紧拳头,手抵在桌上,陷入无止境的放空。 方琴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他坐在书桌前,低着头,眼睛落在别处,在发呆。 “你在想什么？”盘子被搁到桌上,清脆一声撞击,方琴面无表情，不冷不热地质问。 “这个月马上又要考试了，上次掉了十几名，放到高考等于落后几千人，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要再想了，现在首要任务是学习，把成绩提上来。” 周北屿呼吸骤地加重，眉间隐忍皱起，没有做声搭理她。 他连眼神都欠奉，背影冷漠，浑身写满排斥。方琴在原地驻足片刻，还是没忍住，扬起了声音。 “和你说话听到了吗？”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周北屿终于转过身子，眼底冷漠，深处的愤怒被重重压下。 “出去。” 方琴却好像瞬间被刺痛，失去了平日里的自持，突然抬手掀翻了盘子，爆发出来。 里头盛着的水果一股脑滚落在地，她红着眼睛，不可置信质问。 “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每天这样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从小到大连家务活都不让你沾一根手指头，就为了让你好好学习，结果呢，你就是对妈妈的？！”方琴眼泪不受控制涌出来，情绪失控，以往这种时刻，都是以周北屿妥协收尾，然而今天，他不躲不避直视着她的眼睛，破天荒没有服软。 “那你有没有问过，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你想要什么？！！”方琴叫出声，如困兽般在房间里原地打转，流着泪再度逼问，“你想要什么？” 周北屿沉默坐在原地，灯影投下，眼神安静而麻木。这般无形的对抗越发激怒了方琴，两人从未有过这样的对峙，周北屿第一次明确反抗她，如同凭空之间生出反骨。 从小到大，父亲少回家，知道妈妈独自带他不易，周北屿在方琴面前大多是安静而顺从的，而最近，一桩桩事情压下，积攒了多日的怒气终于爆发。 她望着这个不复从前乖巧的儿子，几乎歇斯底里，伸出手指重重指向他。 “你想要每天和那个女生在一起是不是？！” “你成绩变成什么样了自己不清楚吗？！还想天天和她鬼混在一起，人都带到家里来了！要不是你们老师打电话给我，我去查了监控，你还想瞒我多久？！” “我和你说周北屿，在你考上大学之前，我绝对不会允许你们再见面！——” 少女的裙摆 第62节 尖利的声音拉长刺破空气，又在一片寂静中戛然而止，坐在灯下的周北屿终于抬起眼，里头布满血丝，一字一字缓慢强调。 “我成绩变差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次考砸是因为在考试前半个月，我发现了你和爸的离婚证...”他咬字很重，紧盯着她，眼里滑下泪来。 “是因为你、你们，我才考成这样的，和其他人没有关系，你懂了吗？” 方琴脸上愕然，愣愣张着唇，呢喃，“什么...” 她反应过来，仓惶看他，“你都知道了...” “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就是怕影响你学习，所以一直才没有说...”她语无伦次解释，上前几步，想抓住他的手，周北屿躲开，压抑愤怒低低道。 “学习学习学习！学习到底有多重要！”他胡乱抓起桌上作业本试卷一把撕毁，重重扔到地上，绷着下颚抬头往她，一字一句。 “我不学了。” ...... 【他来找过我了，我把当初你接近他的理由告诉他了，好像受刺激挺大，走了】 【估计可能不会再找你了，不出意外的话】 【学校最近也没有什么情况，大家对你转学的事情仅仅有点意外，讨论了两天，过去差不多了，周北屿好像每天也正常去学校上课】后面补充了一句。 【听江照辉那小子说的】 【你在那边怎么样？】 新的陌生房子，新手机，今昭坐在窗台，看着盛风给她发来的大堆消息。 从鹤鸣市过来之后，她就把从前的号码全部换了，所有一切尘封。 【挺好的，在外面租了新房子，我一个人住】 【开始上课了，一切都好，过几天要去集训，可能要收手机】 今昭犹豫片刻，在对话框里敲敲打打，想多问几句，又怕太过越界，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她最后还是一把合起手机，深深吸气，呼吸错乱两拍。 【行吧，好就行，我还想说你在那边实在待不下去不如投奔我，有盛哥在，总会让你吃饱饭】 【好意心领了，没这么惨】今昭想起过来后的一切，沉下眼，缓慢敲字。 【我毕竟是她女儿，在物质方面，不会亏待我，其他的已经不重要】 【我现在不想想那么多，只想最后一年拼尽全力，考个好大学】 ...... 结束和盛风的聊天，今昭关掉手机，依然没动，坐在窗台上。 外面是个晴天，阳光明媚，州市靠海，天空仿佛永远都是澄净蔚蓝，晴朗大于阴雨。 她脑海里忽然出现了很久远的一幕。第一次见到周北屿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天气。 快入夏，鹤鸣市温度阴晴不定，时而燥热，一场雨下来，又突然降温。 今昭周五傍晚，百无聊赖，被盛风叫去唱歌。起初都好，到了末尾，包厢里不请自来了几个男人，其中有个是他们网吧那条街的大哥，道上混的有点势力，不好得罪，没来多久便把注意力放到了她身上，举止油腻还有点手脚不干净。 在他搭讪半天，一次假装拿酒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臂之后，今昭终于无法忍耐，没有看众人脸色，径直起身离开。 身后有骂声，盛风传消息让她直接回家，今昭站在马路边，顶着大太阳，心情糟糕到极点。 周北屿就是那时候出现的。 她口渴得要命，环顾周围一圈找便利店，眼前突然晃过一片白色。 马路对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少年，穿着干净的白t恤和校服裤，耳朵里塞着白色耳机，垂在身侧的手随意拎着一瓶柠檬水，瓶身泛着冷霜凝结的水珠，在烈日下缓缓滑动。 今昭视线从那只白皙骨节修长的手往上移到了他脸上，目光震撼停顿数秒，一直追随着人影消失，才恍然回神收回。 无意间路过的少年，像是一阵风，顷刻驱散了周围的污浊，同方才包厢里那股湿冷黏腻形成鲜明对比。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今昭却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下了一桶清爽的柠檬水，干净微凉的气息席卷而来，关于夏天仿佛就有了具体形象。 烈日、轻风、少年。这似乎才是该有的人间。 今昭当初见他的第一面，就是被惊艳，但也仅此而已。那时候她根本不知道他叫周北屿，是他们学校学生，仅仅是觉得那个男生身上，有种令人轻而易举感受到美好的珍贵气质。 后来再度回想起那天，突然发现所有的一切事情发生都是有征兆的。 她病好起来的缘由，不过是在那个平常的下午，喜欢上了一个人。 她不知道这就是喜欢。 她只是在一次不经意的碰触中，本能的，不会对他产生排斥反应。 在所有关于爱的问题里。 身体是最诚实的答案。 作者有话说： 校园篇正式结束，明天更新都市 今天家里来客人了再加上颈椎==下章争取多写点tt 第48章 2017年,冬。 京市已经下了几场大雪，外面的积雪融了又落，新雪覆旧雪,整日白茫茫一片。 空旷的公寓,冷清安静，今昭从床上起来，拉开窗帘，不出意外看到了外面一片白色，底下道路两旁，环卫工人在勤勤恳恳扫着积雪。 她看了眼手机时间,中午一点。 昨晚又熬夜画稿，结束已经是凌晨,整个城市万籁俱寂,天边启明星微亮。 这几年她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夜里总是难入眠，多梦，睡不安稳，每次都要疲惫到极点,才能勉勉强强睡过去。 起身拉开窗帘的功夫,手机叮的一声,几条新消息涌入,今昭往外头走去,顺手点开软件查阅。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合作方的信息,上面贴心截了地图过来,用箭头还有文字标示。 【弥灯大大,我们公司最近装修,暂时搬到了这里办公,路可能有点难找，你按照上面地图走，找不到可以打我电话tvt】 这是一家游戏公司，今昭和对方约了今天下午三点见面，决定过来京市，也是这家公司的契机。 她一边在对话框回复收到，一边走到厨房，拉开了冰箱。 简单的三明治和牛奶，放到微波炉加热，今昭才得空，点出来查看其他。 消息那一列，许明月名字后面跟着几个红点，知道她最近来京市了，许明月接连给她发来好几条内容。 【昭昭，你在那边都安置好了吗？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听说京市最近一直下雪，特别冷】 【工作上进展顺利吗？有没有...遇见什么熟人？】 她的性格如同当年，一直没变过，就连试探都小心翼翼。 今昭是大二那年，和许明月恢复联系的，她不知怎么的，竟然和江照辉大学在同一个城市，两人一次同乡聚会上见到，许明月问起了她。 今昭的联系方式只有盛风有。后来不知道他们两个聊了什么，江照辉竟然问他要到了联系方式，给了许明月。 她们就这样重新恢复了联络。 大四那年，许明月实习，一次工作出差的机会来了州市，两人见上了一面。 时隔几年，彼此的变化都很明显，许明月刚从办公地点赶来，简练轻便的衬衫长裤，柔美的外表中多了一丝干练的职场气质，今昭更加令人惊讶。 她穿着一条长裙，包裹住纤秾合度的身材，长发披在肩头，美丽得落落大方。 全然看不出往日那个永远套在校服里的瘦弱女生的影子。 两人的一碰面，不约而同都有些生疏，只是刚坐下聊了几句，熟悉感就滚滚而来。 即便外表再成长变化，她们的底色一如既往，许明月仍然是那个害羞内向、有点胆小怯弱女生，笑起来仍然会小心捂住自己的唇，眼角弧度含蓄。 今昭看起来还是有些难以接近，话不多，只是和从前不同，她会主动搭话，给她夹菜，像成熟了，又像是更加独立。 她们都变得越来越好。 那晚分开，两人喝了点酒，送她回酒店后，许明月一直拉着她的手不肯放，眼里有泪，一个劲重复着。 “真好。” “昭昭...真的、挺好的。” 她大着舌头，语无伦次，但是今昭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临别前，笑着轻轻拥抱了她一下。 “我也是。” “很高兴见到你啊，明月。” 可能是旧时光里的人重新出现，那段时间今昭总是出神恍惚，刻意压制忘却的记忆卷土重来，她反反复复做梦，想起在鹤鸣市的那段日子。 梦里的画面大多是灰色，总有道影子，少年模样，站在那里，今昭每次伸手去抓，那道影子就在她眼前消散，只剩空气。 今昭每每深夜醒来，胸口都止不住心悸，她望着天花板深深呼吸，眼角潮湿，放在身侧的双手徒劳握紧，抓了个空。 关于他的一切，就像是阵痛，在枯燥反复的生活中，时不时出现，宛如阴雨天气的折磨，总是提醒着她。 那一段日子，疼痛格外明显，阴雨持续，梦里少年永远占据着她脑海，让今昭沉溺在旧日的灰色沼泽里，无法醒来。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会忘记周北屿，但没想到，他会这样长久反复的折磨着她，仿佛生长在她身体骨血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到疼痛。 她好像得了一场慢性疾病。 表面上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工作、出门、生活，日复一日，只是在无数个平常的瞬间，她的灵魂会不自觉抽离，回到那个湿漉漉的鹤鸣市。 今昭就是在那时候，收到了星未游戏公司的私信。 她对这家公司有所耳闻，才成立不到三年，风头正盛，去年打造的一款闯关类游戏爆火，在年轻人中间风靡，星未因此名声大噪，前段时间还上了新闻，听说已经通过了某行业龙头的a轮融资，今年新开发推出的一款竞技网游也热度不低，官博粉丝已经逼近了三十万。 今昭当时看到那条私信的时候，还特意点开了那个账号确认了一下，看到底下那行认证和微博评论，才确认对方是真的。 私信内容是，他们看中了今昭在微博连载发布的花与少女系列人物，想要用作目前正在开发的游戏项目中，她的画风和这个新游戏很贴合，想咨询购买她的版权。 今昭知道建模和2d平面是有一定区别的，花与少女是她个人很喜爱的一组作品，每个人物都倾注了心血，她考虑过后还是拒绝了，谁知道，对方过了许久，再度联系她，这次是一条工作邀请。 少女的裙摆 第63节 【如果少女系列版权不方便的话，大大考虑和我们合作定制游戏角色吗？这边发大概资料给您，人物大大可以自由发挥，报酬的话我们这边按照市场价给您】 底下是一张价格图，后面的几个零晃人眼，紧接着，对方又很快发过来一条。 【另外我们办公地点在京市，大大位置方便的话，可以来我们公司参观考察一下，和我们项目负责人详细聊聊再给答复~】 其他的，今昭都没有太注意，她目光定在京市那两个字上，久久未曾移开。 高考之后，今昭私下打听过周北屿的消息，他考得很好，市理科状元，以排名第一的高分，被京市最高学府录取。 天之骄子，不负众望。 一路坦途。 开启他的锦绣前程。 今昭那时拼尽全力，考了个不高不低的分数，能选择的学校有限，最后以艺术生的身份，过了州市大学的分数线。 勉强算是一本院校，姜芝兰喜出望外，特意摆了一场酒席，庆祝她的“外甥女”考上大学。 周北屿毕业之后，好像留在了京市，他和从前的同学几乎都断了联系，是几次聚会时，许明月隐隐约约听考到京市的同学提起。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具体近况，周北屿就像今昭一样，在同学群中消失了。 她的手指隔着屏幕，落在了京市那两个字上，时间静止，不知道过了多久，今昭垂着眼，缓慢在回复框中敲下两个字。 【可以】 之后，她加上了他们美术负责人联系方式，发过来的资料很简单，他们新打造的是一个休闲类游戏，分为大陆、森林、海岛几个模块，他们看中她的画风是因为刚好贴合了森林人物，里面设计了好多个精灵，都是以植物、花朵化人的，今昭的花与少女系列，恰好是他们想要的感觉。 游戏的人物资料更加简单，精细度可能不需要这么高，对于今昭来说，是完全可以胜任的工作。 哪怕...去看看他生活的地方也好。 大概是这个念头占据了上风，今昭鬼使神差答应下来，隔两天，买了去京市的机票，她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短暂搬家。 工作上的事情这些日子在微信上都聊得差不多了，今天去他们公司主要是签合同，然后面对面详细沟通一下。 今昭习惯在家里画稿，如果没有特殊当面沟通的需求的话，她之后应该不会再过来。 当初到京市时，为了方便，她租的房子就在星未不远，楼下公交车就能直达。 非早晚高峰，车内人不多，这些年她的病稍稍好了点，但依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不喜欢和异性接触。 公交车到站，不到二十分钟，今昭按照上面发给她的地图，找到星未公司大楼，乘电梯上了28楼。 这里整层都是他们公司，前台设立在不远处，后头的姑娘年轻漂亮，精神面貌饱满。 说明自己事由之后，她立马露出笑容，引她到旁边休闲会议室入座。 没多久，里头出来了一个微胖的男人，推开门，笑意盈盈报出自己身份。 就是那个一直在网上同她沟通的美术负责人。 整个过程商谈的非常顺利，今昭仔细看过合同，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在落款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弥灯大大有没有兴趣参观一下我们办公室，来都来了，说不定可以顺便认识认识之后需要沟通的同事。” 他收起合同，笑呵呵地说，发出邀请。今昭想了下，似乎没有理由拒绝。 “好。”她随着他起身，两人一同往里走去。 “这边是我们项目一部，这一整片都是他们办公区域，后面是二部，左边这块就是我们美术部门了，再往里是行政财务那些...” 随着他的介绍，今昭视线打量着周围，大概是新租赁的写字楼，一切都很新，落地窗明亮，活力橙色穿插格子间，随处放着绿植，旁边还特意开辟出了一大块休闲区域，摆着桌上足球游戏机之类。 很有游戏公司的风格，年轻、蓬勃、充满朝气。 “先前和你说了吧，我们公司最近在装修，所以目前各部门没有分那么开，办公地点都在一个大开间里面，有些混着坐，对了，这边是我们三部，掌上物语这个游戏就是他们在做。” 今昭一听，本能收起心神，朝他指的方向望去。透明格子间中，靠窗边，一个男生坐在电脑前，专注凝视屏幕，敲着键盘。 他穿着蓝色衬衫，皮肤很白，眉眼散发着天然的冷意，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接近的疏离感。过于英俊的容貌在这般气质衬托下，愈发显得冰冷矜贵，高不可攀。 过去六年，他比起少年时期，更加冷了。 褪去少年人身上特有的温纯，冷冽感占据，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寒意，如同常年白雪皑皑望不到顶点的嶙峋雪山。 今昭目光猝然顿住，心脏收紧，耳边听到身旁人出声介绍。 “坐在窗户边那个就是我们三部的项目负责人，刚好他本人在，我带你过去打个招呼吧。” 作者有话说： 来啦！ 第49章 今昭就这样措手不及、毫无准备被带到了周北屿面前。 随着走近,更加看清那张脸，今昭真实感愈加清晰，她是真真正正在眼前见到周北屿了,不是梦,也不是她的凭空想象。 面前的人细节和轮廓真实鲜活的可怕，是她在梦里无论怎么想象都不会出现的画面。 两人之间距离逐渐拉近缩小，今昭一点点屏住呼吸，在迎上周北屿抬起的眼时，大脑彻底空白。 “周，这是上次微博联系的画手弥灯大大,之后掌上物语森林部分，人物就交给她负责了。”美术组长介绍完,感受到寂静的气氛,视线在静止不动的两人之间打转,不明所以试探出声。 “你们两个...互相认识打个招呼...？” 随着他这一声，胶着的空气仿佛顷刻溶解，周北屿率先移开眼，轻淡如常说了句,“你好。” 今昭还是说不出话来,手里无意识抓紧了衣袖边缘,呼吸急促,徒劳张唇,发不出一丝声音。 “你...”她只开口说了一个字,眼眶就红了,失态近在咫尺,今昭飞快低下头,咽下自己的情绪。 她勉强稳住状态,无声深吸了口气，抬起脸，努力冲他弯了弯嘴角。 “你好。” ...... 从星未办公室出来，今昭久久未曾平静，发懵的脑子在冷风下逐渐清醒，她听到旁边的人同她解释。 “三部项目组长是这样的，脾气比较冷，但是人不坏，工作上对事不对人，之后习惯就好了。” “对了，他全名叫周北屿，你称呼他周就可以了，之后的稿子可能有些会需要和他对接。” 今昭理智回归，想到一个重要问题，过了片刻后，迟疑问，“徐组长，我想问一下，官博这边联系我，是谁决定的...谁在微博上看到选中了我那组花和少女稿子。” “哦这个，是我们组里一个成员刷到发给我的，我觉得很合适就让官博那边联系了你，他好像还是你粉丝，关注你好几年了哈哈。” 徐组长爽朗笑起来，态度落落大方，方才介绍她和周北屿时显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曾经认识。今昭一颗提起的心悄悄落下，想起之前的猜测，不禁惨然。 她凭什么认为这么多年周北屿还会记得她。 他从来不缺追求者，或许...早就有了另一半。 当初决绝一走了之的是她，没有人会一直站在原地等着另一个人，今昭回想起先前他宛如看陌生人的神色，心脏仿佛无止境下坠。 “弥灯大大，那就送你到这里了，你回去路上小心，我先上去工作了。”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楼下，徐组长笑呵呵同她告别。今昭回过神，先出声。 “徐组长，你以后直接叫我今昭就好了。”她犹豫许久，抬眸本能望了眼他身后，电梯旁是星未显眼的公司logo。 她咬咬牙，开口，“徐组长，我记得先前和你聊的时候，你说过这边好像是可以提供现场办公是吗？” “啊，确实是有提过...”他愣了愣，显然始料未及，紧接着立刻道，“现场办公当然可以，弥灯大大哦，今昭，你要是愿意过来公司当然更好了，现场沟通交流更方便快捷，之后改图什么的也不用在网上一个个抠细节了，你想来的话我待会上去就让行政帮你安排工位。” 他一口气不停歇说完，比她还要迫不及待，殷勤问，“刚才逛了一圈你有看中的位子吗？只要是空的都可以！” 徐组长大手一挥，立下保证。 今昭不敢应的太快，脑中回忆搜索了一圈，最后还是委婉道，“我觉得这个既然是三部的项目，在那边应该更方便点。”说完，她又欲盖弥彰般补充，“或者在美术部也行。” “行！那我就取个中间值，给你挑一个风水宝地！” “.........” 今昭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公寓，整个人浑浑噩噩，像是陷进了浆糊里，直到回去许久，都有种飘忽的不真切感。 她不安焦躁地来回在公寓内踱步，手里握着手机，终于还是按捺不住，给许明月发了消息。 【我见到周北屿了】 她没有立即回复，今昭看了眼右上角时间，正在工作的点，她还没下班。 内心焦灼地等待。 今昭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捏着机身抵在额头前，闭眼，以往现在的画面一幕幕在眼前跑马灯般回放。 她整理不清凌乱的头绪。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贪婪那一抹光。 许明月的回复在十几分钟后姗姗来迟，简单的文字掩盖不住震惊的情绪。 【？？？】 【什么情况！！！】 【你们在哪里见到的！发生了什么？！你现在还好吗昭昭】 寂静而漫长的时间里，今昭渐渐冷静下来，她垂眸，在对话框里打字，把事情简单总结，最后只剩一句。 【现在已经没事了】 今昭几乎彻夜未眠，盯着天花板，一点点看到外面天色变亮。 她今天定好去星未的时间是十点，他们公司普遍这个点上班，今昭不用打卡，时间上更加随意，但她还是提前了两个小时从床上起来。 收拾好到楼下，时间很早，今昭背着包在附近转了一圈。这片是经典的写字楼区域，底下咖啡馆餐厅一应俱全，她找了家没什么人的店，点了杯咖啡在落地窗前慢慢喝着。 外面路上走动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有了热闹人声，今昭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提起电脑包出去。 上楼依然是昨天见过的那个前台，这次已经熟络地同她打招呼，笑眯眯过来领她往办公位上走。 “徐组长昨天就交代了，你的座位在那边，靠着窗户没什么人打扰，后面是三部旁边是美术组，同事都离得不远。” 她一路介绍，今昭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落地窗边，果然有张新收拾出来的桌子，上头文具齐全，还摆着一盆可爱的小绿植。 今昭目光往后，在隔了五六排处，看到了昨天周北屿坐的那张桌子。 两人距离不远也不近，可以互不打扰，也可以在经过时，看到对方身影。 今昭心口又不自觉仓促跳了两拍， 少女的裙摆 第64节 “知道了，谢谢你。”她在座位上坐下，拉开包，拿出自己的数位板和电脑。 没过多久，陆陆续续来上班的员工多了起来，大厅空位被填满，今昭旁边也有人拉开椅子坐下，有两个女生离得比较近，热络地出声同她打招呼。 “你是新来的画手吧？我叫艾琳，负责后端。”一个黄色短卷发女生电脑刚开机，就挪着椅子过来，从格子间探出身子对她自我介绍。 今昭轻一颔首，微笑，“今昭，这段时间打扰你们了。” “没事没事，多个人更热闹。” “要去茶水间不，领你走一趟？”格子间后头，另个女生端着杯子站起来，对她邀请道。今昭想了下，没有拒绝。 “那麻烦你啦。”她抿唇笑道。 互联网公司上班都是弹性制的，上午九到十点之间，一直有人进来，今昭一边在电脑上看着资料构思草图，一边把心神放到了外面，随时注意着走进来的身影。 这一等就是几个小时过去，临近中午，她才看到周北屿。 外面温度很低，室内有暖气，他穿着灰色毛衣内搭衬衫，大衣搭在手上，高而挺拔，比起当年，身形更加硬朗几分，有种青年人特有的成熟气质。 他们都变了，在年岁打磨中，渐渐由少不更事的年纪变成了大人。 他径直穿过格子间走到了后面办公位，今昭和走道隔了好一段距离，她不确定周北屿有没有看到他，但是整个过程，他没有对周围分去一丝余光。 她拿鼠标的手顿住，无意识盯着屏幕出神。 中午是在公司食堂吃的，这栋写字楼三层和四层都是食堂，种类丰富可供选择，今昭和艾琳她们坐一张桌子，不算局促，氛围比较融洽。 游戏公司年轻人居多，性格大多好相处，话题轻松，闲聊间一顿饭就结束。 今昭原本想趁机打听一下有关周北屿的消息，但由她贸然提起似乎太过突兀，她几番想起又作罢，心事重重放回餐盘，回到办公间午睡，怏怏不乐。 拿着杯子出去打水时，她特意绕了一圈，往后头看，周北屿桌子空了，他不知道去了哪里。 今昭无意识等待，一直到熄灯午睡，上班时间到来，头顶灯光又重新亮起，各部门进入有序的忙碌，周北屿一直都没有出现。 她终于按捺不住，侧身转到另一边，对敲着键盘忙碌的艾琳悄声问，“艾琳，我们公司有人只上半天班吗？” “没有啊。”她停下手上动作，惊讶转过头来，“我们老板都是一天忙到晚的。” “那为什么...我早上看到有人在后面现在就不在了？”今昭伸手往后指了指，示意周北屿那片方向，艾琳顺着她动作望过去，须臾，恍然大悟。 “你说周啊，他们组长和我们不一样，都是有独立办公室的，但是周很多事情都会亲自把关，所以经常到外面办公，和组员沟通交流方便。” 她收回视线，无比随意的口吻，“这会估计回办公室了吧，正常的。” “哦，原来这样。”今昭应声，掩不住失落，脸上表情过于明显，艾琳又特意看她一眼，微微诧异。 “今昭，你不会又是一个被他色相迷惑的女人吧。” “？”今昭缓缓抬眼，脑中一个问号。 大概是误会了她眼神，艾琳立刻放下手中键盘，连工作都不做了，转身严肃面朝着她。 “我和你说，千万不要被他外表迷惑，周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对他主动讨好的异性。” “？”今昭不自觉睁大了瞳孔。 艾琳一脸正色给她科普：“每一个新来公司的女同事，哦不是，公司里基本上单身的异性都对周动过心思，然而——” “没有一个能坚持超过一周。” “周的拒绝铁面无私，不分人，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都不留情面，简直就是一座冰山，刀枪不入。” “曾经有个女同事为了请他喝咖啡，给全公司的人都买了，结果，他那杯硬是没碰，随手拎给了下属。” “出去身边从来不坐女员工、不参加任何私人团建、拒绝一切异性邀约。” “听说啊...”艾琳冲她凑近，压低声音，鬼鬼祟祟无比神秘。 “他年少无知的时候被女人骗过，所以就变成了这样。” 她说完直起身子，望着今昭格外震惊的脸，对她竖起一根手指头做保密状，“你可别说出去，这可是公司众所周知的秘密。”她紧接着往后头指了指。 “所以说，千万千万不要对周产生什么兴趣，远离这个男人保平安。” ......... 今昭这一个下午都恍恍惚惚，有不知名的情绪在心底拉扯，一会儿愧疚一会儿心虚，一会儿又在骂自己自作多情。 她总想着自己不会就是那个欺骗他感情的坏女人，又立马跳出一道声音反驳，这只是谣言而已，不要再想多了。 今昭被折磨得头疼不堪，面色苍白，没睡好的后遗症在下午时分卷土而来，她头疼欲裂，端起桌上杯子，准备去茶水间泡杯咖啡。 外头一片安静，大家都在座位上各自忙碌，今昭走到茶水间外面，就听到了里头传来的细微轰隆声，咖啡香味飘浮。 她在门口犹豫一瞬，走进去，意料之外在咖啡机前看到了一道熟悉身影，周北屿低垂着眼，站在窗边，正盯着杯子里慢慢接满的咖啡。 今昭脚步骤然停住，下一秒，他抬起眼，朝她看来。 四目相接，气氛涌动怪异，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有咖啡机工作的细微声。今昭身体微不可察僵住，周北屿看她一眼后，很快转回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视线微垂，接满咖啡后端起杯子离开。 今昭站在原地未动，他从她身旁擦肩而过，在要离开的瞬间，她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周北屿。”今昭的声音在抖，空气似乎都颤颤，浓烈的咖啡香味充斥鼻间，熏得大脑昏沉。 她直直望着前方落地窗，清晰干净的玻璃映出蓝天白云。今昭鼓起勇气，转过身，直视着他的背影。 “方便的话，能不能抽时间我们聊聊。” 声音听在耳中分外不真切，像是出自另一个人的口中。今昭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说出了口，停顿片刻后，不自觉软下了语气。 “一会儿就好。” 第50章 写字楼下的咖啡厅,距离星未公司，直线两百米。 工作时间，店里依旧有三两人排队。 玻璃窗边的小沙发,被绿植遮挡,构成一块稍显隐蔽的区域。 后头坐着两个人，面对面，桌上咖啡冒着热气，纹丝未动。 从过来到现在，周北屿仍旧一言不发，目光低低落在杯子上,黑眸波澜难辨，今昭摸不清他的情绪,缄默片刻,率先打破安静。 “对不起。” “当初不应该不告而别。” 开篇的道歉,让周北屿神情顿住，抬眸朝她望来，脸上终于起了一丝波动。 他定定看了她许久，今昭有点难堪移开脸,“我...” 她想再度解释什么,然而一路的慌乱,让她来不及组织措辞,脑子到现在仍是乱糟糟,理不清头绪。 任何的辩解话语,在这几年失去联系杳无音信下,都显得苍白无力,像是她的狡辩和开脱。 今昭话语咽下去,不自觉躲避开他的眼神。 正对面,安静等待良久后，周北屿眼眸再度垂下，看向窗外。 “没关系。”他语气薄凉犹如冬日结冰空气。 “我也要和你道歉。” “当初是我自己事情没处理好，造成误会，让你平白无故受到了我母亲的为难。” “那一巴掌，我应该向你道歉。”周北屿说到这，话语陷入停顿，他久久凝视着窗外的眼角，隐约染上微红。 “对不起。” “没关系，本来就是我耽误了你的学习...”今昭猝不及防，连忙摆手解释，“她生气是正常的...” “不是这样的。”周北屿打断她，转过脸来，似乎隐忍着什么，在对上今昭茫然视线后，情绪又一瞬间如潮水般褪去。 “高二那次考试失利，和你无关，是因为那段时间，我发现他们离婚了。”周北屿恢复以往的冷静，口吻平静如常说出当年真相，阻隔了他们那么久，让今昭一度陷入无尽自责和愧疚的真相。 “什么...”她眼中怔愣，喃喃出声，从来未曾想过，事实原来是另外的样子。 是她一直误会了。 今昭不可控制想到了当年那个少年红着眼，数次执拗望着她的眼睛，说出的那句“相信我”。 酸涩倒灌而来，鼻腔难受，眼眶发热。 她飞快低下头，掩饰似的端起桌上咖啡喝了口，苦涩入喉，不及她此刻心情。 “当年的事情就是这样子的。”短暂沉默之后，周北屿说完这句，似乎有点疲惫，眉眼中浮起倦意。 他抬头看向今昭，面孔已经平静淡漠。 “没事的话，我先上去了，还有工作。” 周北屿离开了，穿着大衣的身影依旧挺拔，在寒风中带着一丝孤冷，徒留今昭坐在原地，久久难以平缓。 直到店内玻璃门再度被人推开，冷风晃荡进来，凉意席卷，她茫茫然回神，心也像破了一个大口子，凉风肆虐。 今昭没有办法再在星未待下去，上去收拾东西离开，她在微信上和徐组长说了声，回到公寓，把自己埋进了被子。 乌云笼罩，阴沉光线闷不通风，床上被子逐渐被水迹打湿，今昭哭得难以遏制，脑中反复都是失去的这几年。 如果...她当初再坚持一下，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她陷进了牛角尖，悲伤铺天盖地蔓延，把她包围的密不透风，空气难以进入，大脑缺氧，哭到几乎喘不过气。 今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连梦里都是灰沉压抑，胸口仿佛被不知名的东西重压，醒来依然感觉呼吸不畅，心脏处沉甸甸。 今昭洗漱时看了眼镜子，里头的人双目红肿，形容憔悴，就连嘴唇都干燥起皮。 她定定看了会，没有去公司，在微信和徐组长告了假，这几天打算在家画稿。 直到下午，今昭才恢复点精神，架起电脑打开资料，握笔在数位板上开始构思底稿。 修修改改，一下午过去，沉浸在画稿中的时间过得非常快，这么多年，今昭情绪无法调节时，就是靠这样子过来的。 和周北屿分开，刚到州市那段时间是最难熬，好在没多久，今昭就进了美术集训营，在那里面不能碰手机，每天十几个小时对着画板，时间变得模糊，日夜不分明，就这样过去小半年，痛苦仿佛也麻木，被封存在了身体里。 晚上今昭叫了外卖，不管是在州市还是京市，她的饮食习惯都不适应，鹤鸣市吃辣，州市地处南方靠海，甜食居多，菜也是清淡为主，而北方这边偏重偏咸，她刚来第一顿，没吃几口饭，喝掉了大半桶水。 晚餐叫的是全国都有的快餐连锁店，味道大同小异，她草草吃过一个汉堡和蛋挞，继续拿起笔动工。 今昭在家休息了两天，第三天晚上，把完成的一组人物初稿发给徐组长后，时间已经是深夜，她察觉到不妥当，在对话框敲道。 少女的裙摆 第65节 【徐组长，刚画完就顺手发给你了，可以等明天再看，到时候有问题再沟通】 她发过去之后，对着页面发了会呆，逃避了几天，应该差不多该去公司，总不能再也不见他。 再者，并没有剩下太多时间了。 按照她这几天的速度，全部人物完成设计下来，估计也就是这个月底。 还有二十几天。 她看到对面徐组长回复了一个“好的”表情包，胖乎乎的小人憨态可掬，底下还有兴奋的一句。 【画得太好了！弥灯大大，完全就是我们想要的感觉！！】 他的激动在文字里掩盖不住，今昭感受到了单纯被人喜爱的肯定，她回复了一个谢谢的小表情，关掉电脑去洗漱。 等她忙完，上床熄灯，时间指向夜里十二点。今昭点开手机，查阅完各大网站新内容，正准备休息时，好友申请那栏突然跳出一个新的提示。 灰色头像，后头是个英文单词，moon。 底下一行申请验证消息。 我是周北屿 他竟然会主动加她好友。 今昭怔愣住，不敢置信般仔仔细细把那条消息看了两遍，最后定在他的名字上面。 moon 月亮。 她不可控制想起了那个海边夜晚的月亮。清冷、皎洁，安安静静垂在黑色夜空。 今昭通过了周北屿的好友申请，望着最上面那栏可以开始聊天的提示，手隔空放在屏幕上，久久没有动作。 就在她迟疑之时，上方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须臾，一张图片发过来。 是她方才的画稿，只是有些地方已经被圈出来，标注着修改意见。 “.........” moon：【整体风格没有大问题，但是这些细节要贴合人物做调整】 发完过来，大概是看她许久未回，那边又增加了一句。 【有问题吗？】 【没有...】今昭回过神，犹豫片刻，忍不住在对话框敲道。 【你们平时...这么晚都在工作吗】 她再度看了眼时间，快凌晨两点了。 周北屿这次许久没有再回，在今昭眼睛盯得屏幕开始发酸，准备退出前，那边传来简短一个字。 【嗯】 她猜想他可能在忙碌别的工作，今昭咬了下嘴唇，还是没有再打扰，仔细在表情包里找了一个小女孩可爱点头的动图发过去。 【那你早点休息啦】 【晚安】 她收起手机，第一次，安心闭上眼，在黑暗中入睡过去。 另一头，周北屿久久未动，眼睛落在屏幕上，那里显示着今昭的头像和名字。 天蓝色的油彩画，云和风，旁边是简单的id。 【一座小岛】 让许鸣把资料推给他时，周北屿就看见了，然而心情到此刻，都久久无法平静。 须臾，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在寂静黑夜中，平复过度跳动的心脏。 今昭第二天到公司迟到了，她一不小心睡过了头，再加上早高峰堵车，到楼下已经超出十点。 她急急忙忙抱着电脑冲向电梯，恰好门关上又在她面前重新打开，她看到了周北屿，正站在电梯中间，面朝着她。 今昭愣了愣，抱紧电脑包，小心翼翼走进去，低头在他身后小声道了句谢。 不知道周北屿有没有听到，他没有回应，电梯上了三楼，又停下，刚吃完早餐一群人上来，还算宽松的电梯顿时挤得满满当当，站在最前面的今昭被人群推着往后，中间还差点不小心踩到她的脚。 拥堵的电梯轿厢，人挤人，肩并肩，手臂撞着手臂，今昭用力抱紧身前电脑包，缩紧身子，尽量避免和旁边人摩擦，减少身体接触。 她大学期间就开始在网上画稿接稿，临近毕业，已经有将近四十万粉丝，仅仅靠画画的收入，就可以经济充裕，因此她实习那年没有出去找工作，毕业便全职在家，少有需要出门的时候，每次出去也是避开了假期上下班等人流高峰。 当初到州市后，姜芝兰给她找了许多心理医生，或许是直面了那个男人，或许是她长大了，又或者...是因为周北屿。 今昭对人群没有那么敏感，适当能和异性靠近，但仍然讨厌人多的地方，抵触和别人接触。 没了心理层面的应激反应，单纯主观意识上，排斥反感。 这种不适她如今已经可以独自调节，努力隐藏下，也不再会被旁人发觉，在其他人眼中，开始变成了那种正常人。 今昭缩在角落，低着头，默默强忍着不适，正在熬着电梯抵达时，面前突然降落一片阴影。 男人高挺的身形不知何时挡在了她身前，隔开了周围挤过来的人群，给她辟出了一小块干净区域，今昭鼻间只能闻到他衣服上传来的洗衣液清香。 他又穿了那件蓝色衬衫，搭着黑毛线衣，布料柔软，偶尔不小心，便浅浅蹭过了她的鼻尖。 今昭努力的强忍着自己靠过去的冲动，双手克制攥紧包的边缘，指尖蜷缩。周北屿不经意间低眸看到，那双手抓在包上，苍白手指不安收紧。 他视线打量一圈周围，皱眉，再度挪步，隔开身边的人，无声朝她靠近几分。 身体几乎要抵到她跟前，今昭一抬头，视线便同他近在咫尺的白皙脖颈平齐，肌肤上的温热气息仿佛朝她袭来，熏得今昭头昏脑涨，面色发红。 随着电梯在不知名楼层的停下，方才拥挤的人下去大半，空间终于充裕起来，周北屿很快移开，如常站定在那，仿佛刚才一切都未发生过。 一直到28楼，电梯门打开，今昭跟在周北屿身后走出电梯，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才腾出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怎么过去这么多年，他反而变得更加诱人。 今昭有多讨厌别的异性碰触，就有多喜欢靠近周北屿。 一如当年，从未变过。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一定要写到他们亲嘴（发四） 第51章 时隔几天再度来公司,今昭刚到座位上坐下，就收到了隔壁艾琳的问候。 她照例椅子后挪，探身出来同她打招呼。 “哈喽今昭,这两天怎么突然不过来了,我们都担心死了。” “啊，不好意思。”今昭确实有点受宠若惊，开电脑的同时连忙解释，“有点不舒服就在家画稿了。” “那就好，我们还以为公司不好玩你不想来了呢。”艾琳冲她眨眨眼，开玩笑,“毕竟我要是可以在家办公，肯定也不愿意早起出门。” “公司也挺好的,大家都很好玩。”今昭礼貌笑笑,真诚说。艾琳脸上露出几分狡黠,朝她凑近。 “你不知道，你这几天没来，有人茶不思饭不想，一天问徐组长打听三百遍,差点去问他要你的联系方式了。” “...什么？”今昭惊疑不定,眼神本能打量周围,“是...谁啊？” “你没印象吗？”艾琳依旧神秘兮兮,往前面某个方向指了指,吐露出真相,“二部程序员刘叙,上次吃饭的时候和我们坐一桌,从头到尾都在和你搭话,不知道偷看了你多少次,整顿饭下来耳朵都是红的，太明显了。” “.........”今昭隐隐约约有了点印象，她以为是年轻人的腼腆，当时只觉得他过分热情，但是没有想太多。 “人家本来想徐徐图之慢慢来的，结果你这一下三天没来公司，可把他给急坏了，每天吃饭就抓着我们问。”艾琳摇摇头，打趣似的长叹一声。 “哎——” “这情窦初开的年轻人啊。” 今昭：“.........”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情，以前在大学的时候就是能避则避，出门少麻烦也相应减少，但现在这小段时间抬头不见低头见。 她正发愁，听到旁边艾琳继续八卦兮兮压低声音问，“今昭，说起来你有没有男朋友啊？像你这样的大美女应该不缺追求者吧？” 今昭更加尴尬，答不上来。 上大学之后，她渐渐知道了自己外在上的优势，在美女如云的艺术系也被网上私下玩笑似评过几次系花，身边还冒出了一些追求者。 只不过今昭一直低调，大学几年也是自己在校外住，有课时才会到学校，算得上是深居简出，平时少能看到她露面，久而久之，外面那些流言心思也就淡了。 她那四年几乎一头栽进了画里，别说和男性接触，连女性朋友都寥寥，男朋友更是不可能。 她为难笑了下，开口，“没有男朋友。” “不会吧？！”艾琳惊讶睁大眼睛，然而下一秒想到什么，又恢复正常自我开解。 “不过也是正常，我们周那么大个帅哥也依然单着，可能这就是帅哥美女的特立独行。” “.........”今昭端起杯子起身，连忙趁机跳过话题。 “我先去打杯水，有点渴。” 借口拙劣，但是好用，来回路上再加上茶水间磨蹭，今昭再回来，艾琳已经专心陷入工作中，无暇顾及她。 今昭轻松了一口气，打开板子和笔，按照昨天周北屿发给她的意见，开始改稿。 沉浸在工作里的时间过得非常快，一转眼，到了午饭点，今昭和艾琳她们一起下楼，刚打好饭坐下，就看到对面一张男生笑脸。 年轻朝气的男孩子，刚二十出头，笑起来阳光灿烂，让人难以拒绝。 正是早上讨论过的刘叙。 艾琳她们几个都一脸心知肚明，打趣他，“总算看到心心念念的女神了，怎么样，今天是不是要多吃两碗饭。” “姐...求求嘴下留情。”刘叙抬手，求饶的表情，说完偷看今昭一眼，特意解释道，“大家还没那么熟，会不自在。” 他的提醒几乎是雪中送炭，艾琳她们察觉，看向有点坐立难安的今昭，立马收起来玩笑心思。 少女的裙摆 第66节 “哎哟，小男孩真贴心，都知道女孩子脸皮薄了。” 这句话之后，饭桌上就岔开了话题，没有再围绕着他们开玩笑，脱离了关注中心的今昭，立刻松懈下来，安静吃着饭，尽量降低存在感。 午餐结束，回公司上去休息，艾琳她们早早拿出小毯子躺在椅子上，今昭刚吃完，站了会，忍不住出去走走。 外面空气通畅，露天走廊上远远能眺望到远处景色，走出一段，靠墙处设立着两台饮料自助售卖机，今昭走过去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没有硬币。 “想喝什么，我请你。”头顶突然传来男生爽朗的声音，今昭抬头，看到了不知何时在这的刘叙。 “我刚才在那边休息，打游戏。”他似乎是察觉到她眼里困惑，狡黠一笑，露出唇边一颗小虎牙，伸手指向前方走廊拐角。 “刚好准备回去就看到你过来了。” 今昭顺着他动作望去，前边落地玻璃旁，隐约看到摆着几张小沙发，供午后休息。 “我不喝，就随便看看。”她摇摇头，无声后退一步，同他拉开距离。 “别，来都来了，我请你，就当是中午的事情向你赔罪。”刘叙像是生怕她走，立刻从兜里摸出了硬币，从投币口一股脑投进去。 “喝什么，随便挑。”他大方摆手，一副“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的自豪神情，逗笑了今昭。 她微弯嘴角，轻抿唇，凑过去在面板上选择了一瓶橙汁。 “那就这个吧。” “谢谢你了。” “小事。”机器哐当震动，紧接着，瓶装橙汁掉落下来，刘叙弯腰捡起，把饮料递给她。 “给你。” 今昭伸手接过，他对上她眼睛，耳根竟然微微红了，有点不好意思低下脸挠头，“那个...我能不能，加一个你的联系方式。” 说完，没等她回答，又立马抬头紧张解释，“因为你不常来公司，所以我想着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方便联系...” 他越说声音越小，显然是自己也觉得借口心虚，今昭手里握紧那瓶橙汁，望着男生微垂的眼睫。 “对不起。”安静两秒，她冲他摇了摇头，语气轻却坚定。 “可能不是很方便。” “啊，没事。”只不过低落了须臾，刘叙立刻抬起了头，抓了把头发，脸上重新恢复了爽朗笑容。 “是我太突然了。”他伸手指向身后，态度自然随意道，“要不要一起回公司，马上午睡了。” 经历过刚才的尴尬，今昭当然避之不及，连忙摇头拒绝，“我再到前面走走。” “哦好的。”刘叙有点失望，但是笑着同她告别离开。 徒留今昭握着那瓶橙汁，如同烫手山芋，她小声叹了口气，沿着走廊往前走，经过刚才刘叙指的那片休息区域，刚准备再转身回去时，余光突然在玻璃上看到一道影子。 沙发墙背后，坐着一个人。 侧对着她，膝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手指在上面敲击，侧脸沉静。 竟然是周北屿。 先前根本没注意到，那是一个视线死角，不注意看根本难以发现。 今昭愣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出声同他打招呼，正在踟蹰之时，前方的人合起电脑，站起身，面朝着她。 “看来你现在已经好了。”他黑眸照旧没有波澜，语气轻淡，随意丢着这一句便转身离开。 今昭愣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视线随着他方才的位置往前移，看到了那台自动售货机，才慢慢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刚才发生的事情，他都看见了...？ 好了是指，他早上电梯里担心的事情吗？还是，他觉得她已经不排斥异性接触。 今昭抿抿唇，心头沉甸甸，突然想起来，她和周北屿之间，还横亘着一个巨大的曲折难言的误会。 因为午休时的事，今昭一下午都心神恍惚，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和理由，去解释自己当初接近他的目的。 她被这个念头折磨，中途差点按错保存键，把刚改好的画稿全部删除。 今昭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收起心神，仔细检查过一遍之后，在列表里找出周北屿的名字，把画稿发给他。 【修改好了，你看一下】 迟迟无人回应，今昭对着屏幕愣愣等待许久，最后认命起身，拿着杯子走去茶水间。 短暂散心让她精神恢复不少，下午三点，疲惫纷纷从骨头里冒出来，急需要一杯咖啡续命。今昭走到茶水间，往日总弥漫着提神香气的地方却格外安静，她略带疑问往里走，在咖啡机前，看到了弯腰检查故障的周北屿。 杯子搁在一旁，面前人衬衫袖口卷起，低头查看着机器，时不时抬手晃动两下。 “...咖啡机坏了吗？”今昭站在门口，迟疑出声。周北屿闻言抬起头，目光扫过她，冷淡嗯了声。 “那怎么办...”她问话还未结束，周北屿已经端起杯子，在旁边接了杯温开水，准备走。 今昭出声叫住他：“那个，刚才改好的稿子发给你了。” “嗯。”依然是淡淡一声，周北屿带着浑身冷冽，从她身旁离开。 室外寒风仿佛穿透玻璃而来，连冷气都无法阻挡，今昭不自觉在心里打了个寒颤，拉紧衣服。 回到座位，她刚打开电脑，就收到周北屿回复，言简意赅几个字。 moon：【没问题了】 她默默盯着消息看了眼，不知怎的，拿起来了手机，刷了几下页面后，点击了外卖软件。 咖啡... 今昭看了一圈下来，刚准备下单，脑中突然出现了先前艾琳说的话。 “曾经有个女同事为了请他喝咖啡，给全公司的人都买了，结果，他那杯硬是没碰......” 她默然几秒，把数量那栏改成了一个大的整数。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外卖员电话打过来，数量太多在楼下，拿不上来，今昭问前台妹妹要了辆小推车，一次性全部装上来。 满满当当纸袋装好的咖啡摆在桌上，引人注目，架势浩大，前台妹妹帮她一起发着，理由早就想好。 “这段时间可能要麻烦打扰大家，趁着这个机会请各位喝咖啡。” 同事纷纷笑着她太过客气，倒是没有拒绝好意接过来，还有几个人扬声打趣，“哎呀，真贴心，刚好今天茶水间咖啡机坏了，就请我们喝咖啡了。” “贴心贴心。” “谢谢老板。” 今昭一一笑着递过去，还有人主动上来拿，满桌咖啡差不多分完，终于轮到了最后面。 周北屿坐在窗边纹丝不动，沉浸工作，仿佛察觉不到周围的小小喧闹，今昭手里提着那杯咖啡稍作紧张，还是鼓起勇气，把纸袋递过去放到他桌上。 “给你的。” 他抬起脸，眼神望过来，毫不留情拒绝。 “不用了。” “我专门给你买的。”今昭小声说，没有退缩，手指抵着那个袋子重新推过来，执着放到他面前。 “记得喝。” 她这次说完，没等他回答，就顾自转身离开，身后没有传来动静，今昭轻轻松了口气，脚步变得轻快许多。 临近下班，公司人心浮动，艾琳找机会出去摸鱼，到外面透气。周北屿座位上空着，不知道去了哪了。 今昭借着去倒水的功夫，特意端着杯子绕了一圈，往后走，在他座位前不着痕迹踮脚探头。 办公桌上，那杯咖啡完好摆在那里，包装却拆了，明显被人动过。 今昭刚抿唇偷笑，就听到背后响起一声。 “你在看什么？” 周北屿不知怎么出现在她身后，今昭头皮一麻，做贼心虚般转过头，眨眨眼。 “没看什么...随便走走。” 解释苍白，心虚快要从脸上溢出来。 周北屿没做声，今昭飞快抱着杯子从他身边穿过去离开，他静立几秒，从她背影收回目光，须臾，看向桌上那杯咖啡。 他走过去，坐下片刻，抬起手，再度拿起那杯咖啡，轻抿一口。 今昭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解释机会，一周悄然过去。 前几日难得放晴，积雪有消融迹象，今天又开始阴云厚重，到了下午，直接下起雨来。 刚好是卡在下班的点，写字楼门口顿时挤满没带伞的人，出租车排到了几十名开外，大厦距离公交车站有一定距离，今昭站在风雨飘摇的门口，一筹莫展。 冷风肆虐，旁边有人焦急打着电话，有人在手机不停刷着打车信息，还有些咬咬牙，撑起外套直接冲进雨里。 雨水飘进门口，打在脸上凉丝丝，今昭裹紧身上外套，听到身旁艾琳报出好消息。 “待会我男朋友来接我，等一下捎你回去。” “那麻烦你们了。”今昭慎重考虑过后，还是答应下来，面带歉意。 “突然下雨了，我早上出门忘记带伞了。” “谁知道突然下这么大雨，这个鬼天气。”艾琳也拧眉骂，“有几个人带伞了。” 两人在楼下等待，时间焦急难熬，车子还没见踪影，艾琳忍不住给她男朋友打电话催促，得知车堵在半路，估计还要半个小时。 艾琳气得挂电话，今昭秀气眉间有淡淡焦虑，正准备另外想办法之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声。 “今昭，你没有带伞吗？”刘叙从楼里出来，手边拿着伞正要撑开，望见她，眼睛本能发亮。 “是...”她话刚出口，艾琳连忙收起手机，对刘叙招呼，“你带今昭一段吧，帮忙把她送到公交站就行，我男朋友太不靠谱了，还堵在路上。” “当然没问题。”刘叙求之不得答应下来，把目光看向了今昭，脸上有浅浅笑容，话里带着一丝恰当的征询，“我送你过去吧。这个雨估计一时半会停不了，再晚没车了。” 今昭一时陷入为难，茫然抬眼打量周围，视线穿过白茫茫雨雾，最后只能望向他，一点头。 “带我到公交站就好了，谢谢。” 她其实说完就开始后悔，直接冲进雨里和同他共撑一把伞，可能后者会更加煎熬。她打量了眼刘叙那把伞，黑色巨大的伞面，似乎可以足够面积容纳两个人。 希望到时候...不会距离太近。 今昭忐忑不安，在艾琳目送下，走进了刘叙撑开的伞中，自上方看，一把伞面盖住了底下一对身影。两人肩并肩，穿过嘈杂人声，一同走进了雨里，相携往远处走去。 周北屿车子停在路边久久未动，视线停留在那对走远的人身上。须臾，他抿紧唇，发动车子离开，眼里毫无温度，仿佛空气凝结薄霜。 少女的裙摆 第67节 原来，其实别人也可以。 作者有话说： 食言了对不起呜呜！ 第52章 今昭只让刘叙送她到了半路。两人撑着伞在雨中仓促前行,雨丝时不时从外面灌进来，男生很有绅士风度，雨伞往她这边倾斜大半,自己肩膀被淋湿,伞下狭窄的空间无声压迫，今昭莫名煎熬。 她目光突然看到了路边那家便利店，玻璃门正打开，有行人站在台阶前拆掉新买的雨伞标签，撑开走入雨中。 她脑中极快反应，对身旁人说,“那里好像有家便利店，要不就送我到那边,我去买把伞。” 今昭怕刘叙多想,又解释了一句,“下车之后我还要走回家，有段不小的距离。” “哦哦好的。”刘叙连忙点头，撑伞带她过去，两人走到便利店门口,收起伞,今昭推门入内,果然在货架上看到了还没卖完的几把雨伞。 她随手挑起一个,到收银台结账。 整个过程,刘叙一直在她身旁不远不近处,直到她拿着伞出来,两人站在门口准备分开。 “我往这边走。”今昭往站台方向一指,刘叙挠挠头,刚才来的路上已经聊过,他要去地铁站，在另一个方向。 “那...明天见？”他有些恋恋不舍说，朝她告别。 “明天见。”今昭轻笑颔首，礼貌刚刚好，“今天谢谢你。” “不用、不用客气。”男生连连摆手，先后退了几步离开，今昭目?婲送他身影重新进入雨里，才轻叹一口气，撑开手中雨伞。 雨天公交拥堵，正值下班高峰期，车厢闷成了沙丁鱼罐头，身体挨着身体，几乎没有落脚地。 今昭绕过站台，沿着道路往家的方向走去。 寒风刺骨，露在外握伞的那只手不一会失去温度，步行半个小时的距离，冻得她整个人缩紧衣服里，鼻头发红。 到家进门后，吹了好一会暖气，才缓过神。 今昭坐在窗边，桌上摆着一杯热水，她无意识打开周北屿对话框，想说什么，又作罢，重新收起手机。 莫名想起了那天盛风同她说的话。 “我走之前，他还来送我了。” “对着桌子喝了几瓶酒，估计醉了，不做声就低着头坐在那边，他也没有再问我你去哪了，估计自己想开了。” “你走的时候不是让我对他说话绝情点，我就直接告诉他你当时是想证明自己能不能碰触异性，刚好对他不排斥，他听完眼睛都是红的，走之前，问我你是不是把他当成实验品。” “估计误会挺大的，他心里应该过不去这个坎，你们要是一直这样老死不相往来还行，万一以后又那啥了...”盛风电话里长叹一口气。 “解释恐怕要花点功夫。” 当年的事情，现在直接被他一语中的。 今昭弯起身子，双手握着手机抵在额前，久久闭目不语。 她想先缓和跟周北屿之间的关系，哪怕先从朋友做起，距离拉近以后，有些话也就自然而然可以说出口。 今昭早上到公司，出去洗杯子时，恰好在前台撞到他进来，男人裹挟着一身风雪，凛冽吓人，她鼓起勇气朝他打了声招呼。 “周北屿。” 对面的人目不斜视，恍若未闻，径直同她擦身而过离开。 今昭从头冻到了脚，努力克制住打冷颤的冲动，现在的他比起少年时确实更难以接近，不要说得寸进尺的告白和摸他的手，就连微微靠近，都冰封三尺。 她刚好对上对面前台妹妹投来的同情目光，今昭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吸吸鼻子，准备去打一杯刚煮开的滚烫热水。 今昭一直忙到下班，终于把第一批稿子全部完工发给他，自从上次周北屿加她联系方式提出修改意见之后，她现在习惯性同他对接，不再经过徐组长。 她刚把画稿发过去，谁知，这次对面却很快跳出回复。 moon：【发给徐组长】 moon：【和他沟通】 “.........” 今昭对着屏幕沉默数秒，回了一个好字。 须臾，她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在早已结束的话题后面，鼓起勇气问出一句。 一座小岛：【周北屿，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一起吃个饭】 她发出邀请之后，焦灼难捱等待着，紧张地不自觉咬手指，直到，前方突然传来一道男生爽朗声音。 “今昭，晚上下班一起吃饭吗？”刘叙走到了她座位前，有点害羞对她邀请。 “今天我过生日，艾琳她们几个都去，再加上部门同事。”他说完还着急解释了句。 “别担心，他们都很好相处的。” “是啊，弟弟请客，不吃白不吃。”旁边艾琳已经在收拾东西，见状探过来笑嘻嘻帮腔。 “啊，我...”今昭还在等待周北屿回复，正准备出声拒绝，面前新消息弹出来，底下简短冷漠两个字。 moon：【没空】 她心头微微沉重，沮丧感铺天盖地涌来，身体仿佛失去支撑，肩膀微塌。 今昭本能抬头往后望，隔着重重桌子，视线阻隔，什么也看不见。 “我不去了吧。”她强打起精神拒绝，对刘叙笑，“不好意思。” “别啊，你过来这边还没去哪里玩一下吧，我们简单吃个饭，晚点姐姐带你出去嗨。”艾琳飞快腾手过来，挽着她胳膊晃动，不忘对刘叙抛出一个警告眼神。 “今晚是姐妹局。” 刘叙人缘好像不错，除了她之外，周围的几个同事今晚都打算过去吃饭，纷纷已经收拾好东西，七嘴八舌在旁边劝说了几句。 热情难却，今昭只好拿着包起身，随他们离开。 正如艾琳所说，这顿饭吃得不算太久，刘叙他们部门不少同事还要回去加班，简单吃完吹过蜡烛，分吃了蛋糕之后，大家就散了。 基本分成两部分，一边回公司加班，一边继续下一摊，艾琳她们在吃饭的时候就琢磨晚上一起去酒吧玩，连桌子都订好了。 刘叙站在门口望着她们期期艾艾，不肯走，艾琳一眼看出他意图，明知故问。 “想和我们一起去玩？” “我今天不是寿星吗？”男生腼腆说，倒是大方举起手，“我请客。” “哪用啊，这么多人我们aa就行了，今昭除外啊，就当是欢迎她加入我们大家庭。”艾琳笑着打趣，旁人赞同，只有今昭坚决抗议。 “不行，我也要a。” “好吧好吧。” ...... 还剩下了七八个人，有男有女，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一路上说说笑笑气氛融洽，打车往酒吧去。 艾琳定的是一家清吧，环境很有格调，重金属的装修，灯光迷离，空间刚好，每台桌子私密性够强。 台上有乐队在唱歌，摇滚、流行乐、舒缓情歌切换着来，店里人很多，喝酒拼歌划拳聊天，气氛火热又不算吵闹，私下聚会非常适合。 他们的桌子在角落处，靠墙壁，舞台视野不错，桌上摆着好几打酒，洋的啤的还有甜的鸡尾酒，今昭坐在最里面，身边是艾琳。 几个男生都在对面。看了会乐队表演后，中间有人提议玩游戏，一拍即合，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最后定下的是猜拳。 “.........” 又名十五二十，行酒令一种，两个人猜拳，输的喝。 规矩从头轮下去，第一二个人开始，然后依次往下传，轮到今昭那会，她刚刚弄清楚规则，她脑子出神回来，嘴巴紧张念出一个二十，自己比划出十，对面是个零。 艾琳前一秒喊出的是十，她笑得前俯后仰，拍掌，“我赢了。” “惩罚嘛...”她环顾打量周围一圈，很慷慨。 “把这杯鸡尾酒喝了就行。”她指向今昭面前那杯甜甜的鸡尾酒饮料，其他人大叫她放水，今昭赶紧偷偷端起杯子一口喝下，还是被酒气冲的微微眯起眼睛。 “好了下一个。” 下一个还是她，艾琳比划完轮到她往后，桌子另一边也是个女同事，两人水平一般差，划了半天拳终于比出胜负，今昭喝酒。 一圈玩下来，什么没干，酒喝了不少。 大家都有些微醺，酒吧灯光暗下来，切成了暧昧昏沉的色调，台上换成了单人歌手在缠绵悱恻唱着一首抒情情歌。 “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不知是谁提议了一句，游戏顿时转换规则，桌上被清空，只留下一个酒瓶子。 “转到谁就是谁。” 一个轮到的刘叙，被人起哄“我们寿星今天一定不能放过”，他紧张的脸红，保险起见选了真心话。 结果被一男同事大胆问：“第一次什么时候？” 刘叙面红耳赤，连连摆手，直接改口大冒险。 也难缠的要命，被人怂恿着他去要隔壁桌女生微信，刘叙僵坐在那，进退两难，最后只能憋出一句。 “我喝酒行吗？” “不行！！今天只有一二没有三，谁也不能玩赖啊。” 在一片起哄声中，他吭哧吭哧声若蚊蝇说出了两个字，“大学。” 大家笑疯了，桌子拍得咚咚作响，嘲笑完他之后，开始挑选下一个倒霉蛋，酒瓶重新转动起来。 玩了好几轮，各种笑料都有，酒精上头众人都打开了，奇怪的要求和问题一个接一个。今昭原本默默坐在角落，置身事外，脑袋昏昏沉沉盯着手机屏幕发呆，不防耳边突然出现起哄声。 艾琳推了推她，脸上坏笑提醒，“转到你了，大美女。” “？！”她如梦初醒，直起身子，面前酒瓶口正明晃晃对着自己，精准的没有一丝误差。 今昭想起他们方才那些惩罚，一个头两个大，认命垂下脑袋，投降，“我选真心话。” “真心话...”意味深长的语调，几个同事交换了下眼神，纷纷定格在刘叙身上，有一人最大胆直接抛出来。 “说出在场最有好感的一位异性。” 答案几乎是板上钉钉。 少女的裙摆 第68节 在场男生除了刘叙之外今昭和其他人都没有接触过，更甚者连名字都不知道，她露出为难，陷入迟疑之中，气氛一点点冷却下来，艾琳见状，正准备出声打圆场。 “我还是选大冒险吧。”今昭低下脸，慢吞吞说。 “.........” 众人面面相觑，刘叙的神情显而易见低落，还是方才提议的那几个人，一合计，重新给她想好了大冒险—— “给你微信列表最近一个联系人打电话过去，就说，你喝醉了，让他接你回家。” “这个好这个好！” “笑死，下把我也要这么玩。” “啊哈哈哈损还是你们更损。” “那就委屈我们昭昭啦。” 大家顿时露出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旁边艾琳更是睁大了眼凑近，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她旁边的手机上。今昭想起自己最后一个联系人，身体微微僵硬。 她心如死灰解开锁屏，抱着最后一丝期望看过去，最顶上，仍然是那个简洁冷淡的“月亮”英文，艾琳离得最近，看见了，瞳孔不自觉放大。 今昭垂眼盯着那个熟悉名字，手在屏幕上点动，喝了酒的脑子从未有过的大胆，里头被酒精填满，以往的理智被挤得丝毫不剩。 她只剩下委屈，盯着上面冷冰冰的“没空”两个字，这些天被冷落积压的委屈一股脑涌上来，驱使着她点进那个语音通话，拨了过去。 铃声瞬间响起来，今昭在他们要求下开了扩音，众人纷纷面露期待，安静屏息。 铃声响了许久，都无人接听，其他人露出失望，独独今昭执拗地盯着屏幕。 就在大家都以为对面不会接听要准备叫停时，今昭的手机突然轻微震动了下，铃声断掉，却无人说话，他们顿时摸不清是结束自动挂断还是什么其他情况。 有小声议论，捉摸不定，窃窃私语盖过了音乐声，唯有今昭，盯着屏幕上正在通话后缓缓跳动的数字，缓慢眨了下眼，关掉扩音，把手机放到了耳边。 喧闹嘈杂的酒吧，一瞬间归于安静，耳边寂寥，连呼吸声都闻不到，今昭对着仿佛无人的空气，嘴角微微下垂，带着委屈、很轻地说了句。 “我喝醉了，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 周遭所有一切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声音静止，漫长而奇异的安静中，今昭听到对面传来周北屿的微冷语调。 “你在哪？” 今昭报完地址，电话很快挂断，周围真真正正陷入了安静之中，有人小声问，“电话真的接通了？” 无人回答，今昭从刚才打电话到现在一直低着头在那里，神情很不对劲，艾琳连忙站住出来打圆场。 “任务完成了就行，下一个下一个，我们继续。” 酒瓶重新转了起来，注意力从今昭身上移开，下一位幸运儿出现之后，顿时落到了话题中央，没有人再关注角落里的今昭。 艾琳在人群起哄中，回过头，正要小声关心她几句，就见今昭开了面前一瓶酒，直接喝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酒吧里热闹依旧，今昭已经把自己灌得半醉，昏昏沉沉靠在沙发上，手里却紧捏着手机不放。 他们卡座在酒吧最里面，不知是谁先看到前方一道高瘦身影穿过人群而来，有人率先停住动作，有点不可思议用力眨眼，嘴里喃喃叫出他的名字。 “周...” 随着他的出现，卡座里不自觉安静下来，周北屿没有看其他人，目光盯着最里头靠在沙发上那个人，径直穿过人群朝她走过去。 今昭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周北屿低着头，没做声，俯身把她从沙发里扶起来。 他轻微靠近，伸手在她背后一带，力道袭来，今昭整个人被他揽入怀中，轻松坐起。 “周北屿...”她本能伸出双臂揽住他的脖子，嘴里喃喃叫他的名字，眼角湿润，脸上酡红，眼里明显的不清醒。 “你终于来了。”她低头往他肩膀处埋了埋，声音微微哽咽，双手抱紧他。 “我等你好久了。” 周北屿嘴角紧抿，沉默，把她搂入怀中，直接半扶半抱带着她往外走去。 “哎——周...”旁边艾琳不禁叫住他，刚要说话，周北屿微侧过脸，言简意赅一句。 “我们以前认识。” 周北屿就这样带着今昭离开了，整个过程没超过两分钟，随着两人身影消失，卡座里众人才像刚回过神，难以置信。 “他们两个竟然认识？！” “不会是前男女友吧？！！” “这是什么破镜重圆的神奇剧情！” “完了，有周这么个大帅哥珠玉在前，咱们叙儿彻底没戏了。” 众人眼神纷纷同情落在刘叙身上，只留男生坐在沙发，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神情苦涩。 今昭其实没有完全醉得彻底，这几年，偶尔也会喝酒，她的酒量早已不比高二，海边那天，是她第一次碰触酒精。 出租车上，周北屿把她放到后座，门关合，司机回头询问他们地址。 他低声重复。 “地址。” 今昭努力转动着混沌的大脑，从中间搜出几个关键词，报出去，周北屿对司机重复了一遍，车子缓缓启动。 她靠着车窗，脑袋昏沉，偶尔颠簸中，轻轻撞击着玻璃，外面光影霓虹，一道道从车内划过，落在她眼皮上，朦胧昏黄一团。 今昭睡得迷迷糊糊，本能想要朝他靠近，可是身边人离她好远，几乎坐在了另一边，她在梦里委屈皱起眉，只能一个劲叫他的名字。 “周北屿。” “周北屿。” “周北屿。” 就像她在无数次的梦里一样。 “做什么。”头顶似乎有一道清冷声音响起，紧接着，她靠在窗户上的脑袋被人轻轻一带，靠在温暖的肩膀上，熟悉的气息袭来。 今昭不再说话，眼睫潮湿，眷恋依赖地伸手抱住了他。 短暂的车程，快得好像一瞬间，她刚刚入梦，就被迫醒来。 寒冷冬夜，一下去，冷空气席卷，今昭身上酒气稍稍散开，眼神里有几分清明。 她住的一个老式公寓，八楼，电梯外刚好挂着正在检修的牌子。 周北屿看见，二话不说，直接带着她走楼梯，今昭手软脚软，几乎是被他半拖半扶，带了上去。 “今天谢谢你...”楼梯间，最后一层，家门近在眼前，今昭口齿不清对他道谢。 “谢谢你送我回家。” 她伸手摸钥匙，不防没人说话，头顶灯突然熄了，周围一片安静，今夜的月亮都好像隐进了云里，只有丁点零星的光从窗外打进来。 今昭含糊唔了声，刚准备跺脚，旁边扶着她的人突然收紧手臂，周北屿把她带到怀中，声音自头顶响起，克制忍耐。 “今昭。” “你现在好了吗？” 他刚把她从人多的地方带过来，他看到她和别人在雨中撑同一把伞，她已经可以正常的和其他男人谈笑风生。 周北屿愈发红了眼，握着她的手臂不自觉用力，今昭吃痛，低低叫出声。 “...什么？”她酒后迟钝的脑子，慢半拍，迷茫抬起头，不能理解他话里意思。 “还会讨厌别人碰你吗？”他直直询问她，黑眸冷而沉，眼角发红，面容在微弱暗淡的楼道灯下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阴影，英俊又危险。 今昭心底本能不安，盯着他的眼睛，愣愣点头，无意识应了声，“会。” “会不舒服。” 她话音刚落，下一秒，微仰的脸被抬起，周北屿握着她下巴，低头，温热柔软的唇碰触在她唇上，短暂停留两秒。 他呼吸骤然停住，忽的加重，抬头移开片刻后，没等今昭反应过来，又再度落下，这次完全不同于先前，炽热湿热的气息，带着难以抵挡的力道，席卷而入，彻底侵入她的呼吸。 每一寸的接触都像是在心尖上跳舞，头顶的灯再度熄了，昏暗寂静中，只剩细微的摩擦伴随着偶尔的吞咽。 从未有过的亲密，激得今昭头皮发麻，愈发虚弱，只能无助仰起脸送过去，由他完全掌控支配。 时间变得模糊难辨，大概亲到他短暂餍足，才隐忍克制地抬起头，从她唇上离开。 周北屿身形未动，弓着身子，脸埋在她脖颈间，呼吸炙热。 “会恶心吗？” 头顶的灯再度亮了起来，今昭缓缓眨了下眼，朦胧视线逐渐清晰，她还未从刚才那个吻里反应过来，迷茫问。 “...什么？” “我亲你，会觉得恶心吗？”周北屿抬头，望着她的眼睛，又缓慢重复一遍。 今昭愣愣的，摇头，“不会。” “嗯。”他应完，再度又问，“那别人会吗？” 今昭反应几秒，想明白过来，本能回，“没有别人。” 他脸上神情终于舒缓，紧绷的嘴角放平，整个身体放松下来。 “进去吧。”他手放在她脑后，带着她身体轻轻往前一推，嘱咐。 “早点睡。” 作者有话说： 有点甜？ 好怕被锁呜呜呜如今的创作环境对作者表达力是种新的考验...xx 这其实应该是一个非常那什么的吻毕竟久什么逢什么霖tt 第53章 这一晚都像是在做梦。 今昭进屋,关上门，浑浑噩噩伸手摸了下嘴唇，上面微痛的触感,提醒她,方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她茫茫然去洗漱，爬到床上，拉开被子把自己盖住。 少女的裙摆 第69节 对着天花板半响，用力闭上眼，复又重重睁开。 脑中都是刚才的暧昧纠缠，黑暗中,今昭的脸一点点涨红烫了起来，脑子里昏沉,浑身却又轻飘飘的,似乎要飞上天。 她今晚醉得不轻。 今昭重新闭眼心想,脸红红的，在持续围绕的心跳声中，慢慢睡去。 公寓楼下，路灯昏暗,穿着黑色大衣的男生始终站在楼下,看着那扇窗里的灯光亮起又熄灭,最后隐于夜色中,月光清冷。 他独自又站了许久,烟头点燃熄灭,夜里温度逐渐寒冷,他终于动身离开。 旁边的垃圾桶上已经堆满燃尽的烟。 天色大亮,日光从未拉拢的窗户外尽数透进来,打在薄薄眼皮上。 今昭眼睫颤动了下,缓缓睁开眼醒来，涌入脑中的，首先是昨晚一幕。 难忘深刻到不真实，就像是她自己的一场臆想。 镜子前，今昭握着牙刷慢吞吞刷着，努力回想着昨晚细节，却发现很多地方记不清了。 她喝酒有断片的陋习，第一次在海边就是那样，断得彻底，后来断断续续喝了几次，也或多或少会丢掉些片段。 取决于她醉酒的程度。 昨晚...好像没有怎么喝多。 至少，最关键的时刻她都记得。 今昭今天特意戴了一顶帽子，才降过温，外面接近零度，宽厚的毛线帽搭配围巾也不突兀，今昭把自己整个人藏起来，乘坐公交车到公司楼下。 她昨晚喝了酒睡得很熟，一觉醒来已经是十点，她又晚到了。 好在她属于编外人员，并无打卡要求，今昭进去公司那会，一切井井有条，大家按部就班开始工作，前台小妹在对着小镜子整理仪容，看到她热情打招呼。 “早啊。” “早。”今昭有种莫名的迟到心虚，笑了笑不由加快脚步往里走去。 前台到办公区是条笔直过道，今昭低着头，神色匆匆，没有注意到前面来人，身影快要到跟前时才发现，抬起头正准备让开。 今昭目光骤然顿住。 眼前的人不偏不倚，刚好是周北屿，昨天的事情一瞬间冲进她脑中，今昭本能尴尬，眼中露出不自然。 他依旧穿着衬衫毛衣，白色袖口卷起，露出清瘦腕骨，脸色冷淡而平常，漆黑眼眸中瞧不出太多情绪。 今昭冲他笑了下，绞尽脑汁，努力打招呼。 “早...啊。” 越想要忽视，画面就越清晰。今昭眼神不自觉躲避，睫毛乱颤，根本不敢看他。 空气变得稀薄挤压，今昭快要喘不上气来之前，听到头顶一声回应。 “早。” 两人擦身而过，各自往前离开。 短短的一个交错，几乎用尽今昭所有力气，她想过第二天该怎么面对，却不料一进公司就撞见他，猝不及防，她完全没有应对措施。 仿佛经历了一场难捱的苦难。 今昭回到座位上，如释重负，不由呆呆出神。 大厅办公间几乎坐满，旁边位置却空着，艾琳昨晚显然也喝多睡过了头。 果然，上班时间过去没多久，就看到她从外面进来，风尘仆仆放下包，摘掉围巾。 “今天来得这么早。”艾琳热情同她打招呼，一如往常，只是在坐下时，立刻原形毕露，朝她凑过来。 “今昭，原来你和我们周从前认识啊？什么情况？！！昨天你们走后大家都八卦疯了，全部在好奇。” “.........” 她精神抖擞，全然看不出昨日喝了大酒的迹象。今昭内心憔悴，默了默，才回复，“我们以前是高中同学。” “天哪！！！”她一个太激动，差点忘记压低音量，隐约有引起周围望来的架势，今昭连忙制止她。 “嘘，小声点，别让其他人知道。”她本意只是不想让私人事情引起太多关注，却不料艾琳露出一脸了然的表情，点头。 “我懂我懂，地下恋情嘛。” “.........” “不是你想的这样...”今昭脸色苦涩，顿了片刻，才为她和如今周北屿的关系找出恰当形容。 “我们没有在一起过。从前现在都是。” ...... 时间静默许久，艾琳默默消化之后，迟疑道。 “可是，你们昨天晚上...”她抬眸看向今昭。 “我从来没见过周那种模样，他一定是喜欢你的。” 喜欢吗？ 今昭和周北屿之间，没有过一个明确的词汇，但是从前好像无需言语，处处早已败露。 只是如今，今昭也无法确定了。 喝酒伤身，哪怕昏天暗地一通睡，依旧掩不住第二天精神萎靡。 尤其是下午，午睡过后。 艾琳的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对着电脑眼中冒出泪花，嘴里喃喃出声，“这万恶的工作。” 今昭望着自己半天没有进展的画稿无言，脑子一团浆糊，困到模糊。 她搅拌着杯子，站起身，对她说，“要不要帮你倒杯咖啡。” “谢谢了。”艾琳把自己手边杯子递过来，眼睛没从屏幕上移开。 今昭拿着两个水杯去茶水间，昏昏沉沉，无精打采，闻到一丝咖啡味才勉强提起了点力气。 她走进去，猝不及防，在里头看到一道熟悉人影。 时间仿佛回到那天，周北屿站在咖啡机前，静静等待，垂眸视线落在面前一点点接满的杯上。 她不知该停留原地还是走近，顿了一下，还是朝他走过去。 今昭站在周北屿身旁，和他一起，看着底下那杯咖啡慢慢接满。 “今天是不是不舒服？”本以为，会是一段安静难捱的时光，没料想，周北屿竟然主动对她出声。 今昭莫名涌起了几分受宠若惊，抬起脸，对上周北屿低垂望过来的眼。 四目相对，距离太近，心口错乱两拍。 “有一点没精神。”她很快避开，想揉鼻子忍住了，含糊道。 “下次不要喝那么多酒。”简单的一句关怀，轻淡嗓音，又莫名疏离。今昭低着头，闷声应，“嗯。” 头顶安静数秒，很快再度听到他问。 “昨天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心中烦乱思绪顿时归于寂然，今昭脑中空白，短暂迷茫，马上悄悄抬头去看他，正好撞见周北屿望着她的视线。 她表情静止，同他定定对视几秒后，才鼓起勇气一点头，“哦。” “记得。” 面前的人很快移开了脸。 周北屿的杯子满了，咖啡即将要溢出来，他端起低眸轻饮一口，声音里似乎有不知名的轻盈蔓延。 “那就好。” 作者有话说： 有点少明天补 以及，昨晚不是初吻 第54章 今昭端着杯子恍恍惚惚回到办公间。 她把艾琳的那个放在她面前,自己走进去，刚坐下，就听到身后一声惊呼。 “今昭,你怎么给我泡了杯奶。” “啊？”今昭如梦初醒回过头,发现她手中杯子里，盛着白色的牛奶，她再一低头，手里的也是。 她把两杯咖啡倒成了牛奶。 “.........” “不好意思。”今昭连忙起身，重新拿起杯子。 “我重新给你倒一杯。” “不用了！就喝奶吧，补补身体。”艾琳拦住她,嘿嘿一笑，毫不在意端起杯子喝了口,不禁感慨。 “这熟悉又营养的味道。” “.........” 今昭无言懊恼。 转眼一天过去。除了先前短短两面,今昭没有再见到周北屿,他的办公位一直是空的，不知是回了办公室还是其他。 到点后，艾琳麻利收拾东西下班，今昭慢吞吞同她一起,两人背着包离开时,刚好经过会议室。 旁边玻璃门被推开,一群人鱼贯而出,周北屿抱着电脑走在最后,身上只穿着了一件白衬衫,模样清俊。 两人中间隔着好几个人,交错而过,只剩半空中不经意短短的一个眼神交汇。 今昭走出公司,被冷风一吹,头脑才勉强清醒，旁边艾琳还忍不住啧啧夸赞。 少女的裙摆 第70节 “周的美貌依然还是这么杀我，就连工作后的疲惫都有种颓废美，不愧是我司第一大帅哥。” 她说着，不忘伸出胳膊撞了撞今昭，挤眉弄眼，“搞到就是赚到。” “...............” 今昭羞耻上线再度被拉高，微微轻吸了口气，话题和眼神同时转移开。 “今天的天好阴沉，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什么？！这个鬼天气。”果然，艾琳注意力立即被转开，打开手机翻起了天气预报。 京市冬天格外冷，和南方不同，风里裹挟着刮人的冷冽。今昭想起方才周北屿身上那件单薄白衬衫。学生时代，曾经想象过他穿衬衫的样子，似乎就是眼前的模样。 今昭想起来，离开之前，她也曾送过他一件白衬衫。 同盛风逛商场时一起买的。她第一次去西装店，看见那件衬衫，就不禁想他穿上的样子，第二次临别前，她和盛风再度去了那家店，今昭把那件衬衫买了回来。 离开小岛前，她送给了他。 这么多年，那件衣服应该早已不在。 今昭想到这里，止不住惆怅。 衣服会不合身，人也会变，就像现在的她和周北屿，今昭已经完全摸不清，他的想法了。 不管是昨天那个莫名其妙的吻，还是今天简洁冷淡的对话。 她的出现，是不是重新给他造成了困扰？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今昭一晚上没睡好，画稿时频频走神，进度缓慢，好在留给她的时间充裕。 今昭中途休息，习惯性拿起杯子，想去茶水间，她起身前不禁看了眼桌上时间，下午三点，她之前两次，似乎都是在这个时间点撞见周北屿。 她想了想，又再度坐下，发呆片刻后，拿起手机点开了外卖页面。 “艾琳，你喝咖啡吗？我顺便点。” “啊，茶水间咖啡机又坏了吗？”她困惑抬头发问，今昭如常镇定解释，“没有，就是有点想喝外面的生椰拿铁了。” “好的，帮我加一杯谢。” ...... 接连几天，今昭都几乎没有和周北屿碰到面。 两人在公司的交集其实并不多，今昭的工作不用和其他人打交道，自从上次周北屿让她和徐组长对接后，两人微信上也停留在了那段对话。 他这些天好像越来越忙，少有在办公间停留，偶尔紧闭半天的会议室门打开，看到他一闪而过的身影。 原本交集就少得可怜，在她刻意逃避下，更是归于零。 这天下班前，今昭难得看到周北屿，他手里托着笔记本电脑从会议室出来，身形冷而匆匆。 远远似乎感觉他在办公间后面坐下，之后再没离开。 微信上，徐组长头像闪动，给她发来新消息。 徐：【刚才开会，第一组精灵形象已经定稿啦~之后就按照这样的风格继续创作~~】 一座小岛：【那我开始上色了？】 徐：【okk~】 徐：【成品到时候再过一轮，就可以做建模了~】 一座小岛：【好的，我这几天尽快弄完】 徐：【也不用太赶哈，劳逸结合】 今昭微微羞愧，她这些时间一直在逸，几乎没劳过，比起项目里每天加班加点的其他人，仿佛拿的是休闲养老副本，过于安逸。 今昭叹了口气，不禁往后看，视线被格子间挡住，什么也看不到。 她心中稍定，打开画板，着手开始准备工作。 冬夜寒气深重，天色暗下来，灯光越发明亮，写字楼变成了一栋栋发光的建筑，中间亮着的格子间里，都是忙碌的人。 大厅的人也越来越少，一个个陆续下班，周围空气越发安静，只剩下偶尔敲击键盘的声音。 直到，最后一丝动静湮灭。 深夜静得犹如城市无声安睡，只有亮着的灯光，提醒还有人存在。 今昭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脖颈，仔细听着后头的动静，然而周围只剩一片沉寂，仿佛空无一人。 难道周北屿已经走了吗？ 今昭无意识抿唇，回想着先前从她身旁路过下班的同事，不太确信，慢慢站起来，脚步很轻往后面走去。 办公间安安静静，四周的座位全部空了，所有人都已下班，今昭一颗心不自觉微沉，穿过几排格子间，在最后窗边，看到了伏在那里的身影。 周北屿电脑开着，屏幕已经黑下来，他趴在桌上睡着了，脸埋在手臂间，像是累极，身上还是只穿着一件衬衫，似乎仍然是上次那件白色。 今昭站在那犹豫许久，看着他搭在椅背上的那件黑色外套，还是没忍住，轻手轻脚走过去，拿起衣服轻轻搭在他身上。 她手放上去时，情不自禁停顿了几秒，替他掖了掖，目光无声划过他沉睡的侧脸，视线从他高挺的鼻梁流连到微抿的唇。 今昭心跳起伏剧烈，强迫自己移开眼，准备收回手。 刚刚抬起的手腕被人用力一把抓住，方才还睡着的人不知何时醒来，周北屿仿佛还未完全清醒，眼角微红，沉静专注盯着她。 时间仿佛失去流动，夜寂静悄然，整个办公间只余灯光清冷笼罩。 “你做什么？”过了片刻，今昭轻声问。手腕在他掌中轻轻挣扎了下，意图挣脱。 “你好久没有碰过我了。”须臾，周北屿紧抓着她的手不放，泛红的眼定定望着她说，冷沉的嗓音中竟然听出了一丝委屈。 许久后。 办公室灯熄灭，门被上锁，在公司留到最后的两个人终于下班。 今昭随周北屿往外走，下楼，到地下停车场。 他外套搭在手上，没有穿，单薄衬衫贴着身体，勾勒出挺拔漂亮的曲线。 今昭刚出门时已经全副武装，棉服裹在外面，整张脸缩进围巾里，不声不响跟在他身后。 先前，周北屿说完那句话之后，仿佛清醒过来，立刻松开她的手，重新关电脑准备离开。 “你怎么还在这里？”他像是换了个人，很快回到之前的冷淡，今昭暗自揉了下被他捏红的手腕，小声回。 “加班。” 周北屿动作很明显顿了顿，紧接着，开口道，“我送你回家。” 地下停车场，周北屿的车子是一辆黑色的suv，今昭第一次见到，车灯闪了两下解锁，他径直拉开车门，上了驾驶座。 今昭自觉拉开了副驾驶的门，系上安全带时，忍不住问，“你毕业后就买的车吗？” “嗯。”仍然是惜字如金。 按照毕业年数来算，满打满算，周北屿也才工作了一年多的时间，今昭不明白他怎么在这短短时间内升上的项目负责人，还自己买了车。 但是他向来都是优秀的，领先于同龄人，学生时代就是那种天之骄子，有如今的成就似乎也不意外。 今昭原本还想多问几句，感受到他的态度冷淡，又被劝退，默默坐在副驾驶，安静降低着存在感。 车内暖气声响细微工作着，车子驶出了停车场，周北屿习惯性挽起袖口，白色衬衫翻折，露出一截凸起腕骨和白皙细长的手。 此时正扶着方向盘，等待前车让道的过程中，指节无意识屈起在上面敲击，耐心随意。 今昭目光本能被他手吸引，从一开始就种下的隐秘念想，即便如今，也无法全部根除。 她视线在上面留恋，怕被察觉，又强迫自己移开，下意识落在了他的袖口，眼神聚拢，突然在白色布料上看到了银线绣着的三个字。 zby 是他名字首字母的缩写。 今昭瞳孔突然缩紧，难以置信般睁大眼，定定盯着那一处，脸上怔忪。 当场她买衬衫的那家西服店，就有一个手工定制的服务，可以在每件衣服袖口，绣上客户名字的首字母。 周北屿的名字，是今昭亲眼看着绣上去的。 她目光在那处停留太久，周北屿察觉，望来一眼之后，仿佛感知到什么，下一秒，放下了自己袖口。 车子在夜里车流中穿梭，五彩斑斓的灯光闪烁，透过车前玻璃，涣散模糊。 今昭眼睛莫名酸胀，她垂着头，全程一言不发。车内空气很静，两人没有任何交流，直到车子停在了她家楼下。 周北屿也没有出声，催促或者其他，今昭安静坐在副驾驶上。夜晚无人打扰，或许是今天发现的事情，又或者是，这么久以来，他们难得有一个独处的机会。 今昭不想再这样不明不白别扭下去，她觉得他们之间需要开诚布公的聊一次。 抱着这样的想法，今昭鼓起勇气，望向他。 “周北屿。”她垂眸短暂停顿，稍作迟疑，“你那晚，为什么要亲我？” 问声在寂静车内响起，又很快消弭在空气中。 周北屿黑眸同她对视几秒，转开眼，望向窗外，语气轻而淡，“想证明一下而已。” 今昭沉默了下，声线平平，“那是我的初吻。” 她还想说，自始至终都只有他，她并没有把他当成试验品，从一开始，就是喜欢。 腹稿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周北屿闻声立即转过了脸，目光投落下来，打断她，“谁说的？” “？”她诧异惊疑抬起头，万分困惑，本能追问，“什么意思？” 身前不远处，周北屿偏头，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你的初吻早就不在了。” 心脏跳动倏忽停止一瞬，今昭屏息，大脑陷入无尽的茫然空白，正准备继续追问之际，看到周北屿抬头看向窗外的月亮。 她顺着他目光望去，下一秒，听见他说。 “海边那晚，你亲了我第二天就消失了。” 如同今晚的月亮。 有乌云，一轮弯月，在黑暗中散发着皎洁，银光清冷。 海边浪声翻涌作响。 少女的裙摆 第71节 喝醉了的女孩，一头栽进他怀里，迷迷糊糊，手里拎着一罐空了的啤酒。 “周北屿...你身上好香。”他来不及反应之际，怀中的人已经抬起头，重新坐直，朦胧的眼神打量他片刻，然后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一点点力度加重，拉着他朝她靠近，周北屿盯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笑眼，入迷了般，完全没有抵抗，顺着她手里的动作，俯身挨近。那一刻时间无比奇妙，好像世界静止，耳边失去了所有声音，只有近在咫尺的那张月光下洁白的脸。 周北屿被蛊惑，陷进去无法挣扎，心甘情愿沉沦，仿佛命运定好的轨迹，最后接近那刻，她手中忽的一用力，拽着他身体猛地靠过去。 不偏不倚，他碰到了视线里那片柔软，月光中盛开的粉色玫瑰。 今昭微仰起脸，贴着他的嘴唇，笑出来。 她喃喃出声：“亲到了。” 转瞬，她松开了他，心满意足般，脑袋靠在了椅子上，嘴角甜笑。 “周北屿...” 她就如同酒吧喝醉那天，无意识在梦里叫着他的名字，一声一声，流连齿间呢喃，手中空啤酒罐滑落，空落落的手心换成了他的手。 周北屿就这样让她牵着手，坐了大半夜，滚烫的脑子在清冷海风中一点点归于冷却，清醒下来。 他最后把她抱回房，放在床上，小心翼翼盖好被子。 离开前，他克制隐忍地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 “晚安。” 再后来的后来，周北屿最后悔的，就是在那个六月，赶上了那趟回程列车。 作者有话说： 大纲又两个梗delete 没剩多少啦，删完那天就是完结噜，走感情转折写得比较慢，这几天能多写就多写，明天会继续加油哒！ 第55章 今昭几乎是逃似的从周北屿的车子里下来。 她无法再去面对他。得知了那天全部的真相之后。 海边短短的一天一夜,在她内心，是一场为了满足自己的最后告别，但她忽视了周北屿,或者在那个夜晚,他以为，这一切刚刚开始。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她或许都伤害了他。 今昭一大早就靠咖啡续命，对着电脑发呆，整个人魂不守舍的状态。 艾琳掩不住诧异，上下打量着她,“怎么回事？无精打采的。” 她想起先前在茶水间外见到的人，不禁咂舌,“刚才在外面看到周也是这样的,你们昨晚不会干了些什么偷偷摸摸的事情吧？” “.........”今昭倒是缓缓抬起头,打起了点精神。 “你刚才在外面看到他了吗？”像是说了句明知故问的废话，今昭顿了下，慢声问。 “对了，艾琳。”她神态如常,努力不让自己露出一丝异样。 “周北屿是一毕业就进公司了吗？你能不能和我讲讲他的事情。” ...... “周比较特殊,他和我们不一样,你知道我们公司才成立不到三年吧,周在公司创始初期就在了,那时候他还是在校大学生,公司刚建立之初没什么钱,我们老板就从清大计算机拉了几个学生,推出的第一个游戏雏形就是他们打造的。” “后来公司有钱了,发展越来越好,有些人离开了，有些还在，剩下的现在都已经独当一面，周是其中最厉害的，所以算起来，他应该算是公司骨干之一，他们当初那几个人都分了原始股的。” “他们当时做的那个游戏，现在还是我们公司的摇钱树，当然比不上去年爆火的闯关类，但是作为一款单机游戏，这么多年还能保持几十万用户日活量，已经很不错了。” “那个游戏听说当年是周研发主导的，这算是他做的第一款游戏了，怎么说...有些人在某方面就有与生俱来的天赋吧，或者优秀的人在哪都可以发光。” 艾琳半科普半感慨同她说了一堆，几乎把周北屿这几年履历都介绍清楚了，今昭听得愣愣，半响后，怔神出声。 “艾琳，那个游戏叫什么，我有空去看一下。” 今昭中午休息时，就在手机里下好了那款游戏，深蓝色的背景图标，名字叫做航海之旅。 网上有很多攻略，整体难度不算太高，不少人分享出了通关秘籍，潜心研究几天，都可以登上最高山顶。 这个游戏最吸引人的地方，不仅是主线，还有许许多多的副本，难易程度不一，有些几分钟能结束，还有一些游戏上线至今，都没有人成功过。 其中最著名的，是一个海域副本，由于位置冷门，去的人并不多，但却是迄今为止没人攻克过的角落。 今昭看着上面模糊画质的游戏截图，蔚蓝海上，旁边是座小小岛屿，灯塔屹立，场景竟然异样熟悉。 她仔细放大缩小，陷入沉思。 这一天，今昭都没有撞见周北屿，就如同先前一样，他如果不出现在办公间，今昭根本难看到他的身影。 仍然是个阴天，今昭收拾东西下班，回家第一件事，洗澡，然后打开了航海之旅。 她躺在床上，从进去到研究明白，总共花了两小时，她操纵着上面身穿披风的小人，跨山越水，穿越了大半地图，终于找到了那座海岛。 那是整片广袤地图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 严重偏离主线，在地图最边缘，像是身处荒野，又像是世外桃源。 这边大片面积上只有一个副本，还是很小且难以攻克的，但风景却极为秀丽，建模做得无比用心，常常有情侣特意跑到这边来看风景。 海边差不多还原了那座南风岛，只是没有人群攒动的游客，只剩下原始的蓝色海浪、细白沙滩、还有地上埋着的漂亮贝壳。 这边就是适合看风景约会地，再往前走，有一座偏僻小岛，需要乘船过去，绳子系在海边礁石上。今昭先操作着小人跳上船，然后解开绳子，船只自动朝着目的地出发了。 广阔海域，小岛在日出的方向，画面是沉静的蓝，天空上竟然若隐若现挂着几颗星子。 不分白天黑夜，星星始终在小岛的上方。 小船朝着海上那座岛屿靠近，底下浪花翻涌，红白相间的灯塔立在岛上，今昭心也慢慢下沉，她隐隐约约认出来，这座小岛和灯塔，就是她当初在海边，随手指给周北屿的方向。 小船靠岸，登上岛之后，上面一切景色陌生。他们只站在海边，远远观望过这座小岛，并未登船上来过。 然而岛上建模却做得格外逼真，每棵树和礁石似乎都是原本存在，今昭沿着小路上去，穿过一片绿色芦苇，沿着下坡台阶，走到了海边礁石区，灯塔高高屹立在上方。 游戏里的小人，红色披风被海风扬起，踩上台阶，走进了灯塔之中。 画面上凭空弹出了一个问题。 【请问是否选择进入副本】 【左边yes右边no】 今昭按下确认键，眼前空间扭转，她出现在了一座废弃旧塔中，破旧桌椅堆积在布满灰尘的地上，墙壁角落挂着蜘蛛网，窗户破了一扇，从缝隙望去，能看见外面蔚蓝一角，海鸥飞过。 原来她来到了灯塔内部。 里面一片荒芜。 这是一座被废弃的灯塔。 【你的任务，是寻找灯塔中藏着的秘密】 【提示：有关过去】 游戏页面出现文字指引，塔中却没有任何提示，周围依然安安静静，那些被丢弃的物件堆在原地，找不到任何线索。 今昭走过去，一件件搬起那些东西查看，游戏里的小人很快灰尘扑扑，红色披风染成灰色，她找遍了整座灯塔，都没有在里头发现不一样的线索。 今昭甚至走到窗户边，想拆下那剩下的半截木窗，结果被游戏提示禁止，道具无法破坏。 她站在原地，一筹莫展，小人的脑袋连同着红色披风一同耷拉下来，坐在地上，垂头丧气。 今昭调转着画面，视角一点点往上滑，来到天花板，她突然发现，这座灯塔上面还有好几层，只是没有任何台阶和楼梯，墙壁光滑，才给人造成了封闭的错觉。 她旋转着屏幕，看到最上方顶部，还有一扇半开的天窗。 她立刻重新来了精神，站起来，沿着底下转了一圈，却发现根本没有梯子。 之后的今昭跑遍了整座岛屿，翻遍礁石，就连每只路过的螃蟹都拎起来，仔细晃了晃，看看身上会不会掉出什么有用道具。 她从白天找到黑夜，饥肠辘辘，胃中发出抗议，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吃晚饭。 今昭中途切出来，打开外卖软件，随便点了一个红烧茄子盖饭，便继续回到游戏，摸索着通关方法。 这一弄，就是深夜，游戏进度依然为零，外卖到了，红烧茄子一股浓浓甜味，今昭吃了两口就搁下筷子，继续探索着游戏内容。 整整过去四五个小时，还是一头雾水，她实在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上网去搜素求助，企图找到一丝资料。她终于知道这个副本为什么会被誉为是最难攻克。 今昭又翻了好几个小时的网上信息，有关于海岛这个副本内容不多，勉强寻到的，也只有玩家抱怨难度，大部分都停留在了梯子阶段。 她翻遍所有软件，最终在一个很冷门的贴吧，发现了一长篇有关于海岛副本分析的帖子。 几千字的内容。 今昭从头细细看到尾，在这个作者提示中，终于找到了一丝方向。 他结尾写到，那座梯子或许自始至终都不存在，想要上去，或许需要找到游戏设计者在岛上，埋下的其他线索。 可能和梯子无关，可能只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小彩蛋。 而目前从登岛到现在，游戏里出现的唯一线索，就是那条，有关过去。 过去。 其他游戏者永远都无法知道的内容。 只有她和周北屿参与的过去。 这是一个注定无法解开的副本。 今昭闭上眼，细细回想，脑海闪过那晚的沙滩，篝火，烟花...她最后停留在海边，她和周北屿沿着沙滩，一路弯腰捡下的贝壳。 在这座岛上，唯一出现的和记忆中重合的东西，散满海滩的漂亮贝壳。 今昭重新打开游戏，小人在岛上拔足狂奔，从台阶上飞快冲下去，身后披风高高扬起，来到沙滩，赤脚陷进了雪白柔软的沙子里。 她一路捡着地上的贝壳，抱进怀里，用披风围成兜裹住，从海的这头走到了另一边，弯腰低头，一遍遍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这条沙滩仿佛没有尽头，沿途一样的风景，只有不同颜色的贝壳，提示着时间并未静止，枯燥无味到看不到终点，不像是在玩游戏，漫长到痛苦，正常玩家大概坚持不到三分钟，就被立刻劝退。 今昭的贝壳堆了满怀，红色披风快要装不住，摇摇欲坠要掉下来时，她在不知道多少次的起身抬头间，终于看见了前方沙子里，剩下的最后一个贝壳。 她小步走过去捡起，放入怀中的那一刻，远处灯塔顶端突然亮起了光束，头顶的太阳往西边下落，星子发亮，深蓝色夜幕取代白天，整座小岛变成了安静无人的夜晚。 今昭怀里的贝壳，变成了一串手链，戴在了她手腕上，她来不及细看，迫不及待往灯塔方向奔去。 少女的裙摆 第72节 那里依然是破旧废弃的模样，只是先前空空如也的塔内，出现了一座老式的木楼梯。 今昭顺着那座楼梯爬上去，梯子咯吱作响，仿佛随时都要断裂，上面摆设简单许多，几乎一眼可以看完，她大概翻找一圈，在灯塔的最后一层，找到了角落里静静放置的那个卷轴。 小人走过去，身后披风微微晃动，细白手腕上贝壳手链显眼，细细辨认，上面刻着字，似乎是人名姓氏，就像海边夜市摊上，随处可见的，用红绳串成，可以在珠子上定制名字的手链。 今昭捡起地上那个卷轴，场景变动，弹出一个界面。 【最后一个问题：你想要回到过去吗？】 【yes和no】 她眼眶微微湿润，呼吸稍顿，手中按下确认键。 眼前画面变换，卷轴缓缓打开，里头内容呈现，空白陈旧的纸上，只有短短两行字。 写给迷航人的信：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落款水印。 开发者：zby 第56章 今昭退出游戏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她红肿着眼去浴室洗漱，路过客厅，餐桌上摆着吃了两口的茄子饭,散发着腻味。 她把打包盒收拾丢进垃圾桶,许久没怎么进食的胃隐隐有些不舒服，她没在意，毫无食欲。 今昭晚上又梦到了周北屿，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他们是在海边，烟火、人群、还有少年转头看她,脸上温和的笑。 他一直紧紧拉着她的手，走过那条人潮拥挤的街道。头顶小灯泡一闪一闪,昏黄光晕中,他的身影仿佛镀上了一层光,朦胧的不真实。 昼夜交替，从黑夜回到白天，梦里的人像是变成泡沫的小美人鱼，转眼便消逝在了太阳底下。 一到公司,面临的又是冷若冰霜的周北屿。 今昭胃有点难受,早上醒来就发现了,她只喝了杯热牛奶,之后便一直坐在位子上,安安静静给画稿上色,只是苍白的脸,总让人不禁多看几眼。 “今昭,你不舒服？”艾琳喝了口咖啡,担忧道。今昭手不自觉抵着胃,无声摇头。 “没事。” “老毛病了。”她从前读书时就是如此，这么些年也是一个人住，三餐不规律，偶尔胃不舒服，习以为常。 只是常吃的药忘了带，今昭以为在这边待不了太多时日，没想到，一留就是这么久。 浑浑噩噩忙完大半上午，今昭端起杯子去外面接热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她接完并未直接回去，而是在公司休息区域散步似的转了一圈。 并没有看到想见的那个人，今昭抱着杯子垂眸不掩失落，正准备回去之际，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不远处是饮料自助售卖机，周北屿单手插兜站在那，微仰头，注视着面板里掉落的罐装咖啡。 今昭转头看去时，他刚好弯腰捡起，两人视线相对几秒，她无意识抿唇，朝他走过去。 “周北屿。”每次开场白，今昭都习惯叫他的名字。 她微低头，视线从他无波黑眸划到白皙下巴，最后落在他衬衫领口。 气氛很安静，还有不可名状的低沉。 面对这样的周北屿，今昭根本无从找到一个柔软缺口，去宣泄属于往日的情感。 她垂着脑袋，眼中懊恼，突然后悔叫住他。 “我昨天，去玩了一下你做的游戏。”纠结许久后，今昭终于抬起头，望着他艰难道。 果不其然，她话音一落，面前的人瞳孔微缩。 “哪个游戏？”周北屿出声问，脸上依然极力平静。 “航海之旅。” 他垂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蜷缩了下，很细微，今昭还是察觉了。 “然后呢？”周北屿都没有发现自己声音暗哑，他睫毛覆盖下来，在眼窝投落一片阴翳。 今昭咽了咽喉咙，定定注视着他，语气镇静，“我过了那个海岛副本。” 周遭空气仿佛停止流通，陷入死一样的沉寂。周北屿抬眸，眼底很静，就这样沉默看着她。 他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周身如同隔绝了温度，感知不到丝毫热气，今昭窥不出他内心任何想法。 原本满腔热情也一点点冷却，像是被一桶冰水兜头而下，冰凉清醒。 她轻轻后退一步，眼眶极力忍住酸涩，绷着嗓音开口，“我图还没画完，我先回去了。” 今昭说完转身，脚步凌乱匆忙回办公间，身后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响声，他始终没说一句话。 到了下午，疼痛加剧。 今昭伏在办公桌上，分不清是心脏痛还是胃痛，时间就这样慢慢挨过去，临近下班，旁边艾琳开始收拾东西。 “今昭，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给你买点药？”她看到她在桌子上趴了大半小时，掩不住担忧。 今昭脸埋在手臂间，冲她伸出一只手轻摆了摆，声音微弱却清晰。 “不用了，我待会回去吃点东西就好了。” “真的没事啊？那我先回去了，有问题你可以打我电话或者找周围同事啊。”艾琳晚上还有约会，虽然看着她有点放心不下，但还是拎着包下班了。今昭闻言特意从臂间抬起脸，对她挥了挥手。 “真没事，路上小心。” 她的胃痛通常都是一阵一阵，熬过这一段就没事了，今昭本想缓一缓就离开，却没料到，这次的疼痛来势汹汹，她伏在桌上趴紧，拧起眉，额上不知不觉冒出细密冷汗。 如果此时面前有一块镜子，她就可以从里头看到自己无比惨白的脸色。疼痛让她失去了思考，意识模糊。 今昭静静伏在那里，呼吸都微弱，手用力摁着胃部，等待着这阵疼痛过去，耳边的钟声在缓慢流动。 她慢慢调整着呼吸，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周围愈发安静，似乎都已经下班。她昏沉间，挣扎抬起手，准备收拾东西强撑着力气回去。 头顶突然响起一道声音，熟悉微沉。 “你怎么了？” 落下的关怀，还有特属于周北屿音色中，仿佛与生俱来的一丝冷然。 今昭眼眶蓦地酸涩，潮湿涌来，她努力克制着情绪，没有抬头，脸依旧紧埋在臂间，声音瓮瓮的。 “有点胃痛。” 她说完准备要直起身，脸从臂弯中抬起的那刻，看到了站在座位前的周北屿。他目光冷沉，落在她脸上，下一秒，放下了搭在手臂上的外套。 “还能走吗？” 他只是这样问了一句，今昭松开手，扶着桌子尝试着站起，简单的动作间，额上再次折腾出一层汗。 “能。”她强撑着精神说。 周北屿过去，扶着她往外走。今昭胃中的疼痛一阵接着一阵，抽干了她身上所有力气，脚步越发虚浮，整个人几乎靠在周北屿身上，由他的手臂支撑。 没走两步，他似乎按捺不住般，径直弯腰把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往电梯走去。 她猝不及防，只能仓促伸手环住他脖颈，脸上苍白慌乱，嘴唇微动，“周北屿...” “别说话。”他直接按下电梯，在一边还未下班的前台妹妹惊恐眼中，抱着她跨进去。 面板红色数字跳动，今昭痛得模糊，脸无意识靠在他肩上，无暇再去管周遭环境。 隐约上了车，一路往前行驶，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下，周北屿再度拉开副驾驶门，把她从座椅里抱出来。 眼前出现干净亮洁的白色，今昭知道他们来了医院，之后的检查挂号一路浑浑噩噩，直到输上液时，疼痛才随着血管内液体流动，缓慢平复下来。 她先前听到了“急性胃炎”几个字，医生叮嘱他们打完今晚吊瓶，医院输液大厅忙碌安静，周北屿沉着一张脸坐在旁边，像是别人欠了他几百万。 今昭垂着眼，看着手背上透明输液管，也不说话，直到时间悄然过去，旁边终于传来一声。 “饿吗？” 她无声摇摇头，瞥见他冷冷的脸，又点了点，“可能不是很吃得下。” “我去买点粥。” 周北屿很快起身，再度回来时，手里提了两个打包盒，两份热气腾腾的小米粥，清淡软烂。 他拆掉包装盖，拿出勺子，今昭刚要伸手接过，周北屿径直握着塑料勺，舀了一勺粥吹了吹，朝她唇边递来。 “喝吧。” “我自己可以...”今昭犹豫着说，面上迟疑未动，周北屿瞥了眼她打着吊瓶动弹不了的手，声线冷而平静。 “用你另一只完好的手吗？” “恐怕有点困难。” “.........” 单手确实不太好喝粥，还有麻烦他捧着。 今昭只能屈服，低下头，就着他递到唇边的勺子，小心喝了口。 不烫不凉，温度刚好，小米粥养胃，温热顺着喉咙滑下去，空荡的胃里稍稍熨帖。 她不禁低头连着喝了好几口，一碗粥慢慢减少，周北屿看着她此刻认真进食的模样，刚缓和一点的脸色想到什么，又马上沉了下来。 “你平时都是怎么吃饭的？”他口吻稍重，似乎压不住怒意质问。 “怎么会这个年纪就有胃炎。” 今昭不禁涌起心虚。她的胃应该是高三那年变差的，那段时间忙着集训，她基础落下太多，整日整夜泡在画室，经常一幅作品下来，就忘记吃饭，大学更是这样，养成习惯，只是之前都是小打小闹，这次突然发作，罪魁祸首应该是昨晚那碗红烧茄子饭。 先前检查时，医生说经常性饮食不规律，也可能是这两天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才导致生病。 念及此处，今昭抬起脸看了眼周北屿，又低下去，小声说，“还不是昨晚游戏玩太晚。那个关卡太难了，我研究了很久才过去。” “我叫得外卖可能不干净，没吃几口就丢掉了。” 他顿时熄声，一言不发。医院冷清，白亮灯光洒下来，落在他脸上，苍白、安静。 今昭小心打量了他一眼，不再犹疑，鼓起勇气直接问，“你上面的承诺还在有效期范围内吗？” “如果...”她想到另外一个截然相反的可能，咬咬牙，狠下心，“你改变想法了...” 少女的裙摆 第73节 “不会改变。”周北屿径直打断，却没有看她，垂着眼睫，视线落在粥碗里的勺上。 话语轻而坚定。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他终于抬起眼，静静看着她，目光深远眷恋，轻声出口的语句是在复述曾经的承诺。 “如果有一天你迷路了。” “我会亮起一座灯塔，为你指引方向。” “只要你想，我一直都在。” “砰——” 今昭再次听见了烟花绽放的声音。 只是这一次，不是在海边，不是夜晚，是她的心上。 今昭眼眶微微湿润，满腔酸涩翻涌，终于按捺不住，哽咽一声，眼泪大颗大颗掉落。 “周北屿，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很早以前就喜欢了。” 第57章 迟了一整个青春的告白,终于在这个医院的深夜，说出了口。 今昭感到释然解脱，又在轻松感涌上来之时,陷入了久久的空白。 输液厅长椅,她红着眼，脸上泪痕未干，自从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微垂着脸，不言不语。 周北屿也久久没说话，沉默抬起她的脸,用袖子擦干她脸上泪水。 “哭什么。” “没事。”她觉得有点丢脸，低下头,无意识盯着手背,上面粘着白色医用胶,厚重醒目。 她茫然想着，说完了，之后应该做什么呢，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 今昭正出神之际,面前的人突然动了,周北屿伸手,把她轻缓拥入怀中。 “不要哭了。”他手压着她的头发,安抚似的顺了顺,脸靠在她耳侧,声音轻浅,在这深夜里虚幻不真切。 “我也喜欢你。” 输完液结束,外面早已雾色浓重,温度降到零点,一出去冷空气侵袭而来。 周北屿开车把她送回家。 拎着医生开的药，两人乘坐电梯上楼，去了趟医院又吃完东西，今昭看起来没有先前那般虚弱吓人，自己勉强能走，他还是在一旁扶着她。 进了门，小小的公寓里头一览无余，早上的垃圾忘记扔了，昨夜盒饭还丢在那，周北屿余光瞥见，脸色一沉。 今昭在沙发上坐下，走了一段路浑身脱力，轻轻喘着气。 他在厨房鼓捣，找了个热水壶，插上电烧水。 “你一个人住？”他目光随意打量一圈，看向她问。 “一直是一个人。”今昭仰着脸认真答。 “之前呢。”周北屿顿了下，仿佛是随口道。 “盛风说，你去你妈妈那了。” “她有自己的家庭。”今昭安静半晌，解释道，“我觉得不太方便，一个人在外面住。” 无人再说话了，空气一时安静下来，厨房水烧好了，周北屿过去，给她倒了杯热水。 “我没事了。”过了片刻，她捧着杯子，垂眼道。 “你回家吧，很晚了。” “好。”他应完，然后叮嘱，“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他顿了顿，接着道，“号码没变。” 周北屿下楼离开，房子顿时空寂，今昭默默坐在沙发上喝完那杯热水，然后勉强撑起身体去洗漱。 即便难受，去了趟医院，不洗澡也不舒服。 今昭草草洗完出来，爬上床，关灭灯。 漆黑深夜包围的高楼间，其中一格亮灯黑掉，夜色冷清。 周北屿开车离开。 早晨，大概六七点钟的时候，今昭被铃声吵醒。 她迷迷糊糊，某一刻在梦里没清醒过来，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复又闭上。 这个点会是谁？她在这边没有一个朋友，物业，还是... 门外铃声很克制，响了两下后停住了，耳边恢复清静，今昭脑中却突然出现一道身影，她突然睁开眼，再度抓起手机。 果不其然，下一秒，机身震动，一条新消息进来。 moon：【给你买了早餐，放在门口，醒来记得吃】 今昭猛地坐起身，因为动作太突然，牵扯到胃，轻微的疼。 她飞快下床穿鞋，走到门边拉开门，果不其然，面前的身影转过头，一双清冷的眼。 “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今昭有点不自在，打量了眼自己的睡衣，不着痕迹后退了两步。 “好点了吗？”周北屿却没答，只是目光落在她身上问。 “不怎么疼了。”今昭点头，然后往后让开了位置，抬眸望着他邀请道，“要进来坐坐吗？” “不用了。”他神情稍顿，解释，“马上要去公司上班了。” 周北屿把手上提着的早餐递来，给她，“趁热吃。” 他想到什么，脸色稍稍严肃，“不要再叫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哦。”她低头接过，周北屿站了站，随后往电梯走去，边上红色数字亮起，电梯门即将打开时，身后突然被人叫住。 “周北屿。” 他身形停住，刚转头之际，一道身影朝他小跑过来，今昭张开手，投进他怀里，用力抱住。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已经很快松开。 今昭站在他跟前，仰头看他，“路上小心。” 电梯门闭合，今昭的身影在眼前消失不见，光滑的门上投现出他的脸。 周北屿抿抿唇，脑中出现方才的画面。 好像...一位送丈夫上班的妻子。 他为自己的荒谬联想感到不安。 一天从未有过的漫长难捱，到点，周北屿准时收拾东西下班，出门刚好撞见同事，对方不禁诧异。 “周，今天这么早？” “嗯。”周北屿惜字如金，惯有的冷淡，“早点回家。” 待他走后，对方才望着他背影，难以置信，纳闷吸了口气，“他哪来的家？他一向不是以公司为家？！” 周北屿熟门熟路开车到今昭楼下，他上去时，连门铃都没按，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里头的人穿着一身粉色家居服，头发扎成丸子，眼睛灵动而漂亮，朝他轻轻眨了眨。 “你来了。” 周北屿特意看了眼她，脸上皮肤白皙粉润，气色好了很多。 “你问我晚上想吃什么，我就猜想你可能要过来，所以到下班点就忍不住下去看看，结果刚好撞到你在门口。” 客厅，周北屿提着菜往里走，今昭跟在他身后，解释方才的巧合，叽叽喳喳精神十足，全然看不出昨夜的虚弱。 “看来你身体真的好了。”他站在流理台前，低头收拾着食材，嗓音如常道。 “其实，原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今昭站在他身旁，仰着脸，目光认真郑重，“只是昨晚看起来吓人。” 周北屿停下手上动作，抬头看她，平静无波的黑眸，看得她无端心虚，眼神微微闪躲。 “我饿了。”她盯着底下食材，小声道，“想喝排骨汤。” 周北屿没说话，加快处理食材的动作，对她吩咐，“你出去等着，自己看会电视或者其他，很快就好。” “也不用那么着急...”今昭自告奋勇，卷起袖子，“我帮你吧，我可以帮忙洗菜什么。” “不用。”他移开手躲掉她欲帮忙的动作，抬头往客厅方向示意，“你去休息吧。” “水凉。”他目光落下，停在她露在外的手臂上，“把袖子放下来。” 今昭闻声照做，她不舍离开，往外走去，来到厨房门边时，又忍不住停下步子，回头望了眼。 他有条不紊地在厨房忙碌着，家里没有备围裙，他身上只穿了件毛衣，袖口松松卷起，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臂，正低头在水龙头下冲洗着排骨。 她突然控制不住，叫了声他。 “周北屿。” 男生回头，眼眸无声询问，今昭转身过去，如同早上一样，突然把他抱住，脸深深埋在他胸前。 空气安静半响。 周北屿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怎么还和从前一样。” “总想着各种办法。” “——来摸我。” 少女的裙摆 第74节 第58章 ......... 短暂而窒息的沉默。 今昭抱着他的身子都微不可察僵了僵,紧接着，缓缓松开。 “你不喜欢吗？”她只是偏头，望着他问了句。 周北屿移开眼神,没有说话,他准备继续动手收拾食材时，听到身后的人慢吞吞说。 “你不喜欢的话——” “我以后就不抱了。” 他身形顿了顿，很快，声音传来。 “喜欢。” 简洁利落的两个字。 今昭弯起嘴角想笑，又飞快想到什么，笑容消失。 她最后垂着头走出去。 晚饭周北屿做了三菜一汤,清淡家常，用盘碗盛出来放在餐桌上时,冰冷空荡的公寓内第一次有了生活气息。 他站在边上,拿着碗和勺,先盛了一碗排骨汤，放到今昭面前。 “尝尝咸淡。” 今昭握着勺子，埋头喝了两口，点头,“刚刚好。” 她看着他,又补充了句,“很好喝。” 还在读书的时候,他好像就会做饭,当时下厨给她做的第一碗面,姿势就很熟练。 看得出是经常自己在家动手的样子。 没想到这么多年,他手艺不退返进,更加成熟了。 “你平时经常自己做饭吗？”今昭问。周北屿在她面前坐下,动手盛饭。 “偶尔。”他的回答却令她有几分意外。 “大部分在公司食堂吃。” “哦...”她略显迟疑点点头,忍不住道，“你看起来很会做饭，我以为经常自己在家吃。” 周北屿闻言，停下手上动作，特意看她一眼，“因为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不用特意去做也可以会。” “...我就不会。”今昭说。 “没事。”他顿了半响后说，“有一个人会就行了。” “.........” 今昭不确定他这是不是一种变相告白，周北屿如今的态度，像是在火山和冰山之间来回切换，忽冷忽热，令她捉摸不透。 她不知该如何接话，沉默下来，闷头吃着菜。 深冬的夜，灯光微黄。一顿饭下来，额间冒出细汗，热气腾腾，满足感顺着饱腹欲一同涌上时，今昭才发觉，这是她来京市这么久，吃得最好的一顿。 周北屿在厨房洗碗。他顺手拿起碗筷收拾的动作太自然，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弄好端去厨房。 “我来吧。”她自告奋勇，主动想要接过，周北屿淡然拒绝。 “不用，别弄脏手。” 今昭微窘，学画的人最容易被颜料弄脏手，不仅是手上，经常连衣服和脸都难以幸免。 未曾想过，有一天会有人这样对她说。 她站在原地默了默，望着他在灯光下忙碌的身影，不知为何，又想要抱他。 “你要回去了吗？”整理好厨房，周北屿洗干净手出来，眼神不自觉望向门口，今昭见状犹豫问。 他侧眸望来，手中的纸擦拭着白净手背，仿佛随意道，“你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了，我留在这里也没有太大用处。” 何止没有问题。 她晚饭还吃了两大碗。 今昭唇动了动，嗫嚅两下，也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 周北屿拿上外套准备出门，送他到玄关处时，今昭站在他跟前，又露出了方才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空间狭小，头顶灯昏黄一盏，笼罩出小小一天天地，夜里寂静悄然。 周北屿打量着她，眼中深思，想到什么，不期然放下外套，朝她张开手。 “要抱吗？” “？！” 空气短暂安静几秒。 今昭微微窘迫，想要硬气拒绝，又很没出息的说不出口，最后只能低着头，朝他走了两步靠近。 她微一倾身，脑袋靠在他胸前，双手穿过他的腰间，无声收紧。 面前的人手臂收拢，把她往怀里揽了揽，回抱住。 两人在这安静夜里无声相拥，时间仿佛失去了刻度，悄无声息流逝，不知道抱了多久，周北屿声音裹着一丝难以觉察的笑。 “还没抱够吗？” “.........”她默默松开，想到接下来的离别，朝他微仰起脸。 “能亲一下吗？” 这次沉默的人轮到了周北屿。 他黑眸静静瞧着她打量，一声不吭，脸上看不出情绪，片刻，终于出声。 “今昭，你又想在我身上验证什么东西吗？” - 屋内，重新亮起了灯光，只是这次两人全然不复先前的温情脉脉，分隔坐在沙发两头，身体之间甚至隔了一段明显距离。 今昭身上盖着毛毯，腿蜷缩在里面，手里捧着热水，仿佛这样可以汲取更多的热量和勇气。 先前，在他问话过后，她沉默许久，最终只道。 “这件事，解释起来可能比较复杂。” 于是两人回到了客厅，周北屿坐在那边，耐心等待着她的解释。 空气无声压抑，今昭心口不自觉砰砰跳，她在脑海中竭尽全力想着合适的开场白，害怕一不小心，两人又回到先前的那种冰冷氛围。 “我没有把你当做试验品。”首先第一句话，是澄清这个误会。今昭抬眸直视着他，眼底澄澈干净。 “在遇到你之前，我确实没有办法和异性接触，会很排斥、反感。所以在那次不小心碰到你的手没有反应后，我就想——再试一次。” “这就是你跟踪我的原因。”周北屿很早之前，听完盛风的话，就找到了当初面对她为什么会觉得怪异的理由。 他当时只把她当成一个奇怪的追求者，谁知道，后来才明白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他神色轻嘲，垂下眼，似乎已经不在意她的原因。 今昭无意识抿紧唇，接着道，“后来，我发现，不仅仅是碰到手，我对你整个人都不排斥，甚至，还会产生亲近依赖。” “和你分开的这么多年里，至今为止，都没有出现过第二个人，给我这种感觉。” “所以这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实验。” “很早很早之前，我就知道自己喜欢你了。” “只有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对他产生不了一丝排斥，还会想要亲近。”今昭倔强扬着头，定定望着他，红了眼，死死握住手才没让自己崩溃哭出来，陷入难堪。 耳边突如其来的静，她话音落下后，周北屿没有开口，脸上神情一点点归于寂然。 许久，听见他道。 “你怎么确定，这是真正的喜欢，而不是一种对身体的依赖。” “或者，”他换了一种问话方式。 “你真的足够了解自己吗？如果对我的不排斥只是一种假象呢，可能更深之后，你也会觉得反感，从而失去喜欢，再一次的逃开。” 他低眸落寞，唇边轻嘲一声，“下一个六年又要等多久。”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今昭。”周北屿最后抬眸问，眉眼间已经变得无比平静，他做好了接受任何答案的准备，目光笔直望着她。 却不料，今昭突然开口。 “那我们试试？” 她面色沉稳严肃，猝不及防的建议，却一点也看不出来慌张无措，反而是周北屿，听完揣摩了两秒，神情显而易见露出几丝不自然。 “...不用这么着急。”他最终还是轻出一口气，迂回道，“我们慢慢来也可以。” “不行，择日不如撞日。”坐在沙发上的今昭却一把站了起来，扔掉了自己身上的那张毛毯，径直走过来，居高临下望着他。 “我也想试试自己行不行。” 周北屿面容沉默，正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之际，今昭竟然干脆过来，拉起他放在膝头的手，往里走。 “你不是怕了，周北屿。”她一边带着他往卧室方向，一边说。周北屿咬咬牙，十分硬气，“你在开什么玩笑？” “那就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去卧室，今昭停下脚步，关上门，转身望着他，无比冷静地往前一步。 “来吧。” 她步步靠近，周北屿本能后退，挪了几下后，脚后跟猝不及防撞到什么东西，身体不稳，往后跌了下去。 后背撞上回弹的柔软，伴随着丝丝馨香袭来，他竟然刚好跌落在她床上，陷进了云朵般被子里。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这么迫不及待了吗？周北屿。” 顶上明亮的灯倏忽熄灭，床头边台灯柔柔亮起，房间昏沉一片，今昭俯身下来，手指穿过他的发丝，轻柔吻上了他的唇。 少女的裙摆 第75节 房间动静被细碎的摩擦吞咽声掩盖，很快响起了轻微的喘息，两人花了很长时间才分开，今昭头抵着他额头，鼻尖靠近，呼吸纠缠在一起，热到脸红心跳。 她气息细微不稳，带着一丝委屈说，“我都二十多岁了，还没有碰过别的男人的手。” “你想要试试吗...？”周北屿咬牙，手上用力，差点把她的腰折断。 “不要，只想和你。”她哄着，又凑过去亲他，很快改口，“我都二十多岁了，还没有碰过男人。” “我以前...”他想揭露她从前种种可恶行径，话刚出口，就被今昭糊弄过去。 “你以前是男孩。” 周北屿愣了一下，很快回，“现在也是。” 身上，今昭动作停住，反应了会，脸颊微烫，“这...这就不必和我详细说了。” “嗯，你亲自验证。” 底下的人反客为主，随着话音落在耳边，手里反搂住她，湿热的气息落下来，拱在她的颈间。 还伴随着轻浅地呢喃，体贴询问，“会讨厌吗？” 她摇头，被逼着回答出声，带了柔软哭腔，尾音拖长，“不...” 动作依次流连往下，每一下都在突破她心理防线，心跳声震耳欲聋，一声声询问在房间响起。 “这样讨厌吗？” “不...” “这里？” “唔...” “这样？” “你别问了！——” 今昭终于忍无可忍，伸手用力捂住他的唇，指尖又被人咬住，重复着先前底下的动作。 手腕蓦地一软，刚积攒下来的力气消失殆尽，她拉过他的脸，重重和他接吻，昏昏沉沉间，不忘告诉他。 “不讨厌，很喜欢，很喜欢和你在一起，周北屿。”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来，阴沉了几日的天色终于在这个夜晚尽数释放，雨水噼里啪啦敲击着窗户，窗帘被莫名而来的风吹起。 房间昏暗，室内温度寸寸上升，同外面的狂风暴雨鲜明切割。 又好似融为一体。 周围一切显然失了控，同之前逗弄般的亲热不同，在今昭那句话落下之后，他的呼吸声猛然加重。 她预感到了某种事情可能的发生，然而此时此刻，占据她整个少女时期的阴影并未出现，今昭感知到的，只有少年炙热的温度。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 她最喜欢热爱的少年。 作者有话说： 快看！ 第59章 雨还在下。 窗帘被吹得乱皱,潮湿的雨水从未关拢的窗缝里渗透进来，冷风飘摇，房间闷热温度降下几分。 突然床上方斜伸出一只白皙微汗的手,把它闭紧。 暧昧气息氤氲一室,床铺凌乱，今昭伏在周北屿肩上，脸酡红，微闭着眼，呼吸不均匀，轻抿的唇软艳得一塌糊涂。 周北屿关上窗之后,回身再度把她搂紧，手中抓着被子往上盖了盖,柔软羽绒被连同人一起裹在怀里。 细微的动作,她察觉,睫毛颤了颤，睁开眼。 水雾潋滟的眸子，眼角红晕未散，清纯的五官压不住勾人的艳。 周北屿喉结不自觉滚动,不着痕迹移开余光,手却把她往身前在揽紧几分,吻随之落下。 他低头亲了亲她眼睛,嗓音微哑,“今昭,我爱你。” 外面飘摇的雨声仿佛消退一瞬,简淡的一句话在安静的房间格外清晰。 今昭愣了愣,睁开眼,怔神同他对视。 两人脸近在咫尺,光影昏暗，也难以阻挡彼此面上神情，周北屿没再开口，俯身下来亲她。 缠绵旖旎又难舍难分的一个吻，刚刚消退下去的温度，又一点点被点燃。周北屿克制地、用尽全力别开脸，湿重的呼吸压在她的肩头。 “你刚刚说什么？”今昭稍作缓和片刻，声音带了笑，气息不稳，“雨太大，没听清。” 周北屿脸伏在她肩上没动，许久，在底下不轻不重咬了口，气笑了。 “没听见就算了。” “机会只有一次。” “骗你的，其实我听到了。”今昭话里掩不住得意，轻扬起脸，“你说你爱我。” 他闷闷哼笑，对着方才的地方又舔又咬，故意折磨她般，今昭本能往里缩着肩膀，望着头顶天花板，突然想起什么，语调平静。 “周北屿，其实我来星未，是你安排的吧。” 身上的人僵住，久久未动，终于，抬起脸，黑眸带着未褪的潮湿，定定凝视着她。 “上次和许明月联系的时候顺便聊到，她说你有一年冬天回鹤鸣市时见到了她，主动和她聊起了我，她告诉了你我的微博账号。” 今昭语气平缓地说，手里顺着他的头发，力道刚好，指尖拂过微湿发根。 周北屿目光一动未动，眼眸专注，很久后轻声承认。 “是。” “你走得那么绝情，音讯全无。” “等了这么多年，你不来找我，就只能我来找你了。”他重新低下头，脸蹭在她脸侧，低低呢喃。 “今昭，你真狠心。” 轻不可闻的一声控诉，浮在耳边，今昭眼眶发酸，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却全然没有一点开心。 “对不起...”她带着一丝难过哭腔说，紧闭上眼，“我太害怕了，这么多年，我想你可能早就有了新的生活，当初是我先走的，我不敢奢望，你还想要见到我。” 她从未想过，周北屿一直停留在原地，就像海上那座灯塔，等待着漂泊船只归航。 今昭对星未的邀请产生怀疑，是发现游戏里隐藏的那个副本后，她很快，想起刚来京市第一天，许明月发的那条消息。 【工作上进展顺利吗？有没有...遇见什么熟人？】 当时只觉得她担心周北屿也在京市，两人会巧合碰上，今昭没有想太多，倒是想她杞人忧天了。 京市这么大，从南到北都需要几个小时的地铁跨越，人海茫茫中，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又怎么会相遇。 后来随着事情一件件发生，今昭脑中突然产生了荒谬的联想。 许明月心思浅，不经问，被她三言两语就和盘托出，一五一十描述了前两年冬天在学校聚会上，碰见周北屿，被他叫住闲聊的事情。 短短几句话，她把她近况透露的差不多，只是具体城市倒有分寸，含糊过去，周北屿也没有主动问起，只是听说她在画画之后，问了她的账号。 许明月纠结迟疑下，还是把她微博给他了，临走前，周北屿表示自己不会去主动打扰，希望她对这件事情帮忙保密。 后来那段时间，许明月又旁侧敲击问过她几次，今昭那时毫无觉察，直到现在回想起来，才隐约感觉出一丝不对。 她细声啜泣，低低哭着，眼圈通红难过不已，周北屿再次俯身，细细密密亲她，唇堵得她发不出一丝声音，哭不出来，渐渐的，哭声便止住。 夜不知不觉加深。 两人面对面躺着，鼻尖几乎要碰到鼻尖，呼吸纠缠在一起，双目对视。 “我把我最深的秘密告诉你了。”他说。接着在被子底下，摸住她的手握住。 “所以，关于你生病这件事情。”他很明显的停顿，寻找着合适措辞。 “我可以知道原因吗？”他很快说，“不行也没关系。” “你觉得可以的时候再告诉我也没关系。”周北屿重复强调一遍。 前方，触手可及处，今昭睁着眼安静看他，时间似乎没有过太久，她便很轻地弯了下嘴角，回答。 “可以。”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已经不是什么大事了。”她望着周北屿，面露回忆，慢声说着。 “只是当时的我太过幼小，感觉整个世界天塌了，就好像...有双无形的手把世界上所有的灯都熄灭，只剩一片黑暗，我在里面，看不到一丝希望，仿佛内心身处地狱。” 她现在已经可以很平常地去回想那件事情，并且简单的概括对周北屿讲述出来，其实细节隐去不谈，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小女孩在年幼无知时，遭遇了猥亵的痛苦经历，只是那个大人刚好是她平时叫着叔叔的人，是她最亲近的发小的父亲，是平日里看着她永远和蔼可亲的一张脸。 那张脸却在某种时刻，变成那样恶心狰狞的样子，成为她内心无法磨灭的阴影，从此之后，对所有异性避如蛇蝎。 今昭以为自己很平静了，却没发现，自己在和周北屿说话时，被他握着的手，轻轻颤抖。 他没有等她说完，就忍无可忍，把她拉入怀里，死死抱住。 “别说了。”他唇抚在她头顶，气息不稳，胸腔起伏剧烈，浑身克制得轻抖。 周北屿很早之前，就知道今昭同旁人不太一样，她害怕接触人群，没有办法去人多的地方，孤僻不合群。 她掩饰得太好，他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她排斥异性这件事。 他只以为，她不喜欢同人打交道，或许是曾经经历过什么事情，她不说，他便保持尊重没有去问。 直到那天同盛风对峙，除了浓浓愤怒之外，还有无尽的失落。 他们曾经那么亲密，中间却隔着这么多秘密，而且从头到尾，只是一场利用和欺骗。 盛风知道的事情，他却一无所知。 周北屿不想他们之间再有秘密阻隔，所以才在今晚，这个最亲密的时刻，问了出口。 而此时，只剩下浓浓懊恼。 “那个人，现在在哪？”他努力想维持平静，恨意仍然泄了出来，不禁咬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