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锦鲤文后我养了后宫》 第一章 女皇穿越男权社会 “为父能护得了你一时,能护得了你一辈子吗?好歹是个土匪的闺女,怎么连个自己抓的兔子都护不住!” 嘈杂的痛斥声,回荡在脑海里,秦惑霍然睁开双眼,混沌的眸子逐渐清明。 面前中年男人气得脸红脖子粗,大掌狠狠的拍着面前桌子,看上去马上就要散架: “你是土匪头子的女儿!外面那些女人,娇娇柔柔,因为她们可以嫁人!你不能,你得找人入赘,你要扛起整个山寨和你夫君的一片天!” 这是自然。 秦惑轻轻点了点头,接收脑海中涌入的记忆,微微挑眉。 她一代女尊国女皇,竟穿越到了男尊社会? 荒谬! 男人就该织布育子,谈什么继承家姓?在外拼搏?还能光膀子上街?太不知道羞耻了! 秦父见她点头,心里的火微微平复了点,手一松,手下的桌子如遭大赦,噼里啪啦的散了架。 秦父气愤不已的模样有一瞬的呆滞,咳嗽一声:“你知道错了没?” 秦惑淡淡颔首。 秦父咬牙切齿,总觉得她哪里不对,摔门离去,不远处的木门砰的一声关上,木门不稳倒在地面。 几秒后,他又走回来,把木门扶起装好,怒瞪她一眼转身愤然离去! 秦惑:…… 这时,附近传出一道低沉冷漠的声音。 “陛下,我们穿越了。” 另一道少年气的声音响起:“陛下,你低头,有个玩意说我是你系统,还传输了一大堆东西给我,我再问它就再没回过话。我翻了一遍,它说我们穿到了一本书里!” 声音熟悉,她抿了抿唇,低眸看向腰间,牛皮腰带上,悬挂着两块光泽华美的玉佩。 玉佩上光芒闪烁,两张纸片人贴在上面,袁墨穿着护卫服冰冷俊逸,江玉怀里还抱着卷轴,眼巴巴的瞅着她。剪的倒是惟妙惟肖。 这两人是她的得力助手,一文一武,没想到,也跟着来了。 “你们是如何来到此处的?”秦惑顿了顿:“公事可办完了?” 江玉愣了愣,紧接着回道:“臣是在给陛下整理奏折的时候,突觉一阵晕眩,醒来后,就到了这里。” “臣是在马上。” 都无迹可寻,看来将他们扯进来的这股力量,暂时非他们可匹敌。 秦惑想通了这一层,端起玉佩仔细打量:“刚刚说,你们成了什么系统?进了一本书里,什么书?” “书名叫:真千金她是锦鲤,陛下,这跟那些市井传记并无不同,讲的是一个小姑娘从平民成长为王妃的故事,似乎不是我朝的书,因为,这本书的世界背景竟以男子为尊!简直大逆不道!” 江玉沉吟片刻: “系统的话,臣现在还没有摸透。臣刚刚在陛下醒来之前,试了试,臣附在玉佩上,也可附于别物,尚不知缺陷是何。” 秦惑默然片刻:“既如此,朕会想办法,让你们恢复原样的。” 他们两人,能力卓越,年纪尚轻,还有大好时光,不能白白浪费。 …… 外屋。 她推开门走进去,吵闹声瞬间铺天盖地而来,几个大男人光着膀子围在火炉边划拳喝酒。 烤架上烤着五只兔子,肉香扑鼻。 秦惑目光冷凝,这些兔子,可都是原主辛辛苦苦从深山老林里打来的,竟被秦父的几个手下抢走了,还美其名曰说是原主不想吃。 “现在,把兔子还给我。”秦惑开口,一双寒泉般的双眸,一一扫过众人。 她的声音引起了其余几人的注意,纷纷转过头来,不过几日不见,她像是变了个人般,见着长辈,也不知道笑,冷着张脸,跟谁亏待她似的。 有人不乐意,嘟嘟囔囔:“不是都说给我们了吗?怎么又反悔?” “被老大训了一顿,倒是硬气了一些啊!忒没道理!” 秦惑抬眸看他,一双眼仿佛三九天的湖滩,冰冷彻骨,带着股居高临下的威慑感,仿佛能下一秒能直接将人心肝肺扯出来。 那人嘴角的笑僵了僵,硬着头皮上前,调笑:“我们这晚上可都靠兔子暖胃了,你拿走,我们吃啥?这样吧,你也来吃一口,来!挪个位置……” 下一秒,只听骨折声响起,他惨叫一声捂住自己脱臼的手臂,满头冷汗的跪倒在地。 空气中立时安静到落针可闻。 “滚开。”她轻轻的声音落下,几人猛地站了起来: “还给你就还给你!还敢动手打人?去叫当家的!” 他们并不敢动她,只敢大声嚷嚷。 秦惑拿起架子上的几只兔子,懒懒的抬起眼皮,众人瞧见她的反应,纷纷心中诧异。 她听到当家的名号,一向是吓得立马服软。 难道真是,当家的把她给训急了? 一时间,谁也不敢动。 秦惑道: “于情,你们虽是我长辈,但寨里不是没吃的,每天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你们并不馋几只兔子。若是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于理,作为土匪,别人抢走我的,我就要加倍夺回来。你就是喊玉皇大帝,理也在我这边。” 她眼中神秘莫测的光微微闪烁,众人浑身冷汗,战栗着说不出话。 “这就是我动手的理由。再有下次,别想活着了。” 欺负原主,只是欺软怕硬。 她说完,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抬脚走出大门。 不远处迎面走来个灰头土脸的小小身影。 等走近后才发现是个小女孩。 她怯生生地走着,看到秦惑,愣了愣,吓得后退两步,眼睛又像是舍不得般,黏在秦惑手中的兔腿上,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慌忙低下头。 再看小女孩的衣服破破烂烂,冻得皮肤青白,她瘦的皮包骨头,一双眼睛大而灵透。 莫名喜欢。 秦惑抬脚上前,拆下一只兔腿:“给。” 小女孩愣了愣,往后退了退,胆怯的看着她。 “陛下,快收服她,她可是这本小说的锦鲤女主!” 江玉忽然大喊。 秦惑问:“锦鲤女主是什么?” 江玉的语气难以抑制的兴奋,“这本书是权谋小说,她就是里面的女主薛灵灵,气运天成,上天眷顾之女。陛下你要是收服了她,我们的气运也会上升,到时任何时候都心想事成,岂不美哉?” 第二章 她想找死 女主? 秦惑漆黑幽邃的眸子微微眯起,拿出油纸裹住兔腿,塞到小女孩手中。 薛灵灵不肯接,惶恐的摆手:“不……谢谢,您真是好人……我不饿……” 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咕噜两声。 薛灵灵难堪的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秦惑将鸡腿塞入她怀中:“不吃浪费了。” 说罢,她抬步便走,不给薛灵灵拒绝的机会。 快走到卧房时,身后传来脚步声,薛灵灵几步跑上来,她瘪下去的肚子微微鼓起,为难又小心翼翼: “我可以留在您身边吗?我什么都会干的!求求您了,可以吗?” 她心神一动,江玉叹气:“这孩子真可怜,这正是该读书的年纪啊……” 薛灵灵咬着牙,直视着她,明明神情窘迫,却仍坚持不移开目光。 “其实,我原本没想攻略她的。”秦惑忽然对两个纸人开口,江玉一愣,立刻明白过来: “也是,陛下这些年靠的都是实力,什么时候靠过运气?” 袁墨没说话,显然很认同。 “但是……” “她让朕想起了朕小时候。”她淡淡叹了口气,伸出手,握住薛灵灵冰冷小小的手掌。 薛灵灵下意识抓紧后,又想放开,却又舍不得,抬眸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小丫头,跟着我,会有很多危险。” 上方清冷温和的声音响起,薛灵灵一愣,带着迷茫抬头看向那个气势天成的女子。 “没事!”她紧张的攥着衣角:“我不怕危险……只要,只要能吃饱就行。” 秦惑笑了,原主的容颜并不丑,只是平日里含胸缩背,看不出真容。 她一笑,宛如牡丹盛开,万花尽艳皆不如。 江玉遮住眼,又偷偷从指甲缝里偷看。 袁墨绷着脸。 薛灵灵微微咬着牙,低声重复:“我愿意!” 秦惑满意的走上前向她伸出手,却见薛灵灵有些踌躇的迟迟没有伸出手,仿似有些难以说出口的难言之处。 秦惑顿了顿,微微附下身子,淡淡道:“你想跟着我,就不能有事瞒我。明白吗?” 另一边,秦父正在屋内酣睡。 突然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他猛然惊醒,几乎吓得一骨碌摔在地上! “当家的!少主要被人杀了!” 什么,秦父一抬头只见自己安排看着秦惑的手下连滚带爬的摔了进来! 秦父一听这话,顾不得骂娘,将摔个狗吃屎的手下提了起来吼道:“说清楚!怎么回事?” 那手下刚刚跑的太急,这时候才喘着粗气整理自己的语言:“少主和那姜山主起了冲突,现在正闹着上擂台!” 秦父神色一沉,胡闹,擂台一上,非赢即死,哪里是可以开玩笑的! “快跟我来!”手下楞了一下,秦父的身影已经飞速消失,赶忙跟上。 流云寨在原书中的设定是个占了十几个山头的寨子,寨风十分剽悍,却因主山流云峰得了这么个风雅的名,下设八大山主,各自管理自己的山头。 但是前寨主担心寨内太过剽悍放肆,还是设了个生死擂台,只有这里是没有规则,只有生死的。 姜山主虽说不是个治理人才,但却是他们整个山寨排进前五的高手,否则也很难坐稳山主的位置。 秦惑此事是惹错了人! 等到秦父赶到的时候只见一个身形瘦削的少女站在那满脸刀疤的身形高大健壮的姜山主面前,身形相差之大,让人担心那姜武能将少主一拳揍成肉泥! 但秦惑此时却不慌不忙,语气压迫:“今天你要么把薛灵灵母女放出山,然后给他们下跪道歉,要么就跟我立生死状,上擂台!” 配合上江玉的讲述,她大致明白了薛灵灵到底经历些什么:这所谓的山主真是个不要脸的,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不仅用计杀了薛灵灵的父亲,还要霸占她的母亲。 这样的人,若是在她未穿来之前遇上,至少也要他尝尝凌迟之刑的味道。 姜山主看着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秦惑,连带着脸上满脸的刀疤一齐微微一笑,极为可怖:“女娃娃不要再胡搅蛮缠了,有你爹在,这整个山寨谁敢对你下重手呢?” 江玉冷笑吐槽:“这满脸横肉的蛮子也太自大了些,怎么就觉得自己可以收拾他们陛下?” 袁墨轻抚自己的刀冷哼:“哼,这姜武我就可以随手收拾了,要不是我如今……怎需要陛下亲自动手!” 秦惑无奈按下两人,并不为姜武说的话所动:“今天我们上擂台,你不用当我是少主,如果我死了,也不准我爹为我报仇,在场的人全都可以作证。我们今天的比试就赌上你我二人的性命,不死不休!” 四周传来排山倒海的惊呼,他们一向懦弱废材的少主今天是抽了什么风,居然要和姜山主打不死不休的生死擂台! 今天山寨内几乎所有有时间的山匪都慕名来看这场血腥的热闹,无一不认为今天山寨内必见血光,同时也后怕寨主的发怒。 但寨主即使是发怒应该也是对着姜山主,他们这些看热闹的安安静静看热闹就好,人群渐渐兴奋起来。 姜武看着一向懦弱可欺的秦惑满面认真,非要上场一较高下的模样嗤笑一声,后仰坐在手下端来放在身后的藤椅上竟是啃起了苹果。 “你现在还是小娃娃一个,哪里够资格决定自己的生死,快些回去和自己的师兄弟比试比试,等到将来……”姜武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顿了顿。 “你再长大些,要是真能继承寨主的位置,再来找我,我到时候也勉为其难跟你练练手。” 看着姜武一脸无所谓的嘲讽态度,心知他对自己毫不在意,恐怕她要不是少主,这姜武已经像碾死一只小虫一样将她扔在路边了。 可是,秦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软弱可欺的小姑娘了,眯了眯眼睛,竟是低低的笑了: “自知打不过,连上都不敢上?也罢,也罢,男人,始终都是赛不过女人的!” 她说着,竟是边摇着头转身便走,四周众人被秦惑的话逗的仰头大笑。 这小少主一有脾气,还真是往找死的路上狂奔! 姜武的脸色黑如锅底,女人抵不过男人?女人就该在家洗衣做饭,上擂台,那是找死! 他头一热,火冒三丈的站了起来:“你个小女娃娃太过没有分寸,我就让你从此长长记性,来!” 秦惑眼见姜武终于是被她激得翻身跃上了擂台,勾了勾唇角,亦是淡定从容的从另一边台阶一步一步踏上擂台,气势却宛若天成,压得四周一时寂静无声。 她不会托大,虽然她现在不是帝王,可未来这个国家必然归她所有,趁早把渣滓去除! 可就在她准备迈出最后一步上擂台之时,人群中突然出现一阵暴怒的吼叫:“秦惑!你个不知好歹的给我下来!不要丢人现眼!” 是她那个便宜父亲。 第三章 为民 原本激动地等着看一场好戏的众人,见寨主来了,也不再往前拱着凑热闹,反而给寨主自动让开了一条通向秦惑的道路。 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就要到跟前把自己揪下去了,秦惑感觉自己的头有些痛,淡淡道:“父亲,您不是一直觉得我胆小懦弱吗?” 秦父一怔,脚下也跟着一顿。 趁着这个愣神的功夫,秦惑赶在秦父抓她之前一踏步上了擂台。 双方既已全部登上擂台,这生死契约便算是立下了。 秦父急的一踏步,喊道:“小兔崽子!”思绪流转间决定今天就是破了这个山寨规矩也不能让女儿就这么死了! 秦惑却打断了他:“父亲,如今我的人受了委屈,我又怎么能够像个懦弱的小人一样忍着?看着?” 姜武说是收了薛灵灵当干女儿,却整天吃不饱穿不暖,小小的身板还要靠自己打水才能赚得一点点的稀粥,母亲看不过眼,抓住姜武不在的机会,终于是让她逃了出来。 大家都认为,薛灵灵母亲是再嫁,平日里挨些打,是家常便饭,谁家没摩擦呢? 所以,没有人施以援手。 “父亲,这山寨之上,还有太过艰难的故事不停的发生,这是你我的失职,今天既然让我碰上,便不能不管!” 这话震动了在场所有人的思绪,他们一窝土匪,从来只有强者为尊,哪里想过守护弱者的意义,可眼前的人却愿意用生命去践行她的道义! 擂台上的秦惑并没有急着动手,他对着秦父也是对着众人朗声开口:“今天,我和这姜山主定下生死契约,一约既定,万死不辞!” 周围众人顿时爆发出了雷鸣掌声,和一声声排山倒海的叫“好!”声。 姜武本来是等着这秦惑和寨主好好商量个结果,不要最后让秦父迁怒了他,实在不行,也让这父女最后说说遗言,辞个行。 怎的一言不合,看热闹的都开始支持这个“怂惑”了?姜武见擂台赛已经是无可避免,赶忙阻止了秦惑的慷慨陈词,带着仿若一万吨的力率先向秦惑冲了过来! 秦惑站定,这样的蛮力一味猛冲,是最下等的武术斗法,她打败了那么多的武术宗师,其中不乏将“力”修习到极致的大宗,对付这样一个姜武,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江玉也不禁感慨:“这种小儿科啊,哪里需要陛下出手,只需要我们小墨墨动动一根手指,就被打的趴……” 向来与江玉不对付的袁墨也是重重点了点头,没想到点到了一半也顿住了…… 因为秦惑刚移动了半步,就被撞飞了出去! 江玉和袁墨都不可置信!陛下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四周众人和秦父见到了意料之中的结果纷纷心痛着急起来! 而秦惑被撞到了地面还迟迟趴着没有动,不会是,死了吧?一旁的薛灵灵急的瞬间就飚出了眼泪! “咳咳……”良久,秦惑才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捂着胸口爬了起来,嘴角咳着咳着不停的涌出鲜血…… 淦!忘了换了副柔弱不能自理的身体了! 她刚刚依照自己原本身体的敏捷度,进行判断躲避伤害,脚下却慢上了一大拍,正正被姜武满是横肉的身躯撞了个满怀,此时气血翻涌,咳出了好大一口血! 江玉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状况,连连感叹:“陛下,要不然咱改日再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也不知道这身体到底是弱到什么样的一个地步,现在比很吃亏呀!” 事关陛下安危,袁墨无比赞同江玉的话,也重重点头! 可秦惑不及反应就被姜武拎着领子提了起来,她只能在脑海中制止江玉的唠叨,血气在口中弥漫,声音从头顶落下: “少庄主,我给你和你爹一个面子,要不这擂台赛就此作罢?” 姜武感受到秦大当家的凝视,和众人突如其来的仇视,还有那个叫薛灵灵的小丫头哭的撕心裂肺,让他头皮发麻,这一场比试无论是输是赢,他恐怕都讨不了好! “你嘛,只需要跟我道个歉,我们今天就算是了了?”姜武颠了颠手里没有多少斤两的秦惑,半是威胁半是商量。 秦惑艰难的转头看了看擂台外,父亲抿着嘴,表情严肃,咬牙吼她:“姜山主都发了话了!听到没有?现在滚下来还来得及!不要再丢老子的脸了!” 而一旁的薛灵灵却已经泣不成声,趴在擂台边边上撕心裂肺的喊:“姐姐!不要再打了!” “灵灵……不想你……出事!”薛灵灵抽噎的话都说不全了,一张剔透粉白的小脸此时只剩惨败,死命的劝说秦惑赶紧离开擂台。 秦惑看着他们,又扭头看向了姜武:“我可不想让他们失望啊!”说罢,她眼中竟然慢慢露出了笑意。 “姜武,你欺男霸女,我就不信,这么多年,你仅仅犯下了这一条人命!” 眼见着姜武的脸色一变,四周顿起低低的议论声。 “给你活路你不要,看来,今天饶不了你了!” 这小丫头这么不给他留退路,为今之计只有杀了她才行了! 他眸中闪过一丝杀意,隐蔽的对着手下打了几个眼色,一个瘦小,脸长得像猴一样的手下偷偷退出了人群,向着他们山头方向跑了过去! 秦惑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跟班,她一下就猜出了这个姜武的打算,大概是先把她杀了,然后再计划着能在山寨留下就留,不能留下,就将东西带着另立山头罢! 暗中命令袁墨贴上那个猴样的手下,追踪他的位置。安排好后,一抬头,就看见姜武带着必杀她的一拳破空砸了过来。 她修习多年武艺,眼力就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项,虽说体术不再能跟上从前的武学造诣,可是她却能预判姜武的招式走位。 秦惑依照着对于如今身体的判断,歪头居然一下就避开了姜武带着杀心的一拳! 这样的动作让所有人都惊诧万分! 第四章 怂货杀人 原本他们以为秦惑今天是活不过这一拳的,大多数人都或多或少和姜武比试过,很清楚姜武的实力。 姜武比试虽然大多数时候凭借一身蛮力和巨大的体格,但一招一式皆有章法,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躲过的! 姜武一咬牙,想要收回手,不料,她袖子一转,一道寒光闪过,迅速扎下!姜武惨叫一声,被迫放开了手。 退开到一边后,姜武神色不停变换,他行走江湖多年,受过的伤无数,刚刚他原本没准备放开拎着秦惑领子的手,可是手却不听他使唤的松开了! 因为他的手筋居然被挑断了! 是怎样对人身体的了解,才能在刚刚那一瞬间挑开手筋,并且完好的落在地上,更何况秦惑还受了那样的伤! 秦惑平稳落地后也是一阵懊恼—— 她原本那一刀可以直接割开姜武的脖子!奈何现在身体还没长开,和姜武的臂长太过悬殊,只够挑开这壮汉的手筋! 她现在体力迅速流失,必须速战速决。 四周的众人却完全不这么想,因为秦惑刚刚展现出来的实力和敏捷度完全不像曾经那个怯懦忍让、任人欺凌的少庄主。 难不成这个少庄主之前那么长的时间都是在假装?实际上偷偷练了什么了不得的武术? 在这场比赛开始前,所有人都不信瘦小还没有什么功夫底子的秦惑今天可以完好的走下这生死擂台。 可如今大家渐渐转变了想法:“或许可以呢?” 姜武甩着手掌,任谁来看都知道他恐怕是暂时用不了这只手了。 台下众人的呼吸变得逐渐急促,手掌都紧张的或捏着木头或捏着衣角,一双双目光,热切的盯着台上,看着这难得一见的精彩死斗!??“姐姐,姐姐真的好厉害!”薛灵灵微张嘴唇,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逆转,她从第一眼看见姐姐时直觉就让她坚信秦惑一定很强,可她从来没想到秦惑居然强到了这种地步! 那样魁梧的一个人,居然被姐姐伤到了! 或许,或许真的能救下母亲! 而秦父此时却心情完全不一样,别人不知道,他却很清楚自己的女儿,她从来没有教过女儿刚刚用到的那些招式。 甚至和女儿偶尔进行的训练过程中,也从来没有见过她能有这种程度的敏捷度和战斗应对能力,动作更是拖泥带水。 可四周都向他投来了佩服的眼光,纷纷夸奖教女有方,还假作揶揄寨主,拱手祝贺:“老秦啊,没想到令媛是深藏不漏啊!看来之前都藏着掖着,不愿意露出来罢了!” 小一辈的也有:“大当家的,原来我们少庄主这么厉害,看来以前同我们比试都是有所保留了!我们是真的不敌啊!” 周围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夸奖让秦父被捧的飘了起来,他何曾因为女儿得到过如此多的恭维,一时之间也再没有细想其中细节,带着七分稳重三分得意的回礼:“哪里哪里!她还有很多要学的!” 众人看秦父一副泰然处之,分外骄傲的表情也是暗地里松了口气,看来秦惑不是一夕之间突然变成这样的,父亲还是知道自家孩子深浅的。 就在台下人思想各种交锋之际,台上的秦惑和姜武已经又激烈的交起了手。 尽管众人都知道秦惑已经不是曾经的秦惑,但生死擂台的比试,无人敢随意托大,更何况秦惑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她对面站着的是流云寨最强的几个山主之一,不论是功力还是经验都要强大的多。 没人知道这场比斗秦惑姜武二人会缠斗出什么样的结果…… 姜武之前一直没想到秦惑竟然能够伤到他,这下不敢再轻敌,抽出身侧的刀,左手甩在身旁没有力道。右手紧握着刀,深吐一口气摆出了认真迎战的起势。 秦惑依旧站在那里,暗地里却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短刃,姜武身形大,武器更是比她的武器长了数倍。 她既不能跟他拼力量,更不能与他远程搏斗,如果是原来的身体,自然是完全不用担心的,但如今这样就只能好好计较一番。 秦惑看着姜武冲着自己过来,挥舞钢刀,招式并没有什么花里胡哨,但是其中包含的力量破空而来,让人不能小觑。??刀带起的风势轻轻吹起秦惑的碎发,露出一双冷冽的墨色眸子,下一秒秦惑消失在了原地。 姜武劈下的竟然只是残影!众人提起来的心又松了一半,不知道什么时候众人都开始自动代入秦惑为她担心了。 姜武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大刀就这么劈了一团空气,而下一秒秦惑就出现在了姜武的身后。 然后脚尖一点地面,玲珑小巧的身躯居然像一片羽毛一般到达了与姜武等高的位置,手中闪闪寒光乍现! 紧接着,她举起白皙柔嫩的拳头,狠狠的砸向了姜武。 力大无穷,小山似的姜武,随着她拳头的落下,“轰”一头栽倒! 全场寂静。 秦惑缓缓收回手,抬眼,匕首现在正插在姜武的脊柱上,汩汩的留着鲜血,她上前,一把拔出匕首,姜武惨嚎一声,抽搐着身体,却再也站不起来。 秦惑摇了摇头,这幅身体还是太弱了,对付这样一个使用蛮力的武夫居然还要使用到燕云步。 “姐姐!” “死丫头!” 台下同时响起两声急切的喊声。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秦父和薛玲玲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秦惑的右手正在滴血。 情急之下,秦父拉开架势,右脚重重一蹬,飞身上了擂台。 可当他看清擂台上的情况后,怔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姜武趴在地上,脊柱上渗出的鲜血逐渐浸透上衣,一动不动,显然是已经死透了! 旁边站着的秦惑神情淡淡,右手握着的匕首正在滴血。 而此时众人也都反应过来,整个场地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这个怂货竟然杀死了姜武! 秦惑扫了一眼众人,对他们惊异的眼神不甚在意,倒是在看到薛灵灵迈着短腿登上擂台的时候,眼中泛起了一丝笑意。 第五章 神仙入梦 “姐姐!你有没有受伤?” 薛灵灵面带忧色,一双大眼睛急得泛起水光。 秦惑抬手理了理她乱掉的头发,勾唇摇头,“这不是我的血,不必担心。” 慈爱的笑容给了薛灵灵巨大的安全感,她顿时安下心,又反应过来被秦惑摸了头,脸上浮现迟来的红晕。 “咳咳!” 突然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 秦父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立即命人收拾残局。 “都散了吧!伤亡乃兵家常事。”他随手指了台下几个人,“你们把姜山主好生安葬。”边说边拉着秦惑匆忙走下擂台。 秦惑连忙回头吩咐薛灵灵:“带你娘亲来找我。” 但没等薛灵灵反应,周围观阵的人群已自动让开一条路。 姜武手下虎视眈眈地盯着秦惑,而其余人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秦父脚步不停,扯得秦惑一路小跑。本就羸弱的身子没过多久就气喘吁吁。 秦父将人带回房间,一改之前在台下的威严,一巴掌拍在秦惑面前的桌子上,低吼发问: “你老实回答我!这身功夫是怎么回事儿?又是何时何地,从哪里学来的!” 满腮帮长胡随着他的怒气而抖动。秦惑并没有马上回答,斟酌着如何才能混过去。 说是有高人指点?还是自学成才? 她不想演戏,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更大的谎来圆。 犹豫之下一时没出声,与愤怒的秦父大眼瞪小眼。 “陛下,不如说是神仙入梦。” 江玉清朗的声音传来,秦惑顿时眼前一亮,紧跟着开口,“是神仙入梦。” 她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心虚,眼神朝旁边瞟了瞟,又坚定道“对,是神仙如梦。” “神仙入梦?”秦父露出疑惑的眼神。 “没错!三年前一个白须及地的老神仙入我梦中,授我身法和功夫,并叮嘱我在大成之前,莫要告诉他人。” 秦惑对这套说辞轻驾就熟,历朝历代的皇帝谁不是天权神授,以此来巩固自己的皇位? “所以我才一直瞒着父亲。” 秦惑说得真诚,但秦父一点都不相信她的鬼话。 他狐疑地上下打量秦惑,身形、样貌确实是他的女儿没错!就算是有人冒充也不能浑身上下没一点儿破绽。 秦父盯着她看了半晌,绷着的脸皮松下来,“罢了,你既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不过往后切莫再瞒着我!” 眼前的便宜爹脸上充满了纠结和担忧,大有女儿长大不服管的幽怨。 秦惑抿抿唇,把到嘴的笑容压下去,美言几句将人送走,转身关门的空档,一瞬间沉下了脸。 她想起比武之前被姜武支走的手下,心中冷哼一声,倒是好奇还会整什么幺蛾子。 没大一会儿,房门“咯吱”一声开了道缝,一片纸人迅速钻进来。 是派去跟踪的袁墨回来了。 “陛下,那小喽喽是去杀薛母的。”袁墨语气淡淡,一双剑眉更显得他冷若冰山。 秦惑挑挑眉,不由略感失望,“我还以为在杀死寨主女儿后,他要另起山头呢。” “那姜武又蠢又坏,蹦跶到陛下面前来,还白白脏了陛下衣服!”江玉气愤地扑扇着拳头,又问袁墨,“你如何处理那喽啰的?” 袁墨回道:“让我点穴弄晕了丢在山上,没人给他解穴,不出几日便会被野兽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袁墨说得平淡,却听得江玉背后发冷,心想不愧是袁墨,面黑心也黑!不过那喽啰罪有应得,江玉也没再说什么,随口念叨一句,“姜武虽是莽夫,但也没必要针对一妇人,早不杀晚不杀,偏偏……陛下!” 不用江玉明说,秦惑已经了然,当即起身喊袁墨,“带我去见薛母。” 袁墨敏捷地从玉佩上跳下来,将秦惑引到薛母所在的屋前。 “薛母就在里面,受到惊吓晕死过去了。” 秦惑点点头,推开破旧的木门,血红的夕阳射入屋内,照在薛母紧闭的脸上。 薛母轻哼一声,缓缓睁开双睛,眼前是抹近乎融化在阳光里的身影。 挺拔的身子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严,光是站在那里,就让她不敢直视。 薛母强撑着坐起身子,不敢置信地问,“是您救了我?” “是。” 秦惑的话宛若甘霖,把薛母更在心口的忧虑冲开,一时不知是哭还是笑,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本以为自己就这么死了,无人帮忙无人在乎。可天无绝人之路! 看到那张笑脸布满泪水,秦惑心里堵的慌。 什么时候男人敢这么欺负女人了! 她虽不喜对方哭哭啼啼没出息的样子,但还是拉她起身。 “你放心,姜武已死,没人敢再动你。” 薛母瞪大双眼,满脸惊骇,随即欣喜若狂,朝秦惑跪了下去。 “姑娘的大恩大德,妇人没齿难忘!”说着薛母用力朝秦惑磕了三个响头。 大仇得报的畅快让薛母坚定对秦惑的衷心,哪怕日后让自己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愿意。 “娘亲!” 一道稚嫩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薛灵灵找遍整个山头,最后才找到了这里。 她按照秦惑所说回去找娘亲,可四处都找遍了也没见人,此刻跑进来时脸上还挂着泪珠儿。 “姐姐?” 薛灵灵看到秦惑也在,愣了片刻随即展露笑颜扑到娘亲身边。 有姐姐在一切都会没事的,她可以大胆的和娘亲相认,不用再担心被坏人打,毕竟姐姐那么厉害! 母女俩高兴地抱成一团,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感染了秦惑。 她上一世贵为女皇,不也是为了看苍山安居乐业吗? “姐姐,求姐姐替我们母女俩讨回公道!” 薛灵灵脆生生的声音带着激动,她相信秦惑有这个能力。 此刻她哭得像个小花猫,从薛母怀里出来坚定地跪在秦惑面前,不由让秦惑生出恻隐之心。 曾几何时自已也曾这么求过别人。 某种情绪在秦惑眼中化开,她淡淡开口,充满君王威严。 “讨公道可以,不过我想知道姜武的事。” 霸道的目光落在薛母脸上,薛母想也没想就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第六章 闹鬼 “姜武欺男霸女,视人命为草芥已不稀奇,我是他的枕边人,也听说了不少不好外说的事情。” 秦惑眼底闪过戾气,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不多时,便了解到事情始末。 薛母本不是山寨中人,是在走商途中被流云寨绑回来的。姜武见薛母人美,色心大发将其抢到自己屋里。 此后薛母眼见姜武私吞抢来的金银,放肆手下欺负女人……说到最后,薛母身子忍不住颤抖,“早上还活生生的女人,到晚上就七窍流血了,可那些人还不放过她……” 秦惑皱眉听下去,两手成拳竭力压制着怒意。 这些男人怎么敢的! “陛下——” 担心秦惑失态,江玉小心出声提醒。 他上一次见陛下发怒还是边疆大臣叛变投敌时,后来陛下在战场与叛将相遇,一枪挑下了那人的脑袋。 “这几天把你知道的事情都散播出去。”秦惑沉声吩咐,低垂双眼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但语气里充满愤恨,“到时,我自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薛母看着面前气势如虹的女子,坚定的点点头。 她无条件相信面前人说的话,一定会帮她们母女俩脱离苦海。 事后,母女两人被安排到就近的空屋。 薛母难掩重生的兴奋,不由问薛灵灵,“灵灵,这位姑娘和你很熟悉?她是谁?我怎么从来没在寨子里见过?” 薛灵灵怔了怔,不解地回道:“娘亲,你不认得?姐姐是寨主的女儿,秦惑啊!” “秦惑?不是都说她……是“怂惑”吗?” 薛母一时呆愣住,低声呢喃,忽然觉得刚才是一场梦。 薛灵灵却是一脸崇拜,“我不知道别人为什么这么说她,但姐姐是个很厉害的人。” 应该是比她见过所有人都厉害! 擂台上敏捷的身姿,干净利落的身手,还有一种让她回想起前世大老板的气势,在一帮土匪中间鹤立鸡群。 薛灵灵想着,脸上不由露出成年人特有的向往。 她原本生活在二十一世纪,为了救人失去生命,醒来发现自己重生到一个瘦弱的女孩身上,不仅没有金手指,反而吃尽苦头。 这次好不容易遇到个大腿,她一定不能放过! 外头夕阳渐沉,把秦惑的影子也拉的很长很长。 她大步向前,甩手成风,君王的威严压的江玉和袁墨不敢说话。 “江玉,你觉得应该如何替她们讨回公道?” 秦惑突然出声提问,江玉抱着书卷一抖,缓过神立即说:“陛下,公道自然要由苦主来讨。” “你说得没错。” 秦惑眼神锐利,嘴角勾起薄笑甚是自信。 那些人当初是如何欺负妇孺的,现在也让他们尝尝此般痛苦滋味。 “看来这些人可有得罪受了。” 江玉笑的奸诈,让旁边的袁墨忍不住多看他两眼,剑眉拧紧,显然是没听明白两人在说什么。 江玉傲然甩了袁墨一眼,卖起关子,“很快你就知道了。” 当天凌晨,玄月高悬,寒风呼啸。 一间屋内,男人抱着女人浑身赤裸,睡得正香。 突然,从屋外传来隐隐约约女人的哭声。 “呜呜呜——” 男人被瞬间惊醒,抬身低喝,“什么东西!” 话音落下,屋外的哭声也停了。 而他身旁的女人被吵醒,蹙着眉头埋怨,“怎么了嘛?大半夜的不睡觉。” 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在房内回荡,没了以往能让刘三再战几百回的涟漪,只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你……有没有听到女人的哭声?”刘三战战兢兢地扫视屋内。 “女人的哭声?”女人瞬间一愣。 就在这时,一道幽幽的声音在房内响起。 “你在说我吗?” 白色的衣角从帘子后面一闪而过,屋内一时阴风阵阵,激得人寒毛直竖。 那声音里含着怨气,咬牙切齿,“你们害得我好苦啊。姜武已死,下一个就是你!” “放,放屁!” 刘三满脸惊骇,下意识的往女人身后躲。 这声音他似乎在哪里听过,但眼下就是想不起来。 接着阴恻恻的笑声从他背后响起,刘三缓缓回头,一兜白布猛得将他罩住!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屋顶,屎尿装了一裤兜。 次日清晨,晨光照进屋内。 秦惑自是睡了个好觉,眉目舒展,悠闲地泡了一壶茶坐在桌前细品。 这碧螺春应该是寨子搜刮来的,虽然不如她常喝的茶,却也能入口。 “扮了一晚上的鬼,可真是累死我了!”江玉有气无力的声音从腰间传来。 接着就听袁墨不屑冷哼,“你有什么可累的?就装鬼说几句话,后半夜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见他掀自己老底,江玉扬着手里的书卷抗议,“胡说,我可一直都在,少在陛下这儿抹黑我!” 两人吵吵闹闹,让秦惑恍若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她品了口茶,悠悠问道:“江玉,昨晚的酒好喝吗?” 调侃入耳,江玉的脸瞬间比白纸还白,把头藏在书卷后,弱弱道:“什么都逃不过陛下的法眼……我昨晚就去了一会儿,就闻闻……闻闻。” 江玉像往常一样避重就轻,袁墨嫌弃地扫他一眼,问道:“陛下,您说刘三真的会去挖尸吗?” 他昨晚按照秦惑所言虽然闹的凶,却没有提到半点关于挖尸的事,不由疑惑。 秦惑自信点头,“除非他想一辈子被鬼缠身,不然一定会得,袁墨,你再去盯着他。” “是!”袁墨领命离去。 秦惑又倒了一杯茶,根根茶叶自水中舒展,如花瓣绽放。虽然抵不过自己之前喝的,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惑儿,你现在可有空啊?” 屋外响起敲门声,是秦父。 他眼下乌青,脸上的络腮胡也显得很没有精神。 也不知道哪个王八羔子昨晚吓刘三,让他鬼叫了一夜,使得全寨上下都没有睡好! 秦父腹诽,一点都没发觉罪魁祸首就坐在自己面前。 秦惑面无表情地给对方递了一杯茶,茶水凉了很多,秦父也不嫌弃,一饮而尽。 “姜武已死,要重新选一位山主。按照规矩胜者继任,但……” 秦惑嗤笑出声,把话接下去,“但有人反对。” 第七章 赢人心 被女儿猜中,秦父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刘三等人,邀你上生死擂台。” “姜武我都杀了,难道还怕他的手下。” 秦惑偏偏头,看他的眼神带着傲气和奇怪。 秦父眉头拧在一起,要真是之前硬对硬还好说,“刘三威胁了一帮老弱妇孺,登台挑战你。” 秦惑的神情瞬间冷下去。 生死擂台只有一人死亡才能结束,如果她杀死的是无辜之人,就算当上山主也断然不会有人听命于自己。 这些人好是阴险! 但旋即,秦惑就露出笑容,谁说当山主就一定要上生死擂台! 片刻后,一帮人密密麻麻地挤在寨主院内。 刘三眼下一片乌青,面色入土,显然被昨晚的阵仗吓得不轻。 此时他站在人群的最前方,与秦惑四目相对,一双窄长的眼睛划过阴翳。 姜武死了,现在正是他夺取山主之位的好时机。 “大小姐,你要当山主可要问问众人的意见。” 刘三势在必得,一时笑得嘴歪。 秦惑如他所愿,问道:“可有人不服?” 话音刚落,十几名老弱妇孺齐齐举手,颤抖的手出卖了她们的内心,恐惧在人群中蔓延。 她们上擂台会死,但如果不听刘三的话,会生不如死! 秦惑一眼扫过去,老弱妇孺纷纷避开,不敢与她对视。 她眼底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这个刘三成功触及到她的底线。 “一个女人当什么山主?不能服众啊!” 刘三看秦惑不发一言,便觉得自己奸计得逞,更加得意,轻佻地上前一步,阴阳怪气地挑衅:“请大小姐,上生死擂台。” 嘚瑟的模样十分讨打,秦惑轻蔑地睨了他一眼,缓缓开口,“谁说我要上生死擂台?” 刘三表情错愕,带着惊喜,“你是要放弃山主之位?” 他就知道面前是个“怂惑”,姜武一战不过是她歪打正着。 正当刘三自信百倍地要接受山主之位时,秦惑嗤笑的看着他,“谁说我要放弃?” “那你不上生死擂台!” 三句不离“生死擂台”,听得秦惑不耐烦,她眉眼微蹙,呵斥道:“你是不是蠢?既然有人反对,说服她们不也一样?” 说着,秦惑信心百倍的看向那群妇孺。 刘三顿时急了。 “上生死擂台是寨里的规矩。” 秦惑的嘴角带抹笑意,看向一旁的秦父。 “寨主,寨中可有这个规定?” 一直装透明人的秦父突然被点到,两手摸摸络腮胡,摇摇头,“那倒没有。” 寨中以强者唯尊,上生死擂台只是人人知晓的惯例,并不是寨中明文规矩。 刘三听此瞬间沉下脸,没想到被这怂惑钻了空子! 眼见秦惑要开始,刘三急忙摆手,“不成不成,寨主,这事不合规矩!” 若是怂惑三言两语把这些妇孺说服过去,那他刘三往后还怎么在寨子里混! 一想到昨晚那事,刘三便浑身发凉。 他一定要当上着山主,且必须是十拿九稳,于是双手抱拳,推脱道:“寨主,我今天身子不舒服,改日再战。” 他说完便带人愤愤离开。 秦惑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收起嘴角戏谑的笑容,一张脸越发阴沉。 威胁老弱妇孺是最令她不耻的。而刘三等人能够如此无法无天,都是因为寨中没有绝对的权威和限制人们的规矩。 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有人在的地方就得立规矩。 与此同时,山间小溪旁,有三两个女人边洗衣服边闲聊。 “哎呦!你也看到了是不是?那个女鬼!”一个长脸,瘦削的女人夸张地瞪大了眼睛。 旁边那个丰满的女人,闻言立即附和道:“那鬼一直喊冤,吓死我了!” “我认识那个鬼。” 一道稚嫩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吸引了两个女人的注意。 “快说说。” 水边的大石上站着个孩子,穿着粗布织的衣服,一双眼睛却惊人地亮。 正是薛灵灵。 这两个洗衣服的女人是寨子里有名的大舌头,薛灵灵是故意在这儿蹲守她们的。 “小孩,赶紧说呀!”两人不耐烦地催促。 薛灵灵也不卖关子,干脆道:“那鬼像是上月死的张氏。” “张氏?!那不就是姜武屋内的人吗?可她不是病死了?” 薛灵灵的回答让两个女人吃惊不已。 她们自动脑补了姜武杀张氏,伪装病死,埋尸山间的大戏。 前后还真让这两人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可姜武不是死了?张氏要找谁报仇啊?” 长脸女人疑惑成声,胖女人却是眼睛一亮,反应过来拉住她的袖子,贴近她耳朵说:“刘……” “刘三!” 两人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需要薛灵灵多说,二人已顺着八卦下去。 不过半天的功夫,这消息就传遍附近山头,自然也传到了刘三那里。 “砰!” 刘三一怒将茶碗摔稀碎,滚烫地热茶溅在服侍他的女人身上,疼的女人咬紧嘴唇。 “我也不过是听了姜武的命令,关我何事?” 刘三发完火,大刺刺地坐回椅子上,房间内突然传来诡异的一声。 “咚——” 吓得刘三脸皮陡然一垮,搭在桌子上的腿直接跪到地上,朝房间哀求出声。 “张氏啊,张氏。冤有头债有主,一切都是姜武那个混蛋吩咐的。我也是迫于无奈啊。” 敢情,昨晚那“鬼”还没走哇。 …… 秦惑屋内,薛灵灵正绘声绘色地跟她讲述从那两个女人嘴里听来的八卦。 秦惑边听边点头,不苟言笑的脸也变得和蔼许多。 “灵灵,你做的很好。” “真的吗?”薛灵灵高兴地跑到秦惑身边,亲昵地抱着她的胳膊,“大姐姐吩咐我的,我一定努力做好!” 秦惑摸摸薛灵灵脑袋,笑容和暖。 如此,就等刘三上钩了。 时至傍晚,太阳刚刚落山。 还未全黑的山间,有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地前行。 这人正是刘三,他一白天都在担惊受怕,跪着那房间又磕又捧,唯恐哪里惹“鬼”不开心,丢了自己小命。 所以还未天黑,便独自一人来到张氏的埋骨之地。 一棵大树长得旺盛,树干粗壮,枝繁叶茂,张氏就被埋在这儿。 第八章 立规矩 刘三就地摆了些猪肉、糕点,又点了香插在地上。 他抱着双臂,嘴中念念有词,“我给你带了贡品,你去投胎,不要再来找我了!” 天色越来越暗,稀疏的月光打在刘三前面的空地上,让他不由抖了抖,突然感觉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 “咔嚓!” 安静的夜里突然传出声响,刘三如惊弓之鸟,迅速跪下抱头,怕得声音发颤。 “不是我!是姜武那个混蛋害得你!” 刘三话音未落,就见森林中亮起无数根火把。接着他就听到了秦惑的声音。 “原来张氏就埋在这里啊!” 火把跳动的影子映在秦惑似非似笑的脸上,她的眼中泛着冷意,正俯视着刘三。 而她的身后站着面带愤怒的众人,直直地瞪着他。 刘三绝望了。 在他意识到自己被骗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了。 也许他在替姜武杀人的时候,早就预料到了有这么一天,但他还是杀了。他喜欢凌驾于众人之上,随意决定人命的感觉。杀人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平和,让他觉得自己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弱小无助的乞儿。 刘三坐在地上失声望着张氏的埋骨地,秦惑带着冷意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这是我作为山主立的第一个规矩。” 她语气坚定,居高临下,对刘三做出审判。 “杀人者必偿命!” …… 翌日清晨,流云寨。 昨晚上被抓的刘三被五花大绑押到寨主正堂。 顶上做着秦父,左右两边坐着三位山主,包括刚刚成为山主的秦惑。 至于其他山主,都没来。 大概是觉得这种小场面没什么意思,或是不满有个女人占着山主之位。 秦惑靠在椅背上,伸手拿过茶碗喝了一口,刚下咽就不禁皱了眉头。同样是碧螺春,却因为泡茶的人手法不当,浪费了好茶。 “大小姐,茶可合口味。”一道阴柔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秦惑抬头往声音处望去,是一个穿着青衣的白脸男人,手中拿着羽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见秦惑看过来,那男人勾起嘴角,朝她点了点头。 土匪窝里怎么会有这般打扮的人?还是山主? 秦惑压下心中的疑惑,神色淡淡:“茶是好茶,就是泡的人不怎么样。” 白脸男人听言刚要回答,一旁膀大腰圆的大汉便打断了他的话。 “喂!白无相,你有完没完!整天娘们唧唧地弄些花花草草就算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跟女人聊起茶水!” 大汉抬手一拍桌子,指着白无相的脸怒骂:“要聊在床上聊去!” 这大汉叫张穴,行事粗狂,向来看不惯白无相装模作样的做派,也同样不喜女人当山主。这一骂连带着秦惑也一起骂了。 白无相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但瞬间便又恢复了淡泊的神情,视线转向秦惑,却见她神情平常,全然不似被冒犯的样子。 他不禁感到好奇。 秦惑是出了名的唯唯诺诺。他虽然没搭过话却也见过几次,不是现在这么风轻云淡。 “关于怎么处置刘三,各位山主可有什么意见?”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秦父断然开口。 白无相看了眼刘三,悠悠说:“这人即是秦山主的人,怎么处置可不是我们说了算的。” “寨中可有相应的规矩?”秦惑看向秦父。 秦父答道:“那张氏是姜武屋内的,寨中管不到。不如赔偿死者家人一些银钱,逐出寨外如何?” 秦惑听到后,从鼻子里哼出了声冷笑。 这个世界视人命为草芥,更视女人为货物,杀一个人却只是赔偿银钱,真可谓是荒唐至极! “银钱?”秦惑冷笑一声,“如白山主所言,他是我山中的人,便由山中的规矩来处置。” 刘三瞳孔骤然一缩,眼中闪过浓浓的绝望。 他歇斯底里地喊道:“秦惑!你还想怎样?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秦惑静静地看着刘三发疯,眼神越来越冷,直到盯地刘三发慌。 突然,她身子一转,快步走到张穴跟前,没等对方回过神就拿起他摆在一旁的大刀。 刘三满目惊愕,挣扎起身刚要逃跑,就见刀从秦惑手中脱出,瞬间插在他身上,身子也被巨大冲劲带得连连后退。 “砰”地一声巨响,连刀带人一起插在柱子上。 刘三惊恐地睁大眼睛,抽搐几下,很快气绝。 其余三人见此皆是一脸惊愕,没想到秦惑会突然杀人。 “哈哈哈!秦山主,是个女中豪杰!爽快!” 张穴被夺了大刀,本应该恼火,此时却不复当初的剑拔弩张,拍手叫好。 另一边的白无相却不复最初的温和,脸色一僵,略显狰狞。 秦惑走向前,拔出刘三身上的大刀,提刀猛地一甩,上面依旧温热的鲜血溅了一地。 “还你。”她把刀递给张穴,抬头对上秦父复杂的眼神,径直走出大门。 在回去的路上,江玉抱着书卷对白无相和张穴做出了点评。 “比起那个白无相,张穴倒是更值得注意。” “哦?”秦惑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那个张穴开始故意惹怒试探您,后来态度大变,不似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而那个白无相......” “那个白无相,眼中的杀气都有实质了。”袁墨冷冷接过江玉的话。 秦惑却不然,“白无相不足挂齿,倒是那个张穴有点意思。” 说着她转了下手腕,感觉有些酸痛。 这具身体疲于锻炼,猛地一使劲就有点吃不消。 随即,秦惑岔开话题问张玉,“我让你准备的可都贴出来了?” 江玉嘻嘻一笑,“昨天傍晚便都贴出来了。” “好,去演武场看看热闹!” 此时,演武场聚集了很多人。每个人神色各异,盯着告示牌上的字,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杀人者必偿命?光是这生死擂台上,每天都不知道死多少人呢!” 旁边一人附和,“可不是嘛!还有这女人与男人吃同样的饭,这男人和女人做的事情不同,我们在外打打杀杀,凭什么要把口粮分给她们!” “这新上任的山主是个女人肯定也偏袒女人。” “唉,这女人怎么能当山主!” 两人聊得正起劲,突然意识到周围安静下来。 一道声音骤然在他们身后响起,“怎么?你们也想挑战我?” 第九章 顾言卿 两人颤巍巍转身,看到秦惑,顿时没了刚才过嘴瘾的兴奋劲儿,慌忙求饶,“没有,没有!” 开玩笑!这个女人才刚杀了姜武,哪个蠢货敢反对她! 秦惑扫视众人,直指告示牌,“这几条你们都记住了!在我的山头就得遵循我的规矩。” 这时,突然从人群中举起了一只手。 “杀人者必偿命,真的能做到吗?” 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小小的脑袋从中间钻了出来,眼中满含着期待,是薛灵灵。 昨天刘三被抓她也在场,听到秦惑喊杀人者必偿命,她整个人都沸腾了。 作为一个有着二十一世纪思想的穿越者,她一直适应不了这个混乱的世界。告示牌上的山规让她看到了后世法律的雏形。 秦惑对上薛灵灵满怀期望的眼神,说出了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话。 “刘三已死!” 例子就在面前,没人敢不遵从。 而随着刘三死讯的传播,受人瞩目的却不是刘三,而是秦惑这个刚当上山主的女人。 自她上任以来,女人与男人领同样份额的口粮,这让许多人接受不了。尤其是在以强者唯尊的土匪窝里。 在最初执行的半个月里,男人和女人都有些不自在,女人多领的口粮被一些刺头暗地里抢走了。 但奇怪的是,第二天一早粮食又重新回到女人家中,告示牌上也多了一个惩罚名单。 那名单上的人竟都是暗地里强口粮的,一个不落,都在上面。 其余闹事不听话的人不是被押走,就是被逐出流云寨。 时间一长,便再也没人敢抢粮了。 接着,这位新任山主又设立了监察部,专门维持山中秩序。不足一月,欺辱老幼妇孺的事情就鲜有发生。 而这些新的变化,通过朝廷的卧底,一字不落地传进了一个人的耳朵里。 京城 秋风扫落叶,雨点青瓦盖。 一只白鸽划过天空,落在内城的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被一只白皙骨感的大手抓在手里,解下了腿上的竹筒。 “有意思。”那人看过探子发来的密报,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这时,门外突然有下人通传。 “主人,有口谕到了。” 男人眸光流转闪过一抹寒厉,又极力压下心底翻滚的情绪。 “进来。”他从下人手中接过口令,看完皱了皱眉。 “看来得出趟远门了。” …… 几天后,流云寨中突然热闹起来。 新来投靠的谋士被寨子里的女人团团围住。连薛灵灵都拉过正要外出的秦惑去看热闹。 闹饥荒的时候,有平民老百姓上山投靠不稀奇。但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就很稀奇了。 “哎呦!男人长得这么好看做什么?”长脸女人再次显露八卦的本性,“郎君,从哪里来啊?” 那人温和一笑,答道:“从云山那边的山里来。” “那里可远了!”胖女人挪动身躯将长脸女人撞到一边,引得长脸女人怒目相视。 “看姑娘们就知道我没来错,各个肤白丰润的。” 胖女人听到这句话,脸上一喜,促狭道:“只有我们这个山头如此,男女领同样的口粮呢!你要投奔就投奔我们山主,说不定还能当个压寨郎君,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 她说着,眼神一撇,发现了秦惑和薛灵灵,特意给俊郎君指指。 男人修长的身影背光而站,顺着胖女人的指的方向看去,朝着秦惑二人露出和煦的微笑。 “啊啊啊!姐姐,他好帅啊!”薛灵灵痴痴地笑着,兴奋地朝那人挥了挥手。 秦惑看到那人笑,一时间想起了一句诗,“一笑相逢蓬海路,人间风月如尘土”。 她下意识摸摸鼻子,如果不是自己死得早,早就选妃了,说不定也是这样的佳人。 “陛下,这人不简单啊!”突然,江玉隐隐约约的声音响起。 这人看着像是在随意聊天,其实是在巧妙地套话,不简单! “姐姐!你看,他过来了!”薛灵灵的小手激动地挥舞着。 那人果真迈着步子朝她们走来。 “你就是山主?” 男子眼中闪过诧色,听说新上任的山主是个女人,本就令他非常意外,但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女人。浑身散发着逼人的气势,说是山匪,不如说更像个权贵家的主母? 顾言卿收到皇帝的口谕,让他前往流云寨打探实情。 天下大乱,匪贼横生,朝廷有意防备。而他作为皇帝的得力助手,便一直帮忙监听,听到这流云寨有异动,被派来查看。 这流云寨是这一地区的大寨,山匪众多,马虎不得。 他伪装成前来投靠的谋士,得以进入这流云寨,却听到了有意思的事情:一个土匪窝,竟然有尊重人命和女人的规定。 而制定这个规定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在下顾言卿,前来投靠流云寨,愿山主收留。”他朝秦惑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 秦惑挑了挑眉,问:“为何不去找寨主,反而要来投靠我一个女人?” 话音刚落,对方似是猜到她要问什么,回答的很快:“自是山主有过人之处,让我心生仰慕。”说着弯了弯眉眼。 秦惑被对方的笑容晃了一眼。 这人实在是不简单啊! 是个强敌,脸皮够厚! 这让秦惑觉得他不像是个山野谋士,倒像是前世总跟她吵架的朝中老狐狸。 通过这段时间了解,秦惑也知道该国不为民,十分警惕流窜在山间的山匪,估计顾言卿就是朝中派来的探子。 不过是虚是实,还需要她结交探一探。 秦惑同样在脸上装上虚假的笑容。 “先生能这般看好我,说明我的努力没有白费。” “山主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互相说着客套话,一边往山里面走去。 留下身后一堆人,目瞪口呆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我第一次见山主这般温柔。” “我也是!” 在她们心里秦惑一直是杀伐决断、面无表情的冷漠女人。 胖女人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难道山主也喜欢好看的男人?” 第十章 试探 “谁不喜欢好看的男人!”长脸女人一掌拍到胖女人背上,引得对方一阵痛呼。 薛灵灵看着两人摇摇头,一脸无奈,“看来这消息不过半个时辰又能传遍整个山头了。” 她看着顾言卿与秦惑走在一起的背影,突然心中泛起了一丝酸涩,有了危机感。 有人来和她抢秦惑了! 而秦惑特意带顾言卿来到演武场,她指着旁边的告示牌问顾言卿。 “先生,觉得如何啊?” 顾言卿看到了那告示牌上的两行字。 1.杀人者必偿命。 2.男女领同样份额的口粮。 其中一条是尊重人命的规定,而第二条是尊重女子的规定。 秦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笑道:“觉得与朝中律法比如何啊?” 随口一句,瞬间打破双方表面上的和平。 顾言卿脸上依然不失微笑,彬彬有礼地回答:“已有朝中律法的雏形。”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这杀人者必偿命,略有不妥之处。” “哦?愿听先生详谈。” 秦惑瞬间来了兴趣。 “德主刑辅,法治应以教化代替严刑,从根源上减少和预防恶行。光是杀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顾言卿为了留在山寨,没有藏拙,针对第一条山规大方说出自己的意见。 秦惑挑了挑眉,她没想到顾言卿真能说出一二。 “我想问山主,如若有人杀人只是为了保存性命,也要偿命吗?” 秦惑默了片刻,吐出一句,“自当要酌情思量。” 顾言卿听完露出一抹笑,伸出手指点了点告示牌上的“必”字。 “那这个必字就略有不妥了。” 他转过视线与秦惑四目相对,一双桃花眼微眯着,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被对方看穿身份。 秦惑也对他的目光毫不避让,不愿意在这番试探中落于下风。 “啪!啪!啪!” 她伸手拍掌,对顾言卿点点头,“先生似是对律法了解极深,不如就留在山中?” 顾言卿拱手,应道:“求之不得。” 秦惑给顾言卿安排了住处,回去的路上问江玉。 “你觉得这个顾言卿是朝廷派来的吗?” “十有八九!最后他在行礼时身形略微一顿,才拱手行礼。像是做惯了宫中礼仪,一时失误。” 江玉抱着书卷想了想,又补充道:“一个土匪不至于见过宫礼,做错了也没什么,可他却在一瞬间改了动作,可见是个心细如发之人。” 秦惑点头,认同江玉的话,“他让朕想到了朝中那些老狐狸。这个顾言卿在朝中应该也是个重要的角色。” “陛下,不如就留他在身边,好方便打探朝中状况。”江玉提议。 “朕,正有此意。” 另一边,顾言卿坐在安排的住处里为自己泡了一壶茶。 是最普通的茶叶。 他喝了一口,便再也喝不下去。 “也不知这秦惑是何来头?”他皱了皱眉。 与秦惑已经猜到他的身份不同,他对这个女人知之甚少。 本想通过寨中人打探消息,可也只探听出她是流云寨寨主的女儿,从小就没有离开过山寨,更没有上过学堂。 那么,“文化未开”的土匪是如何想出那些山规的? 还有她那身气势,走路的仪态,都像是有过严格的礼仪教习。 他不禁面色一沉,眼中带了些许慎重。 秦惑的身份绝对不像表面上这般简单。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门缝射到青石地板上。突然“哐”的一声,房门被人踹开,震得门框抖了两抖。 “顾先生!该起了。”秦惑朝气蓬勃的喊声在房内回荡,“顾先生!” 顾言卿在秦惑脚步临近时就醒了。 他本想静观其变,看看对方究竟要干什么,却没想到秦惑直接大大咧咧地闯进来。 他瞪大眼睛看着秦惑,下意识地伸手提提被子,裹紧自己。 听说山寨都有强抢民女回去当压寨夫人的习惯,他想起昨天胖女人要他当压寨郎君的话,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秦惑不知道对方的脑补,用眼神示意他快点穿衣服。 “我看顾先生身材纤瘦,如遇上贼人恐不能自保,便想拉着先生一起练功。” 秦惑笑得一脸的天真烂漫,丝毫不在意对方的感受,“先生,觉得如何啊?” 顾言卿生硬地挤出一点笑,应道:“言卿…自是不能辜负山主的好意。” 于是在秦惑的催促下,洗漱完毕急匆匆来到演武场。 时间还早,演武场内看不到一个人影,天光也还没完全亮起,唯有远处不时传来几声大公鸡的啼鸣。 顾言卿看到秦惑伸腿拉腰,活动了下筋骨就走到自己面前。 他狐疑地盯着她。 “顾先生有没有兴趣与我切磋切磋。”秦惑提议。 “好啊!”顾言卿没有拒绝。 难怪这么早喊醒他,是想趁着清晨人还未完全清醒,试探自己的身手。 顾言卿压压眸子,正好他也有此意。 “山主先请。” 秦惑抿嘴一笑,双手握拳,朝他试探性的打出一拳,一上来就用足十成力气。 “呼——” 拳头带起风声,毫不迟疑地朝顾言卿脸上砸去。 顾言卿错步堪堪躲过了这一拳,便见秦惑的腿直攻他下盘,他身形一矮,生生用手臂接下对方的腿。 “刺啦——” 在秦惑的全力一击下,顾言卿被生生踹退三四丈。 见秦惑还要追,他忙翻滚到一边,朝她摆手。 “且慢!”他拱拱手,“山主好力气,言卿自愧不如。” 秦惑闻言便向后退几步,拱手道:“承让了。” 顾言卿意思性地笑笑,暗中揉揉手臂。 刚才他用巧劲接下那一腿,虽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量,还是打的他手臂阵阵发麻。 这秦惑连身手都好的过分! 他越来越不敢小看她了。 “我这身功夫小打小闹还行,不如山主。” 顾言卿虽然在心中腹诽秦惑,但面上不显,笑着夸赞对方。 秦惑也笑着说道:“先生能接下我一招,也很厉害。” 两人再次用客套话吹捧对方,这场互相试探的切磋就这样结束了。 待天光大亮,秦惑已换了身衣服,去伙房领今日的口粮。 路上,她问袁墨,“此人身手如何?” 第十一章 瓦岗寨 “是个高手。”袁墨断言道:“虽然他装得很像,但从细枝末节中依旧能看出来。” “对,而且我与他交手,见他虽然看起来身形消瘦,还挺结实的。”要不是自己先出手且用上十足的力气,恐怕赢不了他。 这个顾言卿不仅聪明,连身手也不错。 让她隐隐多了丝欣赏。 但旋即,秦惑又露出慎重的神色。 朝廷派这么一个人来不知是何居心,如若让他得逞,对山寨不是什么好事情,看来得时刻盯着顾言卿了。 另一边,不知是哪个早起的人看到秦惑与顾言卿切磋,大嘴巴传了出去。 等传完整个山寨,消息就变了样。 “听说啊,清晨,山主与那新来的谋士搂搂抱抱。”说话人颇有意味的眨眨眼睛,旁边人听了大吃一惊,“竟有这事儿!” “我听说好像昨晚还在一起睡……” “快说说快说说!” 周围的几人听见纷纷凑上去,兴奋八卦山主与谋士的恋情。 而在不远处,薛灵灵抱着刚领回来的口粮,愣在原地。 果然……小三上位了! 薛灵灵心里很失落。 秦惑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薛母第一个对她好的人,本想抱牢这根大腿,不求走上巅峰但也能吃饱穿暖,却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顾言卿。 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赶走小三,稳坐正宫! 几日后,秦惑向顾言卿提议下山查看民生,顾言卿欣然答应。 最近的湘潭镇距离流云寨十里地外,秦惑带上顾言卿,还有执意要跟去的薛灵灵,早早出发。 走了近两个时辰,却发现越靠近湘潭镇,街上的流民就越多。 秦惑皱了皱眉头。 她通过调查得知中原连年大旱,百姓家中都没有余粮。如果今年的冬天依旧不下雪,不知道还要饿死多少人。 “听说顾先生从云山那边来,不知道那里的情况如何?”她有意向顾言卿打探其他地区的情况。 顾言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云山那边情况更是严重,连年减产加上朝廷加收赋税,几乎有一半的人不能温饱。” 猜到她是想打听别的地方的情况,虽然不知道目的,但也没必要隐瞒。 秦惑闻言脸色一沉,问道:“即受了天灾,不减免赋税就罢了,又为何加收赋税?” “当今皇帝沉迷长生,年初听一老道的话,在宫内建造了一座长生殿……”顾言卿说着,眼中蒙上了一层冷意。 “荒唐!” 当今皇帝的昏庸远超秦惑的想象。 顾言卿苦涩笑了笑,不再答话。 薛灵灵看着情绪低沉的两人,再看看路上面黄肌瘦的流民,不禁感觉书到用时方恨少。 前世她大学学的是学英语,在古代没有任何用处。早知如此,不如去读个农学,学着怎么增加粮食的产量。 她叹了口气,昏君加上天灾,也不知以后会怎么样。 半个时辰后,三人到达一座村庄,决定找户人家要点水喝,顺便歇歇脚。 在临近村庄时,秦惑闻到了浓浓的烟味。 “你们有没有闻到……”她紧锁深眉,“现在也不是开火的时辰。” 顾言卿和薛玲玲也闻到了,三人顿时如临大敌,猫着腰慢慢靠近村庄,便看见了令人愤怒的一幕。 村庄内哭声震天,有几个山匪模样的人拿着刀,四处抢夺百姓家里的粮食,见者便杀。更有甚者,在屋内放火,简直是杀人诛心不给人留活路。 刚才他们闻到的烟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你们不能拿走!家里就剩这点粮食了,还有未满月的小弟……” 一个面黄肌瘦的孩童正抱着家里唯一的粮食,企图从穷凶极恶的山匪手里守护小弟生存的希望。 那彪悍的山匪凶狠地盯着孩子,见他不松手,手中的刀作势往下砍。 刀在阳光下闪过一道银光,孩子害怕的闭上眼睛。 “当!” 一声过后,并没有想象中的痛楚。 孩子惊恐睁开眼,看到从墙后突然窜出一道身影,一脚将山匪踹飞;紧接着又见墙后跑出一个小女孩,拽起自己往外跑,回头望去,看到替他挡住山匪的两个身影,顿觉是天神下凡。 秦惑扫了眼后跑出来的顾言卿,赞赏一句,“准头不错。” 顾言卿点头回应,“山主脚法也很厉害。” 两人一来一回,完全无视凶猛的山匪。 那山匪无故挨了一脚,又被人晾在一旁,甚是气愤,转头大喊:“兄弟们!有杂鱼进来了!” 他刚一喊完,就有人陆陆续续跑来了。 “一二三四五……就十个人?”秦惑扫视一眼,撇了撇嘴角,“你们都一块上吧。” 她说着拿起地上的大刀,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你是谁?不想死就赶紧滚一边去!” “死人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 秦惑手腕一转,挥舞着大刀冲向山匪,接着一道道银光闪过,哀嚎声四起,不断有人倒下。 顾言卿兴致勃勃地看着秦惑揍人,全然没有过去帮忙的打算。 而躲在外头的薛灵灵只能干着急,想上去帮一把又怕自己添乱。但幸运的是对方人数不多,只会胡乱劈砍,完全不是秦惑的对手。 没多久,山匪全军覆没。 “说吧,你们是哪个山寨的?”秦惑有些轻喘地蹲坐在地上,大刀插在身边,转了转手腕。 这具身体经过锻炼虽然强了那么一点,但依旧不好用。 她转头看了眼抱着胳膊看戏的顾言卿,第一回觉得对方有点面目可憎。 “我们是瓦岗寨的,赶紧放了我们,不然让你们没有好日子过!” 其中一人抬起鼻青脸肿的大猪头放狠话。 “哦?既然如此,我流云寨随时欢迎你们来做客!” 秦惑指着顾言卿说道:“这位是我们山寨的谋士,叫顾言卿,别忘了。来了好好招待你们。” 顾言卿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薛灵灵看到他吃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好意思啊,顾先生。实在是……实在是太好玩了!哈哈哈哈!” 顾言卿:…… 他觉得这个小姑娘针对他。 明明今天才第二次见,难道他老少皆宜的魅力失灵了? 那猪头抬头看了顾言卿一眼,恶狠狠地说:“顾言卿!我记住你了!” 秦惑短暂笑了笑,又想起村里的惨状,面色一沉,刀架在猪头的脖子上。 “连年大旱,百姓家里都没有余粮,你们就算来抢又能抢到多少!” 那猪头面上一苦,说道:“我们也没有余粮啊!都是被逼无奈才上山当的山匪。” “那又为何杀人!还要放火!”秦惑冷笑一声拆穿他,“你们的刀就这么轻吗?” 这下几个山匪都不乐意了,这女人谁啊,多管闲事! 然而他们害怕女人手中的刀。 刚才就是这把刀的刀背,把他们揍得鼻青脸肿。 “饥荒加上赋税百姓已经够苦了。你们这些本就是平民出身的山匪,竟在这里迫害百姓!”秦惑说着,举起手中的刀重重敲了敲地。 顾言卿把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一个山匪头子竟然比当今皇帝还要为民,不禁让人觉得讽刺。 “让你们大当家的过来做客。就说流云寨秦惑恭候他的光临!”秦惑说罢把刀一扔,“滚吧!” 那几个山匪见秦惑肯放过他们,逃也似的,一会儿就不见人影。 秦惑转身朝薛灵灵救下的孩童走去。 那孩童像是给吓傻了,懵懵懂懂地看着秦惑。 秦惑嘴角勾起,抬手将掉在地上的粮食袋子递给他,那个袋子约有一两重,却是全家人生的希望。 她看向薛灵灵,说道:“灵灵,把我们的干粮给他。” 薛灵灵掏出包里的三张大饼递给孩童,“和你的家人分着吃吧。” 那孩童接过大饼,怔愣了片刻,鼻子一抽一抽,突然嚎哭起来。 “哇啊啊啊!” 孩子的哭声在村庄之上盘旋环绕直指天空,没过一会儿,天上淅淅沥沥地飘起了雨点,逐渐变大的雨势浇灭了浓烟滚滚的半截房屋。 这时,劫后余生的人们眼中满盈泪水,呆呆地抬头,任由雨滴拍打脸颊。 秦惑心中盈满了苦涩,天灾人祸,她该如何帮助这些人。 而另一边的顾言卿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回答这个问题。 颠覆皇权,颠覆皇权! 第十二章 种田 秦惑让薛灵灵把村民都聚集在这户被烧焦的人家的院子里。 但之前她跟山匪自报家门,许多村民知道秦惑的山匪身份,纷纷不敢靠前。 “大家不用怕,我们不是来抢你们的粮食的。”秦惑站在最前面,对战战兢兢的村民们解释。 然而村民们听了解释,反而齐齐后退半步!习惯了山匪的正常操作,这种反常反而更叫他们害怕。 怕是什么哄骗他们的手段。 但秦惑接下来的话,却叫他们大吃一惊。 “再也不会有山匪来打扰你们,我们流云寨的人会保护这个村子。” 这句话一落地,就如在村民中间炸响了一颗惊雷,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显然是不相信是真的。 没多久,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者走出来。 他一脸的忐忑,问道:“可当真!莫不是哄骗我们的把戏?” 其他村民纷纷应和道:“对啊!” “如果我们要害你们,不用这么费力。”秦惑调动嘴角的肌肉,尽力露出最人畜无害的笑容,“天灾人祸,匪寇丛生,民有饥色,野有饿殍。我们虽然是山匪,也不忍民不聊生。” 村民们见秦惑温和的态度,加上她之前从坏山匪手里救人,不免有些相信。但有些人依旧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三人。 薛灵灵见此忙向前一步,说:“在我们山寨,男女领同样份额的口粮,我们还准备弃贼种田,绝不会再来伤害你们。” 或许是薛灵灵人畜无害的形象说服了村民。听到这句话,众人惊讶过后竟纷纷收起警惕的神情。 玉佩上的江玉抱着书卷,将这一变化收入眼底,感慨道:“陛下,这薛灵灵不愧是锦鲤女主啊。” 秦惑闻言轻轻点点头,然而这个小举动却吸引了顾言卿的注意。他狐疑地看过来。 注意到顾言卿的视线,秦惑感叹对方敏锐的同时,忙抬手摸了摸薛灵灵的头。 “做得好!” 薛灵灵被夸,脸上笑容灿烂,心里美滋滋的。她耀武扬威地看了顾言卿一眼,脸上的炫耀不加掩饰。 顾言卿:…… 这孩子莫不是哪里不正常!鬼才羡慕你被摸头! “老人家,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田地?”秦惑对站出来的老者说道。 那老者犹豫片刻,还是带着他们去了。 往年这时候正值农忙,但因为匪寇作恶,人口减少,导致周围有了很多荒田。而今年因为雨量少,减产了三分一。虽然比起去年要好一些,但田里的庄稼依旧长得不好。 “山贼来捣乱,都没有人下地干活了。”老者看着农田,叹了一口气,“希望你们能说到做到。” “老人家,你不用担心,我们都想过和平的日子。”秦惑安慰老者。 接着,她开口问旁边一直沉默不言的顾言卿:“顾先生,你知道朝廷有何举措?应对荒灾,我们又应该怎么做?” 她已经完全不避讳对方的身份,期待着这个朝廷派来的探子给一个现实可行的答案。 顾言卿无奈地看向她,说道:“朝廷的赈灾粮已下发数月,但依旧没到百姓的手里,怕是被贪官污吏中饱私囊,最后肯定剩不下多少。” “现在要不然移地而食,迁向没有受灾的南方,或是在此处修筑水力河坝,种植树木和耐旱的植物,来预防明年可能会到来的天灾。” 秦惑赞同地点点头:“迁移不太可能,其他的倒是可以做。” 她觉得顾言卿越发上道了。 他们一行人帮村民修建了损坏的房屋。回到山寨,秦惑破天荒地跑去找秦父商量。 秦父受宠若惊,这个女儿变厉害了,也变忙了,向来都是他跑去找她,还没有过秦惑找自己的时候。 “我想让寨子里的人去开荒种田。” 秦父听完一惊,摸着络腮胡子有些为难,“山里的这些人都闲散惯了,不可能听你的话。” “我知道,但连年的饥荒,导致百姓家里也没有余粮。等街上饿殍遍地,山匪也很难抢到足够寨人吃的口粮了。” 唇亡齿寒,福祸相依。 这个道理秦父还是懂得。 他思考过后,说:“如果有不听话的,你不用看我的面子。放手去做吧。” 第二天,秦惑就派人去村落学习种田。 果然如秦父所料,这帮人在第一天就惹出了事情。 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的管理,山匪有了很大的改变,但还没有被彻底磨圆,不受管教的山匪打了村民。 战战兢兢的村民纷纷躲到家中,秦惑等人好不容易塑造的形象,瞬间被毁于一旦。 得知此事的秦惑连忙赶来,只遇上那几个不听话的在闹事。 “我们为什么要听他们的!” 惹事的山匪不服气地喊道,“凭什么要种地!” 话音未落,那山匪就被一脚踹倒在地,未说出口的话也被呛回了肚子里。 他愤愤地抬头,便见秦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山匪畏惧地垂下脑袋,顿时没有了底气。 “如果你不想干,趁早滚!”秦惑扫视一周,对其他的山匪说:“如果你们不想过更自由的生活,可以滚,但不要影响别人。” 有一些刚才在起哄的人,听此心虚地垂下头,生怕触了她的霉头。 秦惑问旁边一人:“那受伤的村民在何处?带我去。” 说完她向前一步,拎起那惹事儿的刺头,跟着带路的人向村民家里走去。 山匪被拎在手中,大气都不敢喘,他可是看到过姜武刘三等人的惨状,现下只希望能够保住性命。 屋子里围了很多人,受伤的村民额头淤青,伤的不重,只是受到了惊吓。 “我就说他们能有什么好人?”受伤村民的儿子,满脸怒气地要去找山匪讨回公道。 受伤的村民忙拦住儿子,劝阻道:“我就你这么一根独苗,你死了我怎么办?” 他想到这里不禁潸然泪下,感叹自己命苦。 周围其他人家纷纷安慰他,但也都湿了眼眶。在这个世道,谁的家里没有点伤心事。 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 秦惑拎着那惹事的山匪,进屋扔在地上,吓得村民连连后退,怕她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看向那受伤的村民,拱手道歉:“是我们的不对,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我保证不会有人再找你们的麻烦。”秦惑指着惹事的山匪说,“这个人不会再出现在你们的面前。” 第十三章 黑影 秦惑的举动出乎村民们的意料,没想到这个山主竟会维护他们。 那个受伤的村民都准备牺牲自己保众人平安,听此,有些怔忪的看过去,“你……说得都是真的?” 秦惑点头,“我秦惑从不说假话。” 她声音里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村民们一时都露出了喜悦的神情,连要去讨回公道的儿子,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受伤村民艰难起身,松开儿子的手,腿一弯便朝着秦惑跪下来。 他眼眶里盈满泪水,更咽道:“我曾怀疑山主是否真的想帮助我们……” “现在我们都明白了。”他朝秦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他祖上三代都是平民,习惯了被别漠视,被人欺压,秦惑是唯一一个站出来维护他的人。 周围村民见状纷纷红了眼眶,他们何尝不是呢? 战争连绵天灾不断,说是珍贵人命其实连蝼蚁都不如。 秦惑一个一个看过去,将他们的面目印在脑海中,眼神无比坚定。 屋外人影闪过,将刚刚看到的情况原封不动地传了瓦岗寨。 瓦岗寨众人听后,陷入了久久的沉静。 “也许那女人真能做到。” 终于有一人说出心声,听得众人眼神都有一丝的动摇。 山寨中人十之八九都是为生活所迫,为了口吃食不得不把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如今听说秦惑能带他们和平的日子,都忍不住憧憬。 二当家黑旋风注意到他们的眼神,冷笑一声讽刺道:“你们就这么喜欢屈于人下,给个娘们当狗?” “当狗也有人护着!我们这几次下山把能抢的都抢光了,往后……” 一时之间,寨内分成两派。一派想与秦惑讲和,过上她说的的和平生活,一派人同二当家站在一起,保持现状自立山头,坚决不向流云寨低头。 …… 夜幕四垂,寨子里亮着无数火把,顾言卿顺着火光,从山路缓缓而下。 “顾先生,这么晚了还在忙啊!” 路过的人对他点头问好。 “顾先生,您早点休息。” “顾先生,辛苦了!” 顾言卿一一点头回应,清俊的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如沐春风。 这段时间他帮着秦惑做了不少事,还帮她管教底下一帮不听话的人,在山寨里也积累了一定声望。 他想起秦惑,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根据他这段时间对秦惑的观察,发现她是真的想要改变这个世界。难得遇到一个和他有同样想法的人。 顾言卿踱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回住所。 在他走进院子的那一刻,突然眼神一变。 “扑棱!” 一声突兀的声音响起,他反手朝空中抓去,垂瞳一看,是一只传信的白鸽。 从白鸽的腿上解下纸条,借着月光仔细读信,他脸色眼见的冷下来。 在这里待了太长时间,竟差点忘记此行的目的。 顾言卿眼神一暗,日后恐怕不能继续以这个身份待下去了。 思考间,门外传来一声细微响动。 顾言卿放轻脚步走到门边,一道黑影从眼前掠过,朝着伙房方向疾驰而去。他立即悄悄跟上。 刚处理完杂事的秦惑揉揉肩膀,朝着伙房走去。 最近其他山头也开始执行新山规,她忙得脚不沾地,现在才觉得饿,准备去伙房看看有没有剩下的干粮。 转过一个转角,一道劲风突然向她吹来。 秦惑脸色一变,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拉到角落里。 “嘘!”顾言卿放大的脸近在咫尺。 他对秦惑使个眼色,示意她安静。 秦惑抿嘴,不悦地盯着对方,耳边都是江玉愤怒的咆哮。 “我呸!你个登徒子!” “赶紧放开你的爪子!” 袁墨紧握剑柄,寒声说:“陛下,臣现在就剁了他的手。” 秦惑听得眼皮直跳,连忙抽出手腕。 再晚一点,她就要失去一个有能力的谋士了。 顾言卿似非似笑地观察着秦惑的反应,觉得她不像个土匪但也不像个一般的女子。突然被一个男人拉住,竟然没有一丝惊慌。 秦惑警惕地看着他。这么近的距离,她都没有反应过来,足见他武功深厚,之前故意败给自己也是演的吧! 如果他有杀意,那自己的处境就危险了。 “你是朝廷派来的?”秦惑眸色一紧,后退半步,“你的目的是什么?” 顾言卿嘴角勾起,斜着眸子颇有意味地打量她,“你怎么一定认为我是朝廷的人?” 秦惑:因为你像个朝中老狐狸! “流云寨突然改变,让我很好奇。”顾言卿说着,眼神突然往旁边转去。 秦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余光瞥见一道黑影钻进了伙房。 她眼睛一眯,转身悄悄跟在黑影后面,而顾言卿紧随其后。 那黑影鬼鬼祟祟地掀开伙房外的水缸,从怀里拿出一包粉末,倒了进去。接着疑神疑鬼地环视四周,窜进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林里不见了踪影。 过了片刻,秦惑掀开水缸的盖子,用手指沾了一点水,闻了闻。 她脸色一沉,闻出了高浓度迷药特有的味道,抬头与顾言卿四目相对,见他露出了然的神色,知道他也闻出来了。 顾言卿恢复先前看戏的模样,两手环胸问秦惑,“山主要如何应对?” 秦惑眼里现出狠色,盖好水缸盖子往父亲房间奔去。 秦父正和衣躺在床上,放软四肢准备放松放松。 执行新山规需要人手,他就被秦惑抓了壮丁,一整天都在处理蓄意挑事的刺头,累得他手都抬不起来了。 “寨主!父亲!”突然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听着像是秦惑。 秦父脸一黑,躺在床上装死。 他在做梦他在做梦他一定是在做梦! “我知道你没睡!我进来了。” 门外的声音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秦惑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在位的时候经常大半夜把臣子叫进宫里议事,叫那些老臣苦不堪言。 秦父连忙从床上蹦起来,叫道:“停!我这门才刚修好!” 片刻后,秦惑坐在桌旁,抓起糕点一口一口吃着。 “刚才有人在水缸里下迷药。” 第十四章 突袭 “什么!”秦父瞪大眼睛,瞬间清醒。 秦惑瞥了他一眼,继续说:“我准备将计就计,引出后面的人。” 秦父摸摸胡子,“也好,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小崽子。”说着看向秦惑,“我去调配人手,明天让他们有来无回。” 秦惑面无表情的将最后一口糕点塞进嘴里,拍拍手上的残渣,一本正经,“那就辛苦老父亲了,女儿回去睡觉。” 秦父:…… 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翌日一早。 聚在伙房吃早饭的众人本是闹嚷嚷一片,突然像是约定好似的,一个接一个的倒地昏迷。 秦父与秦惑对视一眼,也装作被迷晕的样子,松开手上的馒头,昏倒过去。 蹲守在屋顶的顾言卿微眯着眼睛,仔细观察周围情况。 过了没一会儿,一阵脚步声慢慢由远及近。 顾言卿认出为首的那个人,是来山寨讨过公道的瓦岗寨二当家,身后跟着十几个手下。 黑旋风眼神扫过倒地的众人,发现秦父和秦惑也在其中,眼中闪过阴狠。 “先解决这两个人。” 他向后一挥手,气势汹汹地朝着秦惑和秦父走来。 手下拿脚踹踹倒地的两人,见他们双眼紧闭,面露喜色道:“二当家,迷晕了!” 黑旋风无声狞笑,眼睛亮得惊人,抡起大刀直砍向秦惑脖子。 只要杀了他们,流云寨唾手可得! 秦惑紧闭的眼睛,在刀落下的一刹那睁开,屈指弹走刀背。 在黑旋风惊恐的眼神中,刀不受控制地滑向一边,脱手砸在地上。 握着刀把的那只手被震得虎口发麻,他眼神一变,意识到中圈套,瞬间心慌起来。 “是圈套!”黑旋风慌忙往后撤,“快走!” 然而这一切都太晚了。 就在他喊出来的那一刻,从暗处窜出来了几十号人,都是秦父昨晚连夜安排的一等一高手! “来了就别想走!” 两方人手悬殊,不消片刻,黑旋风带来的人便一个接一个倒地。 黑旋风见情况不妙,慌忙拉过自己的手下,挡住迎面砍来的大刀。 他仗着自己瘦削灵巧,在手下的掩护下如游鱼一般窜出包围圈。 正庆幸自己保住一命时,惊见秦惑不知何时站在他面前。 秦惑挑挑眉,似非似笑地看着黑旋风,像在嘲笑他的天真。 一股被戏耍的蒙羞感直冲大脑,黑旋风脸色铁青,双手握拳朝秦惑攻去。 秦惑惊讶,没想到竟是个练家子。她双脚一错,矮身躲过对方袭来的拳头,接着长腿如鞭,狠狠抽打在黑旋风腿上。 “啊啊啊!” 巨大的疼痛由此漫开,黑旋风的腿骨竟被一脚踢,他倒在地上歇斯底里地惨叫翻滚。 秦惑则捡起地上白晃晃的大刀,眼中流转抹寒厉,朝黑旋风缓缓走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昏迷的人中突然窜起一人。 那人直勾勾地盯着秦惑,显然早有准备。他抽出怀中藏着的刀,一路奔袭如闪电般往秦惑扎去。 事发突然,加上距离太近秦惑来不及反应,眼看刀尖就要扎进胸口。 这时一道身影拦在她面前,长手搭在对方握刀的手腕上,一使劲,刀就从那人手里脱落。 偷袭之人见刀被夺,迅速从袖口滑出一道银光。 顾言卿躲避不及,生生挨了这一刀。气血翻涌,狠狠给了对方一掌。 那人顿时口吐鲜血,捂住心口往后退去。 秦惑趁机将大刀掷出,“噗哧”一声,刀尖没过后背将人捅穿,那人瞳孔放大,倒地没了呼吸。 两人默契地看了对方一眼,分别却确认两人生死。 顾言卿走到黑旋风跟前,发现他已咬舌自尽,倒是个硬骨头。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在故意隐瞒什么,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顾言卿对上秦惑询问的视线,摇摇头表示人没救了。 秦父也结束那边的战斗,过来关心问:“你们没事吧?” 秦惑视线转向顾言卿,这才发现他肩膀被划出一道口子,正在往外渗血。 可他一副风轻云淡似乎并没感觉疼,还是说对这种伤口已经是司空见惯? 顾言卿从她目光中反应过来,迅速捂住伤口,嘴里挤出一声闷哼,楚楚可怜地看着秦惑。秦惑:…… 如果不是注意到那伤口划的很浅,她都要信了。 耳边传来了江玉愤愤的叫骂声:“这厮太不要脸!竟然对陛下用苦肉计!” “陛下,要我以绝后患吗?”袁墨冷冷提议。 秦惑伸手扶额,一脸无奈。她这两个下属,在其他的方方面面都意见不和,在这个问题上却出奇一致。 秦父在看到顾言卿对着女儿眉来眼去的时候,眼皮直跳,快步挡在他们中间。 “顾先生,受伤了!”他咋咋呼呼地戳了戳顾言卿的伤口,“得赶紧包扎才是。” 顾言卿:…… 他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看了眼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再次破裂。不禁在心中腹诽:这山寨就没一个正常人。 秦父露出得逞的笑容,拍一拍手,叫来一个人为顾言卿包扎。 想勾搭他女儿?得先过他这一关! 秦惑疑惑地看着秦父,平时怎么没见老父亲这般看重顾言卿? 不过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瓦岗寨的事还没完呢。 她想起那个从昏迷之人突然窜起来的杀手,眼神暗暗,恐怕流云寨已经有了内奸。 等到正午时分,瓦岗寨那边终于发现了不对。 二当家失踪,连带着十几个人一起不见了踪影。 大堂之上,大当家李虎坐在中间,面色凝重。 “一帮废物!”他指着底下躲闪着眼神的手下,“要你们看住他,就是这么看的?” 原来自黑旋风从流云寨回来,李虎手底下的人就发现他与姜武的手下秘密谋划着什么。 所以李虎吩咐底下的人时刻注意黑旋风的动向。没想到这帮人这么没用,人跑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 突然,门外有人来报。 “大当家的,流云寨来兴师问罪了!” “什么!”李虎一惊,从椅子上跳下来。 “二当家去打流云寨了!” 第十五章 合作 “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大当家的意思?”顾言卿走进来,将装着二当家首级的包裹扔向瓦岗寨众人。 血淋淋的包裹落在地上,在地面划出一道血痕。 顾言卿默然地从怀里拿出一方手帕,将手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这是他一人所为,与瓦岗寨没有关系。” 李虎紧紧攥着拳头,看都不看地上的包裹一眼。而是紧盯着眼中带笑的顾言卿,还有旁边面无表情的秦惑。 来者不善! 瓦岗寨与流云寨相安无事多年,虽然有过小打小闹,但都没有这一次严重。 秦惑扫了眼周围的兵力,心里有个大概,挑眉说道:“我相信大当家的话,这次我来不是为了兴师问罪。” “那你?”李虎不由得怔了一下,下意识去拔藏在腰后的刀。 秦惑放松语气,表示出友好的态度。 “我是来和你谈合作的。”她接着说道:“你也知道我们山寨最近的动向,前几日不是刚交过手吗?” 说到这里,秦惑的眼神变了变,言语中带着一丝威胁,“如果瓦岗寨能够合作,我们流云寨可以既往不咎。” 面前女人声音平平,说话却自带上位者的威严。 李虎当即冒出一头冷汗,拳头攥得太紧以至于失了血色。 顾言卿嘴角带笑接过话头,“当然,如果你们不想合作,打架我们也奉陪。” 李虎目光闪了闪,随即豪声笑道:“好说,好说。” 瓦岗寨众人:…… 他们都做好了抄家伙大干一场的准备,大当家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答应了! 其实瓦岗寨与流云寨实力差距不大,要真的打起来不一定会输。 但连着两年的大旱,不只是百姓受灾,寨子里的情况也不太好,这时候开战等于是自取灭亡。 虽然李虎看着像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样子。但能当上山寨的一把手,自然要比那个死掉的二当家识时务。 流云寨想开战完全可以直接打,根本没必要再派两个人过来,既然对方给了一个台阶,他也就顺着下了。 再说,对方要求合作,也不一定是坏事。 见李虎痛快答应,秦惑也跟着露出笑容,回道:“合作愉快!” 接着李虎把屋里的人都赶出去,只留秦惑一人商量,而顾言卿则在门外守着,防止有异变。 就这样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秦惑与瓦岗寨大当家李虎达成了协议。 回到山寨,秦惑先去找了秦父。 秦父摸着络腮胡一脸愧疚,“之前在伙房攻击你们的人是姜武的心腹。应该早些处理的。” 秦惑倒是不意外,这姜武在流云寨中多年,除了刘三也不差这一个人。还好不是她之前猜想的内鬼,不过日后也得多加小心。 虽然秦惑这么想,但还是从内疚的秦父手里坑走三盒糕点,上次吃过后觉得这种民间吃食,别有一番风味。 秦父:全盛斋里的叶蓉酥!有钱都买不到的! 稍作整顿后,秦惑去找了顾言卿。 她走进屋里的时候,顾言卿正坐在桌边懒洋洋地喝茶。下午的阳光照进屋内,一片岁月静好的景象。 “这次能够顺利收服瓦岗寨,有你的一份功劳。”秦惑顿了顿,语气一转,“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但不准做对我不利的事情,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顾言卿举起茶碗,浅酌了一口,答非所问道:“哪天给你带些好茶来。” 没头没脑的一句并没难倒秦惑,她闻言坐在桌旁,眼神一撇,示意他给自己倒一碗。 顾言卿听话地给她倒上茶水,随后懊恼地反应过来:自己又不是她的下属! “你有时候,真的给人一种万人之上的感觉。”他不禁感慨,“像一个天生的王者。” 秦惑抬抬眼皮,不客气地应道:“当然!” 她本来就是皇帝。 顾言卿没想到她竟会这么不要脸,不由失笑。 “自信虽然是好事,但在根基还未彻底稳定之前,我劝你暂避锋芒。”顾言卿好心提醒,犹豫片刻后,接着说:“我的人会来接你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秦惑眯着眼睛怀疑着顾言卿的身份,感觉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特殊。 顾言卿笑而不答。 秦惑斟酌片刻后,又换了一种说法,“你对朝廷怎么看?” 顾言卿脸色一沉,冷笑道:“朝廷最好被推翻!” 他的脸上没了平时假惺惺的笑容,多了份真实,看来他并没有说谎。 秦惑没再回应,抬脚出了顾言卿院子,慢悠悠地往自己屋走。 这一趟试探不仅没有解答她心中的疑惑,反而让疑惑更大了。 这时,玉佩里传出来的声音打断秦惑的思绪。 “陛下,我们解锁了信息。”江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欢悦,“贴在人偶上,就能自由行动了。” 秦惑眼睛一亮,说道:“倒是个好消息。” 接着,第二天的采买详单里就多了两个小木偶。 “这两个木偶是谁写进去的?”负责采买的人看着手中的单子,疑惑道:“秦山主?” 他想起秦惑日常面无表情、雷厉风行的样子,又联想到她拿着小木偶开心转圈的模样,瞬间打了一个寒颤。不由心虚地看了眼身后,不得不说这个想法太危险了。 第二天下午,秦惑就收到了木偶。 她腰间的纸人缓缓靠近木偶,贴了上去,一瞬间,僵硬的木偶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力,连眼神都变得生动起来。 江玉试探着动动手脚,从开始的生硬到慢慢灵活起来。 秦惑满意地点点头,吩咐道:“你们去盯着顾言卿,看看有什么人来接他。” 江玉和袁墨拱手应道:“是!” 袁墨的木偶一个空翻,翻身跳下桌子,就算附身到木偶身上,他的身手也依旧灵活。 江玉沉默片刻,老老实实地爬下桌子,跳到地上。 就这样,木偶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 时间转瞬至深夜。 顾言卿坐在桌旁,借着油灯的火光翻看手中的书籍。屋子里静悄悄地,只有他的呼吸声。 突然屋内响起一道异响,紧接着油灯便被吹灭。 一个人赫然出现在屋内,他一身江湖中人的打扮,没有蒙面。 顾言卿掏出一张纸条留在桌子上,眼神似有察觉地往窗边的角落里望去。 就在暗中的江玉和袁墨肯定自己要被发现了的时候,顾言卿却移开视线,跟着来人一起离开了。 第十六章 传闻 城西,一处隐蔽的宅院。 男人环视四周,确认没有可疑的人便关上了房门。 “你为什么要我不伪装?”他疑惑地问顾言卿。 顾言卿笑而不语。 “那个山寨有什么特别吗?”男人见他不回答,也不纠结,换了个问题问。 特别? 顾言卿想起了秦惑,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男人一眼,“那个山寨,恐怕会出现一个枭雄。” 男人骤然一惊,能被眼前这个人称之为枭雄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当即,便决定日后要多多关注那个山寨,可以的话要结交一下。 另一边,江玉的木偶手堪堪握住毛笔,墨水在纸上晕开。没过一会儿,一张栩栩如生的人像,呈现在秦惑的面前。 这是个男人的脸,浓眉大眼,五官端方。 秦惑朝外面喊了一声,随后就有人推门进来。 “山主,您有何吩咐?”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长着张娃娃脸,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他是秦惑在山寨里发掘的人才,长像无害,能说会道,亲和力很强。再加上他曾经混过江湖,十分清楚江湖上的门道,是打探消息的最佳人选。 “方岐,你查一查这个人。”秦惑把画像递给了他。 方岐接过画像,应道:“我办事,您大可放心。” 秦惑嘴角勾笑,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究竟能不能放心,得看他这次的表现如何。如果能顺利地完成任务,他才有资格待在她的手下。 三天后,方岐带回了消息。 “这个人是千影门的二把手。”方岐沉吟了片刻,“千影门是江湖中一个著名的情报组织。” 本来凭借千影门的手段,方岐没那么容易查出来,但整个过程非常顺利,仿佛就等着他过去查一样。 他摇了摇头,试图无视这种别扭的感觉。 秦惑对着面前的书卷点点头,应声道:“做得好。他们是哪一方的势力?” 方岐:“千影门不属于任何一派。” 秦惑翻书的手停住,沉吟片刻,吩咐道:“你想办法跟他们联系上。” “是,山主。” 方岐得到秦惑的认可,心底的别扭一扫而空,欢喜地走出了房门。 这段时间,秦惑有意笼络更多的人加入流云寨。 先是解决山寨内的矛盾,制定山规,设立维护寨内治安的监察部;接着维护村民,让山寨内的人去学种田;又让一部分人建设水力,在河边种植树木,预防水涝旱灾。最近又收拢了瓦岗寨,能够控制的地盘,进一步扩大了。 这么大的动作肯定引起了朝廷上层的注意,确实得如顾言卿所说,要暂避锋芒了。 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在还算稳定的时候要从内里提高战力。 第二天一早,秦惑召集山寨内的年轻人去了演武场。 “胳膊伸直!” “站稳了!” “没吃饭吗?!” 接连几天,演武场内传出众人的哀嚎声和秦惑的痛喝声。 带着这帮没有受过正统训练的半吊子练了几天基本功后,秦惑让江玉写了几本基础的功法,将这几天观察到的苗子,一个一个叫到屋里。 “左右穿花手!” 她看了眼面前胳膊长腿长的少年,递给了他一本薄薄的册子。 “谢山主!”那青年接过册子,开心地离去。 “光明拳!” “灵梭掌!” “追魂刺!” …… 一个时辰后。 秦惑累瘫在床上,不禁感叹,幸好江玉有收集功法的习惯,不然还真不好办。 另一边,秦父却因为女儿最近不喊自己做事,而感到奇怪。 他这个女儿搞大事的时候,使人身心俱疲。这突然又不搞事情,竟然有些不习惯。 秦父叹了口气,摸摸胡子问底下的人,“秦山主,最近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那人犹豫片刻后,回道:“恐怕是因为顾先生。” “顾言卿?”秦父眼皮一跳,“他怎么了?” “这顾先生,一进来就被山主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来往颇多。”手下观察了一下秦父的脸色,见他还算镇定,便继续说道:“还有人看到两人在演武场搂搂抱抱!” 秦父脸色逐渐变铁青。 “而且秦山主几天前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小木偶。”他顿了顿,“据说是定情信物。” 秦父听到这里攥紧了拳头。 那人说顺口也就没再注意秦父的脸色,滔滔不绝地说:“这顾先生突然走了,秦山主伤心之下,操练众人,每天早上听着阵阵哀嚎,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够了!”秦父一拳拍在桌子上,“我问问她去!”说着快步走出房门。 秦父脚下生风,没一会儿就到了秦惑的屋子。进去后,一眼看见的便是秦惑面带疲意,躺倒在床上的样子。 秦父瞬间痛心疾首,骂道:“男人有的是,你至于这个样子吗!” 躺在床上的秦惑微微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闯入的老父亲。 “等等!你说什么男人?”秦惑挥手打断他。 “顾言卿啊!都说你和他……”秦父挠了挠头,“不是吗?” 秦惑翻了翻眼皮,无奈地说:“当然不是!你从哪里听来的?” “当真不是?”秦父一时眼睛发亮,凑过去确认秦惑真没骗他,高兴道:“那我就放心了。” 意识到气氛不对,他尴尬地咳了一声,扔下一句“没事我就先回去了”,逃也似的离开了。 随后,江玉的声音从腰间传出来。 “那顾言卿除了好看点,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从声音里,能听出他的愤怒,“登徒子!” 袁墨冷哼一声,附和道:“陛下选妃,不说是大家族的少爷,也要贤良淑德才是。” 秦惑都无语了,这帮人就没有人问她是怎么想的。 她可从来没说过喜欢顾言卿,也不知道这奇怪的传闻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 千影门分舵。 “秦惑为情所困?”顾言卿诧异地抬头,“那个人是我?” 他心情略有些复杂,但随后一想,又觉得如果是秦惑的话,好像也挺有意思的。嘴角不由慢慢上扬,接着一愣,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他怎么会走这样的想法! 顾言卿摇摇头,继续整理手中的信件。 就在刚才他收到了皇帝的密令,有别的任务需要他去完成。 他脸上的笑容散尽,叹了一口气。 得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了。 第十七章开店 屋内,秦惑仔细翻看着手中的情报。 “山主,这是他们在听到您的名号后主动交给我的。”方岐抬头,露出一张娃娃脸,谨慎观察着秦惑的反应。 秦惑手中关于朝廷的情报足有厚厚的一叠。上至三公九卿,下至清水衙门,各方各面都有涉及。 她面无表情地翻到最后一页,看到自己的名字赫然出现。 除了朝廷,千影门还收集了各方势力的情报,其中就包括流云寨,而她的名字则被重点勾画了出来,旁边用小字写着,“重点关注”。 看到这里,秦惑放下手中的情报,对方岐点点头,示意道:“不错!领赏去吧。” “谢山主!”方岐面露喜色,朝秦惑一拱手,便欢天喜地地出门去。 屋中的秦惑手指敲着桌子,一边思索一边自言自语道:“难道…顾言卿真不是朝廷的人?” 可他身上那股朝中老狐狸的气质实在无法让自己忽视。但方岐能够如此容易的找到千影门二当家,并从对方手里轻易拿到这些情报,肯定背后有人示意,难道不是顾言卿? 秦惑脑中浮现出顾言卿的脸,一双笑眼让人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时,突然门外有人通报。 “山主,又有人来了。” 秦惑撇开思绪抬腿走出门外,“走,去看看。” 她出了院子没走两步就看见了来人。 大概有三四十人,年女老少皆有。各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像是刚刚逃荒来的。此时正有几个监察部的少年在维持秩序,院子中间摆了一张木桌,薛灵灵坐在桌前给他们一一登记。 薛灵灵不经意间抬头,一眼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秦惑。 “姐姐!” 她眼睛一亮,随手抓过旁边维持秩序的少年,让他代替自己的工作,兴奋地朝着秦惑冲了过去。 秦惑见状浅浅一笑,嘱咐:“你慢点!” 薛灵灵脚下一乱,差点摔倒,稳住身影后,尴尬地嘿嘿一笑。 她走到秦惑面前,指着后面排队的人说:“他们是云山那边来的村民,因为无力对抗山贼,逃难来的。”说完耸耸肩,继续道:“也不知他们从哪里听说流云寨保护百姓,走投无路之下,都来投奔了。” 加上这几十人,这个月前来投奔的人已经有两三百人了。 山寨里没有位置安排,只能让他们暂时挤在一起。现下正要登记入册,按数扩建房屋,再根据男女老幼安排住所。 但现在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流云寨无法支撑这么多人的吃穿住行。 秦惑对此早有打算,她这段时间特地留意了几个能写会算、机灵会来事的人。她准备带着他们去经商。 而薛灵灵虽然年龄尚小,却会写字算数,也被她安排进去。 秦惑摸摸薛灵灵的头,仪态祥和的脸迷得薛灵灵心花怒放,“我来看看情况,你接着忙。” 薛灵灵乖巧地应道:“知道了。”随后朝秦惑挥挥手,转身回到桌前继续记录。 一开始被薛灵灵抓壮丁的少年见她回来仿佛见了救星,“灵灵,你可算回来了!” 薛灵灵闻言嘴角上扬,得意回道:“这下知道我的重要了吧。” “是是是!没你不行!” 自她穿越过来以后一直被轻视、被欺负。现在这种被需要的生活让她感到了安稳。再加上秦惑收拢人手,增加地盘,妥妥的小说女主的既视感。所以薛灵灵很期待日后的生活,她这个大腿没有抱错。 接着秦惑走向演武场,还没等走近就听见雄武豪迈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演武场内满是训练的人,他们被划分成一个一个的小方队,秩序井然。 秦惑记着顾言卿说过山寨根基不稳,所以抓紧扩张人手,有些百姓中的壮年男人也被引导加入,随着人员不断的增多,她的训练队伍也在慢慢扩大。 秦惑按前世训练私卫的方法,为他们制定了训练日程。练了月余,已经隐隐有了正规军的感觉。 她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得尽快挣钱了,要不然养不起这一大帮人。 …… 第二天,秦惑就带着薛灵灵和四个能读会算的人,来到了最近的湘潭镇。 店铺是秦惑先让方岐过来租好的。 店面不大,只放得下四五张小桌,但店铺的后面却连着一间大宅子,足够住人。 薛灵灵一进来就好奇地在店铺里看来看去,窗明几净的模样督促着她迫不及待地想大干一场,“姐姐,我们卖什么呀?” 秦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冰糕。” “冰糕?”薛灵灵的脑海中浮现出前世雪糕的样子。 她略微疑惑地挠挠头,这里又没有冰箱,怎么可能卖雪糕? 秦惑不紧不慢地解下背上的包裹,在她面前打开。 那包裹里装着许多绿色的像灯笼一样的果实。 在离开山寨的时候,秦惑让每个人身上除了自己的行礼又背了一个大包裹。看着大却一点也不沉,没想到里面装的是这种果实。 然而,薛灵灵看了也不知道是什么。 就见秦惑抓出一大把,剥开果实,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褐色种子。 她指着这些种子说道:“晒干的籽在凉水中轻轻揉搓,再加上少量石灰水,之后静置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形成透明的冰糕了。” 这种果实还是江玉在山上闲逛的时候发现的。山上长着很多这样的果实,一直被人们当做杂草。 在前世夏季炎热的时候,宫中偶尔能吃到这种果实的种子做成的冰糕,淋上香甜的果酱,很受人们的欢迎。 秦惑需要快点挣钱,自然就想到了这种成本低廉,制作容易的甜点。 薛灵灵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这不就是冰粉吗? 她前世经常吃,却没想到制作冰粉的东西是这种其貌不扬的果子!想到这儿不禁扶额,这就是吃了没有文化的苦啊!要多学点东西,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用到呢? “砰!” 本就开着的大门突然被人狠踹一脚,门面被震得来回晃悠,随后一个骄纵的声音传过来。 “让你们掌柜的出来!” 第十八章 保护费 来人凶神恶煞走进来,一条刀疤从眉毛贯穿到左脸,个子不高但显得很壮实。刚进来就把一条黑棍子重重摔倒桌子上。 而他身后跟着手拿棍棒的十几个人,个个来者不善。刚进门就不动声色地把秦惑他们围在中间,店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秦惑眼睛微眯,冷冷地顶着来人。 刚到这个地方就有人来找事儿,看来镇上的官府形同虚设啊。 跟着秦惑一起来的人见到这架势也不慌,将东西在桌上放好,淡定地站在秦惑身后。 秦惑对这些人临危不乱的态度很满意,毕竟他们不只是能写会算,足够聪明。还一次次地看着自己打退来挑战的人,对自己有了足够的信任。 所以在找茬的人进来后,秦惑的人甚至露出了同情的眼神:他们根本不知道秦惑有多可怕! 领头的见秦惑等人毫无反应,略有些尴尬,随即便指着唯一站着的女人,大声吼道: “叫你家掌柜过来!” 秦惑眉毛一挑,挺直后背冷冷地说:“我就是掌柜。” 那领头的先是一怔,怀疑地扫视她身后的人,接着又看回面前这个气势如虹的女人。 他还没见过女人当家,还是这么年轻漂亮的女人。 领头人收起脸上惊讶的神情,拿着黑棍径直走到院内的石桌旁,坐下后朝底下的人使了个眼色,凶相毕露。 跟班会意,瞬间一分而散在院内四处捣乱,打翻刚刚整理好的行礼,踹翻花盆……妥妥的地痞无赖行径。 虽然秦惑没下令,但她身后的几人已经暗暗握紧拳头做好的战斗的准备,只等秦惑一声令下揍翻这些地痞流氓。 “你们开张,报备过了吗?”领头人斜眼看向秦惑,恶狠狠地说,“上交保护费,不然开一次砸一次!” “哦?这是什么规矩?”秦惑拍拍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看都没看对方一眼。 领头人冷哼一声,喝道:“在湘潭镇,就是这个规矩!” 他面上不显,心里却已打起小鼓。毕竟这些人见他们闯进来,却没一点怕的。这反应实在不像简单的平民百姓。 薛灵灵听此不由噗呲一笑,打劫打到土匪身上,这可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坐等领头人打脸。 秦惑勾勾唇角,自顾挽挽袖子。自从她与瓦岗寨达成合作,痛揍了几个闹事的小势力后,凶名远扬。已经许久没有人敢来挑战她的权威了。 她抬眼,刀子般锋利的眼神射向领头人,“要打就一起上,不要浪费时间。” 凌厉的眼神让领头人顿时心中警铃大作,不祥的预感直冲头顶。 他一手紧捉桌上的黑棍,战斗一触即发。 突然,他咳了一声,轻声说道:“不要动不动就要打打杀杀。” 众人:你还有脸说! 说完他审视般看向秦惑,墨瞳闪着不一般的光,“我们会再来的!” 刀疤随他说话动了动,颇有点混混老大的气势。然而刚出铺子,他便懊恼地跺了一脚,气急败坏的模样既怂又不甘。 一定得查一查他们是什么来头! 手下人小心翼翼地询问:“老大,我们不收保护费了?” 领头人挥起一掌,狠狠地拍了下他脑袋,“收什么收?你没看对方都有恃无恐吗?!” 他下次一定要多带些聪明人过来,少带些蠢货! 一墙之隔后的薛灵灵,正在为没看到热闹感到遗憾。她看了眼若有所思的秦惑,好奇地问:“姐姐,他们如果再来怎么办?” 秦惑没回答,抬手拍了拍薛灵灵的肩膀,“我出去一趟。”随后转身对几人道:“我去去就回,你们先收拾着。”说完便走出院门。 路上已经不见那群找茬人的神情。 秦惑走出胡同,来到街边,看到一家布店开着门,抬腿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客官,您看看需要点什么?” 秦惑直接问道:“你们掌柜在哪儿?” 那小二露出警惕的眼神,余光瞥了一眼左后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听有人找自己,立即走出来,“我就是掌柜。你是?” “幸会幸会,掌柜的,我有一事打听。” 秦惑拱手行礼,向掌柜打听起收保护费那些人的底细。她身上自带上位者的威严,言语和煦,举止有理,十分有信服力,掌柜很自然的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去。 “那些人每月都要来一回,一要就要走十几两银子!”掌柜说着说着,怒意上头,一拳砸在桌子上。 秦惑忙接,“不给会怎么样?” 小二也无奈地摇头接话,“他们会砸店铺,驱赶客人。再说他们是……” “小陈!” 掌柜突然出声打断了小二的回答,严肃的表情激的小二一哆嗦。小二立即反应过来自己说多了话,闭上嘴巴假装忙碌的去弄布匹。 见他们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秦惑大致能猜到是什么原因。那批地痞流氓背后有大人物撑腰,总是对他们再不满也不敢得罪。 只是不知道那背后的大人物到底是谁。 她思绪一转,义愤填膺地说:“那人真是愧对百姓!仗着自己的身份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此话一出就带出来了小二胸中的愤怒,不经思考地说出口:“没错,那县府还不知道暗地里搜刮了多少钱呢!” 说完,自己和掌柜都惊讶地瞪大眼睛。 掌柜更是狠狠责备他一眼,怎么被人一激就说了! 秦惑眸光流转闪过一抹寒厉,“县府?” 掌柜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没必要隐瞒了,“他们是县府派来的,我们也都不敢告官。” 这是秦惑万万没想到的。 一县的县令,不为民,反而暗地里搜刮民脂民膏。上有沉迷长生的皇帝,下有贪婪腐败的官员,再加上肆虐的山匪,这百姓的日子可真不好过啊! 她前世排除万难登上皇位,也曾经历过灾年,下放的粮食的银两被层层剥削,到百姓手里,剩下不到原来的百分之一。所以她盛怒之下,联合江玉严查贪官,好多人掉了脑袋,朝中人人自危,皆是被她的血腥手段吓住了。 秦惑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她这次身份不同,就算杀了这个县令也会有另一个县令补上,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下个月开始就不用交保护费了。” 她留下意味深长地一句,阔步走出布店。 “陛下,您准备?”秦惑腰间的玉佩闪过一道光,江玉的声音从中传出。 秦惑冷哼一声,说道:“既然朝廷一点都不管百姓的死活,那只能由百姓自己来讨回公道了。” 江玉一愣,随即悟道:“您是想联合百姓起义?” “不合格的上位者,终究会被推翻。”秦惑顿了顿,继续说,“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人。” 第十九章 冲突 临近傍晚,天空像是蒙了一层雾,没过多久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夜晚的雨声,让人们放松警惕。 这一晚,湘潭镇的掌柜们都收到了一封信。只不过是一转身的功夫,这封信就出现再桌上或者枕边。 这信上只写着一句话。 “苍天以死,百姓当立!” 右下角注:秦记冰糕。 收到这封信的掌柜皆是骇然。 这县令在瞿县作威作福多年,胃口极大,底下的爪牙都伸到了湘潭县。至今为止,还从未有人这么大胆说要对抗官府。 不知这秦记冰糕到底是何方神圣!又会给平静的湘潭镇带来怎样的波澜。 这一晚,掌柜们思虑重重,辗转反侧。 而秦记冰糕的众人也同样没有睡好觉。他们忙着准备开店,处理食材,一帮人忙得热火朝天。临晚躺在床上也都毫无睡意,皆是满怀期待。 第二天,晌午。 秦惑在店前剪了红绸,借了隔壁的铜锣,重重地敲了三声响。 “当!当!当!” 写着秦记冰糕的匾额被挂上去。 秦记冰糕就此开张了! 开业的动静吸引了许多人,没过多久第一位客人便慢悠悠地踏进了店内——是位衣着光鲜的姑娘。 秦惑见她纤纤玉手握着竹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姿态散漫十分悠闲,不似平常的百姓,朝店内伙计使个眼色。立即有人迎上去。 伙计哪能不懂,立马上前招呼,“欢迎光临!客官要来点什么?” 姑娘抬手擦了擦头上的薄汗,环顾四周道:“找个肃静的位置。” “好的,客官!”小二立即热情地将人领到靠墙的座位上。 这人在入座之前还特意擦了擦椅凳,确认打扫干净后才坐上去,招呼小二,“我想尝尝你们店的冰糕。” “好的,客官!” 不到一刻钟,一小碗冰冰凉凉的冰糕就被端上来。 瓷碗里透明的冰糕上淋着红色的果酱,点缀着杏仁和果干。 小姑娘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冰糕奇特的卖相吸引住了,盛了一勺送入口中,口感顺滑,香甜可口,杏仁和果干更是点睛之笔!再加上冰冰凉凉地解暑又解渴,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已经被俘获了内心。 随着日头渐高,客人逐渐被吸引进来。一时之间,秦记冰糕内忙得热火朝天。 但除了真心想要尝一尝这冰糕的客人,还有许多眼神飘忽,目的不明的客人。他们的注意力不在这冰糕上,而是暗中观察着店内伙计的一举一动。 秦惑负手站在柜台旁,百无聊赖地看向门外。 薛灵灵趁着休息的间隙,找她聊天。 “姐姐,我总觉得有人在看着我。”她指着窗边那个中年人,“就那个人,总是偷偷看我!” 秦惑顺着薛灵灵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眼中流露出一丝了然。 那位略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正是昨天布店的掌柜。 布店掌柜与秦惑四目相对,陡然一惊,颇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视线。 他看向天空,感叹道:“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秦惑:…… 地面都被热扭曲了。 突然一阵脚步声临近。 昨天前来讨要保护费的那帮人气势汹汹地闯进秦记冰糕。 领头人一进门便对上了秦惑带着笑意的眼睛,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这个女人邪门得很,露出这般表情,难道还等着他们上门不成! 秦惑朝着领头人点点头,泰然自若地说道:“你们可算来了。” “准备好保护费了?”领头人嘴角勾起,脸上的刀疤也显得狰狞,“算你识相!” “我呸!” 一旁站着的薛灵灵看到那领头人的嘴脸,再也忍不住了。 昨天秦惑从布店回来后向他们说了这帮人的来历。当得知是官府派来的人后,皆是一脸的愤恨。 不为民就算了,还搜刮民脂民膏,太不是个东西! “砰!” 领头人听后脸色一青,一棍子砸在柜台上。 店内的客人都被这声巨响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了是这帮地头蛇。他们虽然生气,却不敢开口逞英雄,反而往后退了几步,生怕卷入这场喧嚣。 众人同情地望向秦惑。 没有一个人认为秦惑能敌过这帮地头蛇。 领头人看向秦惑,发现这个年轻的女掌柜像是根本就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一样,眼中竟然没有一丝恐惧。 他回去查了秦惑等人的来历,只知道是昨天刚刚来到湘潭镇的。一行不过七人,就算在外面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手也伸不了那么长。 毕竟在这湘潭镇他们就是规矩! 他手腕一转,黑棒高高抬起,朝着秦惑袭来。 秦惑眼睛一压,丝毫不见慌乱,似非似笑地盯着他。 就当他以为棒子要落在对方身上的那一刻,秦惑动了。 她的眼底透露着深寒,迅速弯腰躲过木棒,并指成掌,重重地拍在了领头人的胸膛。 “哐!” 领头人被一掌击飞,连带着身后几个手下齐齐撞出大门。 众人哗然。 许多人跑到窗边看领头人的惨状,不敢置信地张大嘴巴。 这膀大腰圆的大汉,就这么被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家,一掌打飞了?! “噗——” 领头人抬头喷出一把血。 众人惊愕,都打吐血了! 一旁围观的薛灵灵兴冲冲地挥着拳头。 太爽了! 这么大的动静吸引了许多人来围观。 秦惑见人越来越多,慢悠悠地走出了店铺,她朝着人群拱手,喊道:“今天想让诸位,为我这个弱女子评评理!” 此时,领头人已经在手下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听到这话,他瞪目结舌地瞪着秦惑。 谁是弱女子?说谎不带打草稿的! 秦惑看向领头人,大声质问道:“你们凭什么收保护费?” “咳咳!这是规矩!”领头人咳出一口血,气愤地大喊。 “在这大周就没有这种规矩。”她的眼睛闪过一道寒芒,“是你们县令制定的规矩吗?”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在场许多人都这帮地头蛇的身份,却没有一个人敢像秦惑这般大胆地说出来。 第二十章 告官 领头人闻言瞬间安静下来。 就算他们的身份在湘潭镇不是什么秘密,但也不好摆在明面上。如果今天这件事情被这个女人闹大了,县令那里不好收场,到时也免不了受到处罚。 权衡利弊后,他决定这次暂时装个怂。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领头人移开视线,坚决不承认。 话音刚落,人群中传出了几声唏嘘声。 领头人闭着嘴,一张脸显得既固执又可笑,连脸上的刀疤都让人害怕不起来。 秦惑见他不承认,薄唇微抿,露出不悦地神情。 这时,人群中传出一道隐含着怒气的声音。 “你们是官府的走狗!” 有个人分开人群,大步走了出来。 他身上穿着鲜亮的长袍,是个略微有些发胖的中年男人。就是从一开始就坐在店里的布店掌柜。 当看到一个柔弱的女子都能站出来诉说不平,他再也坐不住了。 他不想当懦夫! “连年的大旱,多的是活不下去的流民!”布店掌柜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官府管都不管!只顾着搜刮百姓,来填满自己的钱包!” 他怒指着领头人,此时比起得罪这些人的恐惧,心中的大义占了上风。 人群中再次传出了几道声音附和。 “走狗!” “滚出湘潭镇!” “我们不想交保护费!” 他们都是昨夜收到信后前来探一探虚实的掌柜。看到一直作威作福的领头人被打的吐血不止,顿时痛快了不少。 秦惑对此场面很是满意,看来自己与布店掌柜奋起反抗,也对他们起到了鼓励的作用。 领头人白着脸一言不发,拳头越攥越紧。这帮人平时在他面前连屁都不敢放,现在竟然能为了眼前这个女人站出来反抗他。 秦惑紧紧盯着领头人,防止他突然暴起伤人。 然而领头人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松开了拳头。接着他朝跟班使了个眼色,吐出一句话:“我们走!” 临走前,跟班恶狠狠地瞪了眼秦惑和出头的那几个掌柜,“以后有你们好看的!” 秦惑神色淡淡,那些掌柜却吓得不轻。 周围的人见没有热闹看,也陆续散开了。 …… 几天后,县衙。 县令身形不高,穿着官服,气质宽厚。他高坐在上位,仔细聆听手下的汇报,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你说他们是流云寨的人?” 手下点头应道:“是的。” 几天前秦惑打了自己手底下的人,还点出了他们与官府的关系。他倒不甚在意自己做的事情暴露,毕竟上面比他还黑,就算暴露了也不会先治他的罪。 倒是秦惑这些的来历让他好奇。 一群山匪,他们来做什么? 县令脸色一沉,眼里含着慎重,问道:“他们来湘潭镇做生意?” “是的。”手下思索片刻,“除了与郭青他们起过冲突,没发现其他值得注意的举动。” 县令点点头,吩咐道:“继续注意他们的动向。” “是!”手下领命出了房门。 县令抬手捏住眉心,思绪翻涌。 如果他们只是来做生意,便不好明目张胆地动手,那就只能暗中处置了。 县令沉思片刻,突然露出了一抹笑。 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斜斜地射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看起来莫名狰狞。 另一边,秦记冰糕。 还不到傍晚,所有材料都用完了,秦惑决定提前关门。 在大门紧闭的店铺里,秦惑和其他人围坐在桌前。 “绝对不能松懈。”秦惑朝着一个清瘦的少年,嘱咐道,“小六,每天晚上检查门锁。” 小六点头,应道:“是,山主。” 秦惑又看向薛灵灵,叮嘱说:“不要一个人出门,带上小六。” “姐姐,我知道了。”薛灵灵一脸严肃地回答。 这个小六是山寨里的原住民,腿长脚长,练武颇有天赋,对上一般人是没有问题的。 地头蛇那群人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 然而几天过去,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让秦惑生出一丝不安,恐怕对方留着什么大招。 反正小心些没什么坏事。 …… 几天后,有人趁着秦惑不在店里的空档上了门。 薛灵灵正坐在柜台,笑嘻嘻地查着帐本,每天看到钱款到账都会生出满满的自豪感。 她余光瞥见有人进店,便抬头问候:“欢迎光临!” 那人不说话,扫视店内,接着狠狠地拍着柜台,喊道:“我祖母吃完你这冰糕,回家便上吐下泻。一定是你这冰糕有毒!” 薛灵灵听此,下意识地摆手辩解,“不可能!我们卖了这么多份,从来没有人吃坏过肚子。” “你还狡辩?”那人听完薛灵灵的解释,更加生气,冲上去挥着手喊:“我已经报官了!这事你去跟县令老爷说吧!” 话音未落,就有几个衙役出现再店铺门口。他们进来后二话不说,嚣张地挥舞着棍子,驱赶店内的客人。 客人们敢怒不敢言,无奈走出了店铺。 薛灵灵在一旁见势不妙,仗着自己身量小不起眼,慢慢地朝后门移动。眼看着就要踏出门槛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这里还有个小猫啊!”一道戏谑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接着她被对方抓着衣领拎了起来。 “放开我!”薛灵灵拼命挣扎,两条腿在空中胡乱蹬着。 这时,从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拳头,重重地击打在衙役的胸口。 “啊啊啊!” 那衙役吃痛,放开了薛灵灵的衣领,倒地翻滚。 “别想跑!” 小六转身抱住闻声而来的另一个衙役,朝着薛灵灵喊道:“灵灵,快去禀报山主!” 薛灵灵听此不敢回头,蒙头跑到了街上。 因为怕衙役追过来,也不敢放慢脚步。不知跑了多久,一只手猛地拽过她,迫使她停了下来。 薛灵灵抬头看去,便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脸。 是秦惑! 秦惑皱着眉头,询问道:“怎么回事儿?” “有人说我们的冰糕有毒。”薛灵灵喘着粗气,一脸焦急,“小六他们被衙役带走了!” 秦惑脸色一变,便猜到了是官府的手笔。她拍拍薛灵灵的肩膀,安慰道:“我想办法救他们出来。” 薛灵灵乖巧地点点头。 她就知道秦惑一定有办法! 第二十一章 偷账本 半个时辰后,天色逐渐昏暗下来。 秦惑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带着惊魂未定的薛灵灵住进了城郊的客栈。 “今天先在这里睡一晚。”秦惑轻轻合上房门,示意薛灵灵睡里面。 薛灵灵乖巧应下,眼里是藏不住的疲惫。 她本就忙了一天,刚才又接连跑了好几条街,精神一放松,眼皮就控制不住地落下来,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秦惑给薛灵灵掖紧被角,轻手轻脚地上床假寐,整理脑中的思绪。 她倒不担心县令会对小六他们下手。 毕竟官府是以执法名义将人抓走的,就算问罪也得等会审以后;再来官府的目标是自己。也就是说,在没抓到自己之前,小六他们都是安全的。 权衡一二,她准备先静观其变。 听着旁边轻微的鼾声,秦惑也慢慢的闭上双眸,进入了梦乡。 晨光熹微,秦惑倏然睁开眼睛。 前世严苛的作息深入骨髓,每到这个时辰,眼睛都会自动睁开。 “陛下,臣有事禀报!”江玉的声音像掐着点一样从玉佩传出。 秦惑看了眼旁边睡得正香的薛灵灵,轻声说:“什么事?” “昨晚,有人悄悄送了纸条过来。”江玉抱着书卷如实禀报,垂垂眼睛说,“袁墨去追了。” 闻言,秦惑露出诧异的神色,立即拿过纸条,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生怕看漏了重要的信息。 “这些是……”她略有些欣喜地瞪大了眼睛。 江玉跳上桌子,也凑过脑袋看了过去,“官府的账本?” 纸条写得正是官府藏账本的地方! 如果能将账本公之于众,官府搜刮民脂民膏的恶行就会明明白白地摆在百姓的面前,无法抵赖。 秦惑接着往下看,脸色瞬间冷淡了下来。 原来官府不只是收取店家的保护费,还暗地里联合当地士族,哄抬粮价。 江玉哑着声音斥道:“搞了半天,湘潭镇外流民这么多,都是因为官府哄抬粮价!” 他想起镇外面黄肌瘦的流民,心中十分郁闷和痛心。本该守护百姓官府,竟是把百姓推向死地的罪魁祸首! “陛下,不能再让这贪官迫害百姓了!”江玉语气中带着愤恨。 秦惑收起纸条,冷冷地说:“必不能再让他坐在那个位置上。” 接着,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突然,窗边传来轻微的声响。 秦惑随着声音的方向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纸人从拉开的窗户缝里飘进屋内,轻声地落到地上,朝秦惑弯腰请罪。 是身着护卫服,神情冷漠的袁墨。 “陛下,臣没追上。”他迟疑了片刻说,“看来人的身形,像是顾言卿。” 秦惑的眼中划过一丝了然,在她得知有人深夜悄悄送了纸条过来,便猜测是顾言卿,这很像是他的做派。 “登徒子!心怀不轨!”江玉闻言顿时不干了。 袁墨语气中透着骨冰寒:“他要接近陛下,先要问问我的剑同不同意!” …… 残月如钩,夜深如墨。 笼罩在夜色中的瞿县府衙陷入了沉睡,连门口守卫的衙役都垂下了眼皮,进入了梦乡。 “啪嗒!” 突然,头顶发出瓦片碎裂的声音。 “谁?”衙役猛地惊醒,警觉地呼喝出声。 旁边同样昏昏欲睡的另一个衙役,被他喊得一惊。 两人抽出大刀,紧张地望向屋顶。 下一秒,头上黑影闪过,朝着他们扑过来。 其中一个衙役连忙举刀挥去。慌乱之下,刀身错过黑影,落了个空。 “喵呜——” 黑影轻盈地落在,月光照上它蓬松的毛发,一双竖瞳懒洋洋地盯着两个衙役,仿佛在嘲笑着他们。 是一只黑猫! 黑猫尾巴一晃,随后消失在了夜色中。 衙役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只猫啊!” “能有什么事儿?”另一个衙役吐槽道:“就会大惊小怪!” 而另一边穿着夜行衣的秦惑,成功潜入了府衙。 她暗自庆幸道:“多亏了那只黑猫。” 就在刚才,她翻身越上屋顶,不料踩到松动的瓦片,要不是那只黑猫及时出现,就麻烦了! 她躲过巡逻的衙役,悄悄地进入正堂。手在县令座下摸索,却没发现任何东西。 “奇怪,难道不是这里?”秦惑面露疑惑。 这时,她腰间的玉佩闪了一下,江玉的声音从中传出。 “陛下,您看看是不是贴在上面。” 秦惑伸手摸了上去,一下子就摸到了一本厚厚的书册。 她借着月光仔细查看。 这本书册就是官府的账本,随手翻了几页,在微弱的月光下,隐隐约约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县令暗地里搜刮民脂民膏的罪证。 其中还包括他联合士族,哄抬粮价,收取白银几十万两的记录。 秦惑面色一沉,这么粗略一看,这县令暗地里搜刮的白银,就有上百万两。 一个小小的县令敢贪这么多的钱,也太过胆大包天了! …… 翌日晌午,秦惑悄悄地找上了布店掌柜。 布店掌柜看到从街角突然出现的秦惑,陡然一惊,忙拉着她钻进了胡同。 “你又回来干什么?”他警惕的环顾四周,急切并压低声音说:“官府一直在找你!” 秦惑没有回答,神情淡淡,顺手塞给了他一叠厚厚的纸。 布店掌柜瞬间愣住,垂眸看去。上面的内容让他的心不可遏制地一颤,腿都有点发软了。 这纸上全是县令指使手下,搜刮民脂民膏的证据以及他哄抬粮价的罪证。 布店掌柜惊愕地望向秦惑,随即视死如归地点点头,忙道: “我明白了!我让大家把这些传出去,你躲好,不要被抓了。” 他迅速的把记录县令罪证的纸张往怀里一塞,鬼鬼祟祟地扫视四周,飞快的走出了胡同。 秦惑内心暗叫到:交流全靠脑补! 她回到了城郊的客栈,与薛灵灵等着结果,这一等便等到了下午。 从窗外隐隐传来路人说话的声音。 “那县令真不是个东西!” “竟然还哄抬粮价!” 秦惑打开窗户,一阵风带着一张纸,飘进了屋内。 薛灵灵拿起一看,是交给布店掌柜的单子。她眼睛一亮,喊道:“姐姐,你看!” 秦惑转身道:“是时候了。” 她背对着阳光,气势浑然天成,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薛灵灵不禁看呆了。 第二十二章 下台 瞿县府衙,门前围满了愤怒的流民,把府衙围了个水泄不通。 布店掌柜把传单送往了各店掌柜的手里,传单又通过他们的手,来到了流民的面前。到了下午愤怒的百姓自发聚集起来,来到了瞿县府衙。 “张明冶,你这个狗官!” “你不配当县令!给我出来!” “把钱还给我们!” 布店掌柜率先出声,其他人紧随其后,怒骂县令。 人群里呼声渐高,瞿县百姓不明所以,引得他们来到跟前看热闹。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大为震惊。 他们以为这县令仅仅只是收取保护费,没想到他还联合士族哄抬粮价。 去年刚刚受灾,粮食大量减产,百姓家里交了高额的赋税,根本没剩下多少粮食。没想到的是瞿县的粮价持续上涨,居高不下,一年之内足足跳到了十倍! 过不下去的不少百姓成了流民,每隔几天就能发现横尸街头的饿殍。 瞿县百姓眼眶通红,加入了讨伐的队伍,声音愤恨,呼声震耳欲聋。 这时,瞿县府衙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县令身着官服走到了众人面前。 “我不知道各位是在哪里听到的假消息。”他脸色一肃,冷冷地说,“我张明冶没有做过的事情,绝对不会承认!” 布店掌柜被人群挤到了最前方,此时听到县令拒不承认,掩饰不住内心的怒火。 “说谎!” 人群中也爆发出阵阵呼喝。 然而县令紧闭着嘴巴,丝毫不在意他们的叫骂。 一阵寒风吹过,地上的纸张被吹到了县令的脚下,他的眼神瞥了一眼,瞳孔放大,强装镇定,实则内心早已暗流涌动:开玩笑!这要是承认了,他这个官还做不做?哄抬粮价跟收保护费,可不是一个层次上的问题。 县令额头上冒出冷汗,十分庆幸钱没被发现,百姓不管说什么都没有证据。 不远处的房顶,秦惑和薛灵灵正趴在上面看热闹。 看到县令不承认,薛灵灵不高兴地撇撇嘴,怒道: “这县令太不要脸了。” 她顿了顿,遗憾地说:“要是能找到他藏起来的钱就好了。” 秦惑也有些难过地皱紧了眉头。 昨天她把府衙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藏钱的地方。 她转头看向薛灵灵,突然记起江玉说过她气运好,便想死马当活马医。 “你觉得他会把钱藏在哪里?”秦惑语气里一丝隐含着期待。 薛灵灵挠挠头,嘻嘻笑道:“如果我是他,就把钱藏在屋顶,肯定没人能想到。” “房顶……”秦惑将视线移到府衙的屋顶上。 就在昨天她踩到了一块不牢固的瓦片,险些被衙役发现。这座府衙是前年刚刚建成的,才两年时间屋顶不至于老化,除非是……。 秦惑露出直达心底的笑,激动的说道:“我知道他把钱藏在哪儿了。” “灵灵,多亏了你。”她拍了拍薛灵灵的肩膀,“我去去就来。” 薛灵灵看着秦惑迅速的跳过一个个房顶,逐渐靠近府衙。 她一脸咋舌地说:“不会真的藏在屋顶吧?” 秦惑的身影吸引了人群的注意,其他人不认识她,此时见到一个女人在房顶上跑来跑去皆是一脸惊愕。 而湘潭镇的掌柜们却眼前一亮。 他们知道手中的证据都是这个女人找来的,心中隐隐有些期待她能破掉眼前这个僵局。 县令随着他们看的方向望去,脸色铁青,一张脸顿时绷不住了。 就是这个女人在背后搞他! 他看着秦惑接近的身影,从愤怒逐渐慌了起来。 秦惑起身一跳落在府衙的屋顶,在县令惊悚的眼神中,举起了手中的大刀,嘴角勾起,猛地砸在屋顶上。 众人目瞪口呆。 屋顶随着秦惑手起刀落发出砰砰巨响。 县令激动的朝底下的衙役怒吼道:“看着干什么!快把她打下来!” 话音未落,屋顶在秦惑连续的重击下,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叹息,塌下来露出了白花花的银子。 这幅景象多年以后依旧烙印在瞿县百姓的脑海中。 银元宝铺满了地面,银票乘着风飞上了半空,纷纷扬扬如雪花飘舞。 众人呆愣在原地,嘴巴都合不拢了。 县令颓丧地跪坐在地上,眼神黯淡。 完了!全都完了! …… 几天后,消息传到了京城。 金銮殿内,一人高坐在龙椅上,是老皇帝。 老皇帝皱紧眉头,大手一挥,桌上的奏折尽数落到地上。 这些大臣总是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只要是他下的旨,总要上奏啰嗦一翻! 一旁站着的宦官陡然一惊。 老皇帝脸颊清减,眼眶凹陷,极具威严。此时,瞪着眼睛发怒的样子格外吓人。 突然,外面有宦官通报,“廷尉顾言卿求见!” 皇帝眼睛一亮,收起怒火:“让他进来!” 殿内的宦官顿时松了一口气。 顾言卿走进金銮殿弯腰施了一礼,说道:“陛下,瞿县县令张明冶暗中搜刮民脂民膏,哄抬粮价,引得瞿县众百姓哀声哉道。” 皇帝手指敲敲龙椅的扶手,眼神转向顾言卿,问道:“你怎么看?” 顾言卿露出一抹笑,随即答道:“陛下是天下之主,作为臣子的应当紧随皇命!” “哈哈哈!”皇帝笑着伸手隔空点了点顾言卿,“你啊!比那些啰里啰嗦的大臣顺眼多了!” 顾言卿笑而不语。 “这件事情竟然都传出来了,就不好置之不理。”皇帝顿了顿,“你觉得有谁适合?” 顾言卿道:“前不久的榜眼还没安排职位。” 皇帝听罢没多犹豫,说道:“尽快安排他上任,安抚百姓。” 顾言卿垂头应道:“是,陛下。” 解决了这件事,顾言卿行礼退出了金銮殿,踏出来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意迅速退去,眼底一闪戾气。 他跟皇帝推举的是他的人,为秦惑提供信息也是为了借她之手除掉张明冶。 顾言卿想起秦惑,脸上的冰寒慢慢融化。 就知道秦惑不会让人失望。 他赌对了! …… 一周后,瞿县迎来了新的县令,是年前刚高中的榜眼郎。 第二十三章 新县令 榜眼郎刚进入瞿县地界,朝廷罢免张明冶的消息,提前一步传到了瞿县。 瞿县府衙内。 “都给我打扫干净了!”主簿焦急地走来走去,指使衙役打扫。 这几天府衙上下乱成了一锅粥,百姓天天来闹事,张明冶又不知去向,苦的只有他和当差的衙役。 背地里那些恶事,都是张明冶指使郭青那帮地头蛇干的。他只是一个小主薄,虽然知道却做不了什么。那天看到从屋顶倾斜而下的银子,他们受到的惊愕可是一点也不亚于百姓。 另一边,秦惑一刀劈开监牢的锁,救出了小六他们。 “你们怎么样?有受伤吗?”秦惑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了他们的样子。 最先出来的是跑堂的小六,接着是管账的王叔、后厨的陈姨和她两个年轻的儿子。 除了有些灰头土脸,看起来精神都还不错。 小六提起袖子蹭了蹭脸颊,笑着回答:“山主,我们没事儿。” “那张明冶没多久就跑了,来不及对我们下手。”他害羞地挠挠额头,“每天都有人送饭,就是不能洗漱,脏了点……” 秦惑点点头,声音罕见的轻柔:“让你们受苦了。” 众人慌忙摆手道:“山主为了救我们四处奔波,您才辛苦!” 秦惑:知道就好!如果不是你们太弱被抓,我怎么会这么辛苦?看来得回去加练了。 众人对上秦惑意味深长的眼神,皆是一哆嗦。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众人心头。 “先出去。”秦惑打断了他们的胡思乱想。 众人跟着秦惑悄悄出了牢房,府衙内的衙役大多都被主薄叫去迎接新县令了。只剩两个人守着牢房,已经被秦惑敲晕了。 众人轻松地逃到了角门,出了府衙。 秦惑在后面望风,突然余光瞥到转角处略过一道身影。虽然那个人做了伪装,穿上了衙役服,但秦惑还是认出这个人就是寻不到人的张明冶。 他不是跑了吗?来府衙做什么? 那天在屋顶发现的银子不过三万两,张明冶中饱私囊的绝对没有不止这些。那其他的银子都去了哪里?这个张明冶背后应该还有人。 秦惑目光一暗。 …… 一个时辰后,众人回到了秦记冰糕。 “小六!王叔!陈姨!”薛灵灵提前来到了店里,此时见到许久未见的伙伴,眼眶都红了。 众人眼中也都含着泪水。 虽然他们真正熟悉起来没有几天,但经过这段时间的同苦同乐,早已经把对方当做了一家人。 秦惑感受着现下极乐融融的气氛,露出了暖心的笑容。 “灵灵,几天不见怎么胖了?”小六努力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开起了玩笑。 “胡说!”薛灵灵狠狠地瞪了小六一眼,用手轻轻的揉了揉脸颊,心虚地说,“我才没胖!” 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秦惑出门办事很少带着她,每天也不用干活,除了吃就是睡,不会真的胖了吧,她心里泛起了一丝丝担心。 薛灵灵直接转移了话题,对秦惑说:“山主,刚才新上任的县令从前面经过了。” “哦?没想到错过了。”秦惑有些遗憾,但愿这人最好是个为民的好官,现在瞿县的百姓已经折腾不起了。 “那榜眼郎文文弱弱地一股子书生气,看着不像坏人。”薛灵灵两眼放光的说着。 她了然于胸,应该像个小奶狗,不然薛灵灵这个颜控,不会只看一眼便心生好感。 小六撇撇嘴,吐槽道:“从长相能看出什么来?那张明冶看着也像个好人!” “我说的是气质!”薛灵灵忍不住反驳。 “有什么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你给我过来!” “就不过去!” 众人微笑着看着两人打闹。 秦记冰糕终于又回到了正轨。 …… 众人整顿了一天后,秦记冰糕再次开业了。 张明冶的罪行被爆出来后,站在最前面对抗的秦记冰糕成了全镇乃至全县的英雄。 控告秦记冰糕有毒的那人,也灰溜溜地跑了。 秦记冰糕的客人络绎不绝,排了整整一条街都不止。 秦惑紧急的又从山寨里调了两个伙计帮忙,才从无休无止的忙碌中解脱。 一天下午,秦惑只身来到了瞿县的茶馆里。 通过这些客人的只言片语,她在脑海中拼凑出了新县令的形象:名叫周易采,是个贫苦的学子,前不久刚刚考上了榜眼。 据说这位年轻的县令,在来到瞿县后,每天都出门体察民情,聆听百姓的生活和杂事,这才过了几天就深得百姓的喜爱。 她好奇地等在他回府的必经之路上,要探探对方的虚实。 过了片刻,秦惑就见到身穿常服,一张干净的脸上带着笑,文文弱弱地有书生气的周易采,身后跟着两名随从。 秦惑的视线落在其中一名随从身上,没有任何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却总觉得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的目光闪了闪,心有猜测。 周易采踱着步子,观察着街上的人来人往。 这时,她的眼中闯进了矮小的身影朝着他直直地撞了过去。 周易采下意识地要往后躲避,但下一刻生生停住了脚步,接住了来人。 撞过来的身影,是个衣着破旧的小孩,乱糟糟的头发上打着结,抬头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周易采扶起小孩,脸上挂着笑说:“孩子,小心一点。” 孩子一脸慌乱,挣开周易采的手,飞快地跑远了。 周易采看着孩子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连这么小的孩子都在衣衫褴褛。” 他挺直腰,抚平衣袖,但随即眼神一变,腰间的玉佩不见了! 周易采懊恼地反应过来,但那孩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时,突然一道清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大人是新上任的县令?” 周易采闻声回头,便看到了一个身着男装,气势高然的女子。 世上好看的女子很多,但这般气势凌然的自信女子就少见了。 秦惑挑了挑眉,嘴角扯出了一丝笑容,抱歉地说:“刚才那孩子我认识,叫来福。” 第二十四章 试探 周易采嘴角止不住地抽搐。 来福?怎么不叫旺财呢? “来福是个可怜的孩子,你这个玉佩我一定让他还回来。”秦惑一脸内疚,紧接着说道:“不如我请大人吃个饭,聊表歉意。” 周易采同样是个表演高手,当即应道:“这怎么好意思,姑娘盛情难却,在下就不推脱了。” 片刻后,两人坐进了翠香阁雅间。 周易采指着屋内的装潢,像是没见过市面似的大声夸赞:“不亏是瞿县内最大的餐馆,真雅致!” 而秦惑面上不显,暗中捂着钱袋的手不由一紧,心里则骂了一句败家子。 她说请吃饭可没有说来这么高档的地方! 自己现在要养上百号人,虽然这跟前世掌管天下大屋见小屋,但操纵起来依旧是捉襟见肘。而且她怀疑眼前的周易采,绝不是人们所说的贫穷学子。 秦惑压过眼里的锋芒,点点头,附和道:“确实不错。” 两人沉默了许久,气氛尴尬着,她便找了个话题。 “我在湘潭镇开了家冰糕店,欢迎大人前来品尝。” “原来姑娘就是秦掌柜!”周易采假模假样地露出惊讶的神情,“久仰大名,真是女中豪杰啊!” …… 一个时辰后,周易采拜别秦惑回到府衙。 他回到自己的房里,身后的随从跟着走了进去,转身关上门。 周易采恭敬地问:“大人,她就是您说要注意的人?” “你多与她结交,她不是一般人。”顾言卿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只一眼她就将你看透了。” 周易采陡然一惊,忙道:“怎么会?” “刚才你没有躲开反而扶住了孩子,就能看出你是个良善之人。”顾言卿顿了顿,面露无奈,“她第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不同,接着你的眼神总是跟着我……” 周易采尴尬地挠挠头说:“没想到她这么敏锐。” 顾言卿暗暗叹了口气。他与秦惑相处的时候,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地不敢露出一丝马脚。但她仍能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他的身份。 另一边,秦惑回到了秦记冰糕。 今天见到这个周易采,也暗自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的身份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但不像是个会祸害百姓的官。在加上身后熟悉的随从,应当就是顾言卿了。 根据她对顾言卿的观察,他对民情了解极深,且对当今皇帝有极大的不满。如果她猜的没错,上次给自己送纸条,就是为了借几之手除掉张明冶,把自己人安插在瞿县中。 秦惑陷入了沉思想不通顾言卿为什么执着于一个小小的瞿县? 她决定多多注意他们的动向。 …… 秦惑刚脱了外衣躺在床上,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屋内。 她腾的一声坐了起来,有些无奈地说道:“你就这么喜欢晚上来?” “我忘记了,你喜欢早睡早起。”顾言卿带着笑意,轻柔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中回荡。 秦惑直截了当地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只是想做件好事而已。”顾言卿向前一步,站在了月光下,脸上没有任何伪装。 秦惑一点都不信,起身逼近顾言卿,对上他的眸子,身上的气势爆发。 “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顾言卿不受她的威胁,直勾勾地对上她的视线: “如果我有异心……”他向前走了两步,“你又能怎样?” 秦惑嘴角勾起,看出顾言卿是在故意挑衅。 正好她也想切身感受顾言卿身手的想法。 她的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右手迅速握拳,攻向顾言卿的腹部。 拳头还未靠近,顾言卿的手便缠了上来,接着从身后抱住了她。她狠狠地击出手肘,又被对方轻松的包在了手里。 耳边传来顾言卿轻轻的笑声,呼吸柔和的打在她的耳朵上。 秦惑恼怒地挥手一挣,下一刻手如灵蛇般直攻顾言卿的丹田。 然而下一瞬他的手便跟了上来,制住秦惑的拳头,不能接近分毫。 秦惑皱眉收回拳头,向后退了两步。 她本就不想真打,只用了半成力气,如今试出了对方的身手,便不再恋战。 没想到顾言卿武功如此厉害! 她的功力还没完全恢复,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耳边传来江玉隐隐约约的叫骂。 “登徒子!” “臣想砍掉他的脏手!”袁墨冷哼一声。 秦惑装作没听见。 顾言卿看了眼窗外,不舍的看了一眼她,遗憾地说道:“我要走了。” “只要你保持本心,我就不会害你。” 然后他扔下一句话,迅速跳出窗外,不见了踪影。 秦惑愣怔地看着顾言卿离去的方向,莫名地脑海中跳出自己之前查到的某个人。名门之后,被满门抄家,却当了皇帝走狗。 她笑着摇了摇头,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第二天,秦惑叫来了方岐。 秦惑吩咐道:“你去查一查顾言卿。” “是,山主。”方岐面露疑惑,犹豫片刻后,应声答应。 顾言卿的身份肯定不简单,让她十分好奇,如果方岐能查到就最好不过了。 …… 几天后,秦记冰糕刚开门就迎来了一位眼熟的客人。 薛灵灵愣住了几秒,满脸惊喜地喊道:“你是我们第一位客人!” “是我,给我来一份冰糕吧。”姑娘略微苦涩地点点头。 她不复当初的光鲜,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一身粗麻,握在手里的扇子也不见了踪影。 薛灵灵虽然有些好奇,但犹豫片刻后,终究没有能开的了口,怕平白触及了人家的伤心事。 姑娘坐下后神情紧张地望向窗外,转头看着店内的伙计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薛灵灵给她端上了冰糕。 姑娘呆呆又有些出神地望着冰糕,脸颊两遍带着泪痕。 她猛的站了起来,吐出一句话:“对不起!”玉手捂住脸,迅速的跑出了店铺。 身后的薛灵灵目瞪口呆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在旁边目睹了全程的小六,打趣道:“莫不是你把客人吓跑了。” 薛灵灵听此,狠瞪小六一眼,追过去就要打他,却不知在离店铺不远的地方,一道阴翳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第二十五章 刀尖 火红的残阳笼罩整个湘潭镇,寒风呼啸而过驱散人群。 薛灵灵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如释重负地摊在椅子上。 “终于结束了!”她打了个哈欠吐槽着:“打工人啊!伤不起。” 小六也跟着附和,“客人是越来越多了。”可话音刚落,眼角的余光就瞥到了门口一闪而过的衣角。 他不禁无奈叹息,明明客人多是好事,但现在自己却累地提不起精神来。他戳了戳薛灵灵肩膀,笑道:“灵灵,有客人来了。过去招待一下。” 薛灵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说‘你怎么不去!’但还是起身朝门口走。 “欢迎光……”薛灵灵看到门前那个人,脸上瞬间露出惊恐的神色。 那人堵着光站在门前,不复平时的温和宽厚,一双眼睛透着阴翳,正恶狠狠地盯着薛灵灵。 是不见踪影的张明冶! 自从那天他的罪行人尽皆知后,瞿县的百姓便再也没见过他了。 此时,张明冶的袖口闪过一道银光,一把锋利的匕首从中滑了出来。 薛灵灵瞬间吓得僵在原地,张了张口说不出半句话。 靠在柜台的小六意识到不对,皱眉朝她喊道:“怎么了?” 薛灵灵没回答他的问题,右脚刚往后撤了半步,就被张明治紧紧箍住脖子。 小六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待看清来人后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张明冶紧紧地箍着薛灵灵的脖子,锋利的刀尖抵着她的脖子,不过一瞬便划破了一道口子,流血不止。 他咬牙切齿地吼叫:“让秦惑出来!” 薛灵灵大气都不敢喘,眼眶发红,求助地盯着小六。 小六冷汗直冒。 秦惑在一墙之隔的宅子里,不知道听没听到这里的动静。 小六试图平复对方的情绪,缓缓说道:“掌柜出门了,马上就回。你放下刀。她只是个无辜的孩子!” 张明冶哼出一声冷笑,咆哮着:“如果不是你们秦记冰糕,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我知道秦惑在后面。赶紧让她出来!” 张明冶之前一直藏在暗处静静地等待时机,他明白自己万万不是秦惑的对手,便耐心地等到客人散尽,等到秦惑离开店铺,才出来挟持。 “秦惑出来!” 他下意识地举起拿着匕首的手臂,激动地挥舞。 薛灵灵看准时机,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胳膊上。 “啊——” 小六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着实吓了一跳,急忙朝两人奔了过去。 张明冶一脚踹在薛灵灵的身上,看都不看被咬出血的胳膊一眼,快步朝她逼近。 刚才那一脚把薛灵灵踹到了门口,她忍住疼痛,慌乱的爬起来,往门外跑去。 但她一个孩子,怎么也跑不过一个成年男人,不消片刻,锋利的刀尖就直直往她身上扎了过来。 薛灵灵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小六在后面惊骇地看过去,根本来不及阻止。 这时,突然有一道身影挡在薛灵灵的面前。 “噗嗤!” 随着一声突兀的声音,痛感并未传遍薛灵灵的全身,刀身没入了来人的腰间。 张明冶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失声痛心地喊道: “玉儿!” 他接住了对方慢慢滑落的身体。 薛灵灵睁开紧闭的双眼,不由得怔住了。 来人竟是白天那位姑娘! 倒地的张轻玉的脸上一瞬间失了血色,艰难地开了口:“父亲,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在我的印象里,您一直是宽厚温和的人,是我的榜样,我一直以是您的女儿为荣。” 她有些呼吸不上来,匕首还插在她的腰间,说话间鲜血不停地往外冒。 张明冶紧紧地捂住她的伤口,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更咽道:“不要再说了。” 她伸手抚了抚张明冶的皱着的眉头,“我没想到您会贪图百姓的血汗钱,万万没想到您会哄抬粮价!” 张轻玉的眼中划过一丝愧疚和失落,“原来我身上的绸缎、首饰,脸上涂抹的脂粉都是踩在百姓的身上换来的。” 她最初看到传单的内容,根本不信,还怒气冲冲地想去秦记冰糕讨回公道。直到她亲眼看到银子从府衙的屋顶倾泻而下,一瞬间羞愧便淹没了她,而父亲失魂般的跪坐在地上。 从那天起她就脱下了身上的绫罗绸缎,身着粗布大衣。 她失魂落魄地游荡在街上,听到人们痛骂父亲,羞愧难忍。 今天她发现父亲偷偷出门,便悄悄地跟在身后,跟着来到了湘潭镇。 当她发现父亲一直盯着秦记冰糕后,猜到父亲要对他们不利,想要提醒那些伙计,却还是不忍心说出口。 她试图劝说张明冶道:“父亲,我们回去吧。事情本来就是我们的不对,不要再找麻烦了。” “胡闹!赶紧回去!”张明冶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儿,厉声呵斥,“这是我和秦记的恩怨和你没关系!” 张轻玉劝说不了固执己见的张明冶,转身装作离开的样子,实则守在了暗处。 直到看到令人震惊的一幕,身体便下意识地扑了过去。 张明冶哭喊道:“你怎么这么傻呀!” 张轻玉苦笑着看了一眼在一旁惊魂未定的薛灵灵。之前一直深深地根扎在心中的羞愧,突然被冲淡了。渐渐的眼睛也黯淡了下去。 “你朝向百姓的刀尖,终究锋利的刺向了家人。”突然一道清冽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原来是不知何时听到声响,赶来的秦惑。她看到这一幕不禁有些唏嘘。 “是你的傲慢和贪婪害了她。” 那把匕首深深地插进了张轻玉的肾脏,她已经活不了了。 张明冶看到仇人现身也毫无反应,整个人跟游魂一样,机械地抱起昏死的女儿,沿着逐渐昏暗的青石路,一步一步走远了。 他口中念念有词:“我没有错……” 薛灵灵复杂地看着张明冶的背影,就在刚才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直到后来捡回了一条命,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张轻玉的笑颜,明媚如春光一般。 “不愧是锦鲤体质,都有人替她挡刀。”秦惑的耳边响起了江玉忍不住感慨的声音。 “倒是可惜了好好的一个姑娘。” 秦惑嘴角勾起,淡淡地说道:“至少她没有后悔。” 这场闹剧因为张轻玉的牺牲,收场了。 第二十六章 离开 几天后,秦惑拿着一叠厚厚的银票,回到了山寨。 秦父心里美滋滋的但不乏惊讶地数着银票:“一百,两百,三百……”最初的震惊过后,数到最后他都麻木了。 “那个冰糕竟然这般挣钱?” 秦惑伸手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浅浅地嘬了一口,当即皱紧了眉头。泡茶的人手法不当,好茶都给糟蹋了! 她放下茶碗,轻描淡写道:“给你了。” 秦父一愣,不可置信的惊道:“你说什么?” “我打算出远门,这秦记冰糕就由父亲来代我接手可好?” “远门?”秦父心存疑惑。 秦惑点了点桌子,眼中神采奕奕道:“难道父亲就满足于一个小小的流云寨?” “你想!”秦父陡然一惊。 他早就猜测自己的女儿,这阵子收拢人手,扩大地盘,是存着割据一方的心。但现在听到她直接说出来,还是忍不住的惊讶。 他的女儿想当枭雄! 秦惑变了。从唯唯诺诺到胆大包天,不过才过了短短的几个月。 “好。”秦父爽快地答应:“你要带哪些人走?” 阻挠是不可能的!秦父反而很高兴并支持她。 秦惑沉思片刻道:“我过后告诉你。” 她起身,朝秦父伸出手说:“茶叶。” “什么茶叶?” 秦父又是一愣,随即想到秦惑上次顺走了糕点,这次肯定要的是之前自己私藏的一大包茶叶! 虽然不舍但还是翻出来递给秦惑,欲哭无泪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这个碧螺春是他半年前从一个茶商手里得来,除了给秦惑送去几包,剩下的被他留在了房里。这下好了,全都没了。 他想起秦惑刚刚扔下的一句话,更加委屈了。什么叫给他喝浪费了!这个不孝女! 另一边,秦惑时隔许久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这次回来,她把原先店里的伙计都带了回来,只留下了后来的那一帮人。 她重新烧水泡茶,水壶在炉子上烧开,水在壶中欢快的跳舞。 有个身影闯进了院子。 “姐姐,我也要跟着你!”薛灵灵追上来,连口气都来不及喘,眼里充满着急,语气带着一点撒娇道:“我会乖乖听话,绝不拖后腿。” 秦抬头仔细的观察,过了几个月薛灵灵长了些肉,不再像当初那么瘦小了。但这一路可能十分危险辛苦,所以她并不打算带着一个孩子去。 这时,江玉在耳边悄悄建议道:“陛下,不如就带上她吧。她的好运气,能让路上顺利一点。” 这话像是被薛灵灵听到似的,她巧合的倏地睁大眼睛,满眼期待的盯着秦惑。 秦惑摸摸下巴,犹豫片刻后说:“你跟着吧。” “谢谢,姐姐!”薛灵灵兴奋地蹦了起来。 秦惑露出淡淡地微笑。她不准备利用薛灵灵,但如果有益,她不介意一路护着薛灵灵。 … 几天后,秦惑特地让人打造的大型木偶人送了过来。 江玉和袁墨贴了上去,木偶人弯腰拱手,齐声道:“谢主隆恩!” 第二天,远行的队伍里就出现了两个用黑布蒙住全身的怪人。他们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踏上了马车,守在秦惑的左右。 这群人有从山寨里选的几个身手不错的少年,还有方岐、小六和薛灵灵。 众人收拾完行礼,启程离开了山寨。 另一边,秦惑前脚刚走,顾言卿就得到了消息。 顾言卿放下手中的密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以他这段时间对秦惑的了解,猜到秦惑应该是想要扩大势力规模。他想到云山那边的蝗灾,觉得这个问题说不定可以解决。 于是提笔沾墨,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而后挂在了白鸽的腿上。 白鸽扑腾着翅膀,翱翔于天空中。 顾言卿瞭望白鸽的身影消失在天边,心中不由生出了期待。 … 两个时辰后,白鸽找到了秦惑。 秦惑皱着眉头,看完了纸条,脸色铁青。 纸条上写着云山的困境——蝗虫过境。 她记得顾言卿说过自己来自云山,说过那边赋税高,受灾情况也远比瞿县这边严重。 没想到是遇上了蝗灾,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去。 秦惑朝外面吩咐道:“掉头!我们去云山。” 蝗灾发生时,最令人绝望的不是饥饿,是人心。 … 三天后,马车进入了云山境内。 云山高耸入云,山顶常年积雪,浓雾缭绕,每年在进山失踪的人不在少数,就连本地土著都不敢贸然登顶。 秦惑让方岐带着两名少年,先去山底的镇子打探实情。而剩下的人,原地扎营休息。 薛灵灵抬头看着不见顶峰的云山,好奇的问:“姐姐,你说这云山顶上会不会有鬼怪啊?” “哪有什么鬼怪?”秦惑眼中带笑,朝着山顶望去。 “都只是人编出来的。” 薛灵灵惊讶地看着秦惑。 她是个现代人不相信鬼神怪物不奇怪,秦惑这个原住民竟然也对鬼神之说毫无敬畏之心。 秦惑果然不一般! 一个时辰后,方岐等人回来了。 “山主,升云镇内刚受过灾,田地和镇子里都是蹦蹦跳跳的蝗虫。”方岐想起刚才看到的场面。这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我们看到有人组织百姓打杀蝗虫,过去打听了解到他们是个叫升龙帮的组织。”方岐顿了顿接着说:“升龙帮给这些百姓报酬,让他们不至于饿死。” 秦惑听到这里产生了兴趣,起身吩咐道:“有意思,走我们进镇。” 一帮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升云镇。他们刚进去,升龙帮那边就得到了消息。 云山偏僻,少有陌生人过来,蝗灾这阵子连行商的队伍都避开了升云镇。 首领沉思片刻,吩咐道:“跟我去会会他们。” 为了避免误会,首领就带了四个人,准备出门偶遇秦惑等人。 没想到,一只脚刚迈出大门,就看到秦惑等人站在门口,像是早早来堵着他们一样。 秦惑朝首领拱手道:“听闻首领宅心仁厚,特来拜访。” “你是何人?” 秦惑嘴角勾起,说道“自然是来行商的商人。” 首领闻言脸上忍不住抽搐,行商就没见过你们这般轻装上阵的,而且还有女人和孩子。 “不如进来详谈?” “那就客随主便了!”秦惑一口答应。 首领脸色沉重,带着秦惑等人到了正堂。 第二十七章 升龙帮 秦惑一进入正堂,不等主人发话,自来熟地找个位置坐下。 首领坐到高位,看着面前悠然自得的女人,越来越肯定了心中的怀疑: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什么商人。 一身气势浑然天成,再加上身后那些人,更是令人不敢小觑。 身后那些少年,很明显从站姿上就能看得出是练家子。一左一右守在秦惑身边的黑衣人,全身上下都被黑布蒙了起来,看起来不像一般人。 首领在观察秦惑,秦惑同样也在观察他。 首领是个黑脸大汉,身高体壮,一身肌肉蕴含着爆发力。左手虎口处生有厚厚的老茧,一看就知道是位熟练的老猎手。 首领挥挥手,示意手下上茶,半边身子靠在椅子上尽显首领风范,率先开口问道:“姑娘是个商人?” 秦惑手指敲了敲茶杯,面不改色,“正是。” 首领听到这个回答,嘴巴一努。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吐槽:你当谁是傻子! 秦惑才不管他信不信,自顾感慨道:“我们刚升云镇就听闻了升龙帮的美名,百姓们都赞不绝口,所以特来拜访一番。” 首领听此高兴地眯起来,脸上写满高兴,故作谦虚地正正身子,“升龙帮是云山所出,看到云山的百姓受苦自然要帮一帮,总不能看着他们饿死。” “哦?我看有人组织打杀蝗虫,都说蝗灾是天罚。首领难道不害怕惹了天怒吗?”秦惑眉眼笑,试探着开口。 首领冷哼一声,嗤笑道:“都快要饿死了,还怕什么天罚?”说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瞳色瞬间冷了下去,严肃道:“我倒是希望有天罚,能惩罚那些恶人,而不是无辜的百姓!” 听此,秦惑眼中不由多了几分打量。 看来这升云镇也不怎么太平啊! 在确定升龙帮是真的为百姓考虑后,秦惑的眼神略有缓和,主动提及了流云寨,“不知首领知不知道流云寨?” 首领眉毛一挑,不假思索地回答:“从未听说过。” 秦惑嘴角勾勾,流畅自若地夸奖,“是瞿县那边的一个山寨,听说那里的山匪不仅不残害百姓,还会救济流民。” 说着最后,她眼睛直视首领。 明亮的眸子似一把破空长箭,盯得首领浑身一震:这女人竟然出自山寨,是个女土匪! 他迅速掩盖住惊讶,目光闪了闪,“倒是与我升龙帮志趣相投。”说完,又忍不住再次打量起秦惑。 女山匪他也见过,但唯独秦惑这样的,他从未见过! 秦惑看到首领产生了一丝兴趣,便直言道:“我觉得首领可以与流云寨达成合作,一同创造属于自己的未来。” 声音不大,但句句掷地有声。震得上位的首领大惊失色。 创造属于自己的未来?难道这个流云寨是想造反? 他脸色沉重,越发好奇秦惑的身份,不由沉声发问,“你以什么身份代流云寨说话?”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身份必然不简单,他不相信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山匪。 秦惑抿嘴一笑,没有立即回答首领的问题,而是抬眸看向了门外。 从刚才开始,天色逐渐阴沉了下来,恐怕是要下雨了。 在这个大旱年间,只要下雨人们便会兴高采烈地上街,感谢上天的馈赠,但秦惑不喜欢,雨水会把无家可归的人淋湿,会导致洪水灾害。而且她今天出来并没有带伞。 “要下雨了。”秦惑起身朝首领拱手道别,“多谢首领款待。” “姑娘客气了。” 此时谈话正到关键时刻,但秦惑要走,首领也没多拦。他很清楚山匪之间的规矩。 对方今日不过是来试探自己的,想知道更多消息,他必须也得做自己的考量,既:要不要和流云寨一起合作,创造属于自己的未来。 高手过招从来都是点到为止。 首领起身笑着送走了秦惑等人。 待他们走出了升龙帮大门以后,首领叫来身手不错的手下。 “你去盯着他们。”首领默了片刻,嘱咐说,“不要被他们发现。对方尚且没有恶意,不需要盯得太紧,惹他们反感。” “是,首领!”手下领命离开。 首领又叫来几个人,命令道:“你们去趟瞿县,查一查流云寨,是否真如那位女子所说的那般。” 手下齐声答道:“是,首领!” 首领一脸慎重。自从朝廷加收赋税以来,他便对朝廷越来越不满。但还从未想过要反叛,他的骨子里是大周的子民,对这个国家仍旧存着一丝期待。 但如今天下大乱,枭雄遍地,如果这是大势所趋,他终究还是要加入进去的。 首领眼中的野心赤裸裸地暴露了出来。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就不信他齐峰,在这乱世就闯不出一翻天地来! …… 另一边,秦惑等人找了个客栈落脚。 方岐看向窗外,皱紧了眉头:“有人盯梢。” 他行走江湖多年,十分清楚这些人的套路,虽然对方很谨慎,却还是被他看了出来。 秦惑点点头,淡淡道:“是升龙帮的人,先不用理会。” 她转头对方岐吩咐说:“你带着人查一查流民人数和相关的情况。” “是,山主!” 方岐拱手领命,带着身后那些少年离开了客栈。 这时,房内就只剩下小六和薛灵灵眼巴巴地盯着秦惑。 秦惑注意到他们的视线,笑道:“暂时没有用的上你们的地方。” 小六和薛灵灵失望地垂下头。 江玉见状一头黑线,他就没有看过这么喜欢干活的!他转过黑乎乎的脑袋看向秦惑,心中赞叹不已:不愧是陛下,这么快就收服了这些人,让他们唯首是瞻。 …… 傍晚,升云镇下起了绵绵细雨,方岐等人顶着一身水汽回到客栈。 “山主,镇内流民共有五十余人,多数是去年大旱灾时,无法承担越来越高的赋税,才失去了土地。”方岐叹了口气说,“这些人为了生活变卖家产,现在都集中在山底的破庙里。” 秦惑虽然早就有猜测,但听到这些话心中还是难免酸涩,开口问他,“那些消灭蝗虫的人,就是这些流民?” 第二十八章 安置流民 方岐点点头,说道:“是,升龙帮的人组织这些人消灭蝗虫。五文工钱,能勉强维持每人每天的温饱。” 但接着他又皱起了眉头,无奈地说:“但有些流民深信蝗灾是天罚,就算饿死都不愿意打杀蝗虫。” 在一旁默默听着的薛灵灵,忍不住惊讶:“都要饿死了!还管什么天罚!” 听到这些话众人皆是垂下了脑袋。 秦惑了解这些百姓。他们敬畏神明,易被煽动,经常做出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情,真是又可怜又可恨。 不能期待这些人的思想马上转变了。 秦惑看向薛灵灵问道:“我们带了多少银子?” 薛灵灵一口答道:“总共两千两银票。” 在众人离开山寨时,秦父把秦记冰糕所挣的钱分了一半给了秦惑,秦惑随手放进了薛灵灵的包裹里,嘱咐她好生保管。 薛灵灵承担了管钱的重要任务,把包裹看成命根子一样,每天都要数一遍钱。 “陛……山主,您是想?”坐在左边的江玉意识到说错话,瞬间改了口。 秦惑抿嘴一笑,点点头说:“只能如此了。” 众人一头黑线,在心中怒道:你们就不能说人话吗! 江玉感受到众人的怒气,一脸疑惑。 而袁墨却有些老泪纵横,终于有人能理解他的感受了。幸好在下一刻,秦惑就对方岐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方岐,明天你去买一块地,要足够这五十人耕种的”方岐眼睛一亮,终于明白了秦惑的打算。 “山主仁慈!”他朝着秦惑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当初跟着秦惑,只是看上她给的赏钱多,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就越发钦佩她。 方岐抬起一张娃娃脸,一脸坚定。 这个主公他跟定了! …… 第二天,镇外的破庙里迎来了意外之客。 气势十足的秦惑等人踏进了破庙,流民好奇地看过来。 还从来没有贵人敢踏进这里,一是嫌弃他们身上脏,二是这些人饥不择食。但今天破天荒地有一群人走了进来,还召集了所有的流民,说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您是说要招我们耕地?” 发问的是一个面黄肌瘦的老人,他种了一辈子地,如果不是天灾,他现在肯定也在种地。 秦惑顶着流民期盼的眼神,缓缓点了点头说:“我打算招你们所有人替我种地,工钱每天二十文。” 这句话落在流民中间,如爆开了一道响雷。 老人忙问道:“可当真?” “自是当真的。” 流民听到确定的答案,皆是眼眶一红,齐齐跪了下来。 “见过主家!” 秦惑扫视一周,这些流民里除了老人和妇孺,就是半大不小的孩子。 这些孩子哀求地看向她,生怕秦惑嫌弃他们年龄小。 其中一个孩子起身,朗声问道:“贵人,我们都是灾荒年间失去父母的孤儿。如果您能给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便誓死效忠于您。” 秦惑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个孩子,大概十岁左右,一身粗衣脏的看不清原来的颜色,虽然眼中有一丝忐忑,但语气却很坚定,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旁边那个老人忙替那个孩子答道:“他叫陈清河,爷爷是镇里的郎中,前些年过世了。” 老人摸了摸陈清河的头,怜惜道:“这孩子跟他爷爷学了一些治病的本领,我们这些人有些小病都是他解决的。” 秦惑挑了挑眉,会医术?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她弯腰对上陈清河的眼睛,笑道:“清河这名字寓意不错。我姓秦,你以后就叫秦清河了。” 秦惑威严不失温柔的声音听得秦清河一愣,睁大眼睛不知道作何反应。 自从爷爷过世,他从未奢求过能遇到什么可以依靠的人,只祈求能吃饱穿暖。可面前的女人不知为何,单是站在哪儿就给人莫大的安全感。仿佛她就是希望,她就是这天地的主人! 老人欣喜过后,一掌拍在了秦清河的背上,“愣着干什么!赶紧拜见主子!” 秦清河这才反应过来,重重的给秦惑磕了三个头,大声喊道:“见过主子!” 庙里的其他流民,羡慕地看着这个孩子,能够有如此仁慈的主家是他们所有人的愿望。 而一边的薛灵灵撅起了嘴,不满的看着这个脏的看不清样貌的孩子。 自从秦惑收拢人手以来,身边的能人越来越多,但还从没有像秦清河这么小的孩子,她觉得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了。 然而秦惑并没有察觉到薛灵灵的情绪,她接着对流民说:“我先会给你们修建房屋,但不是免费的,需要你们拿工钱来还。 众人本来觉得能做工不至于饿死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没想到这位贵人竟然要帮他们修建房屋! 终于不用一帮人挤在这个小小的破庙里了。流民中的一家人抱着彼此更咽起来。 气愤感染了众人,皆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门外人影一闪而过,把消息带了回去。 …… 另一边,升龙帮首领齐峰刚刚收到了手下的飞鸽传讯,得知流云寨的情况属实。这时,他派去跟着秦惑等人的手下推门走进来。 齐峰好奇地问,“他们做了什么?” “先是有人去探查流民,第二天便买下了一大片田地,接着他们便招了所有流民种地,还答应流民修建房屋。” 手下把看到的一幕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齐峰听完眼中露出一抹笑意。 看这个女人的做派应该就是流云寨派来的人。为流民建房招工,没有一颗仁慈之心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他不禁对流云寨产生了一丝钦佩。 所以等秦惑几人回到客栈,没过多久,齐峰便登门拜访。 他为表合作的诚意,只带了两个人。 秦惑似是早知道他回来,丝毫不惊讶,邀请齐峰坐在桌边,慢悠悠地拿出从秦父手里抢来的碧螺春,泡了一壶热茶,给齐峰倒上一杯。 齐峰也是耐得住性子的人,不着急说明自己的来意,等秦惑泡好茶,接过来品了一口,眼前一亮,“这茶!是上好的碧螺春啊!” 秦惑点点头,笑道:“正是!不知道首领喜不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齐峰对山匪的印象再次被打破。 这个碧螺春还是他三年前走镖的时候,在京城喝到的,没想到一个山匪竟然用这种茶来待客。 他对流云寨的期待越来越高了! 但同时脸色却是一沉,他开口试探道:“我对流云寨非常感兴趣,但……” 第二十九 神月门 “但是?” 秦惑瞟了他一眼,瞬间便明白的齐峰的打算,直接点出来,你想我们听你的?” 齐峰嘴角上扬,轻轻拍了拍桌子:“跟聪明人说话,果然省心。” 秦惑不打算屈于人下,再说她自信自己的能力是他们不能企及的。 “自古能者局之。”她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气势爆发道:“就得看首领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薄声强势黑云压城,齐峰瞬间便被秦惑的气势镇住,背后冷汗直流,这女人…… “姑娘就这么自信?”齐峰眉间一皱,顶着压力与秦惑对视。 秦惑定定的看着他,旋即笑道:“首领不是也自信得很?” “哈哈哈!我开个玩笑。” 齐峰闻言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试着缓解气氛。他眼底藏着一丝凝重,这个女人如此自信,怕是有所依仗。 “在下齐峰,不知姑娘名讳?” 秦惑收起了逼人的气势,拿起茶碗一饮而尽,朝齐峰笑道:“秦惑。” 齐峰听到这个名字后脸色大变。他从手下带来的情报中得知,那流云寨的改变都是得益于一个女人。 听说那女人性情暴烈,凶名远扬,且力大无穷能一脚踹飞成年男子!而名字就叫秦惑! 齐峰上下扫视秦惑一眼,不敢相信她这细胳膊细腿能爆发出如此骇人的威力。即便在之前反复揣测过她的身份,但得到真实结果后还是忍不住吃惊。 他脸色一沉,决定先观察秦惑一段时间,随即起身拱手道别:“帮里还要事情未处理,就先走了。多谢秦姑娘款待!”说完顿了顿,说道:“合作愉快!” 秦惑露出一抹笑容,云淡风轻道:“合作愉快!” …… 第二天,秦惑带着薛灵灵出了客栈,其他人都被派去了农田。 上了街,薛灵灵好奇地四处打量。街上的蝗虫已经被灭的差不多,人们却还是不敢出门,零星看到几个路人也皆是神色匆匆。 薛灵灵抓起一只蹦到腿边的蝗虫,不满地撅起嘴:“这升云镇跟个空城似的。” 秦惑看着街头紧闭的铺门和空荡荡的大街,眼神里表示认同。 这时,突然从转交处走出了三个人,鼻青脸肿的好像跟被群殴过。 秦惑的眉头顿时皱成了川字,提腿走到跟前,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事!没事!” 那三个人看到秦惑过来,反而露出了仓皇不安的神情,慌忙摆手跑远了。 秦惑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有所猜测:镇子里除了升龙帮这样为百姓的组织以外,恐怕还有另一帮专门欺压百姓的人。 她没做思索,带着薛灵灵走进了刚才那些人出来的胡同。没走多久便看到了令人愤怒的一幕。 有一人躺在胡同深处,鲜血染红了地面,双目紧闭生死不明。 秦惑快步走到跟前,见此人身形瘦高,求生欲使他即使昏迷,也做着两手护头的姿势,当下怜悯心起,手指按上了他的脉搏。 薛灵灵在旁边忐忑地看着秦惑,问道:“姐姐,他不会死了吧?” 秦惑没有回答,伸手往男人的人中一掐,过了片刻,那人眼皮动了动,悠悠转醒。 他一睁开眼,注意到眼前的人影,浑身一颤:“钱都给你们了!放我走吧!”说完便护着脑袋,蜷缩着躺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不用担心,他们已经走了。我们不是坏人。” 薛灵灵清脆的声音在胡同里回荡。男人愣愣的抬起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两人,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安全了。 半个时辰后,医馆的老郎中替男人包好了脑袋。 “真是命大!头上只是破了道小口子。”老郎中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肯定道,“你身上的血都是鼻血,应该是打到了眼角的脉管。” 男人听此,有些后怕地摸了摸眉毛。 薛灵灵眨巴着眼睛,笑道:“你真是命大,流了这么多血都没事儿。” 男人嘿嘿一笑,朝秦惑和薛灵灵拱手道:“多谢姑娘们的救命之恩。” 秦惑微微点头,面无表情的脸带着威严,“是何人打了你?” 男人眼中闪过犹豫之色,但想到面前是救命恩人,最终开了口,“蝗灾已经过去半月,家中粮油尽断,我硬着头皮,去了附近的粮油铺。哪知道……”男人说着,一脸惆怅,迟疑了两秒才说,“那帮人就等在那里。” “那帮人是谁?” “神月门。”男人眼眸里泛起浓浓的疲惫,“云山迷雾之林中的神月门,他们信仰山顶的神明,要求百姓上供。旱灾加上高赋税,我们手里的粮食也只能勉强温饱,哪有多余的东西给他们?” “所以他们就用抢的?”秦惑眉头紧皱。 男人点点头,弱小又委屈地说:“不止如此,神月门还欺压流民,说流民是被月神抛弃的罪人。” 薛灵灵心里一揪,忙插话道:“那升龙帮呢,他们不管吗?” 男人听到升龙帮,脸上忧郁的神色略有减轻,回道:“就是因为有升龙帮压制,他们才不敢明目张胆。” 秦惑挑眉,好奇道:“这话怎么讲?” “不要再说了!让神月门的人听到了没有好果子吃。” 突然有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是在旁边默默整理药草的老郎中。 男人反应过来后,脸色一变,紧闭嘴巴一言不发,任凭秦惑怎么问,都再也没开口。 秦惑见问不出什么,便结算药钱,带着薛灵灵回到了客栈。 秦惑刚找借口支走薛灵灵,腰间的玉佩就有声音传来。 “神月门不像是要笼络百姓的邪教,倒是像打着神明名义的恶徒。” 江玉抱着书卷眉头紧锁,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秦惑自是明白其中的厉害,沉声道:“如果是前者,就是个大麻烦。” 前世她在位时期,也曾出现过这样的组织,斩都斩不断,反而在天灾的加持下,越发壮大。最后,她虽然成功歼灭了那个组织,却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所以,知道了这个神月门的存在,便由不得她不重视了。 秦惑摸了摸下巴,对袁墨说:“你去查一查这个神月门。” “是,陛下!”袁墨回到纸片人的状态,从窗户飘了出去。 第三十章 迷雾 几天后的傍晚,上弦月高高挂在天上,稀疏的星光透过浓密的枝叶,照在地上形成斑斓的光斑。 一道道火光在浓雾之间移动,仿若幽魂。 “注意不要走散,这个雾有些古怪。”秦惑转身提醒。 方岐等人点头应道:“是,山主!” 众人紧张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在静的诡谲的气氛下,异常清晰。 一丝细微的声音都让他们草木皆兵。 秦惑一脸凝重,袁墨自从那天出去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袁墨的身手她是知道的,变成纸片人以后更是来无影去无踪,她想不出什么情况会禁锢住他。 “陛下,袁墨应该是被这迷雾困住了。”江玉的声音从玉佩中响起,“这个迷雾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倒像是某种阵法。” 秦惑皱眉,问道:“可有破解之法?” 江玉默了默,回道:“找到阵眼便可一击破除。” 秦惑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在这茫茫大山中找到阵眼谈何容易,就如大海捞针一般。 她看着身后的方岐和几个少年,不禁有些后悔带上了他们。她本意是想锻炼众人,培养他们成为自己的私卫。但现在看到这个阵法,神月门在她心中的形象越发神秘,恐怕到时候自己护不住他们。 “你们注意周围,发现异常告诉我。”秦惑顿了顿说,“我们进入阵法了。” 方岐听后一脸震惊。他以为阵法只是人们编造出来的传言,没想到真的有这种东西存在。他有些担心地问道:“山主,右黑是被困在这个阵法里了吗?” “八成是。” 方岐偶然间见识过袁墨的身手,得知像这样的高手都被困在了这个阵法里,脸上越发凝重。 他转身朝着身后警戒的少年们,喝道:“都听到山主的话了!注意四周,有任何异常都要报告!” 少年们头皮一紧,齐声答道:“是!” 另一边,秦惑将衣服下摆撕成条,隔一段距离就系在树杈上。走了快半个时辰,系着布条的树杈再次出现在了眼前。 他们又走回来了! 众人在迷雾中走了将近两个时辰,都有些疲惫,此时发现又走了回来,几个少年不禁有些泄气,甚至是胆寒。 秦惑把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揉了揉额头,命令道:“原地休息!”继续走下去,还没等和敌人对上,他们就要先倒了! 秦惑席地而坐,望着天空陷入了沉思。冰冷的月光打在她的脸上,本就面无表情的脸,更加让人不敢接近。 方岐小心翼翼地蹭过来,顶着一张娃娃脸,询问道:“山主,怎样才能破阵?” 秦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天空,随口回道:“找到异常,便可破阵。” “或者找到规律,神月门的人出入迷雾,肯定有……” 秦惑话还没说完突然一愣,随即露出了一抹笑容。 “今天是月初?” “山主,你记错了。现在已经到月中了。”方岐挠挠头,不知道秦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他一边抬头一边说道:“您看月亮都是圆的。” 然而,当他看到月亮时,不禁愣住了。一轮上弦月正高悬在众人的头顶。 “我知道怎么破解了。”秦惑眼睛一亮,站了起来。 过了片刻,秦惑站在中间,而众人围成一个圆圈,每个人手里都系着身上撕下来的布条,接成长长的一段被秦惑抓在手心里。 “我说走便往前走。”秦惑拉了一根绳子,那个少年缓缓往前走去。 秦惑看到天上的上弦月慢慢地变暗,过了一会儿竟消失了一大半。 月亮按照时间顺序,应该是上弦月、圆月、下弦月。上弦月逐渐消失证明走的是错路,时间在往后倒流。 “没想到这神月门的阵眼,竟然是月亮!”江玉感慨道,“月亮应该是障眼法,这个神月门还真不简单啊!” …… 一个时辰后,众人终于离开了迷雾之林的范围。 “出来了!” “终于出来了!” 少年们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纷纷抱紧旁人跳着庆祝。连一向在少年面前端着脸的方岐都露出了笑容。 而秦惑的脸色却越发难看了起来。众人这一路走来,都没有发现袁墨的身影。如果他没有被困在迷雾阵法中,那他究竟在哪里? “咻!” 突然一道破空声逼近。 秦惑眉毛一跳,瞬间侧身,堪堪躲了过去。 “砰!”的一声,一根箭插入她身后的树干。 秦惑定晴一看,那根箭竟生生穿透了一人粗的树干。下一秒,断口突然变大,大树支撑不住怦然到底。众人皆被吓了一跳。 “竟然能破解长老设下的阵法!”不远处的树干上传来了一道阴翳的声音,“能躲过我箭的,你也是头一个。” 秦惑从树枝细微的晃动中,发现对方一共五人,皆是手持弓弩。 “我们只是迷路了,无意闯入。” 她不想跟对方硬刚。如果其他的四个人都像为首的这个人这么厉害的话,方岐和少年们根本不是对手。 “少说废话!”为首的人根本不听秦惑的解释,下一秒便拉开弓弩射了过来。 “小心!” 秦惑眼神一变,拉过旁边愣住的少年,翻身躲过了弓箭。但箭尖还是划破了少年的大腿,鲜血喷涌而出,阵阵哀嚎声响彻山林。 她连忙拉过少年躲在岩石后面,撕开衣角,扎紧在了他的大腿上。 少年脸色惨白,额头上都是冷汗,半眯着眼睛,疼得说不出话来。 秦惑眼神往周围一撇,发现带来的五个少年中有两个受了轻伤,还有一个箭羽穿过肩膀,躺在血泊中生死不明。 而弓箭还在接连不断的射过来,她能听到箭头撞击岩石的声音,还隐约听到了从岩石深处传出的龟裂声。 秦惑皱紧眉头,一只手按在少年的伤口上。 显然,他们遇到了困境,如此偏僻的云山内,竟然聚集了这些用弩高手!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临近,是方岐从前面冲了过来。 他堪堪躲过一箭,来到秦惑身边。 “山主,您没事吧?” 第三十一章 坠崖 方岐看到秦惑一身血,脸伤顿时吓得失了血色。 秦惑指着少年说道:“是他的血,我没事儿。”接着不等方岐回答,便从玉佩上拿下纸人交给了他。 “你带着兄弟们进迷雾,就算是神月门也没办法在变化的阵法中瞄准你们。如果我没有回去,把这个纸人贴在左黑身上”秦惑拍了拍方岐的肩膀,笑道,“兄弟们都交给你了。” “山主……” 方岐意识到秦惑要做什么,眼眶顿时红了。 随即秦惑抬手朝躲在各处的少年比了几个手势。 少年们看后皆是一惊,接着便听她自信开口,洪亮的声音带着令人振奋的力量,“我们回家!喊到三就往回走!” 为首那人闻言嗤笑,“白日做梦!来了就别想走。” 秦惑话当做耳旁风,丝毫不惧,提声喊道:“一!”霎时,少年们屏息出动。 他们把受伤的同伴扛到肩上,头也不回地往迷雾里冲。 蛰伏在树上的射手们愣了一秒,意识到被骗了才举弩射人,心中吐槽:不说喊到三才走吗! 弓箭在空中发出破空声,朝着奔跑的少年们追射去。忽然一道银光挡住箭头,生生改变了箭头的方向。 月光下一个身影飘悠,轻描淡写地替少年们击走射出的箭。不出一刻,少年们便纷纷没入迷雾之林,失去了踪影。 秦惑站在月下揉了揉手腕,抬头对视树上的射手,调笑道:“不跟你们玩了,有缘再见!”说完转身后撤。 而她身后此刻箭雨骤停,安静的过分。 秦惑皱紧眉头,佯装撤退实则警戒。突然,前方的黑暗骤然扭曲,一道凌厉的内力冲了出来。 秦惑眼神一变,堪堪躲过去,接着一个黑衣人近身,招招致命。 凌厉的拳风扫过秦惑耳边,黑衣人步步紧逼,她迫于无奈,只能朝着迷雾相反的方向逃去。 耳边是飒飒作响的树叶声,秦惑捂住肩膀,面如纸色,脚下却一刻都不敢停。 这个突然冲出来的黑衣人内力深厚,且招式都是要人命的野路子。自己刚才不小心中了他一掌,骨头瞬间被强大的内力粉碎,内力从肩膀钻进体内,使气息瞬间紊乱。 前方道路突然变开阔,秦惑脚下一滞,看到了皎洁的圆月挂在上空,而自己脚下则是万丈悬崖。 她蓦然怔了怔,下意识后退两步。 一道沙哑的声音如鬼魅般在她背后响起,“就算你跳下去也活不成!” 黑衣人冷哼一声,“你要是求我,还能给你个痛快。” 秦惑转身看向他,眸色锋利,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露出了一抹笑容:“我从没有求饶的习惯!” 她的眼底闪过一抹狠戾,脚下慢慢朝悬崖挪去。 黑衣人眉头一跳,单脚蹬地直接朝她过来,显然是要阻止她。 秦惑眼里满是嘲讽之色,身体已不受控制地落下悬崖。 黑衣人指尖扫过她飞舞的衣角,眼睁睁看着即将的猎物摔下去,痛惜之余是无边的狂怒。 “长老!” 刚才蛰伏在树上的五名射手从黑暗里走出来,毕恭毕敬地站在黑衣人面前。 “没用的东西!” 黑衣人转身一脚踢在为首的射手胸膛上。射手重重地砸在树上,闷哼一声,咽下翻涌的血气,连忙爬到黑衣人跟前,“长老恕罪!属下一定会找到那女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黑衣人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你以为从这万丈深渊掉下去,还能活命?”说完便不禁可惜:差一点便能抓到她了,没有尸体怕是拿不到全部的佣金。 而坠落中的秦惑也没有坐以待毙,下坠时两手死死抠进崖壁,接着一块凸起的石头稳住了身体。 两手已血肉模糊没有知觉。她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爬到旁边的凸出的岩石平台上。 在落地的一瞬间,肩膀传来剧烈的疼痛,疼得秦惑几近昏厥。 她痛苦地闭闭眼,忍下眼前片刻的昏黑,等疼痛略有缓解,才堪堪睁开眼。 她很幸运,此处岩石平台上还有个窄小的洞穴。 秦惑顺着洞穴看过去,发现洞里深不见底。 她感受了一下,夜晚逐渐浓厚的湿气,伤口处隐隐作痛,便抬脚钻进了洞穴。 另一边,方岐带着众人穿过迷雾之林,坐上山脚下的马车,快马赶回客栈。 马车是秦惑以防不时之需,让方岐准备好的,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让开!都让开!” 方岐扛着昏迷不醒的少年快步跑上楼梯,踹开了秦清河的房门。 秦清河本就睡不安稳,在方岐进来的那一刻,瞬间惊醒。他看到方岐和众人满身血腥的样子,陡然一惊,愣了一秒,赶忙跑过去帮忙。 片刻后,秦清河帮众人止住血,郎中也赶了过来。 老郎中看到秦清河吃了一惊,随即便回过神,弯腰查看众人的伤势。 “王伯伯,其他人都是轻伤,有一个脱臼的我已经按上去了。”秦清河略有些忐忑地说,“肩膀上的箭我不敢拔,只把箭头和箭尾削掉了。” 老郎中挨个查看了一遍,对秦清河认可地点点头,“处理的不错,不愧是陈老的孙子!” 他说着,按住少年插着箭的肩膀,语气庆幸,“万幸没有伤到重要部位。” 少年本就受伤,此刻倒吸一口气,顶着失血后惨白的脸,幽怨地盯着老郎中。 老郎中感觉到他的眼神,从包里拿出一包白色的药粉,洒在他的伤口上,“给你用上麻沸散,马上就不疼了。” 随后他慢悠悠取过油灯,拿出小刀烫了烫,在众人不忍直视的视线中抵在伤口上,迅速抽出箭柄。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客栈,少年眼睛赤红含着泪水,恨恨地盯着老郎中。 老郎中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拍拍少年的头,说道:“骗你的,这不是麻沸散是止血的药粉。你都快死了,哪有时间等麻沸散生效。” 众人:…… 过了一会儿,老郎中在众人复杂的眼神中,悠悠离开了客栈。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空气中弥漫着晨雾冰冷的气息,街上开始逐渐热闹起来。 旁边的方岐拍拍秦清河明显睡眠不足的脸颊,说道:“辛苦你了!” 而帮着照顾伤员的薛灵灵,脸色却越发沉重,她对方岐伸手道:“方大哥,山主给的纸片人呢?” 第三十二章 求助 方岐愣了下,从怀里拿出纸片人递给她。 薛灵灵接过后走向一晚上都没说过一句话的左黑,把纸片被贴在他身上,木偶人慢慢复苏。 薛灵灵焦急地问道:“左黑!山主,还没有回来!” 众人也都一脸焦灼地看着左黑。 木偶人浑身上下蒙着黑布看不清表情,江玉心中不比众人平静多少。 袁墨下落不明,秦惑又久久未归,他沉思片刻后,默默回到秦惑房内,提笔写了两封信,随后打开门,把其中一封交给了站在门外的薛灵灵。 薛灵灵忙翻开信,读了出来:“不用担心,都在我的计划之中。灵灵,拜托你照顾好大家。” 她愣愣地看着信上的字,问道:“姐姐…真的没事儿?” 这信上是秦惑的笔迹! 薛灵灵瞬间有了主心骨,而其余人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不少。 只有方岐却依旧面色沉重:信上墨迹未干,所以不可能是山主写得!他目光移到江玉身上。 江玉注意到他的视线,轻轻摇了摇头。 方岐立即明白这是左黑稳住众人的缓兵之计,秦惑依旧生死不明。他没有戳穿左黑,而是在众人分别回去后,再次来到了秦惑房间。 江玉似乎料定他会来,早就留好了门。 方岐在房里焦躁地走来走去,声音里透着不安:“左黑,还有什么办法?山主不会已经……” 江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拿出一只口哨,示意他吹响。 方岐接过,毫不犹豫地吹出声。 “咻——” 口哨的声音非常具有穿透性。 过了片刻,一只白鸽扑棱着翅膀落在窗沿上。 江玉把写好的另一封信卷起来,放进白鸽脚上的竹筒里,对方岐缓缓说道:“山主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 思绪飘远,江玉回想起曾经在战场上,在逃亡路上,在天灾之下,秦惑总是如天神般坚立。 他从未见过秦惑认输,不管是什么样的困难她总能化险为夷。 江玉转身,坚定地说:“她一定会回来的!” 方岐张口欲言,却又把话吞了下去。他想问左黑为什么这般确信秦惑能活着回来。 但话要出口时,秦惑风轻云淡的样子突然浮现在自己脑海中。 方岐好像知道是为什么了。 …… 时间到了次日晌午,温度已不复清晨的湿冷,太阳猛烈地照着大地。顾言卿来到了端王刘锡的府上。 当今天下姓李,端王刘锡是大周唯一的异姓王。因常年镇守边疆要地,居功至伟,被先皇封王。 这看起来是高升,但实则是被夺了兵权,也夺了争夺皇位的话语权。皇帝担心端王有异心,便会派顾言卿时不时地前去敲打他。 顾言卿跟在下人身后踱着步子,慢悠悠地欣赏院内盛开的腊梅。他眼中的不屑不加掩饰,心道:真不相配! 从暗处走出一道身影,如影子凑到顾言卿耳边边走边说。顾言卿瞬间冷了脸,不再有闲情逸致赏花,快步跟上了前面的下人。 走出两条路,他来到了湖边,就看到一道身影坐在岸边钓鱼。 顾言卿露出一抹笑,“王爷好雅兴。” 端王曾是个镇守边关的将军,就算现已年迈,却依然坚持着为将时的作息。宽阔的脊背和衣袍下隐约可见的肌肉,都让人不敢小瞧他。 听到顾言卿的声音,端王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坐过来:“这不是顾大人吗?怎么记得来看我这个老头子!”接着,略有些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忧愁,叹道:“老了,不中用。只能钓钓鱼打发时间。” 顾言卿一点都不信这个老狐狸说的话。 下人拿过蒲团垫在岸边,他掀起衣袍坐在端王身旁。 “王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您的身手,许多年轻人都敌不过。”顾言卿眼神一转,问道:“我记得王爷的外家是在瞿县?” 端王手中的鱼竿轻轻一动,快要上钩的鱼顿时受惊,拍打着鱼尾悠悠游走。 “不错。” “前阵子正好听到瞿县出了点怪事,有个女山匪灭了周围不听话的山寨,收拢了一大帮人手。” 顾言卿一瞬不瞬地盯着端王的反应。 端王老脸露出惊讶的样子,不可思议地问道:“竟有这种事情?女人当家?倒是闻所闻为。” 这时,鱼线又开始晃动,端王视线转向湖面,好像顾言卿刚才的试探只是句闲话。他快速拉起鱼竿,一条肥美的鲟鱼扑腾着挂在鱼钩上。 “顾大人,不如留下来吃个饭。”端王提着鲟鱼表情满意,卖弄说道:“府里新来的厨娘,做的松鼠鱼可是一绝。” 顾言卿皮笑肉不笑,拱手行礼,“那就多谢王爷了。” 接着吃晚宴,顾言卿在王府一住就是两天。 端王看向没有丝毫离开意思的顾言卿,内心腹诽:本王只是说说客套话,这个不要脸的还当真了! 然而,在顾言卿留在王府内与端王虚与委蛇的第二天,就接到了一封关键的密信。 信上写道:杀门回讯,目标坠落山崖。已派人前往流云寨。 顾言卿眉间紧锁,收起了密信。 没想到端王早就知道是秦惑解决了他的人,竟然雇佣了杀门的杀手。看来下一步就是想趁着秦惑不在,吞并流云寨了。 流云寨是周围各方枭雄的香饽饽,既有钱又有人,还受百姓的爱戴。只要吞并流云寨,就等于整个瞿县到了手中。 顾言卿脸上划过一丝讽刺,轻声说道:“野心真大。” 不多他对秦惑是一点都不担心:既然她敢跳下山崖,必然是有保命的本事。 秦惑:……你想多了。 第二天,升云镇。 薛灵灵和小六查看完田地,便走着回客栈。 “灵灵,你说山主真的没事儿吗?”小六犹豫片刻后,坠坠开口。 薛灵灵脸色瞬间一沉,但还是坚定地说道:“我相信姐姐,一定会没事儿的!” “但方岐他们每天都去云山找山主。”小六神色恹恹,“如果山主真有不测,我们该怎么办?” 闻言,薛灵灵狠狠地拍了小六一下,冲着他皱眉头,“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你打我干嘛!” “谁让你乱说话的!” 薛灵灵抬手又要打,小六转身逃跑,却无意撞在一个人身上。 “不好意思!”小六立即直起身致歉。 那人身穿白衣,身姿挺拔,面容俊秀,似非似笑地看着他。 小六不禁看呆了。 这个男人比山主还好看! “顾先生?”薛灵灵追到跟前,惊讶地瞪大眼睛。 竟然是许久不出现的顾言卿! 第三十三章 解救 客栈,方岐领着众人再一次从迷雾之林无功而返。 “方大哥,山主不都说早有计划了?” 一个少年问出了一直憋在心中疑惑,“我们为什么要每天去找?”说完身子不由抖了抖,心有余悸道:“万一又遇到那些人怎么办?” 此话一出,众人针一般的眼神齐齐刺向他。 人蠢就少说话! 很多人在方岐日渐忧郁的眼神中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山主并没有脱离危险。 此时,方岐忍无可忍地一脚踹在少年屁股上,叫骂道:“你这么蠢是怎么混进来的?!” 少年委屈地摸着屁股躲到门边,不敢吭声。其他少年也纷纷挪他远了些,生怕战火崩到自己身上。 方岐的温柔只针对老板和女人,在他们面前可是只随时都会炸毛的公狮。虽说方岐顶着一张娃娃脸,但生气骂起人来十分吓人。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薛灵灵首先看到的是一张放大的屁股。 她吓了一跳,没等反应过来小六就一脚踹了上去。 “石头!你顶着个屁股干嘛!” 石头“哎呦!”一声趴在地上,回头刚想骂,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 “啊!顾先生?” 他连忙爬起来,拍拍屁股,揪着顾言卿的胳膊把他按坐在凳子上。 顾言卿一张练得如火纯情的假笑差点没崩住,刚才他差点以为是有人想绑架。 流云寨一切都好,就是不正常的人特别多。 众人狐疑地打量着几人。 方岐是在顾言卿走后进的山寨,自然没见过他,但多少也听说过山主的绯闻。 “你就是顾先生?” 他斜着眼睛,上下扫视了顾言卿一圈,心中腹诽:这个男人一点都配不上山主。 顾言卿感受到他的视线,猜到对方在想什么,不禁有些郁闷:这不是自己应得的待遇! 于是无视方岐的视线,干咳一声说道:“我可以帮你们找秦惑。” 方岐闻言愣了下,随即恶狠狠地瞪向小六,“谁让你乱说的!” 在旁边默默吃瓜的小六突然被瞪,慌忙摆手,委委屈屈地解释道:“不是我说的!” “是顾先生正好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听薛灵灵破天荒地替他解围,小六颇有些受宠若惊。 方岐咳了一声,尴尬地收回视线。 “晚上我跟你们一起进云山。” 顾言卿扶住额头,挥手打断了他们。还没完没了!能不能干正事儿!这些人就是来挑战他忍耐极限的。 …… 傍晚,迷雾森林之上,一轮上弦月高悬在上空。 顾言卿摸摸下巴,兴致勃勃地抬头望天。没想到这样一个偏僻的角落,还有人懂得阵法。 他曾在经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本阵法图册,图册里记载了这个日月如梭阵。破阵的关键在于夜晚的月亮,如果白天入了阵法,谁都没办法走出去。 方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道:“顾先生,我们进入迷雾之林后,就和山主分开了。后来走了许多遍都没找到那天的出口。” 刚进入迷雾之林,方岐故意没有说出破阵的关键,没想到顾言卿没走几步就发现了月亮的异常。 他心中有一丝预感,说不定这个人真能带着他们找到山主。 顾言卿没有回答,伸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竹筒。竹筒嗡嗡作响,里面有个东西有一下没一下地撞击着筒壁,蠢蠢欲动地想要破筒而出。 顾言卿垂眸对薛灵灵伸出手,说道:“我要的东西。” 薛灵灵闻言从袖子里掏出秦惑用过的手帕,递给了顾言卿。 顾言卿接过手帕,拔开了竹筒的盖子,一只黄橙橙的蜜蜂迫不及待地飞了出来。蜜蜂围绕着手帕转了两圈,接着朝左前方飞去。 “跟过去!” 一个时辰后,众人跟着蜜蜂,果真找到了第一次的出口。 碎裂的岩石、倒地的树干和地上干枯的血印,都显示出这里不久前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打斗。 众人警戒着四周,生怕当时的射手又突然冒出来。 过了一会儿,蜜蜂飞下了悬崖。众人顿时面如土色。 方岐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喊道:“绳子呢?死要见人活要见尸!” 跟来的几人迅速结绳为梯,方岐送了下去。只见他顺着绳子往下爬了没一会儿,底下便传来一道含着喜悦的声音。 “这里有个山洞!” 众人一喜,顺着绳梯一个个来到岩石平台,让蜜蜂继续带路。 可走进山洞没多久,蜜蜂却迷失了方向。 顾言卿皱眉重新把蜜蜂收进了竹筒,“山洞里水汽太重,蜜蜂闻不到气味了。”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进去吧。如果她在里面,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另一边,秦惑同样在山洞里穿梭,她被困在山洞里已经三天了。 不过最大的惊喜便是找到了失踪的袁墨。 原来他贴在了一个神月门的人身上,穿过了迷雾之林,却被那人发现,扔下悬崖飘进洞穴,接着便遇到了同样逃命的秦惑。 两人坐在山洞里,齐齐叹了口气。 主仆两人倒不至于要这么默契! “我快衣不蔽体了!”秦惑恨恨地甩下手里剩下的外衣衣角。 这个山洞里面错综复杂,又极其地大,而山壁又特别地坚硬很难留下什么痕迹,秦惑只能撕开外衣做标记。 然而过了三天!他们都没走出这个山洞。 两人非常怀疑整个山头里面都是曲折的山洞。 为了不再分开,他们并没有分开探路。此时见秦惑一人带着伤辛苦探路,袁墨有些看不下去了。 “陛下,休息一会儿吧。”袁墨轻声劝道,“您的肩膀刚好。” 秦惑刚要开口,耳朵一动,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指着前方,激动道:“你听没听到什么声音?” 袁墨瞬间愣了下,迟疑开口:“臣好像听到了薛灵灵的声音。” 话音未落,更加清晰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了几圈。 “姐姐!” “山主!” 秦惑连忙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片刻后,在一处拐角见到了心心念念的身影。 第三十四章 合作 “姐姐!” 薛灵灵迈着小短腿跑过去,紧紧抱住一脸欣慰的秦惑。 众人也是满脸欣喜。 “你们怎么找过来的?”秦惑拍拍薛灵灵的头,问道,“这里很危险。” 小六咋咋呼呼挥着手,插话道:“是顾先生带我们来的悬崖,还有灵灵在山洞里发现了布条。” 这时,秦惑的视线才穿过站在前面的众人,看到了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的顾言卿。 “顾言卿?” 顾言卿对上她的视线,笑着点头应道:“嗯。” 接着他注意到秦惑不自然下垂的肩膀,脸色瞬间一沉,快步走到她跟前捏着她的手臂。 “嘶!”秦惑痛的吸了一口气,便想把胳膊抽出来。 顾言卿紧紧抓着她不放手,不悦道:“别动!”随后低头仔细查看,松了口气道:“只是骨头碎了,没伤到内脏。”接着从怀里拿出几个空竹筒,拆开按在了秦惑的肩膀上,又用手帕紧紧固定住。 秦惑狐疑地看着他。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众人在一旁齐齐用暧昧的眼神注视着两人。 果然有奸情! 而方岐和薛灵灵却不高兴地沉着脸。 登徒子! 秦惑注意到众人的视线,干咳一声,起身说道:“我们回去吧。” 有了薛灵灵领路,众人轻松地走出了洞穴。 秦惑无语望天,叹了口气。 “早知道那天带上薛灵灵了。”回到玉佩上的江玉叹气一声。 在薛灵灵离开客栈时,他也变成纸片人贴在薛灵灵身上,刚才又趁众人不注意悄悄地回到了玉佩上。 “千金难买早知道!你早干嘛了?”袁墨忍不住吐槽。 江玉顿时不乐意了,反驳他,“要不是你没回来,我们能过来找你!” 秦惑摸摸耳朵,试图隔绝江玉的咆哮,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 众人回到客栈时,太阳已经冒出头,微红的晨曦从敞开的窗户照进屋内。 顾言卿默默地泡了壶茶,给秦惑递了一杯。 秦惑感受着茶杯上蒸腾的热气,浅浅地嘬了一口。 “那个薛灵灵。”顾言卿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刚才在山洞里跟着她走,没过一会儿就找到了秦惑留下的布条。出来的时候,明明是靠着直觉走,却一次都没有走错路。 这个孩子的直觉也未免太强了! 他不相信这只是巧合。 “能有什么问题?”秦惑选择装傻。 顾言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也没再深究。 “你知道端王刘锡吗?” 秦惑眉毛一挑,几乎确认道:“是他的人?他想杀我?” “没错!”顾言卿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你在流云寨解决了他的人。而且……” 秦惑嗤笑一声,接过话说:“而且他眼馋流云寨的发展,想要除掉我,吞并山寨。” 顾言卿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点头认同。 秦惑不禁陷入了沉思,虽然她知道流云寨是个香饽饽,但没想到第一个敌人,竟然是端王。 这个端王她在千影门的情报里看到过,大周唯一的异性王,曾是镇守边疆要地的威武将军。他在民间的名声极好,没想到也包藏祸心。 顾言卿委婉提醒道:“他很危险。”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借着我的手解决端王。”秦惑看向老神在在的顾言卿,“让我来云山是你早就想好的?就为了让我除端王而后快?” 顾言卿心中一惊,没有回答,面上依旧维持着和煦的微笑。 跟聪明人打交道真是节省了许多步骤。 秦惑眸光流转闪过一抹寒厉,笃定道:“你是朝廷中人!” 顿时气氛就紧张了起来,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顾言卿看着秦惑探向刀柄的手,叹了口气,问道:“你可知京城顾家?” “那个被灭门的顾家?”秦惑瞬间瞪大了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秦惑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那个被灭门后反过来投靠老皇帝的名门之后。 她在不久前刚刚托方岐查过这个人,奇怪的是没查到任何东西,连名字也无从得知。 顾言卿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拱手正式介绍道:“在下顾言卿,在朝中担任廷尉一职。” “你不用担心我说出去。”秦惑非常理解,谁能没有个秘密呢! 顾言卿鼻子里哼出了一声冷笑道:“我会在那之前杀了你。”瞬间,屋里的温度降至零下。 秦惑丝毫不惧,轻拍桌子,转移话题道:“既然你想借我的手除掉端王,至少要展示一下你的诚意吧。” 顾言卿思索片刻,支着下巴认真点头,“说的在理。” “端王常年驻守边疆,手底下有许多杀人如麻的兵,现下都暗藏在各个山寨里。虽然表面上爱民如子,实则自私自利,疑心很重,座下子嗣众多,暗地里却纵容他们互相残杀。”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他还有个私生女沦落在外,许多年也没有放弃寻找。” 秦惑垂头消化着这些信息。 “陛下,薛灵灵就是端王的私生女。”突然江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就在刚刚,系统提醒他触发了重要剧情。原来薛灵灵的身份如此重要。 “对付端王,可以利用她。”江玉提议。 秦惑皱紧眉头,没有回答他的话。 她不想利用那个孩子。 …… 达成合作后,秦惑送走顾言卿,来到了薛灵灵的房间。 秦惑先是慰问鼓励了一翻,才进入正题,“灵灵,你和母亲是怎么流落在外的?” “就记得被抓进了山寨,更久的太小不记得了……”薛灵灵挠挠头,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是在山寨里的时候,穿越过来的,再早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知道。 秦惑拍拍她的头,安慰道:“没关系,不记得也好。” “山主,不好了!” 这时,一道焦急地声音传进来,薛灵灵的房间门被一脚踹开。小六扶着腰,气喘吁吁。 秦惑皱眉应道:“别着急,慢点说。” “方岐他们和神月门的人打起来了!” “什么!” 秦惑和薛灵灵皆是一惊。 第三十五章 冲突 “砰!” 神月门教徒脚风凌厉,方岐堪堪抵住他横扫过来的一脚,不堪重负地朝后面退去。 地面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 “方大哥!” 少年们接住方岐仰倒的身躯,齐声惊叫。 方岐站起来转转胳膊,眼神依旧狠狠地瞪着前方,厉声道:“我没事儿!” 眼前站着十几名身穿黑衣的神月门教徒,刚才踢他的是领头的独眼龙,肌肉发达,一身猛劲。 独眼龙拿棍子敲了敲地,流里流气地威胁道:“这帮流民是被月神抛弃的人。你们敢帮他们,活腻了吧!” 被喊作“被月神抛弃”的众人垂头躲在远处,战战兢兢地不敢与神月门的人对视。 就算他们穿上新衣,有了遮风挡雨的屋子。可面对神月教时,曾经的恐惧还会再次占领他们心头。就像悬在头顶的一把剑,随时都可能落下,一剑破碎他们的美梦。 因此即使知道方岐和少年们在为他们战斗,也没人敢出来帮一句。他们被打怕了,奴性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方岐随意擦了擦嘴角的血,向前走出两步,脸上尽是嘲讽之色,“哪有什么月神?不过是你们为了欺压百姓随口编造的罢了!” 听此,独眼龙眼中闪过一抹阴翳,挥了挥手,命令道:“既然你们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不客气。弟兄们上!” 神月门众人提起刀恶狠狠地朝着方岐等人扑去。 方岐以一对五,艰难地挡住对方狠戾的攻势。虽然对方人多势众,但没有一个人退缩。除了两个受伤重的少年待在客栈里修养,其他几人都是带伤上阵。 他们经过秦惑的严厉训练,即使在受伤的状态下也能刀刀直攻歹徒命门。 “啊!” 一声尖叫突然响起。方岐陡然一惊,一脚踹开直击面门的大刀,匆匆顺着声音处望去。 只见石头受伤的腿被一人死死碾住。 石头满脸通红,张嘴痛到抽气。不过时几招间没有应对上,神月教的几人就将石头围住,几脚将他踹翻在地,群起攻之。 石头叫得越惨,他们就越兴奋。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方岐,他怒不可歇,喊道:“放开他!” “你先担心自己吧!” 就在方岐被转移注意的一刹那,独眼龙满是倒刺的棒槌朝着他的身后,破风而来。 暗中观察战局的流民们皆是一惊,吓得闭上眼睛不忍直视。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们和方岐等人熟悉了起来,此时看到他们陷入危险心中焦急万分,却又都恐惧神月门的报复不敢上前。 善良是过得下去的人的特权,而弱者是没有什么道义可讲的。 他们自身难保!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方岐难逃一劫的时候,千钧万发之际,突然一把大刀飞来,重重击在独眼龙的棒槌上,将其震到一边。 独眼龙神色一禀,转身看去。 只见一个清瘦的女人,慢悠悠走在阳光下,仿佛是在悠闲地散步。 “山主!”少年们看见秦惑的身影,一脸欣喜地飞奔向前。 方岐趁机将石头救起来,扶着他朝着秦惑的方向走去。 神月门的众人还想上前,独眼龙朝他们使个眼色,神月教众人服从的站在他身后,摆好阵行。 方岐架着石头来到秦惑面前,垂头有些自责地说道:“是我没照顾好兄弟们。” 秦惑理解地拍拍方岐的肩膀,说道:“你做的很好了,先下去歇着,这里交给我。” “嘶——山主,我们就等着你过来大杀四方呢!”石头痛得抽气,还不忘对着身后放狠话,“他们这些人马上就完蛋了!” 他指着刚才那个踹他的人,对着秦惑告状:“山主,这个人一定要废了他的腿!” 那人突然被指,眼神一冷,嘲讽道:“跟一个女人告状?真是笑掉大牙,你还没断奶吧!” “哈哈哈!” 神月门众人闻言皆是轰然大笑。 秦惑眼底流转闪过一抹寒厉,嘴角带着浅浅地冷笑,“你放心,我会替你报仇。” 石头得到秦惑的答复,也不在意他们的嘲讽,得意地瞪了回去。 跟山主告状一点都不丢脸!你们这些人死定了! 这时,小六和秦清河拿着桌椅姗姗来迟。 他们扶着受伤的少年们坐在椅子上,还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给每个人倒了杯茶,桌上摆了几盘点心。 “兄弟们,都歇一会儿。”小六对他们眨眨眼,“坐着看一会儿戏。” 方岐等人一怔,随即便深刻体会到秦惑的良苦用心。 秦惑转了转手腕,提刀向前慢悠悠地走过去。 独眼龙冷冷盯着来人,怎么看都不觉得秦惑是个厉害的,笑道:“你就是首领?一个女人?” 这女人细胳膊细腿的样子,就算有些身手也不过是花架子。估计是被众人捧惯了,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想到这儿,他眼中不由多了几分轻视,看向秦惑的眼神越发猥琐起来,“你要是能挨过我一锤。就饶你一命,跟我回去保证你吃香喝辣!” 流民们纷纷露出同情的眼神,对秦惑的战斗力显然不报什么期望。 少年们也皆是眼露同情,但不是对着秦惑,而是对着大放厥词的独眼龙。 他们靠在椅背上,往嘴里塞着点心,兴致勃勃地等着看戏。 秦惑冷哼一声,提刀把刀尖对准独眼龙,放言道:“你们一起上,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独眼龙收起眼底的笑意,挥手示意手下:“给她瞧瞧我们的厉害!” “是!” 神月门众人气势汹汹地朝着秦惑逼近。其中一人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挥刀朝着秦惑砍去。 就在刀尖马上就要触碰到的那一刻,就见秦惑伸出两根手指轻描淡写地夹上去。 那人怔愣片刻,想要拔刀,然而刀宛若卡在石头中间一般纹丝不动。这时,他抬头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该我了!” 众人见此对视一眼,同时朝着秦惑砍去,空气里都是刀尖划来的破空声。 秦惑负手站在中间,接着她动了,脚步一错躲过袭来的刀锋,右脚如灵蛇般攻向来人的下盘。 第三十六章 约定 “咔嚓!” 一道清脆的碎裂声从对方的腿骨里传出。 “啊啊啊!”瞬时间,悲鸣声便传进众人的耳朵。 被踩断腿骨之人倒地翻滚,出了一头冷汗。随后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秦惑脚下施展步法,只来得及看见一道虚影在神月教众人之间闪过。 “咔嚓!咔嚓!咔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悲鸣声充斥四周,不过一瞬秦惑便打断了十几人的腿骨。 独眼龙惊愕万分,腿忍不住向后撤去,刚抬脚就被一脚踹倒在地。 秦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指着自己,冷声道:“回去报个信,我流云寨定然踏平神月门。”说完,便一脚重重踩在独眼龙的小腿上。 令人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独眼龙闷吭一声,生生忍住了骨头碎裂的疼痛。 “山主!山主!” 坐在一旁的少年们,激动地举手挥舞,呼喊秦惑。 一旁的流民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不敢置信地张大嘴巴。 最后,事实证明人就算断了一条腿照样能跑得飞快,神月门众人互相搀扶着头也不回地蹦走了。那独眼龙连看都不敢看秦惑一眼,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嚣张。 …… 不久,秦惑安抚了流民,领着眉飞色舞、摇头晃脑的众人回到了客栈。 坐下没多久就迎来了一位客人:是得到消息后,前来的升龙帮首领齐峰。 “我听闻秦姑娘无事归来,特来拜访。”齐峰笑着看了眼茶壶。 秦惑注意到他的视线,翻了个白眼。 怎么总有人窥窃她的碧螺春? 顾言卿就算了,这怎么又来一个! 秦惑装模作样地揉了揉手腕,说道:“刚刚洗了一盆脏衣服手上无力,招待不周望首领见谅。” 齐峰闻言嘴角一抽:明明是刚收拾过神月门的人,用的还是脚,哪来的手上无力。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他只是遗憾地看了茶壶一眼,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举杯一饮而尽,神色凝重道:“秦姑娘这般得罪神月门,难道不怕他们的报复?” “就那帮臭鱼烂虾?”秦惑不屑一笑。 齐峰皱眉道:“神月门真正的优势不是人,而是他们所处的位置。” 他透过窗户看向高耸的云山,接着说道:“只要他们逃进迷雾之林,就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们,那里是他们的主场。” 秦惑抱着胳膊,淡淡地说道:“我既然说要踏平神月门,就一定会做到。” 齐峰眼睛微眯,暗暗思忖道:难道这个秦惑已经破解了迷雾之林的秘密? “就算你能穿过迷雾之林。”他试图泼凉水,“就凭你们九个人,他们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你们淹死!” 秦惑嘴角勾起,点了点脑袋:“要靠智慧,而不是蛮力。” 齐峰闻言一愣,垂头陷入了沉思。 这个神月门仗着他们攻不上云山,在升云镇内四处搞破坏,欺压百姓,根本不将升龙帮放在眼里。 升龙帮也曾试着驱赶过神月门。但神月门就像灭不尽的蝗虫一般,一茬接着一茬冒出来。而其中的一部分人是他们恐吓洗脑的百姓。这就更让升龙帮束手束脚,对神月门无可奈何了。 他看向胸有成竹的秦惑,犹豫过后下定了决心:“只要你能够踏平神月门,我升龙帮就以你为主。” 如果面前的这个女人真有这般能耐,他不介意跟随一个有能耐的主公。 秦惑点点头,笑着伸出手道:“一言为定!” 齐峰犹豫着伸出手握了过去,“这是我们那里的风俗,代表约定。” 阳光照在一双交握的手上。 这次两人的交谈不复第一次的试探,反而多了几分真诚。 …… 几天后,秦惑找到了顾言卿。 从迷雾之林回来后,他也在同一个客栈定了间房,就住在秦惑的斜对面。 这一举动,让江玉和袁墨的嘴皮子都停不下来。 闹哄哄地要给顾言卿脸色看。 站在中间的秦惑满头黑线,好说歹说才拦住他们。 推门看到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的顾言卿,不禁心情有些复杂。她和这个狐狸难道看起来很相配?为什么总有人误会他们的关系? 接着秦惑摇摇头,撇开脑海中那些奇怪的想法,坐在顾言卿的对面。 顾言卿注意到她的视线,有些狐疑地看过去道:“怎么了?” “没什么?”秦惑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关于神月门你有什么意见?” 顾言卿转过头,点了点茶杯,感慨道:“我们这算真正的合作了。”接着看向她说:“我知道你肯定早有想法,不如说来听听?” 秦惑没有回答,伸手替自己倒了杯茶,闻过茶香,眼前一亮道:“什么茶?” “建安的蒙顶。”顾言卿垂头闻闻茶香,“茶香浓厚,是上好的贡茶。” 秦惑目光闪了闪,语气里含着一丝期待:“你说过要给我带茶。” “那边柜子里给你带了两包。”顾言卿眼中闪过些许无奈,指着窗边的矮柜。只有在这个时候秦惑才看起来好接近些。 秦惑高兴地点点头,感觉连头发丝都是飞扬的。 “是有计划。”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顾言卿一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完起身走向矮柜,拿出里面的茶叶,脚步轻盈地推门走了出去。 连一丝眼神都没施舍给顾言卿。 顾言卿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我出了这么多力,倒头来还不如两包茶叶。” …… 当天傍晚,迷雾之林中白茫茫地一片,一道道火光如幽灵一般浮游在雾间。顶上是眼熟的上弦月高悬在半空。 “那些射手不会又出来吧?”石头的声音在寂静的林中回荡。 突然树上突兀地响起一道声响,一时间几把刀纷纷掷向树冠。 “扑棱!”一声,一只山雀受惊飞向天空。 众人尴尬地挠挠头,走过去捡起了地上的刀。 这一次众人是有备而来,身上穿着临时赶制的铠甲,刀也被用心磨过了。但当时的争斗还是给他们留下了阴影,以至于草木皆兵。 第三十七章 梦魂 顾言卿朝一旁的秦惑看过去,发现她踱着步子漫步在林中,毫无迎敌的紧张感,脸上不由浮现出狐疑地神色。 “秦惑,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秦惑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抿嘴笑道:“等会就知道了。” 听此,顾言卿的心中生出一丝不安:兴致这么高,肯定有猫腻! 众人战战兢兢地走出迷雾之林,手上的尖刀对准前方的树冠,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射手。 紧张的氛围在众人之间流淌。 突然,走在前方的方岐尖声提醒,“小心!”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头皮顿时发紧。远处的草丛里依稀可见暴露的衣角。 “有埋伏!” 众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紧紧贴在秦惑周围,紧张的氛围一触即发。 然而不过一息,秦惑就一脸淡定地拔开挡在自己身前的方岐。 “如果是埋伏,早在我们发现前就动手了。”说完,慢慢朝衣角所在的地方走去。 众人紧张地咽着口水,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片刻后,皆是吃惊地瞪大眼睛。 这哪儿是什么埋伏,是横陈的尸首! 方岐弯腰翻开其中一具尸首,露出压在底下的弓弩。 “山主,应该是那天的射手。”他脸色凝重,仔细检查尸首。 这些人武功不浅的,怎么会死在这儿,又是谁杀的他们……检查完毕后,方岐脸色更加阴沉,盯着秦惑说:“山主,没有外伤。” 秦惑听此皱紧眉头,挥开眼前飞来飞去的苍蝇。 看这些人腐烂的情况,死了能有好几天了,而且没有明显外伤……秦惑脑海里不由冒出那天将她逼下山崖的黑衣人。 她从顾言卿哪里听说黑衣人是杀门的杀手,不是神月门的人。那就有可能打神月门的主意。 可自己武功还没有恢复,如果再遇见黑衣人估计在场的没几个是他的对手。 不过,也许顾言卿能与他一战。 她转头看向顾言卿,却发现他不知何时走到了远处,正拿着手帕捂住口鼻,一脸嫌弃的模样。 秦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无奈地朝他喊道:“是杀门的手法?” 顾言卿隔空点点头,但没有半点要过来看一看的意思。 秦惑一头黑线。 顾言卿有些时候过于讲究,连她这个从小生活在宫里的人都不太能理解。 既然他没什么要说的,也就是说危险不大。于是安慰众人道:“不用管,我们继续走。” 众人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死去的射手,不再停留,快步离开此处。 曾经棘手的敌人竟然变成了冰冷的尸体,虽然可以不用再与他们为敌,但众人也都知道,即将面对的敌人将会比这些射手更加强大。 …… 走了能有一个时辰,众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茂密的林间,一座木结构的塔头隐秘地立在其中,哨塔的火光随着风轻轻晃动,隐约的人声和奏乐声乘着风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方岐眉头紧皱,底气不足地问道:“山主,他们看起来人很多。我们……” 秦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嘴角勾起,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残酷的现实和美好的梦境,你选择哪一个?” 顾言卿听得眉头一跳。 方岐蓦然怔了怔,犹豫片刻反问道:“我好像没有选择的权利。” 秦惑听到这个回答颇为吃惊,随即爽朗地笑出声,拍了拍方岐的肩膀道:“你说的对!”她看向夜空中高悬的残月,幽幽回答:“但我今天给神月门一个选择的机会。”说完,大刺刺地走进去。 众人跟在秦惑身后,也都没有躲闪。仿佛进流云寨一般轻松,神月门根本没有派人来阻止他们。 等秦惑等人越走越深,零星可见一些人行为怪异。 有些人嘴里讷讷地呼喊着家人的名字,又有些人满目贪婪地抱紧怀中莫须有的金银珠宝,还有人在颐指气使地命令着不存在的大臣,做着荣登宝位的美梦。 如果非说有什么共同点,那便是皆面带灿烂的笑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视他们这些侵入者为无物。 顾言卿看到这一幕瞬间明白过来,问道:“你给他们下了药?” 能够使人产生幻觉的迷药不少,但药效这么厉害,能够维持这么长时间的,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 秦惑指向云山白雪皑皑的山顶,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云山之上会有关于神鬼的传说吗?” “在很久以前当时迷雾之林还不存在,有不少人登上过云山之巅,皆是一口断定山顶有神迹。这让我想起了一种只生长在寒冷险峻之地的花。” 顾言卿眼皮一跳,惊道:“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花?” “没错!那种花叫梦魂,光凭气味就能使人产生幻觉。让人无限沉沦在美好的梦境里无法自拔,直到死亡成为花肥。”秦惑耸了耸肩,笑说,“我连夜把梦魂种在了水井旁。” 这话听得方岐狠狠地打了个寒颤,庆幸自己刚才没有答错。而少年们则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一张张脸被憋得通红,唯恐误吸了花香,变成神月门这些人的样子。 秦惑看着他们的反应不禁好笑,语气一转说道:“这种花只有人在睡梦中,或者极度疲惫的状况下,才会让人产生幻觉,你们不必担心中招” 众人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只有顾言卿垂头陷入了沉思:秦惑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她到底是什么人? “听说你一眼便破了迷雾的阵法?” 秦惑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沉思。 顾言卿抬头望向她,反问道:“这就是你想让我来的目的?” 秦惑没回答,而是示意他抬头看向塔顶,“设置这个阵法的人不是神月门的人,神月门只是偶然之间发现了迷雾的秘密。那里。”她指了指,“那里还有道阵法,听说从未有人进去过。” 顾言卿目光闪了闪,几乎肯定道:“你怀疑上面有什么好东西?” “能够让人大费周章隐藏的东西,不是不能公布于众的弱点,就是珍贵的宝物。”秦惑拍了拍他的肩膀,爽快地说,“你三我七!” 这可是下注的好机会,秦惑想和顾言卿赌一赌。 顾言卿:“……”他觉得自己有点亏。 他不着痕迹地往一边挪了挪,躲开秦惑的手道:“一人一半,再答应我一个要求。” 第三十八章 杀将 “什么要求?”秦惑着实怔了一下。不禁感慨顾言卿的厚脸皮,提出三七分就是为了让对方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一人一半她可以接受,但提要求就过分了。 “先存着。” 顾言卿也学秦惑话说一半,似非似笑地看着她,像一只狡诈的狐狸。 秦惑一时脸黑,转身径直走向高塔,“那就走吧!” 要不是自己身体没有痊愈,她会拉下脸求他? 呵,笑话! 顾言卿嘴角上扬,一脸得逞的笑,快步跟了上去。 旁边的方岐却是一句话都没听懂,见两人要走才明白过来是去高塔,连忙喊道:“山主,我们先去里面探一探?” 秦惑摇头,“不必,高塔你们去不去,留下来在周围警戒。” “是,山主!” 方岐爽快答应,抬眸,看秦惑和顾言卿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果然传言没错,两人确实… “山主!”石头突然大嗓门一吆喝,一脸促狭地说:“山主和顾先生孤男寡女两个人,万一再……” 还没等他说完,方岐接着搂他脖子捂住他的嘴,“石头,你腿伤又疼了?来来来,我给你看看。” “方岐,我腿不疼,是山主她……” “什么,你腿不疼屁股疼?那我得好好看看!” 不等石头再说话,方岐已经将人拉出去老远。其余少年也心知肚明地跟着离开,看石头的眼神有些无奈。 要不说榆木脑袋呢,这厮差点坏了山主的终身大事! 而已经走远的秦惑根本不知道众人的心事,她与顾言卿上了十层台阶,却始终没有到达塔顶。 在上完第十一个层台阶时,秦惑肯定道:“我们被困住了。” 顾言卿望向头顶仿佛无穷无尽的楼梯,叹了一口气说:“恐怕不是阵法,是机关。” “机关?”秦惑瞬间一愣,“我没有听到机关的声音。” 顾言卿右脚向地面狠狠一跺,声音在空旷的塔内回荡。 秦惑耳朵动了动,突然听到“啪嗒”一声,声音微不可闻。刚才还遮掩在脚步声里,难怪她一直都没有注意到。 “机关感应到一定的重量,就会启动。”顾言卿沉思片刻,又拍了下手,“也许声音也会。” “啪嗒!” 果不其然,随着掌声在塔内回荡,机关启动的声音再次响起。 秦惑的脸越来越黑,吐槽道:“设计这个机关的人还真是变态。” 顾言卿看了眼她的反应,不禁失笑道:“是啊!不过也好解决。只要不发出声音,站在原地不动就行。” 秦惑定定地看着他,瞬间反应过来道:“轻功?”但随即她又反应过来,皱眉道:“可是很难一次就到达塔顶。” 顾言卿拿手指敲了敲楼梯扶手,反问道:“你带绳子了吗?” “绳子?”秦惑循着声音看到扶手,顿时眼睛一亮,“以绳子为借力点!” 顾言卿欣慰地点点头,跟秦惑说话太省力了,只要点出关键,她就能顺着想出正确答案。以至于他回去以后,说话越发简略,手底下的人头发都掉了不少。 片刻后,秦惑飞身站在扶手上。 这一会果真没有听到机关启动的声音。 她把绳子的一头系在扶手上,接着飞身落在上一层的扶手,一直重复这个动作,直到绳子绑到了尽头。 顾言卿脚下轻轻一点,落在了交叉在楼梯间的绳子上。 秦惑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个机关对重量非常敏感,刚才顾言卿一抬脚就触发了机关,只能换她这个相对轻的人来系绳子了。 就算如此,她也要扭转身躯安排落地的重量。如今只系了三层就流了一身的汗。她看着下放风轻云淡,干干爽爽的顾言卿,不禁有些怀疑人生。 赔了!苦力活都是她做的! 半个时辰后,秦惑终于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灰突突的塔顶近在咫尺。 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用尽最后的力气,飞身扒在扶手上,接着翻身落在了地上。 “啪嗒!” 落地的重量触发了机关。 顾言卿脸色一变,连忙扶住扶手。 他瞬间就被机关转移下了两层。 秦惑嘴角含着一抹得逞的笑,朝下喊道:“我不是有意的!一会儿下去接你。” 随着秦惑的喊声在塔内久久回荡,顾言卿听到了接连不断的机关启动的声音。 片刻后,他站在塔底仰望天空。 顾言卿:“……”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秦惑起身观察四周。塔顶和其他楼层没有什么不同,同样灰突突的墙面,连一件装饰都没有。 倒是不管她怎么走,都不会再触发机关了。 她在墙上四处摸索,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有些怀疑道:“难道真的没有东西?” “陛下,您看看塔顶。”这时,江玉的声音从腰间传了出来。 就只剩下塔顶没有检查过了。 秦惑闻言飞身触碰了一下塔顶。 “砰!” 突然一阵巨响,接着传出机关启动的声音,塔顶缓缓分开,下一秒,一个狭长盒子落了下来。 秦惑连忙身手接住,手臂一沉,盒子径直滚落在地,从敞开的盖子里一抹银光闪过。 “兵器?” 她脸色一沉,揉揉肩膀,接着踢开了盖子。 盒中是一把巨刀,刚才那一砸刀尖竟然直直地插入了坚硬的石板。 秦惑伸出手握住刀柄,刀很重,手忍不住地发颤。然而她却难掩心中的喜悦。 这把刀像是量身为她定做的一般。 试探着挥舞了几下,伴随着喀嚓声,木质的扶手刀面整齐地落下。 秦惑满意地拿在手上颠了颠,注意到刀把上刻着一行小字。 “杀将?” 袁墨这个武痴听到是刀,便顺着秦惑的衣袖迫不及待地爬了上去。他弹弹刀身,惊喜道:“陛下,这把刀比起您的破风也不逞多让!” 前世秦惑有一把爱刀,是聚集天下名匠所打造,不是一般地锋利,坊间传言能斩风。 而现下这把刀竟然能与破风一比高下! “不知道是哪位前辈所造?”秦惑嘴角上扬,把刀被在身后,巨大的刀身压在她的背上,还高处她半个头。 “定然不会让这好刀再次蒙尘!”秦惑的眼底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 令所有人闻风丧胆的杀将,再次找到了自己的新主人。 江湖第一魔刀重现江湖! …… 秦惑拿到杀将的那一刻,阵法就停止了运转。 顾言卿匆匆爬上塔顶,一踏进去,就被周围充满的杀意吓了一跳。 “秦惑?” 巨大的刀身隐隐发出危险的幽光。听到声音,秦惑慢慢转身,一双殷红的双瞳直勾勾地盯着顾言卿。 如猛兽看着待宰的羔羊。 第三十九章 官兵 “秦惑!” 顾言卿的声音如一盆冷水浇在她头上。秦惑瞬间从混沌的意识中清醒过来,充满杀意的双瞳也逐渐趋于平静。 她有些怔愣地解下杀将,眼神越发凝重了起来。 没想到这把刀有这么重的杀戮之意,连自己也被影响了。 顾言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略显狐疑的眼神瞬间转变成惊愕:巨大的刀身、刀刃上如水流一般的纹路……莫非是杀将! 回想起秦惑刚才猩红的眼神,顾言卿觉得八九不离十,没想到销声匿迹多年的魔刀竟然会再次出现。 他看着秦惑,张了张嘴,想要提醒,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这时,秦惑再次背上了杀将。 她眼神平静,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半开玩笑道:“如你所见,只有一把刀,连盒子都碎了。所以分不了你一半喽。” 顾言卿定定地对上她的双眼,见秦惑没有再被影响,暗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重新恢复了平时风起云淡的模样,有些不甘但也不在乎的说:“那我可得想想如何用那个愿望挽回损失。” 秦惑眯起眼睛,眼神中透着股危险。 明明脏活累活都是她干的,怎么还有一种自己欠着他的感觉? 顾言卿感受到射来的视线,轻咳了一声转过头,有些不自在地拍拍衣角。 他发誓绝对没有占便宜的意思! 见他抬脚往回走,秦惑收起眼神,似笑非笑地轻声说:“行啊,愿望随便你提。” 如果提的太过分,到时候她就赖过去。反正对方是只老狐狸,平日做的亏心事多了去,她就当惩恶扬善喽。 顾言卿:这个我真的会谢!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各自怀着心事,期间有一刻两人同时抬头有话跟对方说,但在对视的那一刻,又都咽下去。各自带着假笑,平安无事地回到地面。 两人出塔楼,就看到方岐身后跟着一堆人,朝他们走来。 方岐走到跟前,脸上还留有愤怒的神情,像是刚刚发过火。见秦惑平安无事,压着语气行礼,“山主,这些都是神月门强掳过来的百姓。”接着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没有中梦魂的无一例外都是这些百姓,因为他们被压在山里做苦力!” 秦惑怔愣一秒,顿觉心口一更。 不用方岐说,她也能从这群人的神色里看到他们到底吃了多少苦,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而且眼神里带着闪躲和恐惧。 如果仅仅是挨饿受冻还好说,但这些百姓的神情,分明是受过虐待。 一想到神月门肯定对他们下的狠手,秦惑就恨不得现在就处决了神月门! 她张了张嘴,所有安慰的话都凝结成一句。 “你们可以回家了。” 话音落下,等待秦惑的不是解放后喜悦,而是死一般的寂静。 百姓们浑浑噩噩地抬头看向秦惑,眼神懵懂。不知道是不相信秦惑的话,还是没听懂她的话。 此时,人群里一个女人眼神空洞,轻声呢喃:“回家?家在哪里?” 秦惑眼神坚定地看向她,抬头指了指身后。 女人顺着她指向的方向看去,入目的是云山高耸的雪顶,在黑暗中那个白雪覆盖的地方,依旧清晰可见。 不管岁月如何流逝、人们的脸上积满了风霜,那座山会始终坐在那里,告诉迷失的人,家的方向。 “升云镇,就是你们的家。” 秦惑的话如点醒众人的天机。百姓们听到“升云镇”三个字几乎都愣一下,随后便是低低的啜泣,但不久,啜泣变成喜悦的哭喊。 “我们可以回家了,我们可以回升云镇了。” “我可以回去见我母亲了……” 百姓们或一人独哭或几人抱在一起,活下去的喜悦冲散了一切。看得方岐等人鼻头一酸,救了这么人,还是第一次如此。或许这就是拯救受难百姓的意义吧。 众人迎着清晨的第一缕晨光,回到升云镇。 走在最前面的是秦惑和顾言卿,接着是回家的百姓,共有五十三人。而方岐和少年们押着依旧神志不清的神月门众人走在最后。 路边经过的行人纷纷呆立在原地,不断有听到动静的人来到街边,见证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行人缓缓朝着升龙帮的领地走去,越来越多的人坠在队尾。等到了目的地时,已然声势浩大。 得知秦惑得胜归来,齐峰一夜未眠。这会儿刚刚睡着就听到他们回来的消息,立即从床上窜下来,站在门口等候。 他一夜滴水未进,这儿用舌头舔舔干涩的嘴唇,神情期待。 没想到秦惑真的做到了! 人群从一个小黑点逐渐在齐峰面前放大。 待走到他面前,秦惑指向身后,朝他拱手道:“升龙帮在云山底下守护百姓多年,必然十分清楚百姓的来往,请帮这些人找到自己的家人。” 身后那些人不复刚被救的浑浑噩噩,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了。他们直勾勾地盯着齐峰,眼中的期盼,触动人心。 齐峰郑重点点头,答应道:“我会帮你们找到家人。”接着又转向秦惑,表情钦佩又肯定,“我会遵守诺言的。” 说完,他走下台阶,朝秦惑伸出手。 “一言为定。”秦惑嘴角勾起一抹笑,伸手握了上去。 身后的百姓得到准确的答复,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围在周围的众人也纷纷被气氛感染,红了眼眶。他们终于不用再战战兢兢地出门,也不用再小心翼翼地说话了。 升云镇终于铲除了神月门这颗毒瘤! …… 几天后,被救回的百姓陆续找到了家人,神月门众人被暂时关押在了升龙帮的地牢。而经过这几件事情,秦惑在升云镇的名声开始水涨船高。 百姓们都知道,是这个女人铲除了神月门。 “姐姐,我们去看看房子建的怎么样了。”薛灵灵迈着小短腿,拽过刚练完功的秦惑出门。 秦惑摸摸她的头,有些无奈地跟了出去。 刚出门就有一个提着篮子的妇人,拦在前面,欣喜地搭话:“秦姑娘,要出门啊!”说着忙从篮子里拿出两颗熟的刚刚好的白梨,一人塞了一个。 第四十章 汪平戈 “拿着吃!” 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妇人就已经笑嘻嘻地跑到了街尾。 薛灵灵扬起嘴角,拿袖子擦了擦梨,“咔嚓”一口咬出汁水。 “啊!好甜。”她拍拍一脸无奈的秦惑,“姐姐,你快尝尝!” 秦惑点点头,却并没有品尝。她又不是薛灵灵这个小孩子,边走边吃不符合她大人的身份。可路还没走一步,街上的百姓认出她们,纷纷送来东西表达自己的好意。 “秦姑娘,这些包子你捎带着,刚出锅。” “这些鸡蛋你收下,秦姑娘你要吃胖点……” “秦姑娘……” 秦惑不堪重负,朝薛灵灵挥挥手,示意她去找方岐他们求救,而自己则被百姓围在中间,一边谢绝他们的好意,一边又不得不收下他们强塞过来的东西,眼神逐渐变得柔和,不由闭上眼睛感受这世间的烟火气。 “终于告一段落了。”耳边响起江玉充满少年气的声音。 秦惑嗅了嗅,轻不可闻地回道:“嗯。” 感觉连云山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然而和平的日子没过多久,他们又迎来了新的挑战。 这天顾言卿打开手中的纸条,顿时眉心紧皱。 “咚咚咚!”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顾言卿抬起头回道:“请进!”接着他看都没看来人一眼,继续看纸条。 秦惑大步跨进房间,跟着坐在他的对面,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顾言卿抬头看了她一眼,把手中的纸条推向她,“朝廷要来了。” 秦惑拿起茶杯的手有一瞬间的停顿,听后放下茶杯,拿起纸条仔细查看。 “啪!” 几秒后,她把纸条重重拍在桌面上。 “难民凶恶?”秦惑冷哼一声,“无中生有!” 顾言卿手指敲着桌面,若有所思道:“估计又是端王的手笔。” “他还真是用心。三番五次针对我,看来流云寨的诱惑不小啊。”说着秦惑也没心情喝茶,沉着一张脸,转身挥手走了出去。 顾言卿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回她是真生气了! 秦惑回到房间后,写了一封信,然后喊来了方岐,“你连夜派人回山寨。” 她脸色阴沉,把信递给方岐,“一定要把信交到寨主手中。” 方岐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拱手答道:“山主放心。保证完成任务!”说完便领命离开了。 这时,秦惑腰间的玉佩闪过一道亮光,一个纸片人跳了下来。 “陛下,这个顾言卿三番五次地利用您。” 是抱着书卷的江玉。 “我与他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没什么不好的。”秦惑抱着双臂,“各取所需罢了。” 江玉没有接话,有些闷闷不乐。 他就是看不惯顾言卿! …… 几天后,升云镇城郊山上。 太阳高悬,热气蒸腾。 有一处草地突兀地耸动,下一秒有一个人头冒了出来。此人脸上涂着对人体无害的草汁和泥巴,身上盖着新鲜的草皮,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真的太热了!”石头摸了摸脸上龟裂后又被汗液反复浸湿的泥巴,深深地叹了口气。 趴在旁边的小六连忙按下他的头,骂道:“给我憋着!官兵随时可能来。” 石头撇撇嘴,虽然再次把头低了下去,嘴上却一刻不停地嘟囔道:“大中午的!官兵也不能顶着大太阳行军吧……” 小六刚要骂,耳朵一动,突然感觉到了土地轻微的抖动。他陡然一惊,忙捂住石头的嘴,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 石头也听到了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冷汗直往外冒,不禁通体发寒。接着就听到一道人声呵斥道:“都给我安静点!” 随后周围的声音顿时小了不少,但沉重的脚步声依旧清晰。 “啪嗒!” 踩碎树枝的声音近在咫尺。 小六从缝隙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军靴。 两人一双眼睛瞪得通红,备受折磨。 片刻后,官兵走远了。 两人迅速从草地里窜起来,快速朝镇子的方向跑去。他们身量不高却轻盈,跑得很快。这也是秦惑派他们盯梢的原因。 小六和石头听着耳边飒飒作响的风声,蒙头朝前跑。 两个时辰后,两人终于见到了秦惑。报告完,便气喘呼呼地躺倒在地,累得腿都抬不起来了。 秦惑点点头,说道:“辛苦了。” 此时天色慢慢昏暗了起来,夜晚马上就要来临了。估计这帮官兵会趁着傍晚百姓放松警惕时攻进来。 小六他们估计前来的官兵约有百人,山寨的人还没到,绝对不能硬来。 方岐焦急地问道:“山主,接下来怎么办?” 秦惑抬头扫过满眼焦急之色的众人,安抚道:“还没到着急的时候。” “方岐,你去找来附近的百姓。”秦惑又点了个少年,“你去地里把兄弟们都叫回来。” 秦惑平稳的语气给他们带来了安全感,瞬间便找到了主心骨。 “是,山主!” 众人领命离开。 …… 傍晚,官兵果真过来了。 一帮人气势汹汹地踏进了升云镇,路过的百姓纷纷逃走。 虽然这些人是官兵,但朝廷在百姓的心中实在是没有什么分量。以至于官兵们进来后竟然没有一个人来迎接。 官兵头子看着不过十几岁,青涩的脸颊上带着一道疤痕。见百姓纷纷躲避,脸色一沉,长枪重重地敲在地上,“这些百姓怎么回事儿!” 旁边的官兵连忙解释道:“偏远之地,百姓还未开化。恐是不知道我们是朝廷的官兵。” 他暗戳戳地抬头瞥了眼官兵头子,见他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新上任的步兵校尉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性格又非常冲动,一路过来与大大小小的山寨起过冲突。据说是京城大司农汪睿的大公子,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买了个校尉的官职。 没错!在大周只要有钱就能买官。 官兵们继续往前走,突然一道尖叫声响起。 “救命啊!!” 汪平戈眼睛一亮,兀自朝着前方飞奔过去,官兵们连忙跟在身后。 看起来是几个壮硕的山匪,在打砸百姓的摊子。 第四十一章 你的对手是我 “快交出来!”一个娃娃脸的男人恶狠狠地说,接着伸出手想要推开抓着包裹的妇人。手还没碰到,那妇人便应声倒地,眼神瞟向官兵,痛哭不止:“啊!我的东西!” 方岐一头黑线,差点绷不住。 让他来演山匪就够离谱了。没想到更离谱的是百姓们的演技。 他扫视四周,发现大家演的都差不多,都很稀碎。心里有些忐忑地望向官兵,生怕他们看出来。然而在下一秒,一把长枪直冲他射来! “我天!” 方岐侧身堪堪躲开,长枪重重地砸在地上。 紧接着汪平戈眼中带火,抽出腰间的配刀,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他生平最恨欺压百姓的恶棍! 方岐对上他的视线,不禁笑了出声。哪里来的愣头青? 其他人纷纷停手,倒在地上的百姓,见状退到了街边。 方岐握拳摆出架势,大声喊道:“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吗?” 身后的少年们对视一眼,齐声答道:“好了!” 汪平戈看到他们信心十足的样子,感到有些荒唐。自己身后站着上百个官兵,就眼前这六七个人,竟然毫无惧色。现在的山匪胆子也太大了! 他抑制不住脸上的兴奋之色,不顾旁边欲言又止的官兵,抬手示意道:“你们不要插手。这帮人我自己就能解决!” 旁边那个官兵眼睛一闭,一脸的生无可恋。 这汪平戈又开始作妖了! 方岐很少与别人单挑。通常只要他摆出笑脸,就很难打起来。但现在他老少通吃的娃娃脸在这个年轻的校尉面前失效了。 “用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来欺骗百姓!”看到对方一张娃娃脸,汪平戈不屑地撇撇嘴,“可耻!” 方岐闻言仰头耸肩,满脸骄傲之色:“那你奈我何啊!” 汪平戈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直接烧到了脑子里。他提刀比划了两下,决定把这个讨厌的人大卸八块,仇恨值彻底拉满了! 下一秒,他凌厉的刀锋朝着方岐门面袭来。 方岐身子一矮堪堪躲过,余光瞥到汪平戈得逞的眼神,心里一颤,不等反应过来,就被他宛如石头般坚硬的腿抽倒在地。 方岐顾不及吃痛,顺势一滚,随手捡起百姓落在地上的白萝卜朝汪平戈砸过。趁他劈萝卜的功夫,瞬间跑出一段安全距离。,而且边跑边做了侮辱人的手势。 他朝着汪平戈远远地做了一个手势。 “咦——”躲在一旁的少年们齐齐发出一声倒喝。这让汪平戈一张本来就黑的脸,越发黑了。 汪平戈缓步往前走,弯腰提起长枪,眼神逐渐趋于平静。 方岐暗道一声不好,他这是要认真了。 果然,下一秒汪平戈提着长枪刺过来。一道道破空声犹如无常索命的旗幡,只要方岐稍不注意就能去见阎王。 少年们见方岐落难,纷纷加入战局。然而还未出手就被汪平戈一枪抽开,连战局都进不去。 即使有少年们的干扰,汪平戈却还是直勾勾地瞪着方岐,手下的枪一刻不停。 终于,方岐脚下一错,摔倒在地,长枪迅速抓住机会,直冲他面门而来。 冷汗滑过脸颊,方岐绝望地闭上眼。他这一世英名今天就栽在这儿了! “叮——” 一只脚突然出现再方岐前方,姿势巧合地踢走枪身,生生扭转了枪头的方向。 巨大的力道随着枪身传到汪平戈的手上,他闷哼一声,退了半步,抬头望去,入目的是一个被着把大刀的纤瘦身影。 是个女人! 秦惑挡在方岐身前,两手抱胸,笑道:“你的对手是我。” “山主!” 方岐见秦惑赶来,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欣喜之色,差一点他就为山寨捐躯了。接着他双腿一蹬跳了起来,跑到少年们跟前拉着他们,头也不回地跑了。 汪平戈看着他们逃跑的身影,越发不屑,“让一个女人垫后!” 秦惑毫不在意地摊摊手,示意汪平戈朝自己来。毕竟这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 方岐他们打劫百姓拉仇恨,给秦惑争取处理流民的时间,也顺带麻痹这位朝廷派来的“精英官员”。 而此时的汪平戈也完全忘记了父亲的叮嘱:“流云寨的山主是个很厉害的女人,你恐怕打不过。” 他当时听后嗤之以鼻,“一个女人能厉害到哪里去?” 没想到汪父瞬间火大,拂袖离去。 现在他看着眼前这个四肢纤瘦的女人,一点都没把老父说的话放在心上。 秦惑对上他轻视的眼神,脸色一沉,缓缓解下背上的杀将。 伴随着刀尖与地面摩擦的刺啦声,青石地面被划出一道白痕。她眼中露出一道凶光。 是时候给杀将开个刃了! 汪平戈的长枪先一步攻来,只见一道银光闪过,刀刃迎了上去。 “咔嚓!” 在汪平戈震惊的眼神中,长枪应声而断。下一刻,挥舞的长刀直冲他的上三路! 汪平戈慌忙躲过,但锋利的刀刃还是擦在了他的胳膊上。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深处,浸染衣袖。 他眉心紧皱,捂住胳膊,后退几步,离开秦惑的攻击范围。 本以为拿着这么厚重的刀,对方攻击的速度不会快。但刚才,却快到他只来得及看到一道虚影,没反应过来胳膊上就中了一刀。 此时,在远处静静看戏的众官兵坐不住了。 可不能让这小祖宗出事! 副官脸色一变,挥手带着官兵逼近。 秦惑拿着刀的手一甩,把刀身上寥寥无几的几滴鲜血甩落在地,重新把杀将背上。 “时间差不多了。”秦惑居高临下地看着汪平戈,“不陪你玩了!”说完,毫不恋战转身拔腿就跑。 汪平戈沉着一张脸,恶狠狠地喊道:“给我追!” 秦惑轻描淡写的态度,深深刺激了他的自尊心。若这件事传出去,他定会成为同僚的笑柄! …… 一个时辰后,秦惑在他们的视野里彻底消失。 “这个女人跑的跟兔子一样快!”副官皱眉盯着眼前迷雾缭绕的森林,一脸犹豫,“大人,要进去吗?” 第四十二章 叫花鸡的诱惑 汪平戈没有回答,而是挥手招来了斥候,“能不能追上。” 斥候点头,应道:“大人放心。属下还从来没有跟丢过。” 汪平戈满意地点点头。 这个斥候本来是父亲麾下的追踪高手,据说除了天上飞的,都能找到。 另一边,秦惑脚下生风,快速地穿梭在林中。 她没有消除自己走过的痕迹,反正就算官兵能够追出迷雾之林,也不一定能够在深不见底的山洞里找到自己。 又过了一个时辰,秦惑成功甩开官兵,进了山洞。 “姐姐!” 薛灵灵早就等在了洞口,此时见到秦惑无事,脸上写满了“高兴”二字。 秦惑点头应道:“进去吧。” 她跟在薛灵灵身后,穿过一个个洞口,向众人会和。 除非那帮官兵有薛灵灵一般的运气,否则想要从数千的洞口中,找到正确的路是不可能的。 山洞外,斥候拔开草地,注意到草被压弯的痕迹,看上去非常新鲜。 “她进了山洞。”斥候向洞内走了几步,眺望深处,随即紧皱眉头。 他转身朝汪平戈说道:“山洞地面覆着一层水,顶部滴落的水滴也会破坏痕迹。” “再加上里面深不见底,恐怕……。”他顿了顿,弯下了腰,“属下,无能!” 汪平戈烦躁地扯扯衣角,转头命令道:“都跟着进山洞,目之所及处站一个人。” 他带来的官兵足有百人,就不信找不到他们! 然而现实的残酷不得不让他正视自己。 走了快半个时辰,山洞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当最后一个人也都站定的时候,副官劝说道: “大人,不能再进去了。” 斥候也跟着劝道:“这个洞穴太复杂了,就算找到他们,也不一定能抓到。” 汪平戈郁闷地吐出一口气,气急败坏地喊道:“我就不信你们一辈子都不出来!” 汪平戈的声音在山洞内回荡,穿过无数的洞口,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 石头嘴角一撇,笑道:“这就叫无能狂怒吗?” “其实这个人不算无能,至少穿过了迷雾。”小六拍拍薛灵灵的肩膀,一脸骄傲,“我们还得多亏灵灵带路。” “灵灵,真的太厉害了!”石头眼睛亮晶晶地看过去,“山洞这么复杂,你是怎么找到路的?” 薛灵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迟疑地说:“用心观察,然后凭直觉。”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带的路,只是有一种直觉,告诉她那一条是正确的。 众人满脸羡慕。 时间一直到了第七天的夜晚,官兵们个个已经疲惫不堪。 出京捉拿犯人是个美差。虽然路途辛苦,却能拿到高于平时五倍的俸禄,所以竞争的人很多,能来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关系傍身的。 也因为有关系傍身,这些人吃不了太多苦。看守了几天见无事发生,平时偷懒的习惯又冒了出来。 “来来来!把酒倒上。”一个官兵举着酒杯摇摇晃晃。 另一个官兵有些局促地抬抬屁股说道:“别喝了,被人发现事小,万一让他们逃……” 坐在对面的官兵开口酒气喷了对方一脸,打断道:“怎么可能!林子里还有其他人,肯定跑不了。”说完抬手抓起一只鸭腿,大口咬了上去,一脸的陶醉。 他们没有发现,身后的洞口,一闪而过两个脑袋。 “我们在山洞里啃干粮,他们竟然在吃烤鸭!”石头抬头嗅了两下,狠狠地咽下嘴里的大饼。 小六猛地把坚硬的大饼摔在地上,大饼竟然在撞到地面的那一刻,反弹了起来。 可见其坚硬程度! 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地面。 那天时间紧迫,众人只来得及打劫客栈厨房的伙食。虽然有些热菜,但逃命的人哪管得了这么多,最后只带了些方便携带的麦饼。 “是时候了!我想吃烤鸭。”小六拽着依旧失神的石头,朝山洞里跑去。 虽然小六比石头年长,但都是一类人:看到吃的都走不动道。此时看见烤鸭,顿时统一了战线。 过了一会儿,坐在洞口的官兵举头望月,眼神迷离,不禁感慨道:“这月亮真圆!” 对面的人附和说:“哈哈!像个银盘!” “你们别光顾着喝酒啊?”旁边那人指着两包肉,“我从翠香阁买来的烤鸭。” “吃肉!吃肉!都吃腻了!”说话的官兵仰头灌入一杯酒,“哪有这慕云酿好喝!” 慕云酿是升云镇的特产,采用云山深处的清泉和特殊手法酿造。味道清甜,酒香醉人,就是后劲有点大。 突然,一把刀破空而出,直直插进刚刚说肉不好吃的那个官兵身上。刀尖刺破衣服贯通而出,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了旁边两人一脸。 喝酒后反应变慢,不等他们张口呼救,两道人影从洞口窜出。两人皆是被一刀抹了脖子。 一道人影抬起头,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透着股危险。 秦惑弯腰拿起两包烤鸭,递给旁边的方岐道:“你们分了吧。吃完去找顾言卿。” 少年们从洞口出来,闻言皆是一脸欢喜。 而小六和石头听后却沉着一张脸:这么多人吃两包鸭?能闻到烤鸭味儿就不错了! …… 秦惑众人一路朝着云山深处赶去,中间遇到了两波官兵,皆被轻松解决。 一个时辰后,到达神月门驻地。 还没走到门口,秦惑就闻到诱人的香气。她下意识抬头望天,却并没有看到升起的烟雾。 推门而进,便看到顾言卿浑身泥土,正蹲坐在敲着土块。 那香味就是从裂开的土块里散发出来的。 “叫花鸡!” 秦惑愣了一秒,随即眼睛发光,快步走上前。 她不喜欢吃鸭,却很喜欢吃鸡,在山寨的时候也自食其力做过几次,但都没有成功,吃了几天的干巴巴的大饼,闻到肉香不禁馋了。 顾言卿呼出一口气,笑道:“来得正好,可以吃了。” 众人看到有叫花鸡吃,各个眼睛冒光,如饿了几天的野兽一般围在旁边。 秦惑扫视一眼,冷冷地说道:“想吃可以,自己去弄!” 众人被她的眼神一激,如鸟兽四散,朝着伙房跑去。边跑边想:自己一定是饿太久了,竟然妄想虎口夺食,命不要了! 第四十三章 阿炼 把众人赶走后,秦惑重新恢复笑颜,乖巧地蹲坐在地上,看着顾言卿慢悠悠地分离土块。 顾言卿拿着小锤子砸了几下,拿小刀剥开外层的泥土。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仿佛在演奏古琴一般具有观赏性。 秦惑瞪着大眼,欣赏了一会儿,慢慢有些不耐烦。肉香充斥着鼻尖,她瞪着大眼直勾勾地看着,却一直吃不到。 但顾言卿的动作丝毫没有变快。秦惑等的忍无可忍,一把抢过小锤,两三下锤开剩下的土壳子,不顾滚烫的温度,撕开鸡腿塞进嘴里。 “好吃!” 她不由闭上眼睛,发出了一声幸福的喟叹。 顾言卿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操作,默默地抽出手帕,擦了一下手。 他不明白秦惑怎么会喜欢吃叫花鸡。 之前在山寨时曾看见她三番五次在伙房试验,可无奈厨艺不佳,每次都失败。而且她做出叫花钱,寨子里的狗都不吃! 刚才他收到秦惑要来的消息,经过伙房的鸡圈,破天荒地想起了叫花鸡。 如今看着秦惑吃得正香的样子,他有些得意地耸耸肩,心情也跟着变好许多。 秦惑吃到一半,抽空问道:“阵法怎么样了?” 顾言卿见她吃的满嘴都是油,嫌弃地递给她一张干净手帕擦嘴,老成地说道: “就等着你们回来后开启。” 秦惑接过手帕胡乱蹭了一下嘴,点点头应下,“谢谢。” 两人的氛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便不再剑拔弩张了。 在得知官兵要来的那一刻,秦惑除了给山寨写信,又拜托顾言卿来神月门布置阵法。 她准备在官兵整顿镇子期间,都待在神月门。 第二天凌晨,换班的官兵发现了同伴的尸体。 汪平戈捂着鼻子,掩住充斥在空气中的血腥气。他眼底燃起了一团火苗,秦惑那张风起云淡的脸,像阴魂一样缠着他。 “就算翻遍整座山头,也要找到他们!” “是,大人!” 天还未亮,近百余人举着火把,满山遍野搜寻秦惑等人的踪迹。 两个时辰后,汪平戈带着斥候来到了神月门下。 斥候弯腰查看地上的脚印,又顺着脚印向前看去,半晌后有些失望道:“大人,痕迹就到这里了。” 汪平戈抬头望去,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森林。他叹了口气,光凭这些官兵想要在连绵不绝的森林中找到秦惑等人,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知难而退的人!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继续派人搜寻。”说完,沉着一张脸拂袖离去。 “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神月门哨塔上,方岐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 小六抓过已经凉透的鸡腿,一脸痛苦地啃了一口,“顾先生设的阵法真神奇。” 阵法就像一道屏障笼罩在神月门之上,骗住了汪平戈的眼睛。 方岐双手抱胸,略有些担忧道:“虽然他们看不到,但神月门依旧在原地。好好盯着,有人走近了,马上解决掉!”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小六的回答,侧身看过去,发现小六正艰难地与嘴里的鸡爪做争斗,顿时有点恨铁不成钢,抬手给了小六一掌:“听到没有!” 小六吐出嘴里的鸡爪,委屈道:“听到了……” 昨天他们一群饿鬼宰了鸡圈里大半的鸡,结果眼大肚子小,剩下不少。秦惑看到后一张脸铁青,命令他们把鸡都吃完。 一帮人吃撑了肚子,还剩下最后一只,就是小六手里这只。 小六苦哈哈地啃着凉透的鸡肉,心中有些怀念像石头一样坚硬的麦饼。再吃下去,自己就要吐了! “方大哥,山主找你!”突然从塔底传来了一道喊声。 方岐闻言转身拍拍小六的肩膀,一边转身下楼,一边应道:“来了!” 他闻讯来到正堂,走进去的时候,看到秦惑正坐在中间的高位上,面无表情地给倒茶。 等方岐走近,她才缓缓开口吩咐,“你带人排查周围的城镇,寻找文采出众或武艺好的人。” 方岐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您是要?” “光靠我们这些人,面对成百的官兵毫无胜算。”秦惑挑了挑眉,垂头喝了口茶,“如果有人能够从中周旋……” 她的话还没有说到底,方岐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文采出众的可以科考,武艺出众的可以从军。不管是哪一种,只要日后能混上个一官半职,对他们将大大有利。 方岐眼底泛着光,不仅没有被秦惑的大胆吓到,反而非常兴奋地应道:“明白了,保证完成任务!” 开玩笑!如果秦惑发达了,他就是开国功臣。到时候想要多少银子就有多少银子? 方岐眼中射出的光,有些晃到了秦惑。她无奈地看过去,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方岐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爱财。 接着她举起茶杯一饮而尽,起身跨出门外,去找顾言卿。 “去哪儿啊?”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秦惑脸上有一瞬间的惊讶,转身抬头望去,发现是顾言卿躺在房顶上,神在在地望着天空。她双脚一蹬,飞身上去,跟着躺在了旁边。 “怎么有闲心躺在这里?” 顾言卿嘴角勾起,意味深长地说:“要不是躺在这里,都不知道某人的野心这么大。” 秦惑抿唇一笑,没有否认。 “我正要去找你。”她望着从眼前飘过的朵朵白云,缓声道:“帮我。” 顾言卿几乎是没有犹豫,轻声应该,“好。”帮她在朝中安插人手,这事不难。 但顾言卿过于爽快地答应,反而让秦惑有点不好意思,她可没忘记自己欠他一个愿望。就是不知道这只老狐狸到时候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 几天后,升云镇。 薛灵灵蹲坐在街头,捶着酸涩的腿,神情沮丧。 这几天,方岐等人的画像贴满了整个升云镇,一露面肯定被抓,所以只有没被画上的薛灵灵一人回来了。 她当时走的时候信心十足,心想不就是找人吗?没想到几天过去一无所获,不由得沮丧。此时她正托着下巴坐在墙根下,看着街头的人来人往,有些怔神。 如果老天把人送到她面前就好了。 “小兔崽子!看你还跑不跑!”伴随着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两个人出现在薛灵灵视线里。 第四十四章 主公 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摔倒在地,下意识蜷缩起身子,对抗成年男子硕大的拳头。骂人的男子长得五大三粗,拳头跟小铁锅似的,一拳拳打在少年身上。 少年咬紧牙关,双手护头,发出嘶哑的喊叫:“我没有偷!” “你还敢嘴硬!” 他的回答反而更加激怒了男人。男人提脚恶狠狠地踹在他腰腹上,少年闷哼一声,脸越发苍白。 路人见状纷纷退后,唯恐出了事端被牵扯上,没有一个人想为这个少年出头。 薛灵灵腾的一下站起来,厉声喊道:“住手,不要打了!”她冲到男人跟前敞开双臂,一脸倔强地挡在少年面前。 男人怔了怔,随后皱着眉头,“我看他可怜,供他吃供他住,他竟然偷我店里的钱!”说完就想推开薛灵灵,“你个小孩,不要多管闲事!” 然而薛灵灵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脸固执,“他说了没有。” “让开!” 男人瞬间失去了耐心,高高提起手掌,朝薛灵灵挥去。 薛灵灵紧紧闭上双眼,然而预料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她有些怔松地睁开眼睛。 只见一道健壮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一双不满老茧的手正狠狠地抓着男人的手腕。 “啊啊啊!放手!”打人的男人痛叫着弯下腰。 薛灵灵看清那人的脸,脸上一喜,叫道:“齐首领!” 齐峰冷哼一声,放开那男人的手,“别让我再看见你当街打人。不然,我不介意请你去升龙帮做客。” 男人垂头不敢与齐峰对视,灰溜溜地离开。 齐峰转身对上薛灵灵的眼睛,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浑身的气息柔和了不少,“遇到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薛灵灵乖巧地点点头,感激笑道:“谢谢你啊,齐首领。” 她不知道,自从自己再次踏入升云镇,就有升龙帮的人暗中保护她。刚才是齐峰正巧路过附近,得知她有难便匆匆赶过来。薛灵灵是个善良的孩子,虽然只见过几面,但对她颇有好感。 遥远的天际线微微泛红,残阳照进正堂,洒在秦惑脸上,显得她略微有些严肃。 她拄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底下站着的少年。一身粗衣,袖口处被染料染成五颜六色,听说是染坊的工人。 少年抬头对上她的视线,也毫不露怯,开口声音嘶哑,像是伤了嗓子,“我没有偷钱,就算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他说完转头看向薛灵灵,放缓语气道:“灵灵,谢谢你。”随后朝秦惑一拱手,便转身要走。 “站住!我没说不相信你。”秦惑的声音里透着股无奈。这是个有傲气的孩子,就是耐心不足。 少年转身瞪大眼睛看向她,脸上带着不可思议。 秦惑撇过他还算结实的肌肉,发现他下盘很稳,问道:“你练过武?” 少年愣了一秒,回道:“是……” “每天都练?” “是……” 秦惑起身走到他跟前,挥手示意道:“使出全身力气打我。” 少年赶紧后退一步,摆手拒绝,“我会把你打伤的!” 秦惑眼睛一眯,嘴角勾起一抹笑,下一秒拳头就朝少年面门攻去。 少年下意识握拳回击,等对上秦惑时反应过来不对,赶紧收力后退。 秦惑脸色一变,甩了甩手,试图缓解手上的痛感。 少年愧疚地垂下头,扯着嗓子喊:“我说了不想伤人!”可没想到下一秒,一只葱白的手伸到他面前,拍了拍他肩膀。 “你没有伤到我。” 抬头看到秦惑温和的笑脸,少年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你的手没事儿?” 自己从小力气就大,与其他孩子玩闹经常失手伤到人。虽然一直坚持练武,但也谨记父亲说的话,不轻易出手,练武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你的力气很大。”秦惑称赞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希望你留在这里,不过你得听我的话。” “阿炼,你不用走了!”薛灵灵惊喜出声,她正愁不知道该如何跟秦惑说这事呢。“以后你留在这儿!” 看向薛灵灵的笑脸,阿炼心跳一滞,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拱手向秦惑行礼,“谢……”话说到一半,才想起来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 秦惑双手抱胸,笑道:“你可以称我为主公。” 是时候转变称呼了。 阿炼郑重地低头,行了个礼“谢……主公!” “从现在开始,你姓秦。”秦惑抿唇俯视着他,“我不管你从前是什么人,从现在只听命于我一人。” 秦炼看着眼前这个气势如虹的女人,莫名有些紧张。 他曾梦想当一个救死扶伤的侠客,本以为这辈子只能想一想。可他现在看到秦惑,看到她能接下自己的拳头,看到她身上那股君临天下的气质,感觉这梦想能成! “是!” 他按耐住心底的憧憬,大声回答。 秦惑满意地点点头。但这时她还不知道,自己新收的属下有着中二之魂,未来会给她惹下不小的麻烦。 …… 傍晚时分,方岐等人回到寨子里。听闻秦惑新收了一个少年,纷纷前去凑热闹。 秦炼正举起斧头,高高抬起一把落下,一人粗的木桩应声从中间断裂开。 “啪嚓!” 接着斧头落在地面,竟把坚硬的青石地面都砸出了一道深深地裂痕。 众人目瞪口呆。 注意到众人的视线,秦炼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过木桩挡在裂开的石板上。 然而终是慢了一步,被旁边盯梢的小六看个正着。 小六抱头发出一声尖叫:“阿炼!我叫你帮我劈柴,没让你拆家!”说完心疼起身,揪着阿炼理论被弄坏的地面。 周围瞬间变得嘈杂,方岐无脑摇头,来到正堂将收集到的情报递给秦惑。 秦惑仔细翻看情报,发现暂时还没有她所需要的那种人才,朝方岐吩咐道:“继续找。” “是。”方岐点头答应,接着又想起了刚才的那一幕,笑着说道:“听说阿炼是灵灵找来的。” 秦惑“嗯”了一声。 “她可是找了个好苗子。”方岐挠挠头,叹了口气,“灵灵运气好像一直都很好。” 秦惑闻言浅浅一笑,“是有些运气在身。” 而且薛灵灵的运气还帮了自己很多忙。 第四十五章 怀疑 升云镇,镇长府。 “砰!” 一名官兵被踹翻在地,顾不得疼痛赶紧爬起来跪好。 “没用的东西!”汪平戈怒瞪着眼睛,指着下面的官兵骂,“让你们找个人也找不到!” 众人战战兢兢地垂下头。 副官垂头立在旁边,心中腹诽:找了快半个月,却连一丝的痕迹都没发现,估计猪都该跑远了。 他观察着汪平戈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许是离开了云山地界。不如……” 汪平戈瞥了他一眼,吓得他立即闭上嘴。 然而汪平戈却破天荒地正常了一回,他虽然依旧不甘心,但还是点头道:“准备撤退!” 副官震惊地抬起头,还以为汪平戈要在这里待到天荒地老呢!他狐疑地朝窗外看去,难道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 汪平戈注意到副官的眼神,瞬间知道他在想什么,举起茶杯一把甩过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腹诽我!” 副官侧身避过,脸上挤出一抹讨好的笑容,斩钉截铁道:“哪能呢!绝对没有!” 第二天,秦惑就得到官兵撤退的消息,还没来得及思考其中缘由,顾言卿就找上门。 “我要走了,你保重。” 顾言卿照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顿了顿,提醒她,“不过这里,不是个落脚的好地方。” 秦惑点头,表明自己明白,目送他离开。 顾言卿走出门,炫目的日光从头顶照过来。他抬手去挡,视线一片花白。这里的安逸让他有一种错觉,仿佛可以永远这样生活下去。然而自己身上还背负着为家族复仇的重担,现在不是享受的时候。 他脚步坚定地走出去,没和众人道别,飞身入了茂密的森林。 几天后,皇帝寝宫。 老皇帝龙袍半敞着,仰倒在美人榻上,吞吐着从炉子里渺渺升起的白烟,余光瞥了眼朝顾言卿,喃喃道:“听说你在端王府上待了两天。可查到什么?” 顾言卿弯腰垂下视线,恭敬回复,“臣发现端王府上有人秘密与外界联络。” “哦?” 老皇帝略微来了些兴致,起身看过去。深陷的眼眶透露着深寒,像是把顾言卿一眼看到底。 顾言卿头皮发紧,抬头直视龙颜,下一秒又迅速垂下头,坚定回答:“臣怀疑端王。” 老皇帝盯着顾言卿看了片刻,接着视线一转,起身合拢衣袍道:“朕知道了。” 顾言卿身上的压力瞬间减轻,等老皇帝背对自己才意识到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 宫女太监们从旁边走进走出,替老皇帝更衣擦脸。 顾言卿低着头,只看得到来来往往的鞋子。 片刻后,老皇帝挥手散开围在一旁的宫女太监,居高临下地看了眼依旧弯腰站在一边的顾言卿。 “下去吧。” 顾言卿垂头应道:“是。” 老皇帝随后又挥了挥手,对宫女太监道:“你们也都下去吧。” 等到所有人都出去后,从床榻的后面走出一个黑衣人。 “你去查一查端王。” “是。”黑衣人拱手,翻身跳出窗户。 老皇帝浑浊的眼睛透着骨冰寒,嗤笑道:“我倒要看看刘锡到底要搞什么鬼!” …… 几天后,前去监视端王的暗卫带回了消息。 “端王确实有与外界通信。”黑衣人顿了顿,“而且非常频繁。” “砰!” 老皇帝一掌拍在桌上,一张脸阴沉地吓人,“这个老匹夫!” 他沉默良久,提笔写了一道折子,递给一旁的太监,冷哼有一声道:“召端王进京贺寿!” 下月便是自己的寿辰,到时候要亲自试探一番。 …… 另一边,秦惑躺在正堂屋顶上。 天空碧蓝如洗,万里无云,和煦的风吹拂碎发。 方岐的声音从底下传来,“主公,已经给那几个人安排了新的身份。” 听到称呼发生了变化,秦惑会心一笑,伸手把碎发别在耳朵上,懒洋洋地答道:“知道了。” 她现在满目都是蔚蓝,此情此景舒缓着紧绷的神经。 她发现了几个好苗子,最近几天忙着处理他们的事情,确实没睡好。 “咻——” 秦惑吹响了口哨,片刻后,一只白鸽飞落在屋顶。 她掏出一张纸条塞进白鸽脚上的竹筒里,拿起一把扔向天空。 白鸽展翅飞向高空。 傍晚时分,扑棱着翅膀落在顾言卿的窗框上。 “人已经送出去了。”顾言卿念出纸上的字,随即笑出声,“找我帮忙,却不肯透露他们的身份。” 他随手把纸条扔进炉火中,对秦惑的不信任也不怎么在意,反而提笔给她带了封信。 窗框上蹲着的白鸽扑棱着翅膀,避开顾言卿的手。 从它的眼睛里,顾言卿莫名的看出了一丝幽怨,仿佛像在暗暗吐槽他们。 …… 翌日清晨,太阳从云山后面缓缓升起,阳光洒在半山腰上,伴着薄雾,像是盖了一层轻纱。 “哼哧”“哼哧”的声音打破了林中的寂静。 众人驮着半人高的沙袋,脚步虚浮地爬上山坡。 “主公,怎么突然给我们加练?”石头耷拉着嘴角,拉紧背上逐渐滑落的沙袋。 小六砰的一声,把沙袋甩落,解下腰间的水壶灌了一大口凉水,深呼一口气,说道:“过几天要出发前往京城了。” “京城?”石头眼睛一亮,“真的吗?” 他从小就没离开过流云寨,听到要去京城不禁有些期待。 小六对上石头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抬脚踹过去,骂道:“小子,我们是去干正事的,不是去玩!” 石头笑嘻嘻躲开那一脚,反驳道:“人总不能一直干正事儿!” 小六从地上窜起来,正要扑向石头,突然余光瞥见一道身影从高处缓缓走近。 “阿炼!你这么快就下来?”小六看着秦炼没有一滴汗水的额头,不禁有些嫉妒。 看看人家,再看看他们。 小六和石头对视一眼,生出了丝同仇敌忾的感觉。 两人齐齐露出阴森森的眼神,朝着一头雾水的秦炼扑过去。 “你们干什么?”秦炼抱胸慌乱地往后退去。 “帮个忙嘛~奴家保证让你满意。” “来嘛~” “啊啊啊!走开!” 凄厉的惨叫声充斥着山林,惊得鸟兽飞散。 第四十六章 威胁 秦惑房内。 江玉刚拿起茶壶,听到凄厉的叫声,手一抖,茶水失手洒了桌上。 秦惑点了点桌子,笑道:“看来阿炼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江玉一边揪住抹布的一角擦干桌上的茶水,一边吐槽道:“怕不是有了阴影。” 小六和石头分开的时候,都是听话的好孩子。但只要两个人一见面,瞬间便臭味相投,常常搞出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幺蛾子来。 江玉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正正得负!” 秦惑瞥了他一眼,无所谓道:“挺鲜活的。”希望能给他们的京城之行,添加一些乐趣。 她思绪已转,瞬间脸色一沉,皇帝寿辰突然宴请端王,必然会生出些事端。或许她能在混乱之中解决掉这个大麻烦。 …… 金銮殿内,宫人们忙碌地穿梭其中。 寿宴当天皇帝先在金銮殿内接受文武百官朝贺,随后在金华宫举行盛大的寿宴,届时便是一幅歌舞升平、繁花似锦的景象。 “脚下要快,手上要稳。”一道尖细的声音在殿内回荡,传进众人的耳朵里。 旁边的宫女被突然冒出的声音一惊,手上的瓷碗不受控制地往下滑落。 “啊!” 下一刻,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兀地伸了过来,接住坠落的瓷碗。 宫女眼中泛着泪光,呆呆地伸手接过瓷碗,抬头便看到了一张清俊秀逸的脸庞。 “顾大人!” 顾言卿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应道:“小心些。” “顾大人下朝不着急回府,怎么还有闲工夫,逗弄小宫女?”本就尖细的声音,此时更添了一分阴阳怪气。 顾言卿抬头望去,一个身着太监服的人映入眼帘。 此人身量比许多太监都要高,脸上光滑没有胡须,甚至连皱纹都很少。 顾言卿嗤笑一声,反驳道:“高总管,此言差矣。如果不是我,就浪费了这上好的青釉。” 太监总管闻言抿唇,吊梢眼朝那个宫女一瞥。 那宫女瞬间头皮发麻,哆嗦着跪下求饶:“大人,饶命!” 太监总管转头看都不看她一眼,厉声令道:“来人,把这个宫女拖出去!” 话音未落,门外跑进了两个太监,架起宫女的胳膊,往外拖去。 “大人!大人!” 宫女的凄厉的喊叫渐行渐远。 顾言卿冷着脸,半晌后吐出一句:“总管好手段。” 太监总管高商是老皇帝身边的亲信,深得器重,权势滔天。朝中的大臣都要看他的脸色。 “金华殿的宫人,总管说处理就处理。” 高商眯起眼睛,笑道:“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当然要为陛下分忧……” 他说到一半,语气一转,问道:“顾大人,有一阵子没上早朝。可是去了哪里?” 顾言卿摇摇头,干咳了两声:“前阵子感了风寒,得陛下体恤,修养了几日。” 高商冷着张脸,扫了眼顾言卿。 风寒?骗谁呢! 看他这脸色红润,身高体壮的样子,什么风寒能得一个来月? “杂家还要事,就不送大人了。” 顾言卿一口应道:“不用,告辞了。” 谁也没叫你送! 高商看着顾言卿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他一直不相信顾言卿真的忠于皇帝,直觉告诉自己,对方很可疑。 “看来得暗中探查一番了。”高商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如果查到了什么,正好可以一举除掉顾言卿。 而顾言卿冷着脸走在城内,正巧在拐角处遇到了搬运尸体的太监。 “见过大人。”太监垂头行礼。 席子被鲜血浸透,顾言卿从尸体手腕上的痣,认出是刚才金华殿里的那个宫女。 这个高商一直视他为眼中钉,见面总要压自己一头。 他阴沉着脸,大步向前走去,眼中的杀意越发浓郁:早晚要解决掉这个驻在朝廷里的臭虫! 刚才上完早朝,老皇帝就招自己过去,让在寿宴之前暂且休养生息。最近自己的动作太多了,正好借着这机会暂且当个闲人。 …… 另一边,秦惑收到了山寨的来信。 秦父在信中提到了意见有趣的事情,瞿县向北不远处的清水县,竟然生出了一队规模不小的起义军。 她用朱笔把“清水县”圈起来,笔杆顶着下巴深思:正好离寿宴还有月余,不着急前往京城,可以先去这个清水县会会他们。 四天后,秦惑等人到了清水县地界。清晨的阳光透过马车的帘子射进来,能看到浮游在空气中的灰尘。 顾言卿和薛灵灵端坐在马车内,就着茶悠闲地吃着糕点。 除了车轮压在地上的咕噜声,众人沉重的呼吸声也跟着传了进来。 “加油!”薛灵灵掀开车帘为众人鼓气,“还有一刻钟。” 小六怒目瞪着她,委屈道:“你这纯属在炫耀。” “我还是个孩子。”薛灵灵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姐姐,不让我拿重东西,不长个。” 小六眼底泛着泪花,本以为出门就不用每天扛着沙袋爬山了。没想到的是,沙袋换成了米袋,爬山变成了跟车。 薛灵灵对上他幽怨的视线,有些无语指着前面的秦炼说道:“你看看阿炼,就你话多。” “他那个力气,就算扛着马车,也出不了一滴汗。”小六大声喊冤。 秦炼听到自己的名字,回首朝着薛灵灵羞涩地笑了。 小六一脸咋舌。 这个重色轻友的小子! 自从上次他和石头扒着秦炼爬山后,秦炼那小子就一直躲着他们,一点都不够兄弟! “别说了,你不累吗?”石头有气无力的声音从马车的另一边传来。 小六恨恨地闭上嘴巴。 秦惑似非似笑地听着他们吵架,终于开了口:“都上车吧,快到地方了。”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几声欢呼。 …… 一个时辰后,秦惑等人来到了清水县门口。 大门和墙壁应该被起义军的人加固过,比起升云镇的东缺一块西缺一块的城墙,清水县的城墙非常坚固。 “停!什么人?” 众人刚到城门便被带刀的起义军拦住。 “这里是白虎军的地盘,闲杂人等速速离去。”为首的那人,手按在剑鞘上,仿佛只要秦惑他们往前一步就要拔剑相向。 这时,一道纤瘦的身影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秦惑笑得人畜无害,拱手道:“我们来自流云寨,听说白虎军起义,特来拜访。” 第四十七章 小看人的代价 为首那人看到是个女人脸上有一瞬间的怔愣,又听到她来自山寨更是大吃一惊。 山匪?这个女人? 不是他夸张,眼前这个女人的气质比官老爷的闺秀还要好。怎么可能是山匪! 秦惑在为首那人眼前挥挥手,召唤他飘远的思绪:“拜托通报一声。” 那人尴尬地咳了一声,转身扔下一句话:“等着,但我不能保证主公一定会见你。” 秦惑嘴角抽搐,低声吐槽道:“只要你不墨迹,你的主公就能快点见到我。” 等了快半个时辰,那人终于回来了。 “请进!主公有请。” 秦惑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大步走进城门。 众人齐齐昂首挺胸跟在身后,对上守城士兵的视线,不服输地瞪过去。 石头的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道:“干什么呢!把剑都收起来。” 为首那人对着守城军使了个眼色,他们只得无奈地把剑收回剑鞘。 秦惑漫步在清水县的街头,发现这里的百姓见到士兵没有畏惧地神情,反而亲切地主动搭话。 “狗蛋,不是守城的时间吗?”一个老汉看着为首之人,揶揄道,“不要偷懒!” 为首之人脸腾的一下红了,委屈道:“告诉过您,不要在外人面前叫我狗蛋。” 老汉闻言眉毛一挑,怒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叫你狗蛋怎么了!” “是是是!您随便叫。” 小六和石头艰难地忍住笑,一张脸憋得通红。 石头眼睛滴溜一转,试探着开口,笑道:“那个……怎么称呼你?叫狗蛋?” “哈哈哈!” 终于,人群之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为首那人生无可恋地拔出剑,怒道:“都给我闭嘴!” 石头瞪大眼睛,举起双手,委屈道:“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跟我这个小孩计较!” 为首之人怔了怔,嘴角忍不住地抽搐,他把剑收回剑鞘,任众人如何逗弄他,只紧闭嘴唇,闷头带路。 秦惑面上闪过一丝兴味。 这白虎军有点意思! 白虎军的大本营设在能够俯瞰整个清水县的半山腰上,秦惑等人刚临近入口就看到了在一旁施粥的队伍。 大约是看到秦惑一直盯着施粥的摊子,为首之人脸上阴沉的神色略微有些缓解,干咳一声,解释道:“每天这个时间都会在这里施粥。”随即又想起什么,耸耸肩,嘴角勾起道:“主公仁慈,不愿看到百姓受苦。每天一碗粥,保证他们不被饿死。” 他说完,静等秦惑对主公的夸赞,但她脸上并没有明显的惊讶之色。 秦惑只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为首之人顿时被她的反应瞬间噎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又转头看了一圈,发现秦惑带来那些人的神情也是如此。 仿佛在说,谁要配合你装逼! 为首之人烦躁地挠挠头,一双眼睛被憋得通红,半晌后吐出一口郁气,转而闷头带路。 秦惑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禁有些好笑。 流云寨凭实力养着几百号人,不仅所有人都能吃饱,还在收容附近的流民。她身边的人都是见过世面的,自然不会被一个小小的粥摊吓到。 但她能看出白虎军是个为民的起义军。养着上百号人,还能每天为百姓抠出这么多粮食,白虎军的主公也算个能人。 片刻后,众人又一次被拦在了门外。 门口的士兵面无表情地拦在众人面前,视线在众人身上游走,最后定在他们腰间的配刀上。 “兵器不能带进去。” 薛灵灵见状冷哼一声,稚嫩的声音斥道:“这可是你们白虎军的地盘,带着防身的东西怎么了?我们都没怕,你们怕什么!” 士兵轻轻瞥了他一眼,僵着张脸,冷冷吐出一句话:“这是规定。” 众人听此,纷纷面露不满。 都是习武之人,兵器是安全感的来源,怎么能轻易交到陌生人手里。一个个都下意识地的把手放在兵器上,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把兵器都给他们。” 秦惑双手抱胸,突然轻声命令。 众人闻言动作一僵,但都听话的解下身上的兵器。 但也有嘴上不饶人的。 小六交完兵器,又从靴子里的掏出一把匕首,故作惊讶道:“哎呦,忘了还有把匕首。”众人立即起哄,“你这就不对了!多危险啊?这可是暗器,吓到人怎么办?” “毒药不是暗器,也要交吗”安静如斯的秦清河突然开口,手上躺着个药包。 “?” 众人愣了一秒,继续煽风点火,“这比暗器更可怕,能杀人与无形,赶紧交赶紧交!” 一行人你一言我一语,夸张语气让人听了都以为白虎军多怕死一般。 士兵一张脸越发阴沉,压着怒火把武器暗器毒药都扣住,才放他们过去的。但可能被气昏了头,竟然忽略了秦惑身后背的大刀。 片刻后,众人来到待客正堂。 主位上坐着个儒雅的中年人,说是起义军头领,更像是镇里的教书先生。 “欢迎各位。” 中年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挥了挥手,“随便坐。” 秦惑随便挑了位置,解下大刀坐下,一脸的漫不经心,浑身的气势却让人不敢小视。 中年人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怔愣,随即回过神,朗声道:“在下苏牧云,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秦惑嘴角一勾,挤出修炼多年的假笑,拱手道:“流云寨秦惑!” “听说秦姑娘是来谈合作的?”苏牧云眸光一闪,“不知道白虎军有什么帮得到的地方。” 秦惑眉毛一挑,帮她?把自己放在高处,仿佛施舍一般的语气。 她鼻子里哼出一声笑。这是被小看了! “苏兄恐怕不懂合作的意思。”秦惑语气里含着讽刺的意味,“能者局之!” 苏牧云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失笑道:“好大的口气!” 他见过许多前来投奔的小头领,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能者局之……” 他点点桌子,脸上有了一丝兴味,“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秦惑眯着眼睛,不服输地瞪过去,“我从来都没输过。” 霸道的气势毫不掩饰地显露出来,苏牧云沉着脸,一掌拍在桌子上,喊道:“来人啊!把其他人都叫过来!” 第四十八章 这都赢不了 片刻后,正堂聚集了一批苏牧云认为的“豪杰”,他一脸信心,“兄弟们,这位姑娘说要能者居之。你们怎么看?” 话落,堂内瞬间爆发出一阵哄笑。 “姑娘,回去相夫教子吧!” “不要怪我们没有提醒你,输了不要哭鼻子!” “人要看清现实!” 这些话听得薛灵灵嗤笑,看“豪杰”的眼神带着同情。 这帮人还不知道秦惑的可怕! 秦惑并不在乎男人们的看轻,她老神在在地放下茶杯,抬头环视四周道:“谁先上,还是一起来?” 这句话又引起白虎军“豪杰”哄笑。 苏牧云掩住眼里的嘲讽,朝人群喊了一声,“胡狗!” 接着人群中间被分开了一道缝,一个身影从中间钻了出来。 “主公,我在!” 这个胡狗就是刚才带路的守城兵。 石头看清那人的长相,愣了一秒,大声笑道:“什么嘛!你叫胡狗?” “哈哈哈!”少年们也都忍不住笑了出来,“难怪叫狗蛋,哈哈哈!” 胡狗黑着脸,没搭理他们,提刀指着秦惑放言道:“我跟你打!” 秦惑挑挑眉,懒散地掀开眼皮看过去,好心提醒,“你不是我的对手。” 胡狗虽然看着孔武有力,但在秦惑看来,不管是他握刀的姿势还是起势,一看去全是漏洞,恐怕连自己一招都接不住。 被贬低的胡狗嘴角忍不住抽搐,但还是依照苏牧云的指示准备好迎敌。 秦惑抓过一旁的杀将,眼神瞬间一变,寒声道:“让你一招。” 胡狗冷哼,不悦,“要你让!”说完便举刀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然而还没等他近身……“砰!” 一道劲风拍打在他的脸上,银光闪过,他胸口瞬间遭受重击,身体像破布娃娃一般飞速倒退。有人眼疾手快赶紧接住他。 “噗——” 胡狗站定,闷哼一声,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众人大惊失色。 苏牧云直接从位子上站起来,脸色失态。 刚才虽然速度很快,但他还是清楚地看到,击中胡狗的是秦惑背上的那把大刀。 他神色凝重地看着秦惑。且不说胡狗是军里有名的勇将,论打架没几个人能胜过,更别说一招内把他打吐血。可这女人能瞬间反应,并举起重刀迅速出招。 这人很不简单! 见同伴被打伤,白虎军“豪杰”怒气冲冲地瞪向秦惑,战争的气氛一触即发。 秦惑无辜地摊手,故作委屈地说:“我说过要让他一招。” 薛灵灵也护着秦惑,噘着嘴反驳他们,“是啊!他自己不需要,还突然冲过来差点伤到姐姐。可别说是我们欺负他!” 小六等人齐齐点头,秦清河振振开口,“没事,主公收着劲儿,这条狗暂时还死不了。” 胡狗闻言又吐出一口血,直接气昏过去。 众豪杰见状,已忍不住要动手。 受伤的是他们的人啊! “都住手!” 苏牧云厉声阻止,脸上扯出僵硬地笑容,夸赞道:“秦姑娘好生厉害!” 秦惑拱手笑道:“过奖,过奖!小小一招,不足挂齿。” 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听得苏牧云险些没绷住。 他忍了两秒调整心态,才接着说:“不过,你就算武功再强,也敌不过千军万马……” 他沉吟片刻,“我们比文。” 此话一出,底下都安静了。白虎军“豪杰”看苏牧云的眼神都带着敬佩。 秦惑都看在眼里,看来这是这位主公的拿手好戏。她把刀放在一旁,好奇问,“哦?比什么?” 苏牧云信心十足地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兵法书,骄傲道:“比兵法!要统领士兵,必然要熟知兵法。” “这也算比文?”薛灵灵瞪着眼睛,为对方的无耻感到愤怒,“你倒是都把书都读烂了!” 苏牧云无视薛灵灵愤怒的眼神,把书拍在桌子上,向秦惑问道:“比不比?” 秦惑轻笑,眼神示意薛灵灵别着急,她则抬头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你就这么自信,认为我没读过这本书?” 苏牧云对上她的眼睛,不妙的感觉一闪而过,但随后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本兵法刚刚出世就被朝廷封为禁书,聊聊几本已被焚烧,现存这本还是自己凭着记忆写下来的,他不相信还有第二个人看过。 况且对方还是一个山匪! 苏牧云干咳一身,重新恢复了自信,“秦姑娘不敢比?” 底下的“豪杰”也跟着起哄。 “敢不敢比啊?” “不敢就赶紧滚蛋,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小六等人忍不住怒气,张口骂道:“你说谁不敢?少在坟头拉二胡,净胡扯!” 少年们深得怼人的精髓,虽然人少但各个声音洪亮,嘴上一点都不认输。 开玩笑!他们就没输过! 这时,秦惑举手打断逐渐激动的众人,抿了口茶,不急不缓地说道:“当然要比!你先开头。” 苏牧云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朗声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他顿了顿,得意地瞟了秦惑一眼,继续道:“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请问秦姑娘,这道天地将法都指什么?”苏牧云的眼中带着恶劣的笑意。 不是他小看对方,女人就不应该掺和兵家大事。 底下的士兵们虽然听不懂,但脸上早早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秦惑若有所思地端起茶杯。 这本兵法书籍她还真没看过,然而相似的说法,她听过。 她沉吟片刻,整理措辞,缓缓道:“道,指君主和民众目标相同,意志统一……”说到一半抬头看了眼目瞪口呆的苏牧云,笑了下,接着说:“将,指将领足智多谋……” 秦惑说完,全场安安静静。 少年们是在敬佩秦惑知识渊博,白虎石“豪杰则惊讶她的渊博。 薛灵灵得意地撇了撇嘴。 秦惑还从来没有输过! 苏牧云阴沉着脸,连忙翻开书籍,随后脸更黑了。 虽然说法上有些许不同,但两者表达的意思一样,而且相比之下,秦惑的回答要更加完善。 他有些不信邪,“何以知胜负矣?” 秦惑露出看傻子的眼神,回道:“自是要看哪一方的将领更有能力,位置上更占有天时地利,资源更充足,装备更精良,士兵训练更有素。” 一句话瞬间把苏牧云说服气,他略有些失神地坐下,喃喃道:“你看过这本书?” “没有。”秦惑诚实摇头。 苏牧云一怔:“那你怎么会……” 第四十九章 比试 “我也算是统领几百号人的山寨头领。”秦惑无奈地斜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会连兵法都不读?” 接着她冷声道:“还是你觉得我是个女人,断定我不认字?” 苏牧云回答不上来,他之前还真这么想过。 女子无才便是德! 哪有女子读书的?而且还是兵书! “还要比什么?”秦惑点了点桌面,“书画我也略知一二,琴棋也不差。” 苏牧云面如土色,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 而且还输给一个女人!不过他输的心服口服。 “不必了!”他痛快地承认,“你赢了。” 说完,苏牧云再次打量起秦惑,有些好奇这样的人物是从哪个旮旯角里蹦出来的。 “你们是流云寨的人?”他沉默片刻,摩挲着下巴,“瞿县境内,流云寨和瓦岗寨是齐名的……” 不等他说完,薛灵灵高声打断,“你这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瓦岗寨早就已并入我流云寨!”说完颇骄傲地昂起头道:“我们流云寨,现在是有着近千人的大寨子!” 苏牧云陡然一惊。 这个消息也在众“豪杰”中间炸开一道响雷,一时之间堂内悄声四起,议论纷纷。 他们白虎军经过这段时间的膨胀也不过六百人,流云寨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扩充这么多人? 秦惑早知会是如初,目光灼灼地看向苏牧云,笑容真诚道:“现在我们可以静下来谈一谈了吗?” 片刻后,豪杰们和少年们退出正堂,只留苏牧云和秦惑。 苏牧云先发制人,虽然自己输了,但在气势上不肯输,冷冷说道:“我不可能屈于人下!” 秦惑面露不屑,傲然宣布,“你已经输给我,还觉得自己有脸说这话?” 苏牧云眼尾瞥向秦惑,危险地问:“你现在可是在敌营里,就不怕我对你下手?” “你会吗?会的话早就把我们赶出去了。”秦惑无所谓地耸耸肩,“而且我能进来,自然有办法全须全尾地出去。” 苏牧云闻言眼神一转,凝固的氛围顿时松散了下来。 “啪啪啪!”他伸手鼓掌,大笑出声,“我倒要看看,你能狂到什么时候。” 或许是秦惑的行为接连打破了苏牧云的偏见,他竟然有些欣赏对方的猖狂。 秦惑轻轻斜了他一眼,看他松了表情,脸色升起一股意味不明的得意,“最近一段时间,我会时常来串门。” 苏牧云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犹豫道:“你……”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问出口,但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想:秦惑要收服他们!但自然是要得到众人的认可,而自己的士兵们是不会让一个女人站在他们头顶上的。 思考过后,苏牧云做出一个令他后悔终生的决定。 他大手一挥,大方道:“我欢迎你随时过来!” 秦惑没想到他会如此痛快,心情飞扬地说:“爽快人!我一定常来。” 苏牧云:“……” 他是不是说了什么话?怎么有种上钩的感觉! 秦惑也没让苏牧云等太久,第二天下午就携着几个女人找过来。 苏牧云挠挠头,不解地问道:“你这是?” “我想让她们跟你手底下的兵比试。”秦惑指着身后四个女人,自信地挺直了背。 苏牧云一头黑线地看向几个女人。 其中一人看起来年龄很小,个子才到秦惑的胸口,一脸的稚嫩;她旁边的女人脸上能看出不少岁月的痕迹,已是半老徐娘;而剩下两人竟然是对孪生子,身着轻便的男装,身上的气势隐隐呈现出军人的铁血。 注意到苏牧云探究的眼神,女人们齐声喊道:“爽快人!” 他嘴角一时忍不住抽搐,最近他经常晚上做噩梦,梦到秦惑笑嘻嘻地追着自己喊‘爽快人’……如今这是梦想成真了? 苏牧云脸色瞬间黑下来,虽然理智告诉他这可能是个坑,但心中的好奇还是占了上风。 他轻咳一声,假装纠结地答应,“那……去演武场。” 秦惑勾起一抹真诚的笑,拍拍手,感动道:“爽快人!” 苏牧云:“……” 没完没了了! 片刻后,演武场内人声鼎沸,士兵们光着膀子热火朝天地进行训练。 最中间的地方,有一群人密不透风地围成了一圈,偶尔会从里面爆发出抑制不住兴奋的呼喝声。 “拿腿扫他!他下盘不稳!” “打呀!!” “没吃饭吗!拳头轻飘飘的。” 这位情绪激昂的观众就是昨天刚刚负伤的胡狗。 在秦惑手下留情的那一击下,他断了一根肋骨。 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他非但没有听郎中的话,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每天都要来演武场看别人打架。 “咳咳!”胡狗说到激动的地方,胸口被扯疼了,“你眼睛是长头顶上了吗?脸生生往他手上撞!”接着在旁边恨铁不成钢地挥舞着拳头。 伤病并不能磨灭他的斗志,或者说是昨天的失败,更加刺激了他。 场上两人无奈地对视一眼,齐齐停手,向后退了两步。 “狗蛋,你行你上!别逼逼赖赖地。” “你赶紧回去养伤,骨头都折了还敢乱动!” 胡狗愤怒地跺了一下脚,下一秒就因为牵动胸口的伤,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脸色惨白,失了血色,颤颤微微地抬起一根手指头,说道:“你觉得我能安静地躺着吗?”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 被女人打败是挺丢人的,而且还是被一招打吐血。 人是上午打的,下午这事就传遍了整个白虎军。胡狗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更给他留下了遇到个人,就以为那人在嘲笑他的心理阴影。 “你是第一个被我揍完,还能爬下床的人。” 突然一道清冽的女声从背后响起,胡狗顿时头皮发麻,有些不敢置信地转头望去。 那个让他噩梦连连的女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秦惑眼神微眯,嘴里发出啧啧感叹:“为什么要这么勉强自己呢?” 如果当时她没有听错,那一刀定然打断了胡狗的肋骨。此时见到胡狗脸色如纸,摇摇欲坠地站在面前,不禁生出了一丝敬佩。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秦惑感慨完,看都不看胡狗一眼,兴冲冲地朝场上的两人问道:“比完了吗?比完就让一让。”接着抬腿往里走了两步。 这时,众人才发现她后面竟然还跟着四个女人。 第五十章 唐梨 场面不免有些光着膀子的大汉,见有女人,赶紧尴尬地拿起衣服挡在身前。演武场向来是男人的区域,从来都没有女人涉足——还是几个面容姣好的女人。 还有士兵们好奇地扒着前面人的肩膀看过来,神色轻松,一点都没把这四名娘子军放在心上,甚至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秦惑当时和胡狗比试的时候只有少数人看过。大多数人还都是只闻其名不知其厉害,所以看秦惑带着女人出现,不免露出轻视的目光。 苏牧云扫视一周,眼中满含着同情之色,喊道:“正常比试,不要手下留情!不要轻敌!”说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然提醒过了,但有秦惑的先例,他还是感觉情况不妙。 士兵们见苏牧云都如此谨慎,一时间纷纷交头接耳,好奇这些女人倒地是何方神圣。还有几个人跃跃欲试地举起了手,打算替白虎军一雪前耻。 苏牧云看了一圈,点了一个看起来憨厚的大汉。 那大汉被点后,眉毛兴奋地一挑,转动肩膀走了出来。他抬手朝着秦惑等人招了招手,一脸轻蔑道:“你们一起上!” 秦惑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他一眼,回头说道:“唐梨上!” “是,主公!”年龄最小的少女,声音清脆地回应。 大汉看着身量还不足自己一半的女孩子,愣了半晌,抬手比量了几下,又无奈地放下手。 “你成年了吗?” 唐梨板着稚嫩的脸蛋,冷哼一声,“请你尊重自己的对手,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众人有些不嫌热闹地起哄。 “大哥,女孩子的年龄是不能随便问的!” “怪不得你一直娶不到媳妇!” 大汉被吵的头皮发紧,挠挠头,朝唐梨喊道:“你先出招!” 唐梨闻言嘴角上扬,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左脚往后一蹬摆了个起势。 一旁沉默许久的胡狗,看着眼前身材差距天差地别的两人,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转头观察秦惑的表情,发现她毫无担忧之色,心中的不安越发浓烈。昨天被狠狠打脸的痛苦回忆,再次涌上心头。 这时,秦惑发觉他的视线,似非似笑地转头看向他。 胡狗眼神一颤,觉得自己已经接近真相了,不由有些同情地看向场内的大汉,甚至有些恶劣地想着,终于不是自己一个人丢脸了! 秦惑收回视线,看向场内的唐梨。 昨天晚上,在他们找到暂住的客栈后,秦父派来的人就到达了清水县。 应秦惑的要求,经过山寨内的选拔,从中挑选了几个能独当一面的女人。 唐梨看起来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孩,身上却透着一股野蛮之气,对她来说怯懦和后退是不存在的。 秦惑只一眼便看出她是个好苗子,特意挑选了一本上乘的功法给她。昨天检查过后,不禁惊喜地发现,这才不过几个月,唐梨竟然练的有模有样。 注意力回到场内,唐梨的右脚轻微一动,下一刻双脚交错成影,人类的眼睛已经无法捕捉到她的身影了。 在唐梨的身影从眼前消失的那一刻,大汉陡然一惊,忙转动眼珠寻找她的身影。 “当!” 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场内,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有一个士兵“啊!”了一声,惊讶道:“我的剑!” 大汉听到这句话,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果不其然下一秒,一道银光闪过,他看到锋利的剑尖直直地攻向他的面门,而后面是唐梨兴奋地冒着光的眼神。 大汉来不及思考,一边调动双腿急急往后撤,一边右手摸向腰间,抽出配刀,挥舞着迎了过去。 “当!” 又是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巨大的力道顺着剑传到唐梨握剑的手上,剑脱手而出,直直地插入地面。 众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两人就已经过了一招。 唐梨吃痛地握着手腕,大汉匆忙之下的回击,没有使出全力,但也不是她可以抵挡的。她有些郁闷地撇了撇嘴,眼中却再次燃起猛烈燃烧的斗志。 秦惑把她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穿影身法修炼到极致能够突破人类的上限。 前世穿影身法的主人是闻名江湖的大盗,就是凭借着这套诡秘的身法,从未被抓,非常厉害。 但秦惑却不想唐梨过于依赖身法,忽略对身体最基本的锻造。 苏牧云双手抱胸,有些惊讶地向唐梨望去。 一个山匪竟然能习得这种诡秘的身法! 他思绪乱飘,一会儿猜测唐梨是古武世家的弟子,一会儿又猜她是走了狗屎运拜了高人为首。他警惕地瞥了眼站在秦惑身后的其他女人,猜测她们是否也是各个身手了得。然后又神经质地摇摇头,大声否定道:“不可能……不可能!” 一旁的胡狗惊讶地看着自己的首领表情变了又变,又在自言自语,有些担心。 虽然他也对唐梨展现出来的身法感到吃惊,但在仔细观看过后,却感觉她不一定会赢。 力量和身材的悬殊,使得攻击只能靠突袭,然而她的对手已经有了防备。 不等胡狗细想,场上的人再次动起来。 唐梨右脚一蹬再次窜出去。 大汉经过刚才的那一下,不敢轻敌,紧紧盯着她娇小身影从正面袭来。他看着时机,右腿成鞭,狠狠地应上去。 然而料想中的那一幕没有发生,大汉踢了个空。 唐梨嘴角勾起一抹笑,像猴子一般轻巧地躲过攻击,顺着大汉的腿牢牢地扒在了他的身上。 大汉脸色一变,抓住唐梨的肩膀往外扯。 唐梨也不与他争力气,顺着力道往后离开一瞬,接着伸出双手挂在大汉的脖子上,轻盈的身子一荡,轻松地挣开他的手,一双腿狠狠地绞上脖子。 随着慢慢用力,大汉的一张脸被憋得通红。 就在刚才她想起了秦惑说过的一句话:不管是多么强大的对手,脖子都是他们的弱点。 唐梨咬着牙,猛地向后使劲,体重为腿部加上了力量。 大汉当即闷哼一声,软软地垂下扒在她腿上的双手。 第五十一章 杀猪焉用牛刀 众人鸦雀无声。 唐梨疲累地爬下去,抹开额头上被热汗黏住的刘海儿,朝着秦惑兴奋大喊一声: “主公,我赢了!” 秦惑点点头,抬手比了一个大拇指,夸道:“有我们流云寨的风采!” “那是,那是!”唐梨顺杆爬,努力拍马屁,“都是向您学的!” 四周依旧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过了片刻,苏牧云率先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走上场地确认了大汉的状态,接着松口气道:“还好,只是晕过去了。” 这个大汉名叫王贺,在军中鲜有敌手,没想到今天就这么败在一个小姑娘手上。他颇有些同情地摇摇头,随手指了两个人,吩咐道:“你俩把王贺搬下去。” 两人听到声音连忙闭上了张大的嘴巴,如梦初醒一般浑浑噩噩的走向前,拖住王贺小山般的身躯,逃命似的跑了。 不管是不是现实,他们都不敢再待下去了。 太考验心态了! 与此同时,一边的胡狗却突然傻笑一声。 他终于不是唯一被嘲讽地那个了! 苏牧云转身对上秦惑意味深长地视线,浑身不受控制地一颤,自虐般开了口:“还要比吗?” 秦惑眉毛一扬,迅速接道:“当然!” 苏牧云顿时懊恼地想要缝上自己这张嘴。他捂住心口,扪心自问:难道就这么喜欢打自己的脸? 随即,他眼神一转,思维的转变比女人变脸还要快,眼中闪过一道阴翳,从人群中点出了一个人。 “韩九,上!” 人群分开,从后面缓步走出了一个人。 身材矮小,一双狭长的眼睛猥琐地眯着,右手从手肘处截开,往下竟然是一只巨大的铁钩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亡命之徒的气息。 还没等秦惑开口,身后年龄最大的女人,摇曳着身姿缓步走向前说道:“主公,就让我来会会他吧。” 秦惑闻言瞬间眼睛一亮,意味深长地感叹了声:“翠姨,真是杀猪用牛刀啊!” 时间回到一年前,翠姨还是个温柔贤惠的女人。但一场大旱让她的夫家分崩离析,让她这个柔弱的女人扛下了守护家庭的重担。 然而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这天,她的天塌了! “舒儿!你把舒儿弄哪儿去了!”翠姨无助地扯着自家相公的袖子,歇斯底里地吼叫,“你把舒儿还给我!” 然而被她撕扯着的男人却只是轻蹙着眉头,表情呆木地拨开翠姨抓着自己的手,厉声呵斥,“我们只要活着,孩子还可以再生。” 男人的话让翠姨瞬间头皮发麻,不详的预感如潮水一般淹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赶紧踉踉跄跄地跑到大哥家时,看到了令人绝望一幕:中间架着冒着浓烟的大锅,还有饿狼扑食一般吃着肉的众人。 他们看到翠姨的身影,眼神躲闪着垂下头,却因为舍不得紧紧抓着手里的骨头不放。 饥饿的最后,是易子而食。 “啊啊啊——舒儿!” 一位母亲凄厉的惨叫响彻苍天,随后便是满院子猩红。 后来人们传言翠姨杀了夫家几十人,又有人传言她是个妖魔,专吃欺负女人的男人;再后来,她出现在了流云寨门口。 一张不再年轻的脸上尽是看破世事的豁达,前半生印在骨子里的礼教纲常,也被统统抛却在一边。 秦惑从思绪中抽身,视线回到场内。 看到翠姨莞尔一笑,弯腰掀开衣袍,抽出了一把磨锋利的镰刀。 她的眼底闪过一道危险的精光,悠悠地道:“看你缺条胳膊的份上,让你一招。” 韩九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狰狞,接着舔了舔唇角,嗤笑道:“你知道死在我钩子下的人,有多少吗?” “哦!”他狭长的眼睛危险地眯着,“还有像你一样娇滴滴的女人。” “哈哈哈!”说罢,韩九抑制不住情绪,轰然大笑起来。 翠姨脸色一沉,眼底越发冰冷,握着镰刀的手蠢蠢欲动地上下摆动。 秦惑看到这一幕,有些无奈地拍了拍额头。 看来今天是肯定要见血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翠姨就提着镰刀冲了过去。 韩九眼神撇见,狞笑一声,贴着刀身,侧身避过。瞬间镰刀发出破空声,扭转刀身,横切了过来。 “啪!” 铁钩子迎了上去,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接着就是两人的角力,铁器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随着角力的时间变长,韩九发现对方的脸上毫无疲惫之色,一双美目戏谑地瞪过来。他面上一沉,咬牙撇开镰刀的钳制,脚步急急往后退了几步。 一旁的秦惑不禁露出了一抹笑。 翠姨的力气在男人中间都是数一数二的,不同于秦炼的天生神力,她的力气是全靠着日复一日的训练所打造的。看着瘦弱,实则全是肌肉。像韩九这样被酒色掏空的躯体,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砰!” 翠姨再次追击而上,眼底都是誓不罢休的阴狠。 韩九出了一头冷汗,白着脸踉踉跄跄地朝后退去。不同于之前的自信,在翠姨的攻击下,竟然一直处于劣势。 镰刀一勾,尖端狠狠地刺向韩九脖子。 锋利的刀尖擦过脖子上柔嫩的皮肤,一道血痕缓缓浮现,接着无数颗血珠冒了上来。 韩九嘴角一撇,用那只没残废地手抹了下脖子,狰笑道:“小娘皮,看着温温柔柔地,下手挺狠!” 翠姨却有些失望地看着干干净净地镰刀,叹道:“可惜啊!差一点,你就能死在我刀下了。” 韩九“呵”了一声,快步上前主动对上镰刀。 “砰!” 镰刀和铁钩发出了第三声响,韩九曲腿踹向翠姨的下盘。 翠姨嘴角一勾,侧身躲过,镰刀一松,直直地往下砍去。 韩九脸色大变,硬生生地扭转右腿的方向,身体却瞬间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往后倒过去。 场外,秦惑摩挲着下巴,有些狐疑地看着韩九。 战局从开始,韩九就一直处于颓势,可苏牧云脸上却看不出息怒。 她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苏牧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这韩九绝对不简单! 果不其然,眼看着就要倒地的韩九,瞬间露出了得逞的贼笑,右手如灵蛇一般顺着镰刀的手把攀援而上,紧紧地套住翠姨的肩膀,往下拉去。 翠姨脸色一变,还未来得及挣脱,余光便瞥见一道细长的黑影闪过,顺着她的身体攀援而上。 黝黑的鳞片,丝丝吐着信子的长条状活物,竟然是条毒蛇! 第五十二章 胜利 此时韩九的铁钩子上敞开了一道口子,第二、第三条毒蛇咬着尾巴,从中蜿蜒而出。 可翠姨的肩膀却被韩九死死扒住,眼看就要被毒蛇攻击,她抬腿狠狠地踹向韩九的胸口,身体瞬间解放,急急朝后退去。 接着便身躯一震,抖落了身上的毒蛇,抬脚恨恨地踩爆了蛇头。 韩九捂着胸口,哈哈大笑道:“没用的,你输了!” 翠姨阴沉着脸抬头望去,紧了紧手中的镰刀,咬牙切齿道:“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砰!” 还没等她走两步,突然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嘴唇透着青紫色。 “叶翠!” “翠姨!” 秦惑脸色一沉,右脚一蹬飞身落到翠姨的旁边。唐梨和双胞胎也焦急地跑了过去。 被蛇咬伤的伤口在小臂上,秦惑屈指封住了筋脉,以防毒血顺着流遍全身,接着用刀在上面划开了一道口子。 她看向唐梨说道:“把毒血都挤出来,血红了才能停。” 唐梨郑重地点点头,接过翠姨的手臂。 秦惑看着翠姨紧皱的眉头,胸口有一股怒气涌了上来。她轻瞥了眼,坐在地上的韩九,眼底透着骨冰寒。 韩九对上她的视线,浑身一颤,凉气从脚底冒出来,冻的他一哆嗦。 就在他以为秦惑要打自己,为伙伴报仇的时候,却看到秦惑轻蔑地移开了眼睛,环顾四周最后对上了众人的眼睛。 众人有些不忍地看过来,虽然赢了却也高兴不起来,毕竟胜之不武。 苏牧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韩九,把解药给她。” 韩九不甘心地咬咬后槽牙,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药瓶扔了过去。 秦惑一把接过,没有立即喂给翠姨,反而向韩九走过去。 “你……”韩九些许畏惧地向后蹬了下脚,“你别乱来!” 他也是昨天亲眼看到秦惑一招打败胡狗的一员,明白眼前这个瘦削的身躯里,蕴藏着多么大的力量。 秦惑不听,快步走过来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 苏牧云也急急劝解道:“你不要乱来!” 秦惑轻蔑一笑,漫不经心地说道:“放心,输了就是输了。” 接着她打开药瓶取了一颗药,捏在手里,另一只手在韩九惊恐的眼神中,捏上他的下巴。 “咔嚓!” 只听到一道清脆的咔嚓声,韩九的下巴被她卸下来。接着手上的力气不减,无视因疼痛而狰狞扭曲地脸。 “咔嚓!咔!”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传遍整个演武场。 众人畏惧地吞咽着口水。 苏牧云眉头紧皱,张了张口嘴想要阻止,但随即又放了下来,什么话也没说。 秦惑正在气头上,他可不想触霉头。只是有些同情地看了眼痛到昏厥的韩九,在心中默念:不要怪我,反正你也死不了。 “让你试个药,挣扎什么?”秦惑把药扔进韩九的嘴里,起身在裤子上蹭了蹭手,“非要我动粗!” 众人:“……” 可是你把他下巴捏碎的! 真是惹谁都不能惹女人! 秦惑对上众人的眼神,双手环胸,大声道:“下一个谁上?” 苏牧云烦躁地挠挠头,无奈道:“算了吧,不要再比了!” 再比下去,他怕自己的心脏受不了! 秦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中没有一丝感情,却让苏牧云瞬间僵在原地,惜命地闭上了嘴。 “你,你,还有你!” 秦惑转头扫过躲避视线的众人,随手点出十个人,“白玉白莹上!” 双胞胎齐声应道:“是!” 被点出的几个人求助地看向苏牧云。 苏牧云移开视线,不与他们对视。 众人:“……” 以前怎么会没觉得首领是这种人! 片刻后,苏牧云让人抬了一张短榻安顿翠姨,韩九也被清理了出去。 看着翠姨逐渐好转的脸色,双胞胎慢步走上了场地中央。 十个人缓缓缩紧包围圈,朝两人逼近。 这时他们还天真地幻想:他们这么多人,肯定能打过面前这两个女人! 白玉和白莹对视一眼,背靠背,握紧了拳头,眼神带着还未平息的怒火,现在她们迫切地需要发泄一下火气。 “姐,那边那个大块头是我的,不要抢。”白莹眼中带着笑意。 白玉闻言笑道:“明明是靠我这边近一点,你就别抢了。” 大块头听到两人像分猪肉一样,把自己抢来抢去,顿时怒了。 “兄弟们上!让她们看看我们的厉害!”众人凶狠地朝着两人冲了过来。 “砰!啪!” 一时之间,场地内都是拳脚相撞的噼啪声。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片刻后,众人目瞪口呆地瞪着倒地滚成一片的人。 白玉收起攻击姿势,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另一边,白莹也打出了最后一拳,起身收拳。 “莹儿,早说让你不要跟我抢。”白玉撇了撇嘴角,“这没抢到,速度还这么慢。” 白莹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反驳道:“拳拳到肉才尽兴!” 秦惑似非似笑地看着两人在中间光明正大地招仇恨,明显是为了给翠姨出气。 双胞胎是瓦岗寨的原住民,父母在荒年生病死了,留下她们姐妹两人相依为命。后来流云寨接受瓦岗寨,发现女人也能吃穿不愁,便找到了秦惑,想要抱大腿。 秦惑那里正好有一本上乘的拳法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便给了姐妹俩。同心拳需要两人配合修炼,心意相通,正好适合她们。 “啪啪啪!” 苏牧云的掌声适时响起,众人也囫囵跟着拍起掌。 “真是女中豪杰啊!”苏牧云生硬地挤出一抹笑,“你们赢了。” 白虎军众人虽然鼓掌,但都一脸不情愿。 不明白,为什么输了还要摆出笑脸,夸奖对手。他们看着苏牧云别扭的笑脸,嫌弃地撇开了视线。 其中只有胡狗一人露出了真诚的笑容,激动地拍掌。 这么多人输了,终于不是他一个人被嘲笑了!他抚上自己的胸膛,顿时觉得一点都不痛了。 真好! 片刻后,苏牧云脸快要笑到抽筋了,才送走了秦惑这个瘟神。 可才松了没一会儿气,就听到门外有人急急来报。 “首领!首领——” 苏牧云被他叫得魂都跟着一颤,心有余悸地吼道:“别叫了!赶紧说!” “秦惑刚出门,就散出了消息,还在告示板上贴……” 士兵看着苏牧云越发阴沉地脸色,犹豫地闭上了嘴。 第五十三章 小媳妇 “接着说!” 苏牧云简直要被气死了,一拍桌面怒道:“别磨磨叽叽地!” 士兵陡然一惊,慌忙吐出一连串的话:“写着女人也能顶半边天。她们打败了白虎军的猛将,有志于习文习武的女人,可以来白虎军找她们。” 接着他又看了眼苏牧云的眼色,连忙接了一句:“这个女人太过分了!怎么能到处宣传我们输给了她们!” 虽然他的本意是想要平息苏牧云的怒火,却根本没抓到重点。 输!输了! 这个字直往苏牧云的脑袋上蹦跶,他本就阴沉地脸色,越发黑了起来。 士兵见状燃起求生欲,挪着脚步,逃出了门外,出去后还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太可怕了!” 苏牧云瞪着大眼,却只有喘气的份,面对这种情况他一点应对的方法都没有!为什么他的白虎军就没有个靠谱的人? 下一刻,他被转移的注意力收了回来,表情慢慢恢复了平静,拿手指点了点桌面。 刚才的三场比试,让他意识到女人也是不能小瞧的。这让他一直以来脑海中,胸无点墨、柔弱无骨的女人的形象瞬间被推翻。 虽然他能承认女人也许不比男人差,但一直以来受过的教育又告诉他女人就应当在家相夫教子。 两个思想在脑海中剧烈拉扯。 苏牧云头疼地挠挠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甘又带着期待地说:“既然如此,就让我看看你们能做到什么地步!” 第二天,秦惑就在白虎军城门口的粥摊旁支起一个报名点。 晌午,阳光骤然猛烈起来。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人来,秦惑也不着急,就坐在桌子后面拿起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风,颇有些寂静悠然的意味。 守城士兵热的满头是汗,对着秦惑欲言又止,一张脸憋得通红。 秦惑感受到他炙热的视线,大发慈悲地开口:“你有话说?” 士兵抬手抹了下额头上的汗渍,踌躇着问道:“你觉得会有人来吗?” “为什么不会?”秦惑懒散地抬了下眼皮,“只要肯加入我们,她们就能获得更好的生活,为什么不?” “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们才是异类!”士兵面露不满,换了个姿势让自己站的舒服一点,“别的女人都想嫁个好夫君,在家相夫教子。” 秦惑翻了个白眼,无语地说:“就因为像你这种想法的人太多,她们才不敢反抗,装作满足开心的样子,等待男人的施舍。” 士兵听此眼睛一瞪,张嘴想反驳,秦惑没给他机会,立即接了一句:“固有的思维确实难以改变,但有些固有思维是不好的,只要有人打破,后面的人就会一呼百应。就像你之前不也不相信我这么强吗?” 秦惑傲然抬头,自信地看向士兵。 士兵努努嘴,半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倒不是没话说,而是那些话说出来也显得苍白无力。 女人能在家带孩子孝顺老人,男人怎么就不能呢?女人能织布持家,这些男人做起来也不难……嗯?自己这思想怎么被秦惑带跑了! 士兵赶紧摇摇头,妄图把这些思想甩出去,也不敢再跟秦惑说话。 秦惑没听到下文,有些意外地睁眼看了过去,只看到士兵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 她刚想开口询问,就听士兵一脸诧色地叫道:“娘子!” 秦惑眉毛一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见一个鼻青脸肿、披头散发的女人,气势汹汹地往这里奔来。 女人看都没看士兵一眼,径直来到秦惑的面前,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秦惑眉毛一挑,笑的一脸真诚,“欢迎!” 女人的话里带着还未平息的怒气,求证道:“听说你们能教女人习文习武?” “是。”秦惑点了点桌子,尾音飞扬。 士兵顾不得站岗,慌忙跑过来。听到女人的话一脸绝望,“娘子,你要干什么?” 女人一把甩开士兵抓住她胳膊的手,咬牙切齿地说:“我干什么?你说我干什么!” “我在家辛辛苦苦带着孩子,还有看着婆婆的脸色。”女人喘了口气,伸出手指怒士兵,“你这个死不要脸的,下了职就知道去喝酒!” 士兵被骂的头都缩了起来,讷讷道:“我那是……” 秦惑热闹看的差不多了,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煽风点火道:确实过份!竟然不帮着娘子做家事!”说完还嫌不够,又“啧”了一声。 女人难得听到有人站在自己这边,迅速伸手握紧秦惑的手,问道:“姑娘,也这么想?” “当然!”秦惑满脸义愤填膺,“凭什么女人就应该什么都忍着,做男人的贤内助垫脚石!” 女人听了眼里闪过一道晶莹的泪光,用力地晃了晃握住秦惑的手“姑娘,你说的太好了!” 士兵顿时感觉头都要炸了,再听秦惑说下去,估计会火大到瞬间崩开。 这两人明明才第一次见面,却好像是多年没见的知心老友,再说下去,自己媳妇肯定会被秦惑拐跑! 他赶紧转移话题,“娘子,你这头发怎么了?” 他刚说完就猜到什么原因,但一紧张,竟然从那头乱发里扯下一把一把青丝,女人瞬间气得脸都红了。 “姑娘,我想学武!”她瞪了眼士兵,“我要打倒恶婆婆!” 秦惑一脸温和地点点头,十分好说话的样子道:“慢慢说,怎么回事?” 士兵烦躁地挠挠头,揪住女人的衣角不想她把家丑外扬,却再次被甩开。 女人一掌重重地拍在桌上,愤恨道:“我不过是反驳了一嘴,婆婆竟然……”未说完的话里,蕴含着无数的辛酸泪。 最让女人生气的不是婆婆揍她。而是她一个正值壮年的人,竟然没打过年老体衰的婆婆。 秦惑一脸理解地拍了拍她肩膀,牵着她的手顺畅地给报上名。随后又体谅她不想回家的心情,给她在众人所在的客栈开了一间房。 可谓是贴心至极。 士兵离不开岗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惑带走自己娘子。下职后赶紧去客栈找人,不仅遭到了拒绝,还附带横眉冷眼,最后只能来到苏牧云的书房发牢骚。 第五十四章 找茬的老婆子 “首领,你就让她在咱们的底盘撒野?”士兵哭丧着脸,话语间都是愤怒,“我娘子要跑了!” 苏牧云被吵的头疼,提着笔对着兰花左右比划,始终落不下最后一撇。 听到士兵带着哭声的喊声,烦躁地把笔重重拍在桌上,吼道:“哭什么哭!” 他要是能打过秦惑还能不管? 士兵脑袋一缩,嘴上嘟囔道:“我的娘子……” “你自己对娘子不好,让她跑了关我什么事?”苏牧云被气得眼皮直跳,“是我让你对娘子不好的吗?” 士兵脖子一梗,反驳道:“家家不都这么过?再说首领又没有娶亲,哪懂我们这些人的难处!”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瞬间捂住了嘴巴。 心中懊恼,这嘴怎么就不过脑呢! 抬头一看,果然见苏牧云铁青着一张脸,手臂缓缓抬起,似是要拿起一旁的佩剑。 “啊!”士兵迅速直起身,转身跑走,“属下,还有事情,就不打扰首领了!” 苏牧云看着他迅速远离的背影,手指抽搐了几下。过了片刻,深吸一口气,颓丧地坐下去。 他露出一抹苦笑,怔神地望着天花板,喃喃道:“心儿……你到底在哪里?” …… 有了第一个人,就有第二个。在暗处默默观察的女人们,纷纷前来投靠,多是在夫家过得不如意的。 这消息传出去以后,清水县有媳妇的人家都开始千方百计地对自家媳妇好起来,脏活累活抢着干,再苦再气也都迎着笑脸,生怕媳妇跟秦惑跑了。 几天后,有些跑了媳妇,家里事务乱成一团的人家都跑来白虎军门口,想要讨回公道。 “好啊!就是你这女人拐走了我的儿媳!”颇有些吨位的老婆子怒指着秦惑,“快把我儿媳还回来!” “还回来!” “你把我儿媳拐哪儿去了!” 众人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地对着喊。 顷刻间,戒备森严的白虎军城门,闹得像来到了菜市场。 士兵抽搐着嘴角无奈拦在众人面前,语气生硬,“都回去,这里不是你们能闹事的地方!” “你管老娘!”第一个开口的老婆子,身手一把推开士兵,“你还是我生的!” 士兵捂着脸,脸上的表情瞬间一卸,委屈喊道:“娘!” “没有出息的玩意儿!”老婆子身子往前一站,挤开自家儿子来到秦惑面前,“让开!” 秦惑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看都不看对方一眼,挥着扇子,依旧是一副懒散的样子。 老婆子被无视,面上顿时有些过不去了。 “看看你这坐没坐相的样子,就不像是个教养好的姑娘!” 秦惑闻言手上的动作一停,轻蹙眉头,起身看了过去。 士兵见自家老娘竟然敢骂这个瘟神,心里警铃作响,焦急地跺了跺脚,随即拉住老娘的胳膊,想在对方暴起伤人之前,带着老娘逃跑。 秦惑看到他的动作,嘴角一撇道:“你还是头一个说我没有教养的人。” 她自小住在宫里,深受宫廷礼教的熏陶,礼仪是先皇多次称赞过的。 此时却被一个举止无礼的老婆子加以指责。 “你是个外人,鼓动女人做什么?”老婆子被害妄想症发作,“莫不是想骗走卖掉!” 此话一出,身后的众人肉眼可见地慌了。 秦惑扶额,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斩钉截铁道:“我不接受你莫须有的指控。” “婆婆!” 老婆子眉头一拧,还想说什么,却被一声突然响起的高喊打断了思绪。 士兵眼神瞥过去,眼中闪过泪光道:“娘子!” 原来是一开始报名的那个女人,听到自己的婆婆带着其他人过来找麻烦,生怕秦惑受欺负,连忙号召姐妹们赶来救驾。 她看都不看自家夫君一眼,跑到秦惑跟前,慌张地左看右看:“秦姑娘,你有没有事啊?我婆婆有没有动手?” 秦惑瞥了眼气得头发都开炸开的老婆子,机智地告状道:“她刚才要动手来着!还骂我。” 女人们闻言纷纷怒目而视,眼睛里仿佛要冒出火来。 老婆子被冤枉,瞬间愣在原地,一时间都忘了反驳。 “你……你!”她指着秦惑说话都磕巴了。 女人打开老婆子的手,底气十足地喊道:“我们是不会回去的!” 身后的女人们跟着附和道:“不会回去!” 这段时间与秦惑等人的相处,让她们明白女人一点都不比男人差,虽然学字练功辛苦,但内心是充实的。 她们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秦惑得意地耸耸肩,一副她们自己愿意,我有什么办法的表情,并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你们要是也想学,我可以勉为其难地考虑一下。” 婆子们纷纷怒目而视。 士兵虽然也想娘子回家,但此刻也只能没有底气地劝解道:“娘,你回家吧。等娘子知道家里的好了,自然会回去的。” “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老婆子气不过抬手重重拧了他一下。 “啊啊啊!” 一时之间,凄厉的惨叫声响彻白虎军。 书房内的苏牧云,提笔的手一颤,笔尖偏移着落到画上,就差一笔就能完成的采莲图,瞬间被毁。他愣了几秒,看了眼画,又看了眼笔,最后又看了眼门外,一脸的不敢置信。 随后愤怒地把笔重重拍在桌上,朝门外吼道:“把门口那些人赶走!” 接着又不解气地补充道:“把守门的调去掏粪!” 这场闹剧,还没等燃起来就被白虎军打断了。 老婆子们无奈地回到家中,没有占到半点好处。 经过这一闹,前来投靠的女人们越来越多。半个月后,除了来混日子不听话的人劝退,留下的人足有十五人。 这数字大大超出了秦惑的期望。 这天下午,秦惑带着女人们又一次砸白虎军场子。 等苏牧云再三和秦惑确认,确定友好比试,才犹豫地将她们来到演武场。 不是他怂,属实是前两次的阴影还未散去。 女人们战战兢兢地跟在秦惑的身后,当看到光着膀子的士兵时,有些人羞怯地捂住了眼睛。 而带头的那个女人,眼睛一瞪,中气十足地道:“不就是身体吗?谁没看过似的!别扭扭捏捏跟个小媳妇似的!” 女人们幽怨地看过去,心中腹诽:我们就是小媳妇啊! 第五十五章 胜利 苏牧云脸上一怔,一瞬不瞬地盯着女人,从抽出的嘴角,能看出他吓得不轻。 他怎么从来都没见过清水镇有这么彪悍的女人。 秦惑好笑地看着他的反应。 这个说话的女人叫张秀,听说本来也是个温柔可人的大家闺秀,嫁出去后反而越发朝疯婆子发展。 可见这个世界对女人的荼毒。 片刻后,所有士兵都围了过来,连带着在屋里养伤的胡狗,和被粪便的味道淹透的守城兵也过来了。 女人被这么多士兵围在中间,也丝毫不怕,直到鼻尖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传来。 当她知道是自家夫君身上的味道时,面露惊悚,慌忙朝后面推开几步,一脸“我不认识你,不要跟我说话”的表情。 士兵自尊心受到严重重创。 这时,秦惑清脆的声音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 “还是打群架。”她扫视四周,“有谁自愿?” 士兵眼皮一跳,忙举起手道:“我!我来!”怎么能让别的男人碰自己的媳妇!不能忍! 其他人紧随其后举起了手,其中有人是亲大哥,还有人是亲父亲。 清水县是个很小的县城,县里的百姓多多少少都有些沾亲带故,而且心理显然都和那士兵一样,自己的女人、女儿、妹妹……只能自己欺负! “姑娘们!”秦惑在做最后的战前动员,“你们很强,放手去打吧。” 女人们齐声高喊道:“是!” 她们整齐如训练有素的士兵,脸上满溢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比武场上 士兵犹如一颗移动的毒气弹,缓缓向女人靠近,所过之处人群纷纷避让。 他委屈地扁扁嘴道:“娘子,跟我回家吧。” “你不要过来!”女人用袖口捂住口鼻,说话闷声闷气,“除非你们同意我习文习武,不然休想!” 士兵闻言,一张脸纠结的都扭曲了。他顿了顿,拿出杀手锏:“你就不想儿子?” 女人的瞳孔有一瞬间的震颤,随即反应过来,底气不足道:“不要跟我提锡儿!” 士兵见她动摇,添油加醋道:“锡儿想娘亲,夜里哭喊着找娘亲。” 听此,女人松了拳头,神情颓丧,斗志全无。 一时之间,比试成了认亲大会,其余人也跟着打起了亲情牌,。而女人们的斗志也在一瞬间崩塌。 尝到甜头的男人们个个洋洋得意,以为就此把女人们拿捏了。但在场外,苏牧云期待的眼神逐渐转变为失望。 他本以为秦惑能带来什么惊喜,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瓦解了。果然女人的天职就是相夫教子。 他惋惜地摇摇头,侧头看向秦惑,发现她脸上全然没有失望之色,甚至神情平淡,看不出情绪。 那股不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苏牧云犹豫片刻,轻声询问道:“你还觉得她们会赢?” 秦惑听见他的话,头都没抬一下,鼻子里哼出一声笑,“她们受训才半个月。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才能赢那些浑身臭汗的士兵。” 苏牧云环手摩挲着手肘,忍不住猜测秦惑的用意,半晌后,狐疑道:“你是想磨炼她们?” 秦惑没有回答,笑着指向场内,“你看看就知道了。” 苏牧云抱着疑惑,重新把视线转向场内,看到有些女人开始抹眼泪,不明白秦惑是什么意思。 士兵满脸心疼地走向前,双手试探着接触女人的肩膀,深情道:“娘子,跟我回去吧,娘子。” 女人低垂着头看不见表情,肩膀不住地耸动。 秦惑哼出一声笑,轻声说道:“来了!” “什么?” 苏牧云没听清,但隐隐感觉不对劲,扫了眼秦惑又赶紧看向场内,心中的不安越发浓烈。 “啊!” 一声突兀的惨叫声传进众人耳朵。 刚才还在讨好女人的士兵,瞬间被一个过肩摔重重砸到地上,随后一个接着一个,惨叫声连绵起伏,充斥着整个场地。 苏牧云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道:“你利用他们……” 秦惑笑了一声,接过他的话,“我利用了男人们的轻视和傲慢。”她随手指着场内,示意他接着看。 士兵们倒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地挣扎着挨打。 “这半个月,我就教了她们一件事。”秦惑耸了耸肩,“如何不让倒地的人站起来。” 苏牧云沉默了。 他看到女人们用双腿绞住士兵的脖子,一双拳头毫无章法地落在人体最能感觉到痛的地方,士兵们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他浑身一颤,跟看怪物一样看着秦惑,迟疑道:“你这只是取巧,真对上敌人,她们根本不可能赢。毕竟女人从体力上、心态上,都比不过男人。” “你以为战争是什么?”秦惑意味深长地开口,看他的眼神透着暗光,“人数占据优势,自然可以强攻,但大多是谋略和布局的对。,再没用的兵,也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苏牧云垂头摩挲着下巴,说出脑海中的猜想,“强将手下无弱兵?” 秦惑点点头,接着语气一转,硬气道:“再说我不觉得女人比男人弱。她们听话细心,比男人更能吃苦。不到半个月就有现在的程度,成长的已经很快了。” 苏牧云张了张嘴,迟疑片刻,怪笑了一声,“或许你是对的。” 时隔半个月,他终于对面前这个奇怪的女人放下了警惕。 作为起义军头领,他暗地里把兵法翻了个遍,自以为可以不输于任何人,头脑却已经被礼教廉耻僵化了。 在这个乱世,各方枭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果没有秦惑点醒他,估计白虎军也不过是投在水里的一颗石子,终究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场内依旧打的热烈,围观的男人们愤愤地挥舞着手臂,恨不得自己上场。 “起来啊!” “你们没吃饱饭吗?” “丢脸!” 而此时场上的士兵们也很委屈。期待中的温柔乡没了,一瞬间便被甩在地上摩擦,偏偏还怎么都起不来。 女人一拳重重地打在自家夫君的胸口,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想臭死我!还跟我打感情牌!” 士兵闷哼一声,缓了口气,委屈应道:“儿子真的挺想你的……” “你还说!”女人气不过,又重重锤了一拳,“就锡儿那个无法无天的臭小子还能想娘?不在庆祝没人管他,就谢天谢地了!” 第五十六章 夜袭 士兵捂住胸口,脸上有被猜中的心虚,惜命地闭上了嘴。 “啪啪!” 场外突然传来两声清脆的掌声,女人们的情绪瞬间被拉回来,纷纷看向叫停的苏牧云。 他扫视一眼场内的惨状,扶额宣布道:“比试到此为止。” 女人们闻言松了手。 在地上滚了几圈,都是灰头土脸的,但她们的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秦惑赞赏地朝她们鼓掌,肯定道:“你们赢了!” 听到这话,有些女人还没有回过神,怔然地看着她,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这是她们第一次赢过了男人。她们证明了自己不比男人差! “啪啪啪!” 男人们稀稀拉拉地掌声响起来,通过刚才的一幕,他们也意识到之前小瞧了女人。 而场上的士兵们感到既丢脸又惊奇。 柔弱的女人竟也可以战胜强壮的男人,而她们到最后都不服输的表现,令人动容。 战胜了白虎军的第一个女子队走出练武场大门,昂首挺胸地走在街上,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没过一会儿,女人们胜利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清水县。 …… 秦惑脚步轻快地踏上客栈的楼梯,来到自己房间窗前,欣然看着街上的女人们向周围人分享着胜利的喜悦。 伴随着阵阵欢呼声,她嘴角一直噙着笑,缓缓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陛下最近笑的多了。”江玉清爽的声音从玉佩里响起,但含着疑惑,“远没有刚开始那么紧绷了,难道是因为换了个环境?” “是吗?”秦惑闻言一愣,显然自己都没注意到。 不知何时,她的神经不再时时紧绷,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多了起来。 楼下阵阵欢呼声传上来。 秦惑反应过来,扑哧一笑,说道:“或许吧。山寨却是比朝堂要有生气不少。” 虽然经常发生一些不受控制的事情,但每个人都是鲜活的,不会有朝堂的尔虞我诈,斗心勾角。 这时,秦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清隽的面孔——顾言卿。 顾言卿是个很复杂的人,有时看起来很狡诈却又很诚恳,看起来诚恳的时候,心里不知道酝酿着什么坏点子。 随后,脑海中瞬间飘过他笨拙地蹲在地上,敲打叫花鸡的模样。 秦惑一时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江玉狐疑地抬了抬脑袋,竟然觉得秦惑的表情和楼下思念夫君的女人的表情非常相似。 他陡然一惊,把纸人头摇的跟摇拨浪鼓一样,噼啪作响。 太荒谬了! …… 夜幕四合,稀疏冰冷的月光洒在林间,落在地上成了斑驳的树影。 轻缓的夜风吹拂着树叶,发出飒飒作响的声音,掩盖了纷乱的脚步声。一道道黑影穿梭在林间,偶尔暴露在月光下,能看到象征官府的旗帜在随风挥舞。 官兵们接着夜幕隐藏身形,缓缓逼近白虎军营地。 另一边,白虎军门口。 守城兵仰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转头跟旁边的同伴,问道:“还有多久交接?” 一旁的士兵也顶着一双疲惫的眼睛,抬头看了看月色,疑惑道:“这个时间他们早就应该回来了。” 旁边一人刚想吐槽两句,突然听到了一声突兀的破空声,紧接着一道黑影闪过,瞬间贯穿了旁边士兵的胸膛。 红缨枪随着惯性狠狠地插入地下,士兵的身体被高高插起。 旁边的士兵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嘴唇颤抖,喊道:“敌……” 剩下的话生生被斩断,他怔怔地抬手抹了一把脖子,垂头看去,满眼刺眼的红色。 “噗呲!” 鲜血随着大动脉的鼓动喷涌而出,他无力地倒在地上,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军靴。 “反叛者、妄想颠覆皇权者死!”一道充满恨意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士兵挣扎着伸出手,抓住来人的军靴,声音轻不可闻道:“官……兵……逃!” 随着最后一个嘴吐出口,紧紧抓住军靴的手无力地坠下。 稀疏的月光照在来人的脸上,面无表情地脸越发冰冷,脸颊上浅浅的伤疤也显得十分狰狞。 来人正是汪平戈! 白虎军的高调不止引来了秦惑,还引来了嫉恶如仇的汪平戈。 汪平戈缓步走向前,抽出插入士兵胸膛的红缨枪,恶狠狠地指向前方道:“杀!” “是!” 众官兵齐声回答。 接着上百人就如鱼入流水一般,灌入白虎军营地。先是在粮仓放了一把火,睡梦中惊醒的白虎军众人把打了个措手不及,慌忙在营中逃窜。 一时之间,惨叫声和呼救声传遍整个山野。 ……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熹微的光线照耀一片狼藉的白虎军营地。 昨晚众人迅速反应过来应敌,人数悬殊之下,官兵们坚持了没多久就逃往了山野。 等到清晨苏牧云命人清点人数,发现战死的士兵总共有二十五人,其中包括外出巡逻的士兵和守城兵,一共十人多是死在汪平戈的红缨枪下。 苏牧云眉头紧缩,忍着怒火听着胡狗的汇报,问道:“其他损失呢?” 胡狗脸色阴沉,深吸一口气道:“粮草被烧了一大半……” 苏牧云额头青筋跳动,再也忍不住怒火,一掌拍在桌子上,喊道:“欺人太甚!” “首领,秦姑娘来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通报。 苏牧云闻言挑了挑眉,挺直了腰板,收起了脸上的表情。 片刻后,还未见人,声先到。 “他们还会再来的。”秦惑语气肯定,“为首的校尉叫汪平戈,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角色,又十分冲动。” 她也没有想到汪平戈能来到清水县,真是冤家路窄啊! 不出多时,她的存在必然也会被发现,到时候汪平戈更加不会放弃。 苏牧云陷入了沉思,犹豫片刻后,试探道:“你有办法?” 但还没等她回答,苏牧云就摇了摇头,自问自答道:“山林交错,只要他们躲起来,就不可能……” 秦惑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笑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办法。” 接着她的语气一转,说道:“现在最紧迫的问题是实力。” 苏牧云愣了一秒,有些尴尬地回道:“白虎军的实力还需要增强,我会让他们加练。” 第五十七章 对战训练 “关键不是在于力气,而是战斗意识。”秦惑嘴角露出一抹笑,伸出一个手指晃了晃,“有战斗意识的士兵,有组织有纪律,针对不同的敌人,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她说着抬头看了苏牧云一眼,见对方听得入神,便接着说道:“白虎军没有经历过大的战役,战斗意识是很难养成的。现在只能强硬地灌输进脑,让他们在危急时刻下意识地做出正确的反应。” 苏牧云听得一头雾水,迟疑道:“灌输什么?” 秦双手环胸,点头回道:“兵法还有必不可少的列阵。” 不会列阵的皇帝不是好将军,而不会列阵的士兵就如一盘散沙,一攻就破。 “解决掉汪平戈,还会有下一个汪平戈,在朝廷再次派来更多的官兵之前,要抓紧训练。” 苏牧云赞同地点点头,从他起义的那一刻开始,就做好了与朝廷对上的准备。 他点头郑重地应道:“我明白了!”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信任眼前这个让人惊奇的女人。 他不觉得自己是个优秀的首领,或许跟着她真的是个好选择。 “与你合作有什么好处?”苏牧云松了表情,笑着开了口。 秦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问道:“好处你还没发现吗?” 苏牧云酝酿好的情绪有了一瞬间的崩裂,想好的话瞬间忘了个一干二净。 秦惑举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道:“白虎军能拥有我这个大靠山。” 苏牧云嘴角忍不住抽搐,沉着脸“哦”了一声。 接着秦惑收起脸上的笑容,郑重地说出了让所有人都拒绝不了的话:“跟着我保证你们饿不死。” 周围一片寂静,苏牧云站在人群最前头,想起烧成灰烬的粮仓,可耻地动摇了。 ……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汗味混杂着冰冷的空气充斥在众人鼻尖。如果是在平时,早就有人发起了牢骚,但今天,所有人都肉眼可见地沉默了。 平时喧闹的演武场,经过前一晚的夜袭已经失去了声音,所有人都只顾着闷头训练。 秦惑踏进演武场时,气氛阴沉的可怕,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所有人都提着一颗心。 跟在她旁边的苏牧云脸色瞬间阴下去,立即召集所有士兵集合,粗略扫视一眼,怒吼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士兵们被他的骂的一激灵,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又颓丧地垂下了脑袋。 自白虎军起义以来,深受百姓的爱戴,一路顺风顺水,还从未有过大的失败。当众人都有些飘飘然的时候,昨晚的夜袭着实狠狠打了他们一巴掌。 竟然被人打进老窝,真是太羞耻了! 而且从温暖的棉被里匆忙起身应敌,也给他们带来了阴影。 “你们有难过的资格吗?”苏牧云胳膊一挥,烈烈衣袖自带一股卓然的气势,他眉头紧拧,“被人打进老窝,丢脸吗?” 众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羞愤,稀稀拉拉地喊道:“丢脸!” 苏牧云脸一黑,更加大声地吼出声:“听不见!再大声!” “丢脸!” 充斥着愤怒的嘶吼声在场内回荡,粗鲁地撕开冰冷的空气。 士兵们的脸上也终于有了多余的表情。 苏牧云趁热打铁,接续喊道:“要不要为兄弟们报仇?” “要!” 士兵们湿了眼眶,喊得更加大声,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死去的兄弟们。 “你们有难过的资格吗?”苏牧云再次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凭借着一己之力盖过了全军的声音,“有没有?” 士兵们的怒火都已经堵到嗓子眼儿,齐声嘶吼道:“没有!” 此时场上的气氛也与刚才大不相同。 秦惑眼里不由露出惊讶,本以为苏牧云是温和派,没想到还挺狂野,忍不住开始期待他会如何振奋士气。 苏牧云干咳一声,张了张嘴。 正当秦惑等着他的下文时,苏牧云突然转头,嘶哑着声音对她说道:“秦姑娘,该你了。” 求助的眼神已经把他的心思暴露无疑。 她白期待了! 秦惑遗憾地摇摇头,缓步走向前,清冽的声音传进众人的耳朵里:“你们想要变强吗?” 众人愣了一秒,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还是高声回应道:“想!” “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们都得听我的。我会教导你们兵法和列阵。”秦惑平稳的声调逐渐抚平士兵们躁动的心。 这句话如一颗响雷在人群中炸响,众人也顾不上纪律了,纷纷与旁边的交头接耳。 秦惑抬起手往下压,场内再次安静下来,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你们想要报仇,就要变强!” 她伸出手指指向自己,嘴角得意地勾起,说道:“而我,就是那个可以帮你们变强的人。” “好——” 底下传出一阵叫好声。 或许是秦惑带给他们的奇迹太多,就算她说的话有多不可能,都让众人觉得一定会成为现实。 众人期待地看向秦惑,一扫颓丧之气,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变强”两个字。 秦惑扫视一周,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说道:“你们真是单纯可爱。” 众人:“……” 怎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到了傍晚,他们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刚开始的训练还算正常,众人沿着演武场边缘整队跑步。 “快点跟上!” 秦惑漫步跟在队伍的身后,发现落后的士兵,便一脚朝着屁股踹了上去。 或许是被女人踹屁股太过羞耻,众人顿时跑出了逃命的架势,而且越跑越快,让其中体力不济的人苦不堪言。 但心里骂得再厉害,也没一个敢落后太多。 大约跑了半个时辰,众人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他们精疲力尽地倒在地上,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都起来!” 只见秦惑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里弄来了白灰包在粗织的麻布里,转着手腕甩了甩,缓缓一笑,“接下来半个时辰里,衣服上沾到白灰的人……” 她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底下有人突然插话,单纯的脸上毫无即将完蛋的恐惧,逗趣道:“晚上加餐?” 秦惑目光闪了闪,意味深长地点头回应,说到后半句加重了语气道:“可以这么说,沾到白灰的人晚上加练。” 第五十八章 虚张声势 话音未落,躺倒在地上的众人陡然一惊,瞬间窜了起来,试图远离秦惑的攻击范围。一些还未反应过来的人,也被众人的反应一惊,被推搡着跑远了。 秦惑见状遗憾地摇摇头,说道:“跑得真快,还是没跑够。” 借下来,在士兵们惊恐的眼神中,演武场内上演了一场状似老鹰抓小鸡的一幕。 而随着时间渐渐逝去,众人惊恐地发现秦惑的体力像是永不枯竭一样,追着他们上百人在场里跑来跑去,还有余力放狠话。 “怎么光顾着跑啊?” “就没人敢挑战我?” “把我打倒了,就可以休息了。” 众人选择性无视这股来自恶势力的诱惑。 开什么玩笑!那是人可以办到的吗? 半个时辰后,秦惑凭借一己之力,成功让场内大部分人在晚上加餐。 在众人以为今天的惊吓就到此为止的时候,秦惑又无情地扔下了一颗响雷。 “两两对战,赢的可以休息,输的继续打。” 有人举手问道:“如果一直输呢?” 秦惑露出了邪恶的笑容,淡淡道:“那就打到没有人打为止!” “唉——” 众人齐声唏嘘,都以为秦惑在吓唬他们,怎么会有人一直输呢! 秦惑笑着摇摇头,这帮人太过单纯,她骗起来都没有什么成就感。 不到片刻,她就让众人见识到了社会的险恶。 在经历过长达一个时辰的跑步后,士兵们的体力几乎消耗殆尽,因此在对战中很难集中精神,攻击也很难一步到位。 两场对战过去,身手好体力好的人,顺利打赢,悠闲地坐在场外休息。场内只剩下一堆水平差距不大的菜鸡互啄。 秦惑游荡在场内,心情很是美妙,还时不时地指点几句:“佯攻不会吗?” “你的手和脚是装反了吗?” “怎么会有人把脖子往敌人前面送?” “我家十岁小孩打出的拳头,都比你的有力。你是在给对方按摩吗?” 众人生无可恋地握紧拳头,鼓起劲挑战自己的极限。再怎么说,他们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让秦惑看扁! 时间流转到最后,终于出现了留到最后的的幸运儿。 他欲哭无泪地躺倒在地上,脑子如同一团浆糊一般,他只记得自己对上一个又一个人,因为得不到休息,发挥越来越差,简直就是恶性循环。 “恭喜你。” 秦惑那张淡淡的笑脸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虽然是笑,却让人背后一寒。 秦臻俯瞰着他,接下来说出的话更令他绝望,“喜提晚上加餐!” 幸运儿瞬间破罐破摔地摊在地上,讷讷道:“是……” 偏偏秦惑又在他的心口扎了一刀,指着他身上的白灰,感慨道:“哎呦,还不止,要加两份餐!” 士兵:“……”能不能做个人! …… 这边白虎军里的训练,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而另一边,少年们领命游走在山间。其中还插了个突兀的胡狗! 他的伤还没好不适合参加繁重的训练,于是被苏牧云派出去协助秦惑的人。 他有些纳闷地踹了踹脚底的石头,猛地起身道:“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六连忙跳起来,按下他的脑袋强迫他蹲在草丛里。 “蹲下!”小六低声呵斥,“你怎么事儿这么多!” 胡狗脸色一沉,挥臂扯开小六的胳膊,固执道:“我们到底要干什么?穿着一身奇形怪状的衣服已经快一天了!为什么要搞出人很多的样子?” 他接到命令的时候就一脸不愿意,磨磨蹭蹭地来到客栈又被少年们拉到了山里,套上一身绑满了树叶的衣服,裤子的下摆还坠着累赘的树枝,走起路来飒飒作响。 小六扶额,无语望天,要不是指望胡狗带路,他早就把这个嘴碎的秤砣给丢下了。 “咔嚓!”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小六眼皮一跳,抬手一把按在胡狗的脑袋上,直接将他的脸埋在土里。 胡狗被他这个操作一惊,刚要张口大骂,也在此刻注意到了前方的声音。挤到嗓子眼的骂声又被重新吞了下去。 他感觉头上的冷汗如瀑布般流入土壤,脸埋在土里闷得难受,却不敢抬头,更别说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只有七人,如果被官兵发现绝对难逃一死。 胡狗逐渐感觉到胸口有一丝的闷痛,显然刚才的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 脚步声逐渐靠近,接着又逐渐远离,听着声音像是有十几个人的样子。 等到脚步声快轻地听不见时,小六把快要窒息的胡狗拽了起来,见他满脸通红眼珠翻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连忙提醒道:“呼吸!” “哈——” 胡狗憋在心中的一口气,重重地吐了出来。 太刺激了! 然而更加刺激的还在后面。 小六举手打了个手势,提醒躲在不远处的少年们。又想到胡狗看不懂他们的手势,又开口说了一遍:“我们去佯攻。” 胡狗瞪大眼睛,慌忙地摆摆手道:“你疯了?知道他们多少人吗!万一大部队就在附近,我们会死的!” 他没有参加过战争,偶尔一次对上小势力也是以多胜少,因此不能理解以命搏命,只觉得如果可以减少不必要的牺牲,谨慎些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小六并没有听他的,一言不发地解下腰间的弓弩站起来。 胡狗急得拉住他的胳膊,语气里带着丝愤怒,“秦惑就是让你们来送死的吗?” 小六斜斜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少年们听到这句话,也面露不善地看了过来。 胡狗见状无语地摊开手道:“我说错了吗?你们就是在送死!” “如果你害怕,可以躲在这里,我们不强求。” 小六语气淡淡,这段时间行走各地经历了很多事情,让他成熟了不少。站在中间不复平时的嬉皮笑脸,隐隐散发出一股气势。 胡狗瞪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率先败下阵来,嘴硬道:“谁害怕了?赶紧走,等会儿官兵该走没了!” 但这一口气话刚吐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他们是谁啊?又不是自己的兄弟,凭什么要自己跟着送死! 第五十九章 陷阱 小六余光瞥见胡狗一脸叛逆的样子,顿时头皮发紧,紧紧忍住想要一脚踹过去的冲动,向少年们发号施令:“注意安全,不要和他们正面对上,重点是骚扰!” “是!” 少年们点头表示明白。 胡狗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 骚扰?为什么? 小六连眼神都没施舍给他一下,挥手示意众人前进。过了一会儿,他们再次听得到了稀碎的脚步声。 其中一个少年,右脚一蹬爬上了树杈,朝远处眺望。 片刻后,飞身下来报告。 “小六,前方一百米处,有官兵十五人正在巡逻。” 小六闻言摩挲着下巴,思索片刻,思索道:“看来他们的营地在不远处,要把他们引出来。” 少年们纷纷点头,一脸了然。 胡狗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这帮人好像只需要靠着眼神就能交流,从来不说清楚。 见他们又朝前赶去,他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跟在身后。 而不知道危险将近的官兵们,正神色轻松地四处巡逻。 “你说那帮起义军会来吗?”一官兵偷偷与旁边的人交头接耳。 旁边官兵立即吐槽道:“肯定会来的,说不定现在就领着全军人马,气势汹汹地赶来讨伐我们。” 官兵闻言撇了撇嘴,话语间都是轻视:“这边山上,地势复杂,就算他们是当地土著,也休想在林中找到我们的踪迹。到时候……” 身后的官兵突然插了一嘴:“到时候只管往陷阱引,来个瓮中捉鳖!” 他的声音略微有些大了,周围的人听到后,差点绷不住表情,属实是憋得很辛苦。 为首的官兵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狠狠地瞪过去:“都安静点!”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反对的神情。 俗话说的好,骄兵必败! 转变就在此时突然发生,一声突兀的破空声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 官兵们皆是一惊,随后便看着漫天的箭雨直射而下。 “啊——” 慌乱之下躲避不及,很多人都受了伤,他们快速躲在树后。 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树叶抖动的飒飒声,由远及近,声势浩大。 为首之人捂住渗血的肩膀,眼皮直跳。 刚才说话的官兵张大嘴巴,吃惊道:“我是什么乌鸦嘴吗?他们还真倾巢出动了!” 为首之人眼中闪过一抹狠戾,挥手吩咐道:“把他们引到陷阱那边去!”又指着旁边那人吩咐了声,“你去通知校尉!”随后斗志昂扬地朝身后喊,“兄弟们!军功是我们的了!” 闻言,官兵们皆是一脸兴奋。 也在这时,外面的箭雨停下来。 不远处的树上,胡狗眺望远方,看着有一个人离开了队伍,顿时急了。 “他要回去通风报信!” 小六也看到了,随手指了一个人道:“你去把他解决掉!” “是!”少年领命离开。 现下只剩下六个人,胡狗却没有一开始那么焦虑了。 属实是刚才那一拨骚操作惊呆了他。 小六他们每个人都背了一个巨大的弓弩,模样奇怪,有好几个卡口。当时自己看了一眼没看出来,便没放在心上。 不成想靠近官兵后,小六他们一顿操作猛如虎,那个弓弩竟然能六箭齐发! 胡狗看着小六手里的弓弩,神情颇有些复杂。 小六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耸耸肩道:“这是主公发明的武器,比平常的弓弩要费双倍的力气,准头也不好,只针对诱敌。” 胡狗愣了一秒,没想到这个东西竟然是秦惑发明的。 武功、兵法,加上武器,她还有什么不会的吗?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让众多男人都自惭形秽。 还未等他从沉思中醒过来,小六略有些欣喜的声音响起来:“他们上钩了!” 胡狗抬眼一撇,发现官兵们正在蹑手蹑脚地朝着他们靠近。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帮人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明明已经认定官兵们的人多,还敢反过来诱敌,一条命够吗? 接着他转头看了眼身边的人一眼,不禁心力交瘁。怎么都喜欢玩刺激?心脏不累吗? 然而小六根本顾不上想这些,他挥手示意,众人射出第二波箭雨,而后迅速朝后退去。 官兵们这次有了准备,提前准备,只有几个人受了轻伤。整顿片刻后,官兵继续往前推进。 第四波箭雨过后,官兵们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劲。 “支援怎么还不来?”一官兵捂着肩膀上的伤口,语气中带着焦急。 旁边一人也跟着抱怨,“没错,走了这么久,连白虎军的人影都没见到。” 猜疑声四起,为首之人烦躁地揉了揉脑袋,似乎脑中有那么一根弦,在马上就要触到时,紧接着又马上失去了踪影。 虽然他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也发觉了事情的不对劲。 从刚才开始,他们就一直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他看了眼身后,满是落羽的路,一咬牙决定道:“撤退!” 军功重要,但命更重要! 然而,就在他们往后撤的同时,箭再一次激射过来。 这一次不同于前四次毫无准头、射天蔽日的箭羽。而是从林中零星射出几支箭,速度快到在空中发出与空气剧烈摩擦产生的爆裂声。 有几个官兵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精准瞄准的箭羽穿了个透心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便咽了气。 为首之人惊惧地瞪着眼睛,终于意识到中了陷阱。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深入敌营的想法,而是被所谓的军功冲昏了头脑,傻乎乎地跳进了对方的陷阱! 他懊恼地锤了下地,突然一道爆裂声传来,直直地插入他靠着的树干。 箭头从树干破出,只差分毫就能夺了他的性命。 领头的人冷汗直往外冒,也顾不得手下人的死活,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往大本营的方向撤去。 身后的人一个一个倒下,接连发出“砰!砰!”的声音。 或许是幸运,他闷头朝前跑竟然成功跑出了攻击范围。 而在不远处的树上,小六甩了甩发麻的手腕。 除了诱敌的弓弩,他们还带了略小的弓弩,经过一系列的改造,能够是箭的速度快上三倍,就是有些费手。 少年们连发三箭就已经到了极限。 胡狗看着他们手上的弓弩,感觉心智都得到了锻炼,没有刚开始那么惊讶了。他指着为首官兵离去的背影,疑惑道:“为什么放他离开?” 第六十章 大雨 小六嘴角轻轻勾起,说道:“让他回去报信啊!不然我们这样装作人多的样子干什么?” 胡狗闻言挠了挠头,迟疑道:“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要逃跑了?” 小六一脸天真地看着他说:“不然呢?” 胡狗:“……” 是不是流云寨的人,都这么气人! …… 等汪平戈率兵赶来,只看见地上一大片落羽,连小六他们的影子都没捉到。 “噗嗤!” 在为首之人惊骇的眼神下,一梭红缨枪毫无阻力地射入他的胸膛! 瞬间,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汪平戈看都没看他一眼,语气狠戾:“没用的东西!身为将领却撇下下属逃命。” 为首官兵恨恨地瞪着眼睛,没想到自己没有死在敌人的箭下,却死在了伙伴的枪下,他不甘心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一旁的副官观察着汪平戈的眼色,斟酌地说道:“这么多箭羽,还有树冠被破坏的痕迹,对面怕是出动了不少人。” 汪平戈冷哼一声,讽刺道:“不过是没有信心一举消灭我们,只敢在山中骚扰我们的小队伍罢了!” “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汪平戈转身抽出红缨枪,一道鲜血溅在他的脸上。让那张本就阴沉地脸,看着更加可怖。 副官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抬头对上汪平戈的视线,很识趣地没去反驳。 实在是太吓人了! …… 白虎军除了白天的基础训练和对战,还要做夜袭防御训练。 一天下来,营内都是脚步虚浮的行尸走肉,除了每天的饭点准时诈尸,其他的一切都提不起士兵的兴趣。 这天,刚视察完粮仓的苏牧云阴沉着脸,叫来正在热衷打击菜鸡的秦惑。 炽热的太阳挣扎着隐入山后,带走了晒人的阳光,清爽的夜风徐徐吹拂桌上的画纸。 苏牧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笔尖,集中精神缓缓落下最后一笔。 笔尖迅速落下,手腕和指尖协同用力,瞬间便勾勒出了完美的弧线。 “老苏!” 突然一道清冽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苏牧云眉毛狠狠一跳,手指跟着发颤,只一瞬间笔尖再次落在画上。 不过落在了错误的地方。 苏牧云的脸瞬间铁青一片,抬头看向秦惑的眼神也有一丝不善。 秦惑看到他的脸色,被吓了一跳,狐疑地瞪回去,“你吃错药了?”接着又干巴巴地问了一嘴:“找我干嘛!” 苏牧云一把抄起画纸,愤怒地朝她一扔,眼中竟然带了丝委屈,说道:“你不说跟着你饿不死吗?” 秦惑疑惑地捡起画纸,顿时笑出声,“稻子?” 纸上画着一株水稻,每一笔都勾勒地精细,就是晕染在中间的墨点有些碍眼。 她好心评价:“画的不错!” 这段时间,她一直待在白虎军,一来二往,逐渐和苏牧云熟悉起来。 苏牧云的脸色越发阴沉,眼中浓郁的怨气快滴出水来。 秦惑忍受不了一个大男人仿佛怨妇一般的眼神,松口道:“我知道了!流云寨那边的粮食已经在路上了。再说马上就有秋获急什么?” “你不知道,最近那些牲口有多能吃!”苏牧云烦躁地抓了抓乱发,止不住唉声叹气,“夜袭被烧了大半的存粮,马上粮仓就要见底了!” 他吐着牢骚,替自己感到悲哀。 一斗米难倒英雄汉! 他之前的高傲都成了笑话,现在不得不朝秦惑伸手。 秦惑抿紧嘴角,绷住表情,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以免伤害这新收小弟的自尊心。 然而,她的表情还是深深地刺痛了苏牧云。 他挥挥手,不想再提这个伤心的话题,问道:“已经好几天了,官兵真的会来?” 秦惑笑了笑,高深莫测道:“当然,不过他们在等一个契机。” 苏牧云听得一头雾水,这人怎么回事儿,话总说一半,总让人猜! …… 第二天,火红的朝霞浸染半山腰,秦惑破天荒地给士兵们放了半天假。 众人纷纷望向天空,怀疑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看到高悬在东方的太阳,也依旧打消不了内心逐渐变大的不安。 说不定秦惑正琢磨着晚上给他们加大餐! 到了晚上众人的疑惑,终于在倾盆而下的大雨中得到了解答。 官兵时隔五天,再次夜袭了! 经过这段时间非人的训练,白虎军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真到了紧要关头却还是止不住地紧张。 蹲在城头的士兵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一边试图用眼睛捕捉雨中模糊的人影,一边紧紧抓住手上的麻绳。 漆黑的夜色中,所有人都静悄悄等待猎物上钩。 片刻后,夜色中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隐藏在雨中的轻微声响传进了士兵耳朵里。 士兵抓紧绳索的手,不住地颤抖,让他不得不挪出另一只手紧紧把住手腕。 官兵们到了门前,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他们的脸。 几天前,门前曾经发生过惨烈的一幕。 两个守城兵被残忍地杀害了,其中一个还是他多年的好友。 如果不是因为被派去挑粪,死去的人应当是自己! 他既感到愧疚又感到庆幸,两种不同的情感交织在心头,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喃喃道:“不是现在,要忍住!忍住!” …… 雨势越来越大,大雨冲刷着高大的防护墙。 汪平戈神情倨傲地站在门前,任凭雨水浸湿全身,嘴角的不屑越发浓烈。 他耐住性子等待一场大雨,等到白虎军撤回林中的人马。 等到他们拖着疲累的身躯躺倒在床上。 这一次一定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汪平戈高高举起手中的红缨枪,低沉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足够传进身后百名士兵的耳朵里: “杀!” 官兵们整齐列队,立在汪平戈身后,低声附和他的指令。 一时间,劈啪作响的雨声都无法掩盖汪平戈浑身的杀气。 “砰!” 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厚重的铁门被撞开。 官兵们再次涌入白虎军营地,谁都没有注意到一道道突兀的声响,接连响起。 不管是机械的转动声,还是巨石滚落的声音,都被隐藏在雨声中。 不止是汪平戈在等待一场大雨,白虎军也对这场大雨翘首以盼。 士兵眼中冒着光,脸部肌肉激动到不受控制地颤抖,猛地松开了手上的绳索。 第六十一章 胜利 一秒! 两秒! “砰!” 倾泻而下的巨石砸在毫无防备的官兵身上。一时之间惨叫声四起,却都被巨大的雨声所吞没。所以冲在最前方的汪平戈一点都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百人的官兵足有一半被拦在了门外。 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副官率先发现不妙,大声喊道:“是陷阱!快撤!” 坠在身后的官兵们慌忙往后撤,而最前方不知所以的汪平戈已经带着少数官兵冲到了营地深处。 片刻后,汪平戈终于发现了不对。 身后只有十几个人,剩下的人,还有他的副官,竟然都没有跟上来。 他抬手停下了脚步,喊道:“警戒!” “啪!啪!啪!” 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了突兀的掌声,穿过雨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 “大人还有闲情逸致出来赏雨?” 秦惑披着雨衣,手上又举着把大伞,缓缓从拐角处走出。话语间带着一丝讽刺。 接着她眼睛一压,透着股冰寒,冷冷地说:“但我白虎军恐怕没请过你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汪平戈眉毛猛地一颤,对秦惑的突然出现感到十分惊讶,冷声道:“没想到你是起义军的人!” “得来不用费工夫!今天就别想活着出去!” 他手腕一转,手中的红缨枪划过雨珠,雨珠改变方向往秦惑的方向飞过去。 秦惑后退两步,躲过即将落在衣袍上的雨珠,面带笑容,淡淡道:“我真的很讨厌在雨天打架,所以今天你的对手不是我。” 话音未落,三道身影从房顶飞身而下,挡在秦惑的面前。 秦惑无视汪平戈杀人的视线,弹了弹雨衣上的雨水,缓步退场。 她讨厌下雨天,能走出来招一下仇恨,也算是给足他面子。 汪平戈见秦惑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想要跟上去,却被一个挥舞的棒槌拦在了前面。 大汉挥舞着棒槌,不悦道:“莫不是想逃?我就算愿意,唐梨也不愿意!” 站在右侧的唐梨不高兴地撇撇嘴,说道:“不要什么都加上我!” 大汉大笑一声,应道:“好好好!小丫头。” 这个大汉就是被唐梨绞脖子晕过去的那个人。没想到两人不打不相识,反而经常一起约架。 秦炼看着两人的互动,不禁笑出声,随即反应过来,重新绷紧了面部肌肉,提醒道:“快些解决吧。我今天的训练任务还没完成呢。” “知道了!你个修炼狂魔!”唐梨冷哼一声,随即展颜,“修炼哪有揍人有意思!” 汪平戈阴沉着脸看着三人,没想到他们竟然自己聊了起来,顿时觉得忍无可忍,手往前一掷,红缨枪直冲大汉的脸。 大汉也不与他硬刚,迅速下腰躲过红缨枪。 汪平戈右脚蹬地,飞身踩上枪身,接近大汉时,并指成掌,狠狠地朝下击去。 眼看着泛着内力的掌风冲破雨水,就要拍在大汉的身上时,一双手抓住枪身,往旁边一拽,生生改变了汪平戈的方向。 力气之大,连人带枪飞出了好几米远。 “砰!” 汪平戈撞在土墙上,墙顿时塌了半边。他来不及叫痛,迅速起身警戒。 突然一道黑影闪过,他匆忙躲闪,但锋利的刀刃还是擦过了他的腰身。 雨水冲刷着他的伤口,血液浸染了他的衣袍。 他仿佛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抽出腰间的佩刀,凝神看着眼前。 跟在身后的士兵,见状不对已经跑了,现在他真真正正是孤家寡人了。 雨水顺着唐梨一张稚嫩的脸划过,本就兴奋的眼神,在见到血后更加癫狂了。 汪平戈的心脏哐哐直跳,能看出白虎军这次是有备而来,这三人的打发正好克制他。让他无法再使用最顺手的红缨枪。 他握紧手上的刀,努力想要拜托现在的困境。 然而,命运却没有让他如愿。 “噗嗤!” 随着一声皮肉绽开的声响,战局突然发生了转变。 汪平戈愣了两秒,不敢置信地低下头。一把剑直直地突破他的铠甲,穿透了他的胸膛。 跳动的心脏瞬间停止了工作,他临死前只来得及听到一声猖狂的笑骂声。 “让你杀我的人!”苏牧云从倒塌的墙后,现出了身影,抬脚往汪平戈身上踹去,“哈哈哈!死在我手上了吧!” 剑拨弩张的气氛随着敌人的死亡和苏牧云的登场,顿时变得搞笑起来。 唐梨怔愣了一下,随即抓狂地喊道:“老苏!这是我的对手!” 苏牧云弯腰抽出了汪平戈胸膛的剑,欣喜道:“这把剑第一次沾了血,总算开刃了!” “老苏!” 苏牧云瞪了唐梨一眼,忍不住吐槽道:“你别跟着秦惑叫我老苏!小小年纪净学坏!” “啊——”秦惑气愤地跺了下脚,嘴上哼哼唧唧,“我不管!我要告诉主公!” …… 副官领着士兵撞开大门,便看到了恐怖的一幕,地上全是碎石的扭曲的尸体。身后有白虎军猛追,他顾不上伤感,慌忙往林中逃去。 雨声混杂着脚步踏在泥地里的声音充斥在他的耳边,湿滑的山路让他跑的战战兢兢,好几次差点滑倒,却一刻也不敢停歇。 许是夜色和雨声遮掩了他们的行踪,跑了没过多久,就不见白虎军的身影了。 副官虚脱地靠在树干上清点人数。 掏出来的官兵总共有四十人,他暗暗松了一口气,活下来的人比他预料的要多。接下来只要逃出清水县地界,他们就安全了。 至于汪平戈,谁管他呢? 他早就想换个头领了!大不了不回京城,随便去什么地方都能活命。反正官兵们对朝廷的归属感也没那么强,谁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 然而,他还没有接着往下创想未来之路。余光撇过,发现白虎军从侧后方冲了过来。 官兵们再次疲于奔命。 跑了没一会儿,右后方再次冲出一对白虎军。 随后是左前方、右前方……不管他们跑到多远,白虎军就像幽魂一般,无处不在。 官兵们艰难抵挡。随着战局的深入,跟在副官身后的人越来越少。 直到副官踉跄地挡住迎面而来的一刀,这才发现自己身后已无一人。他有些怔神地立在了原地,任凭白虎军的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一个人缓缓走到他的跟前。 副官失神地抬头问道:“你们怎么会知道有夜袭?” 第六十二章 暗杀 小六抹开额头上被雨水黏住的碎发,决定对敌人尽最后的关怀,至少让他死的明白一点。 他双手抱胸,嘴角轻轻勾起,淡淡道:“你们以为的大批人马其实只有七个人,而我们一直等着你们率先下手。” 他抬手接了下雨,眼底的笑意不加掩饰:“正巧雨来了!主公说,汪平戈傲慢,一定会上当的。” 副官脸色惨白,眼底带着一丝懊恼,喃喃道:“原来都是陷阱……”他提起最后一口气问道:“汪平戈知道吗?” 小六摇了摇头,语调轻快地说:“没有。听说被一剑穿胸,死后眼睛瞪得大大的,估计是死不瞑目。” 副官扯出一抹难看的笑,解脱道:“那就好!别废话了,来吧!给我个痛快!” 小六似非似笑地看着他,活到这么大还没有见过有人主动赴死,真是奇了怪了。 他一掌拍在副官闭着眼睛的脸上,笑道:“想的这么美!你可是俘虏,还没到你死的时候。” …… 一夜的大雨冲刷了杀戮的痕迹,临近清晨阴沉的天色逐渐转变成水洗一般的湛蓝色,天晴了。 秦惑一言不发地站在窗前,看着众人处理地上的血迹,心里那股作呕的感觉再次涌上来。 她的思绪再次回到儿时那一天,雨水混着喷洒的鲜血…… “在看什么?”苏牧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秦惑愣了两秒,答非所问道:“你喜欢战争吗?” 苏牧云闻言一愣,过了半晌,苦笑道:“怎么会有人喜欢战争。” “我也不喜欢。”秦惑思索片刻,像是在斟酌怎么说才好,“但某些时刻,战争又是唯一的选择。” 她是个极度讨厌战争的人,但在登基后却毫不犹豫地选择发动战争,看着每天呈上来的伤亡人数,她说不清楚自己是伤心还是漠然。 只觉得心底最深处有一口漆黑的深井。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开口,还是只在心里想道:“如果回到那一刻,我依然会那么选择。” 苏牧云没有回答,眼神幽深地眺望着远方。 战争给每个人心中都添了一口深井。 …… 第二天,白虎军众人依旧被胜利的喜悦所包围。 秦惑觉得时候到了,来到演武场与众人道别。 一个士兵扭捏道:“秦姑娘,没有你好不习惯。” 一旁的士兵瞪了他一眼,眼中的情感不言而喻。 莫不是个受虐狂! “秦姑娘,太厉害了!”一个士兵兴冲冲地分享,“不管敌人逃向哪里,都跑不了。叫什么来着?” 秦惑笑了声,接道:“十面埋伏。” “对对!” 众人轻松的氛围,舒缓了秦惑紧绷的神经,或许这些人总有一天会成为战争的牺牲品,但何必要为没有发生的事情苦恼呢? 秦惑双手环胸,揶揄道:“看来都希望我走,没人挽留。” 众人尴尬地笑了几声。 走出演武场后,秦惑又去找了趟苏牧云。 “怎么样?老苏,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她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苏牧云闻言抬头望了她一眼,无语道:“你还问我干什么?你已经浸透白虎军了!” 他指着秦惑控诉道:“比起我,士兵们更喜欢你!” 秦惑无辜地摇摇头,不放弃地继续问道:“所以要不要?” 苏牧云冷哼一声,拒绝回答。 这还用回答吗?跟她要粮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已经入了这贼窝了! 秦惑嘴角勾起一抹笑,放下茶杯,说道:“我几天后要去京城。” 苏牧云眼皮一跳,转头平静地问道:“还回来吗?” “或许吧。” 秦惑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片扔过去。 苏牧云接过仔细查看,木片是上好的楠木所制,上面简单的刻着一个云朵样的花纹。 “这是我的信物,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把这个交给流云寨寨主,他会帮你。” 秦惑说完拍平衣服上的褶皱,转身走出门,爽快地挥手道别:“老苏,在我回来之前,别死了!” 苏牧云笑骂道:“臭丫头!” …… 京城,皇帝书房。 老皇帝端正地坐在桌前,手上翻阅着奏折,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紧接着从角落缓缓走出一个人影,走到老皇帝跟前悄悄说了什么。 “什么?汪平戈死了?” 老皇帝一把扔下手里的奏折,眉心紧皱,深陷的眼睛满是阴翳。 影卫垂头后退半步,轻声说道:“是,瞿县流云寨的人下的手。” “这要朕怎么跟汪睿交待!” 老皇帝烦躁地打翻了宫女递过来的茶水。 “陛下饶命!”宫女浑身颤抖着跪在地上,指尖因为紧张逐渐发白。 一旁的高商冷眼撇过那个宫女,轻轻挥了挥手。 宫女如释重负,当即起身退出去。 “他们是怎么办事的?”老皇帝的怒火越发猛烈,“连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人都解决不了!” 影卫沉默地立在一边。 这时,高商迈着碎步,缓缓上前重新给老皇帝斟了一杯茶,道:“陛下,先喝口茶消消气,气坏身子不值当。” 老皇帝闻言顿了顿,手探向茶杯,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接过去的时候,“当啷”一声,茶杯被掀翻落在地上。 老皇帝脸色铁青,一双唇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固执又可怕。 高商垂下手,让袖子盖住被烫红的手背,弯腰进言,“陛下,擒贼先擒王,何不如派出影卫杀掉头领。”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笑,接着道:“到时候取了那首级,也能给大司农一个交待。” 老皇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敷衍道:“就这么办吧。” “是!” 影卫领命离开。 …… 第二天,顾言卿上完早朝,才从宫中的探子那里得到老皇帝要杀掉秦惑的消息。 他罕见地失了分寸。回到府内,召出白鸽给秦惑写了一封信。 看着白鸽飞远的身影,他内心的焦躁没有丝毫缓解。 老皇帝身边的影卫,都是身手了得的高手,且精于暗杀,就算是自己对上,也不一定能够安然而退。 “顾大人。” 一道尖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第六十三章 劫持 顾言卿闻言抬头,当看到是高商这个恶宦,嘴角不着痕迹地一抽,“原来是高总管,怎么记得来看我?” 高商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关怀道:“当然是担心大人的身体。” 顾言卿听此,假装诧异地睁大眼睛,开始胡扯,“高总管一来,我感觉脚步都轻快了不少。您真是福星高照啊!” 饶是高商这张不动声色的脸,听到这番不要脸的话也不禁动容了。 顾言卿真是个劲敌! 别以为自己没发现,顾言卿站着动都没动,哪来的脚步轻快? 高商眼尾一压,冷哼一声,试探道:“顾大人最好安心待在家里养病。不该掺和的事情不要掺和。” 顾言卿眼皮一跳,心中猜测他说这些话的目的,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面上不显,淡淡地说:“不明白高总管在说什么?” 高商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吐出一句话,“顾大人,不明白最好。” 接着他便施了一礼,重新恢复了来时的客套,“见顾大人身全体健,在下便告辞了。” 顾言卿也跟着施了一礼,嘴角扯起一抹敷衍的笑,“在下不能受风,就不送了。” 高商说完,挥袖离去。 顾言卿转身回到屋内,脸色瞬间沉下来。高商在这个时间突然来访,还对自己一番敲打,很有可能是知道了什么。也许派影卫刺杀秦惑的主意,就是他提出来的! 他伸手提起笔,想再给秦惑写一封信,提醒来人的凶险。但顿了顿,又重新放下来。 周围很可能有高商的人在暗中监视,或许白鸽刚冒头就会落到他们手中。 顾言卿深呼一口气,一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似乎秦惑的事情总能波动他的心弦,让他失去平日的镇定。 …… 清水镇,客栈。 薛灵灵抬头看了眼天空,碧蓝如洗的天上点缀着几朵白云,清爽的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很是舒服。 “哐!” 她一脸烦躁,重重地关上窗户。 “烦死了!为什么不下雨?” 前阵子秦惑几乎一整天都待在白虎军,这几天又在忙着撤离的事情,依旧忙得连轴转。少年们也被派了出去,客栈内只留下一些呱噪的小娘子,自己实在是没有兴趣和她们聊谁家的胭脂好,哪家布行又出了什么新花色……诸如此类的话题。 她有些闷闷不乐地拿手指勾着衣角。 这段时间她长高了不少,皮肤也变得白皙,脸颊上的肉也恰到好处,深切体现了女大十八变的精髓。 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逐渐在耳边变得清晰。 薛灵灵眼前一亮,快步跑去开门,正好遇到在门前经过的秦惑。 “姐姐!” 薛灵灵的声音里透着股雀跃。 突然的开门声把秦惑吓得眼皮一跳,见是薛灵灵,脚步不停,笑着打了招呼,“灵灵啊!” “我回来取个东西,回头再说。” 薛灵灵的话还没说出口,只来得及看到秦惑离去的背影,悻悻地重新关上门。 她把下巴抵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点着脚,最后决定回山寨看望母亲。 她出来有好长时间了,估计母亲见到她都可能认不出来。 薛灵灵轻叹口气,迅速收拾完包裹,只身出了客栈。 …… 到了傍晚,小六发现薛灵灵没下来吃饭,上去敲门也无人应答,推门进去发现行李都不见了。 他顿时慌了,连忙跑去找秦惑。 “主公,灵灵不见了!” 秦惑正在盯着小娘子们学字,闻言诧异地转过头,问道:“你说清楚。” 小六歇了一口气,重新组织语言,“我发现灵灵没下来吃饭,便去了她屋里找,发现行李都不见了。” 秦惑脸色一沉,抬脚向外走去。小六也慌忙跟上去。 推开薛灵灵的房门,秦惑扫视一周,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应该是薛灵灵自己离开的。接着她又来到自己的房间,果然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张纸条。 “姐姐,我回趟山寨看望母亲。不用担心,路我都记熟了。但为了以防万一,我把那匹认路的小马牵走了。” 视线下移,右下角签着薛灵灵标志性的飞扬的签名。 秦惑刚松下一口气,紧接着又沉下了脸。 一个小姑娘家毫无缚鸡之力,如果半路遇到坏人,后果不堪设想。 小六见她脸色不好,从边上凑过来看纸条,待看清纸条上的字后,瞬间火大了。 “这不是胡闹嘛!”他焦急地跺了跺脚,向秦惑提议,“主公,我去追她!肯定没走多远。” 他说着就要往外跑。 秦惑见状拦下了他,叹道:“灵灵向来幸运,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这里还需要你,我去找她。” 小六闻言挣扎了一瞬,乖乖点头答应道:“是,主公。” …… 另一边,如墨般的夜色掩盖了熟悉的路,薛灵灵迷路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林里,只偶尔有几声奇怪的鸟叫,她的心脏咚咚直跳,手指紧紧捏住马绳,任由马驮着她往前走。 “马儿,拜托你把我带回山寨。”薛灵灵摸了摸马头,忐忑地嘱咐它。 她不禁为自己的鲁莽感到后悔,是不是不应该只身出发,如果遇到坏人怎么办? 但一想起自己的运气,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希望这一路自己的运气,也能帮到自己。 “窸窣!” 身后一声突兀的声响,打断了薛灵灵的沉思。 她浑身一僵,手指捏的更紧了。犹豫片刻后,惨白着一张脸,缓缓回过头。 漆黑的夜色让能见度大幅下降,但薛灵灵还是透过稀疏的月光,看到了属下模糊的轮廓。 “啊!” 一道黑影猛地向她扑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山林之中。 不远处,秦惑听到这一声尖叫,不由得头皮发紧,一丝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玉佩闪过一道光芒,江玉略显郑重的声音从中传出。 “好像是薛灵灵的声音!” 秦惑不由加快脚步,树影唰唰从两边略过,朝着叫声的方向赶去。 过了没一会儿,她就在林中发现了独自站在黑暗中的小马。 第六十四章 黑衣人 “咴咴——” 小马见到秦惑高兴地打了一声响鼻,接着又用脑袋蹭上了她的手。 秦惑查看了四周的痕迹,马蹄印从右后方径直延伸到这里,说明马没有移动过。而不管怎么观察都没有发现人类留下的痕迹。 “劫走薛灵灵的应该只有一个人。”江玉的语气里含着一丝谨慎。 袁墨接着说道:“还是个身手不错的高手。” “不管来人是什么目的,劫走薛灵灵,应当是冲着我来的。” 秦惑确认薛灵灵暂时没有什么危险,抬头看了眼夜色,无奈放弃了追捕。 “我们先回去。” 第二天,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晨光透过窗户照在众人阴沉的脸上。 “砰!” 突然一声突兀的撞击声从窗外响起。 众人猛地从位置上窜了起来。 秦惑走向窗前,推开窗户,把紧紧扎进窗框的箭矢拔了下来。 接着取下上面插着的一封信仔细查看。 众人咽了下口水,忐忑地立在一旁。 秦惑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把信扔在桌子上。 小六伸手想拿,却被秦炼抢了先。 “亥时三刻,黑风崖。秦惑单独前往,否则小姑娘性命不保!”秦炼越读到后面,越是咬牙切齿,最后握紧拳头狠狠地锤在了墙上。 震得墙不住地抖动,在地上落了一层土灰。 方岐摩挲着下巴,思索片刻后,说道:“黑风崖在清水县五里处,以夜晚的强风命名,亥时正是风正强的时候。” “主公,这人特意选在黑风崖,怕是来着不善。” 秦惑双手抱胸,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淡淡道:“不管他要干什么。敢劫我的人,来威胁我,就让他有来无回!” …… 时间流转至傍晚,秦惑拦住了闹着要跟来的众人,只让袁墨附在木偶身上,远远地坠在身后。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在脸上围了黑布,换了一身夜行衣。 她全力赶路,半个时辰后,来到了纸上所写的黑风崖。 一到这里秦惑便明白了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夏季的风带着太阳的余温,也很少会有风力很强的时候。而黑风崖的风却冰冷刺骨,一阵接着一阵推搡着她的身体,这种环境很难使出全力。 这时,突然从右后方发出一道掌风,顺着风的力道瞬间朝秦惑逼近。 秦惑脸色一变,侧着身体堪堪躲了过去,随即迅速转身看去。 来人见一击没得手,迅速倒退了一段距离。 冰冷的月光下,黑衣人的轮廓清晰地暴露在秦惑的眼前。 她垂手摸向背后的杀将。 “噔!”的一声,一道银光闪过,刀尖朝着黑衣人,发出危险的光泽。 黑衣人眉毛紧皱,这把巨刀给了他很大的压力,浓厚的杀意让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人在哪里?”秦惑的碎发随着风四散飞舞,冷冽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黑衣人冷哼一声,笑道:“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关心一个孩子。” 说着他右脚向右后侧一顿,重心下压,伸手成爪,下一刻,便顺着风的力道向秦惑骤然发起攻击。 在强风中挥舞巨剑十分艰难,秦惑几乎用了全身力气,才挥出一招刀法,挡住了黑衣人的攻击,却不慎被对方抓住了衣角,扯下了一大块布料。 但她也从这一招中,感受到了对方内力之深厚,又从鬼魅的身法上推断出对方可能是暗卫。 黑衣人不动声色地垂下手,遮住了手肘上的伤口。 刚才那一招,他有些轻敌,万万没想到在这样的强风中,对方出招的速度能这般快,而且那把刀的锋利,也让他感到吃惊。 伤口虽然很浅,却隐隐作痛,他感觉到有一丝暴戾的气息在伤口中游荡。 秦惑笑着把刀抵在地上,语气轻松道:“你是暗卫?朝廷的人?端王还是老皇帝?” 黑衣人在听到她的话后,眉毛眉不可见地一跳,随即笑着反问道:“你是在拖延时间吗?你以为凭那些手下的身手能帮到你?” “第一,我确实是在拖延时间。”秦惑耸耸肩,眼睛一眯,危险地笑道,“第二,谁说我没有可以帮忙的人!” 黑衣人脸色一沉,不知道她是在装模作样,还是真有后手。 他这一犹豫,反而让帮手及时赶到了。 “呼——” 突然一道破空声从黑衣人的身后逼近。 他耳朵一动,脚下匆忙施展步法,躲过这一剑。 紧接着凌冽的剑光再次划了过来,黑衣人翻身后退,拉开了距离。 定晴一看,便看到了一个比自己还捂得严实的黑衣人,突然风猛地一吹,吹开了对方用来挡脸的黑布,一张僵硬的木偶脸露了出来。 他陡然一惊,惊地向后退了半步。 “木偶?” 秦惑笑眯着眼睛,提起了手中的巨刀,冷声道:“我的帮手来了!” 随即,右脚一蹬,挥舞着巨刀,顺着风的方向,如箭矢一般,直射了过去。 没道理只有对方能借风力,而她不能! 袁墨也在同一时间,飞身冲了过去。 黑衣人不敢硬刚秦惑的巨刀,侧身躲过去,却给了袁墨攻击的机会。 “噗嗤!” 一声皮开肉绽的声音骤然响起,袁墨的剑毫无阻碍地砍在了黑衣人的背上。 黑衣人吃痛迅速矮身躲过秦惑接下来的攻击。 在紧急时刻,还有闲情吹了声口哨。 秦惑一击没得逞,退了两步,听见口哨声,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下一刻,从身后的林中,十道黑影闪了过来,招招狠厉地攻向秦惑和袁墨。 黑衣人从两人联手的局面挣脱,吃痛地闷哼一声,喊道:“杀了他们!” 没道理秦惑有帮手,他就没有! 秦惑闻言与袁墨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一声。 在一群黑衣人的围攻之中也丝毫不落下乘,反而越打越勇。片刻后,一声短促的惨叫声,划过漆黑的夜空。 一个黑衣人被秦惑一剑穿膛,瞬间没了呼吸。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黑衣人接连被两人解决。 不到一刻,竟只剩下寥寥四人。 黑衣人畏惧地向后退了几步,不敢贸然上前。 为首的黑衣人,一张脸越发阴沉了起来,迅速认清现状,命令道:“撤退!” 黑衣人得到命令,迅速隐入黑暗,消失了踪影。 秦惑拦住要追赶的袁墨,说道:“不要追了!先找灵灵!” 第六十五章 杀意 片刻后,秦惑在一棵高大的榆树上,发现了瑟瑟发抖的薛灵灵。 薛灵灵看到秦惑的那一刻,像看到救星一般,抱了上去,接着嚎啕大哭道:“姐姐!我差点就死了!” 秦惑瞬间僵住,随后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没事了。” 薛灵灵哭着哭着突然停住,抬手抹了把脸,恨恨地道:“姐姐,那些黑衣人在哪儿?如果不是留着我还有用,他们早就把我杀了!” 秦惑没回答,而是安抚般摸摸她的头,她找薛灵灵的时候心突突的跳,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随即语气一转,叮嘱道:“以后不许一个人出来。” “我错了。” 薛灵灵缩了缩脑袋,一脸后怕,声音越来越低,“以后都不会了。”说完乖巧地跟在秦惑身边,众人再次回到了黑风崖。 薛灵灵看到地上的尸首,有些惧怕地攥紧秦惑的衣角,。 袁墨上前一一查看,等看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抬头禀报,“主公,还活着。” 秦惑闻言上前,垂头查看。 薛灵灵压住被风吹起来的衣角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过去。 黑衣人脸上的黑布已经被鲜血浸透,凑近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秦惑伸手解开黑布,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脸色惨白,唇无血色,显然失血过多,但从他下意识抽动眼皮来看,还能救一救。 秦惑对敌人没有心软的习惯,右手狠狠按上他肩头的伤口。 黑衣人闷哼一声逐渐转醒。 待看清面前之人是秦惑,他眼中流转过一丝怆然。 秦惑手下使劲,冷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不说话,只是两眼紧紧盯着她。 秦惑毫不畏惧地回视他,手上用力,黑衣人的表情逐渐狰狞。 “臭女人!”黑衣人骂了一句,吐出口血痰,恶劣地仰头大笑,“你死也想不到,我是你父亲派来的!” 秦惑脸色一沉,刚想再问,只见黑衣人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抽动,嘴巴用力咬着。她立即察觉不对,双手快如闪电般卸掉黑衣人的下巴,但还是晚了一步。 鲜血从他口中不断涌出,不出片刻就成了一具温热的尸体。 秦惑沉默的盯着地上死去的黑衣人,一双冷眸暗流涌动。 袁墨伸手在黑衣人脖子上一点,遗憾道:“死了。” “死就死了,我已经猜到他们是谁派来的。” 秦惑缓缓开口,一股杀意却瞬间从她身边四散开来。能培养如此年轻衷心的死侍,除了皇室,天底下还有谁有这个本事?! 她暗暗握紧拳头,眼神一撇注意到黑衣人腰间的木牌。 她将令牌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花纹繁复,但从图案来看看不出任何线索,估计是得找到独特的机关,才能展现出令牌真正的样子。 这种见不得光的样子,很像是皇室的作风。 秦惑在令牌表面摩挲一阵,思索片刻,手指按住中间往下一扣。 令牌的中间瞬间分开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真正的令牌。 “好厉害!” 薛灵灵见状眼睛一亮,对古人的技术惊叹不已。 秦惑在看到令牌上的龙纹时,心下冷笑。 还真是老皇帝! 看来她杀死汪平戈这事,激怒了老皇帝,让他怒到想杀死自己,以绝后患。 也由此可见,汪平戈身后的人不简单。 看来她得找个办法,转移下老皇帝的视线。 秦惑摩挲下巴,思考片刻,决定道:“我和灵灵先回山寨,袁墨你将此事带给方岐,让他提前注意警戒。” “是!”袁墨领命离开。 …… 秦惑带着薛灵灵连夜赶路,终于在天亮的时候回到了山寨。 而薛灵灵在路上一直惦记的小马,正悠闲地站在山寨门前吃草,见到秦惑后高兴地打了个响鼻。 “啊!”薛灵灵惊喜地叫出声,飞奔过去把住马脖子喊道,“我的小马!” 小马摇摇脑袋,显然是想走到秦惑那边,但无奈被薛灵灵抱住了脖子,只能烦躁地甩甩马尾。 秦惑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目光落在许久未见的山门上。 山门在他们走后进行了加固,墙上还设计了有攻击作用的暗窗。 这时,突然从最高的哨塔处冒出一个脑袋。 “山主?” 守塔人一脸惊喜,失声喊道,“兄弟们,快给山主开门!山主回来了!” 此时,秦父正坐在书房,仔细地端详着手中的半透明琉璃茶杯,口中还忍不住惊叹道:“太美了!” 阳光透过琉璃,在桌面上映射出斑斓的光点。 自从秦惑把冰糕店交给自己,日进斗金不是梦!但无奈山寨里的人实在太多,像一个漏水的缸,怎么都填不满。 他只能组织人手派去更远的城镇,开了一家又一家冰糕店,顺便让手下收购各地的奇珍异宝,满足一下自己的小兴趣。 而这次带来的琉璃杯,不禁让他喜出望外。虽然价格昂贵,但真的太美了! 秦父美美地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老父亲!” 一道清亮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清晰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来人有多兴奋。 秦父举起茶杯的手一顿,随即摇了摇头,失笑道:“肯定是我听错了,臭闺女怎么可能在这里!” 他无奈地感叹道:“老了老了!都幻听了。” 秦惑一脸无语地站在门口,忍不住开口提醒,“不是幻觉……” 秦父闻言视线向外一撇,脸色顿时大变,拿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颤,顾不上滚烫的茶水,右手迅速后撤,将琉璃杯子藏在身后。 秦惑:“……”至于吗? 不禁对老父亲的抠门有了新的认识。 秦惑抬脚迈进房门坐到秦父对面,很顺手地拿过桌上的另一个琉璃杯,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入口干净,茶香浓郁,同样是碧螺春,却不是从前的味道。 秦惑意味深长地看了秦父一眼,看来他没少倒腾好东西呀。 秦父伸出手想拿过茶壶给自己也倒一杯,但手伸到半路又收回去了。只见秦惑如牛饮一般,把热茶一饮而尽,接着又往空着的茶杯倒满了茶,全然没有把茶壶还给秦父的意思。 秦父转过头看向门外,眼不见为净。 秦惑不再继续逗他,好笑地拿手指敲了敲茶杯道:“琉璃不错!这个生意可以做做看。” “你要做?”秦父闻言一脸惊讶地转过头,不敢置信地道,“你别哄我!” “琉璃可是被皇室垄断的产业。” 第六十六章 琉璃 秦惑耸耸肩,无所谓道:“我们是山匪,还要在意皇家的脸色吗?” “那倒不是……” 秦父被她问的一怔,觉得说的很有道理。 秦惑在心中吐槽,既然老皇帝对自己起了杀心,那也别怪她下狠手跟皇家抢生意了。 再说养兵什么的最需要的就是粮食,有钱才能买地,才能养得起这么一大帮人。 她举起茶杯仔细端详,精明的眼神透过琉璃在里面层层反射。 “不仅要做,还要做得更好。” 茶杯是半透明的白色,看着很像玉,却不如玉温润。 在秦惑的世界,制作琉璃的工艺已经很成熟。可以做的比这个更透明,更纯净,甚至还能添加各种颜色,用来制作精致的首饰。 秦父看着她信心十足的样子,脸上露出狐疑地神色。虽然这个女儿一直在打破自己的偏见,但这次有些吹过头了! 秦惑对上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着急反驳,好笑地点了点桌子道:“我让江玉协助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江玉?”秦惑脸色一怔,猜测“是你新收的工匠?” 秦惑没回答,起身摇摇手,悠哉地走了出去。只留下秦父一人在屋里,看着琉璃茶杯愣神,理着脑中纷杂的思绪。 …… 薛灵灵进入山寨后,跟秦惑打了个招呼就兴冲冲地跑回家里。 “娘!” 薛母正往炉灶里添柴,听到院中传来的声音,神色一怔,匆忙跑了出去,刚出房门就看到院子里站着的笑语晏晏的薛灵灵。 灵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抽条了也变白了,隐隐有些大姑娘的模样。那一双眼睛闪着亮光,眨巴眨巴地看着自己。 薛母心里激动,跑过去一把抱住她,更咽道:“灵灵都长这么大了。” 薛灵灵心里和一紧,也跟着红了眼眶,低声应了声:“嗯。” 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后,薛母是对她最好的人,后来又多了个秦惑。她在这个世界,就像一株无根的浮萍,只有待在这两人身边才能安心入睡。 薛母放开手,抬手抹了把眼泪,浅浅一笑道:“看我这样子,明明是高兴的事情,还流泪!娘不中用了。” 她不等薛灵灵回答,转身快步走回伙房,关切又焦急,“还没来得及吃饭吧。娘给你煮个鸡汤。” 薛灵灵昨晚被劫持,包裹在林中遗失了,早就饿的饥肠辘辘,听到有鸡汤可以喝,眼神贪地追着母亲忙活的背影,欢快地应道:“娘,我来帮你!” 一个时辰后,薛灵灵坐在桌前,吃饱喝足地拍了拍肚子。 她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母亲。 薛母察觉到她的视线,好笑道:“盯着娘干嘛?” 薛灵灵咧开笑脸,嘴甜道:“娘真好看!” 当时秦惑从姜武手中把两人救出来,就把她们安排在离自己院子不远的地方。因此在众人的眼里,薛灵灵母女是极其受宠的。 这几个月吃好喝好,也没人过来为难,因此薛母的脸色好了不少,显得更加年轻了。 薛灵灵想起秦惑之前问过她,来到山寨之前的事情。犹豫片刻后,开口问道:“娘,我父亲是谁?” 薛母闻言脸色一变,支吾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他……” “我好奇。”薛灵灵看着薛母的反应,有些奇怪,“不能问吗?” “他已经跟我们没有关系了。” 薛母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但从她话里能听出这话勾起了她痛苦的回忆。 她沉思片刻,狠心说道,“他已经死了。”说完便像失了魂一样,怔怔地望着窗外。 薛灵灵见她伤心的模样,不敢再问。 帮母亲收拾好碗筷后,薛灵灵去找秦惑,但等她来到院子,没想到秦惑竟然不在。 路过的一个人告诉她,“山主去演武场了。” 薛灵灵找去演武场,也没有秦惑的影子。 演武场里的人说:“山主去了山后的农田。” 于是薛灵灵扶着腰,爬到山后,依旧不见秦惑的身影。 田里的农妇笑着道:“你来晚了!山主进镇视察冰糕店去了。” 听此,薛灵灵虚脱地躺倒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秦惑背着自己赶了一夜的路,竟然还有力气视察这么多地方,实在是令人佩服。 想来想去她决定先不麻烦这个大忙人,自己要偷偷打探一下。 几天后,京城。 皇帝寝宫中,逃脱的影卫跪在地上,强稳住的身影有些摇晃,看起来有些虚弱。 突然一道黑影闪过,“砰”的一声,茶杯狠狠地砸在为首影卫的头上,一道血流从额头蜿蜒流下,又被面罩的黑布吸收,逐渐不见。 “没用的东西!” 老皇帝充斥着怒火的声音在寝宫内回荡。 高商站在一侧,轻飘飘地斜了地上影卫一眼。 没想到有皇帝影卫都解决不了的人。 影卫闷哼一声,因为连续的赶路,伤口反复挣开,此时鲜血已经浸透了整个后背。 他拱手解释,“陛下,那个女人身手很厉害,看她的路数像是古武世家,而且身边还有一个同样厉害的木偶人。” 老皇帝闻言一怔,灰白的瞳孔闪烁着不一般的情绪,怒火逐渐平息下来。 影卫暗暗松了一口气,用不着死了。 高商趁机谏言,“陛下,这么危险的人。更要杀掉以绝后患。” 老皇帝冷冷地斜了他一眼,干瘪的唇瓣缓缓张动,“传顾言卿进宫。” 高商垂下头,偷偷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第二天,顾言卿穿好官服进宫。 老皇帝下了早朝,就在寝宫内吞云吐雾。缭绕的烟雾充斥着屋内。 顾言卿不管来了几次都不能适应,此刻正站在大厅之中,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掩住脸上的表情,弯腰行礼道:“陛下,万福。” 老皇帝闻言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反应了一会儿才回想起自己喊顾言卿来的目的,吩咐道:“流云寨秦惑,杀了我六个影卫。” 顾言卿眉毛一跳,压抑住内心的不安与激动。 老皇帝接着说:“这个人很危险,你去杀了她。务必在寿宴之前赶回来。” 顾言卿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镇静的外表下是一颗掀起滔天巨浪的心。 第六十七章 疫病 出宫后,顾言卿快速收拾完行装准备出发,门口站着四名影卫。 老皇帝说是帮影卫帮他,实则是监视。 顾言卿很清楚老皇帝的顾虑,越是锐利的兵器越要小心对待,以防伤到拿兵器的人。 帝王心,不可测! 而距离寿辰,还有寥寥几天了。 时间紧迫,顾言卿不敢拖延,快马加鞭骑马出了京城。 不成想刚出城没多久,就遇到了阻挠。 “咻——” 顾言卿耳朵一动,听到一声破空声,他机敏转头,便看到林中突然冲出一根箭,直冲向自己。 他瞬间反应,手摸向腰间的佩剑一刀挥去,击上箭尖,箭身受力从中间劈开。 本以为只有这一支,没想到紧接着,林中射出了漫天的箭雨。 身后的影卫慌忙对应。 顾言卿勒紧马绳,腿狠狠地夹在马屁股上。马抬头嘶鸣一声,受惊失控地向前方猛冲过去。 他一边躲避飞来的箭矢,一边控制着马匹的方向。 然而箭雨调转,顾言卿明显感受到这帮人的目标不是自己。 他趁机快马加鞭,一手挥剑格挡,迅速冲出这一片箭雨。 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等顾言卿回头看去,身后的影卫已经被远远坠在身后。他看着影卫被箭雨阻挡无法前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逃跑,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喃喃自语道:“你们玩儿吧,恕不奉陪!” 接着抓住马绳的手狠狠往下一打,连人带马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 当天傍晚,千影门分舵。 漆黑寂静的宅院里,只有廊下零星挂着的几盏灯笼,照亮了来人的脚步。 风吹过灯笼,地上的影子如鬼魅般扭曲变形,最后停在了一张门前。 门内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神神秘秘道:“山前有路你不走!” 门外的人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语气中透着股危险,“如果我偏要走呢?” 话音未落,门被一把推开。 “老大!” 门口一张年轻的脸惊喜地叫出声。 而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屋内喧嚣的声响一瞬间把顾言卿包裹其中。 顾言卿轻轻“嗯”了一声,抬腿踏进屋内。 在他进门后年轻人迅速关门,厚厚重的大门瞬间将声音隔绝。 屋内人数众多,但个个秩序井然,训练有素地等顾言卿问话。 顾言卿神色淡淡,“启越在哪儿?” “二当家在内间。”年轻人说诡异地停顿了片刻,迟疑地补充,“应该是在处理各地的情报……” 顾言卿眉毛一挑,心中有所猜测,转身迅速朝内间走去。 路过的众人看到他的脸,皆是面露喜悦,纷纷恭敬问候。 “老大!” “老大,来了!” 顾言卿轻点着头一一回应,片刻后,推开了走廊最里面的一扇门。 浓烈的肉香扑鼻而来,启越蹲在椅子上,袖子扎起来,露出手臂白皙的皮肤,正吃的热火朝天,浑身是汗,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前的不速之客。 “我说过不要在内间吃东西。” 顾言卿额头上的青筋直跳,咬牙切齿道,“竹简上都浸了股猪下水的味道!” 启越听到声音浑身一颤,抬头对上顾言卿冰冷的视线,毫无眼色地嘿嘿一笑,“你来了。” 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很嚣张地说:“我就好这一口。”说完陶醉地抬头嗅了嗅味道,痴迷地感慨,“煮好的下水混着各式小料,最后淋上热油,滚烫浓郁……” 顾言卿懒得再看启越一眼,径自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开口问:“高商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启越撇了撇嘴,抬手擦过眉毛上的汗渍,轻声吐槽一句:“不会享受的家伙!”接着抬头对上顾言卿冰冷的视线,换了坐姿,干咳一声。 “他的确是查到了。知道你除了自身的任务以为,还在负责其他的事。但具体是什么,高商没打探出来。” “嗯。”顾言卿轻声应下,还好没被高商查到关键的。 随后话锋一转,严肃地说:“皇帝的人会来瞿县,你多注意着点,不要被发现端倪。” 启越无所谓地耸耸肩,语气中带着丝笑意,“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自负得意之意表现的不能再明显。 顾言卿没回答,起身走出了内间。 他脸上神色淡淡,毫无劲敌环身的紧迫感,嘴角反而露出了一抹浅浅的讽笑,那是对自己力量的绝地自信。 …… 晌午的太阳高高悬在众人头顶,地面被灼热的阳光晒的都扭曲了。 瞿县的夏季异常炎热,人们都被热得发蔫了。 秦惑顶着大太阳视察了一遍演武场,松口让众人休息。 众人懒洋洋地坐在树下,分吃桌上的大西瓜。 西瓜刚从冰凉的小溪里捞出来,冰凉清甜的口感,令人直呼痛快。 秦惑也跟着啃了一口西瓜,余光无意识地扫视四周,突然注意到了什么,问道:“怎么少几个人?” 一旁的大汉闻言翻了个白眼,回道:“前天有个人感了风寒,接着又传了三个人。”他絮絮叨叨地吐槽,“都说夏天的风寒,连狗都不得。肯定是晚上用凉水冲凉了!” 秦惑听到是风寒,也没有在意。 毕竟每年都能看见几个,在夏天感染风寒的倒霉蛋。 不过这天也太热了! 她抬手抹掉鼻子上的汗珠,热得她头发昏。 …… 几天后,感染风寒的人越来越多。最初生病的那几个人,竟都死了! 寨中人猜测是疫病,一时间人心惶惶,都没有人敢替病死的人收尸。 夏季的高温和山林的湿润,加速了尸体的腐败。 恶臭从屋内飘散出来,众人不敢靠近房子,远远围在四周,用袖子捂住口鼻。 “怎么回事儿?” 一道清亮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秦惑被人请过来。 旁边一人仓皇应道:“山主,是疫病!”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哪有风寒这么容易死人的呀!肯定是疫病!” “几年前,爆发了疫病死了很多人!” “我们可怎么办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焦虑的气氛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第六十八章 离心 秦惑皱了皱眉头,抬手打断了众人,“安静!” 众人瞬间闭上了嘴,惶惶不安地看向她。 秦惑顿了顿,抽出怀里的手帕系在脸上。 如果真的是疫病,那山寨里的人都很危险。但在亲眼看到之前,断定不了什么。 她决定进去亲眼看看。 随后在众人不安的眼神中,缓缓踏进屋内。 刚推开门,是里面的气息差点将秦惑顶出来,就算蒙住口鼻,刺鼻的恶臭依然强势。 秦惑忍住胃中的翻涌,弯腰查看床上的尸体。 过了两天尸体有些不自然的肿胀,但还算完整,从皮肤上看,没有疫病常见的可怖的脓疮,反而非常干净。 她垫着手帕扒开了尸体的嘴,看到喉咙处染上了青紫色。 这不太可能是疫病,更像是中毒! 她皱眉眉头又确认一番,迅速走出房门,取下脸上的手帕,大声宣布:“不是疫病!” 一些人听后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而一些人依旧紧皱着眉头,对秦惑的话表示怀疑。 秦惑扫视四周,继续说道:“我会在最快的时间,请最好的郎中过来看诊,所以大家就不要围着了,散了散了。” 众人听话地离开,毕竟谁也不想跟死人多待。 随后秦惑派人焚烧尸体、清洁环境,并且同时隐藏消息,不在寨中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当天下午,秦清河就把镇上的王郎中请到山寨。 留在清水县的众人按照秦惑的命令,整理好在那边的事宜,也在几天后纷纷回到山寨。 王郎中经历过几年前的疫病,凭一己之力救了很多人,是方圆百里备受尊崇的名医。 “爷爷,这边!” 秦清河在前头焦急地跺着脚。后面的王郎中一只手给自己扇着风,慢吞吞地跟在后面,淡淡道:“急什么!我快一点,病人就能活了?”说着扶住老腰,怒道:“还不快来扶着我!建哪里不好,偏偏把山寨建在山里!” 秦清河:“……” 要不是建在山里,还能叫山寨? 但他只敢在心中吐槽,嘴上却听话地说了句“好”,赶紧上前扶着王郎中的胳膊。 王郎中说的也有道理。人已归西,早一刻晚一刻到似乎也决定不了什么。于是秦清河也不着急了,扶着王郎中慢腾腾地朝山上走去。 而另一边,薛灵灵急得都快火烧眉毛了。 她母亲也感染了怪病,昨天还只是咳嗽,今天便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咳咳!” 薛母突然起身捂住嘴猛烈咳嗽起来,手一放下,薛灵灵忍不住惊呼一声,“血!” 刚到门口的秦惑闻言,快步走过来,顺了顺薛母的背,扶着她重新躺在床上。 “山主,我好像快要死了。” 薛母眨了眨模糊的眼睛,腹部剧烈的疼痛使她每说一句话都像在受酷刑,一张脸也是惨白如纸。 薛灵灵眼中泛着泪光,一脸固执地喊道:“娘,我不许你这么说!” 她不敢细想没有母亲的日子,那股不受控制地不安重新涌上心头。 她怕自己变成一个人。 薛母怜惜地看着薛灵灵,随后对上秦惑的视线,道:“山主,请你答应我,要永远保护灵灵。” 秦惑抚上薛灵灵的肩膀,郑重地点头答应,“我会的!” “还没死就托孤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老郎中的声音。 薛灵灵猛地抬头,看到王郎中跨进屋内,急忙站起来为他挪位子,焦急道:“王爷爷,您快看看我娘!” 此时的薛母已经痛晕过去,面白如纸,似乎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 王郎中弯腰观察了一会儿薛母的脸色,然后手掐住脸颊,看了眼她舌苔的颜色,神情越发凝重。 随后手指摸了摸脉搏,起身朝秦惑问道:“有什么症状?” “最初的症状是浑身无力,伴有间歇性的咳嗽,腹部有剧烈疼痛。到后期病人便会神志不清。” 秦惑双手环胸,仔细回忆自己见到的症状,最后总结道:“虽然看起来像是具有传染性的疫病,但我觉得不是。” 下一刻,她与王郎中齐声说道:“是中毒!” 薛灵灵和秦清河闻言一惊。 “有解吗?” 王郎中从腰间的药箱里拿出几味药,缓缓说道:“要先找到是什么毒,才能对症下药。” 他看了眼神色慌张的薛灵灵,没有说出薛母可能救不活的话,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秦惑将这声暗示看在眼里,难免感到惋惜,但生老病死不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纵使再心急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现在最紧要的是找到毒源。 “灵灵,你告诉我,这几天都吃了什么?” 秦惑觉得与母亲同吃同住,却没有中毒的薛灵灵是个突破点。 薛灵灵从愣神中缓过来,仔细回忆道:“我白天去冰糕店帮忙,一天两顿都是在店里吃的……难道是荠菜?” 她紧张道:“娘亲说最近的荠菜很新鲜,她吃了许多!是荠菜有毒!” 秦惑没有回答,对她点点头道:“你好好陪在娘亲身边。” 薛灵灵乖巧地点点头,不安地看着王郎中给自己娘亲扎针诊治,手指都被捏地发白了。 …… 秦惑经过一番调查,发现这些人都不约而同地吃了从镇内采购的荠菜。 她顺藤摸瓜查到了采购荠菜的人。一番重刑之下,得知他们被人收买,在菜里下了毒。这种毒叫断肠草,一开始毒性不显,病症起效慢,但如果没有及时解毒就会死亡。 虽然不是令人恐惧的疫病,但秦惑却一点都不轻松。 因为薛母死了。 虽然及时解毒,但薛母经过前几年的颠沛流离,身体一直不好。这断肠草毒性来得凶猛,最后还是没有挺过去。 薛灵灵翻出箱底的白衣,失神地跪在母亲的尸首前,整个人像是抽走了全部的生气一般。 众人眼露同情地望着她,一句句轻飘飘的安慰,传进薛灵灵的耳朵里。 “可怜见的。” “活人还是要坚强地活下去。” 突然,薛灵灵从地上窜起来,朝门外跑去。 “你去哪儿?” “灵灵!” 风擦过薛灵灵的脸颊,带走从眼眶中倾泻而下的泪水。 众人的呼喊声在身后慢慢消失,她不知道跑了多久,顾不上顶到喉咙的喘息,跑到山门前站定,看到秦惑正站在前方,门上高挂着几具头颅。 头颅上还滴着血,把城墙染成了惨兮兮的红色。 薛灵灵抬手用力抹了把泪,眼底的恨意深不见底。 第六十九章 将计就计 薛母给予了自己连亲生父母都给不了的爱,现在她被别人害死,而她却连真凶是谁都不知道。 秦惑似是感觉了薛灵灵的难过与绝望,拍了拍她的肩,生硬地说:“我会给你娘亲报仇的。” 薛灵灵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重新冒出来。 “你娘很爱你。” 秦惑见她流泪,心口也跟着堵得慌。她已把薛灵灵当成妹妹,这次她没有行使好当姐姐的责任。 她有些手忙脚乱地安抚薛灵灵,连忙道,“我是说,你过得好,你娘在天之灵才会高兴。” 真挚的话听得薛灵灵心里一暖,她脸色缓和,轻声说道:“谢谢你,姐姐。” 秦惑说的对,自己要好好活下去替母亲报仇,才能对得起母亲的在天之灵。 …… 几日后,山寨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然而真正的幕后黑手却依然没有下落。 秦惑的院子在山寨最高处。从窗户向外望去,能够看到灯火通明的夜景。 突然她腰间的玉佩一亮,江玉伸了伸懒腰,把书卷别在腰上,跳到桌子上。 他简单活动下手脚,朝秦惑行礼并分析道:“陛下,那人没有达成目的,一定会再次出手。朝廷或者是附近的势力,皆有可能。” 秦惑一边走到桌边坐下,一边赞同地点点头,“那几个被收买的山民,是白无相山头的人。老父亲去找各山主交涉彻查了。等山民登记补充完善,只要他们再出手,就不怕不露出马脚。” 江玉赞同的颔首,刚要开口,就见房内突然出现一道人影。 他陡然一惊,当即躺在桌子上装死。 而秦惑已经握拳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来人穿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眼见秦惑的拳头就要砸在身上,右脚轻轻一点,向后飞退,同时连忙拉下脸上的黑布,喊道:“是我!” 黑布下是一张熟悉的俊脸,是顾言卿。 秦惑脸色一怔,有些遗憾地收手,重新坐回桌前,抬眼问道:“你怎么来了?” 顾言卿没回答,也跟着坐下来,反问道:“信,收到了吗?” 秦惑疑惑,“什么信?” 顾言卿愣了一下,脸色一沉。 他一听到老皇帝要暗杀秦惑,就用白鸽给她带了一封信。 这封信现在不在秦惑手里,又会在哪里! 不过就算信落到了高商手里,问题也不大。 早在很久之前,两人的通信就改成了加密文字,根本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看得懂。 顾言卿轻叹一口气,无奈道:“我给你送了封信,可能被劫走了。不过没事。” “是老皇帝要杀你。” 说完,他侧过头看秦惑的反应。 秦惑的脸上没有一丝惊讶,甚至还有点意料之中,淡淡说道:“哦,我知道。他已经派人杀过我一次了。” 接着像是想到什么,诧异地看向顾言卿,“难道他这次派你来杀我?” 顾言卿给自己倒了杯茶,好整以暇地“嗯”了一声。随后喝了口茶,等茶香在口中散开,才缓缓开口,“不过我有个好主意。” 秦惑眉毛一挑,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顾言卿起身把脑袋凑过去,趴在她耳边低声耳语。 灼热的呼吸打在秦惑的耳朵上,她忍不住缩了缩肩膀,想往后退,却被顾言卿牢牢抓住肩膀。 有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她心中冒了出来,秦惑破天荒地没有反抗。 顾言卿说完话,松开了她的肩膀,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神色淡淡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秦惑则是一脸狐疑,诧异地看着顾言卿。 江玉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桌上,冰冷的桌面无法抚平他心中的怒火。 他现在很想提起刀,在登徒子顾言卿身上戳出几个血窟窿。 接着顾言卿又朝秦惑勾勾手指,示意她过来,自己给她答疑解惑。 听着顾言卿的计划,秦惑的表情逐渐明朗。 两人商量完计划,顾言卿嘴角噙着笑,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流云寨。 …… 另一边,瞿县的一家客栈,四个影卫聚首在房间里。 “怎么还不来?” 其中一人一掌拍在桌上,语气里带着愤怒,“这顾言卿莫非是在耍我们!” 为首之人瞥了他一眼,一脸平静道:“再等等。他没有必要骗我们。” “嘎吱——”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 众人陡然一惊,下意识去摸兵器,齐齐盯着房门口。 顾言卿没有蒙面,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推开门走进来,爽朗笑了一声,“大家都在啊?” 为首的影卫沉着脸,冷冷说道:“顾大人,不要忘了此行的目的。” “不管我有没有忘记。”顾言卿眉毛一压,语气里透着股危险,“都不是你该过问的!” “你们是来协助我的,而不是来监视的!” 屋内气氛顿时凝结到冰点。 为首之人站在最前面沉默不语,他身后的影卫纷纷摸向腰间的武器。 顾言卿笑不见底,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 为首之人沉默片刻,率先低下头道:“顾大人,是我越矩了。” 他转头斜了一眼手下,手下都听话地收起武器。 他这才试探着问道:“顾大人这几天可有所收获?” “我夜探了流云寨。”顾言卿一脸不屑,“守卫松懈,如入无人之地。” 接着又轻飘飘地瞥了他们一眼,说道:“我和秦惑交过手,也不过如此。没想到竟能将你们逼成这个样子……” 说完,他“啧”了一声。 言语中的轻视不加掩饰。 为首之人脸色越发黑了,一双拳头捏的发白,其他人也气得想亮武器。 如果不是有皇命在身,他们早就一拳打了过去。 这人怎么能这么欠抽呢! …… 第二天傍晚,随着夜色渐深、灯火熄灭,一道道黑影从山林中略过,逐渐靠近秦惑的院子。 窗户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一根细细的竹筒伸进来,浓烟顺着竹筒瞬间弥漫至整个屋内。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影卫们推开窗户,翻身进了屋内。 窗外的月光反射在刀身上,一道道银光朝着床上的人扎去。 然而,并没有响起预料中皮肉绽开的声音。 第七十章 出发 其中一人拿刀一挑,臃肿的被子下面,竟然是个栩栩如生的木偶人。 为首之人看到木偶瞬间一惊,急忙往后退着喊道:“快退!” “砰!” 伴随着爆裂突兀的声响,一个穿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的人,从床顶骤然跳下。 是乔装后的秦惑! 她凌厉的掌风打在影卫的身上,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据了上风。 “大人,有埋伏!” 听到影卫的呼救,顾言卿才慢吞吞地加入战斗。 他脚下交错,瞬间逼近秦惑,手中的剑狠狠地刺过去。 秦惑矮身躲过一剑,紧接着第二剑径直朝下劈落。 她抬手攀上顾言卿的胳膊,右腿狠狠地踹在他的胸膛上。 顾言卿闷哼一声,直接被踹出一米远,撞到桌子抵住桌角才堪堪止住飞出的身体。 “砰!” 一时之间,房内充斥着影卫被踹飞的声音。 顾言卿抬手摸了摸胸口,演戏倒不至于这么用力,总感觉秦惑含了私心。 他再次冲过去加入战斗。 几招过后,在众人猛烈地攻势之下,秦惑接收到顾言卿的眼神,逐渐露出了颓势。 顾言卿看准时机,手上的剑狠狠往她心口一送,秦惑闷哼一声,踉跄着倒在地上。 “谁!” 门外突然远远传来一道喝声,纷乱的脚步声逐渐清晰。 是听到打斗声,急忙赶来的巡逻队。 顾言卿听到声音也不管自己的剑了,迅速翻身跳出窗户。 而为首之人依旧谨慎地弯腰按在秦惑的脖子上,确认没了脉搏才带着影卫们匆忙逃走。 方岐带着人马赶到时,只来得及瞥到窗外消失在夜色中的黑影。 他没有追上去,第一时间跑进了房里,确认秦惑的安危。 经过一场打斗,房间里东西散落了一地。连床上的帷幔都被撕扯下来了。而秦惑就躺在床前的空地上。 一道月光从窗口照进来,打在她白皙的额头上,她身下渗了一大滩血。 听到声音,秦惑轻轻睁开眼睛,抬头看了来人一眼,说道:“都走了?” 方岐暗暗松了一口气,轻轻“嗯”了一声。 虽然自己提前得知了秦惑的计划,知道是假死,但真的看到她躺在血泊里,心还是不受控制地一颤。 秦惑扯下蒙脸的黑布站起来,看向方岐,吩咐道:“演戏要演足。把众人惊慌失措的模样安排上,分批安排撤离。” 方岐点点头,笑道:“主公,您就放心死吧。” 秦惑闻言瞪了他一眼,闻到了充斥在鼻尖的血腥味,深呼一口气道:“牺牲太大了!” …… 几天后,顾言卿带着人回京复命。 老皇帝坐在桌前,手中拿着奏折,眉头舒展,看起来心情不错。 半晌后,他放下手中的奏折,朝底下半弯着腰站着的顾言卿看了一眼,轻轻吐出一句:“人解决了?” 顾言卿点头答道:“是。” 老皇帝闻言朝旁边的影卫瞥了一眼。 影卫收到他的视线,恭敬道:“臣,亲眼看见顾大人的剑刺入秦惑的心口。” “好!” 老皇帝瞬间展颜,站起来走到顾言卿身边,“不亏是朕的得力干将!” 顾言卿顺着拍上了马屁,说道:“没有陛下,也没有臣的今天。” 老皇帝笑容更盛,抬手拍上了他的肩膀道:“爱卿,不必谦虚。” 接着他语气一转,转移了话题,“区区一个山匪,不值得费心。端王快到了,几天后的寿宴务必做好准备。” 顾言卿露出一抹笑容,轻声应道:“请陛下放心。” 老皇帝沉默片刻,转身回到案边,意有所指道:“你办事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顾言卿瞬间心口一滞,不敢猜测老皇帝话语中的意思。 他抬头望过去,发现皇帝已经再次拿起奏折看起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线索。 “下去吧。” 老皇帝动了动嘴,声音很轻,但却重重地落在了顾言卿的心口。 他总觉得老皇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 流云寨众人在得知秦惑身死后,属实乱了一阵,但也因此清理了一帮有二心的人。 周围各方势力得知秦惑归西,纷纷朝流云寨出手,却被惨烈地打了回去。 没有秦惑的流云寨,依旧如铁桶一般,功不可破。他们只能垂涎地守着这个香饽饽,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二天早上,天边泛起鱼肚白,火红的朝霞照耀半山腰。 山间鸦雀无声,风平浪静。 流云寨众人早在当天傍晚,趁着夜色从山路撤出了山寨,由人分别带领着,前往云山和清水县。 而此时的秦惑带着薛灵灵、方岐等人,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道路。 小六和石头迎着朝阳,颠了颠背上的米袋,苦着脸跟在马车旁。 都说熟能生巧,他们却怎么也不能习惯。人家出远门是游山玩水,他们也是趁机训练!而且每次训练都得扒一层皮! 但前往京城的喜悦,冲淡了身体的疲累。 石头眨了眨眼睛,嘴角咧开笑道:“终于要去京城了!” 小六当了小队长,不能再跟着弟弟起哄了,便肃着脸,给石头浇了一盆冷水。 “京城危机四伏,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你不要以为我们是去玩的!” 石头撇了撇嘴,反驳道:“我流云寨就没有输过!” 要说为什么,那就是秦惑! 而秦惑却在马车内沉着一张脸。 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次京城之行肯定异常艰辛。 但她也舍不得破坏小孩子的希望,而且她很讨厌输。 下一刻,清亮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去。 “马上就是皇帝的寿宴了,街上应该很热闹。” 皇帝的寿宴是整个国家的节日,当天必会是一番纷华靡丽之色。 “哇!” 石头高兴地跳起来,顿时连身上的米袋都没那么重了。 他得意地瞪了小六一眼。 小六翻了个白眼,不与他一般见识,但嘴角也跟着噙起一抹笑。 在一旁的少年们也纷纷憧憬会是怎样的情形。 秦惑掀开车帘,温和的朝阳洒在她的脸上。 她余光一撇注意到少年们的小心思,露出会心的笑。 鲜活又有朝气真好! …… 马车停停走走,路过大的城镇还要逗留一下。第三天,众人到了方圆百里的第一大城扬城。 秦惑等人架着马车来到扬城市井的一家摊位前。 扬城的行商队伍曾经来过瞿县,秦惑从中发现了几味名贵的药材,特意与采药人提前预定。 这一路,不只是草药,各个地方新奇的特产都被秦惑买了个遍。 快到京城时,一行人像极了一支从外地赶来的行商队伍,非常自然地混进京城。 薛灵灵掀开车帘,看着街道上的人群和华丽的建筑,不禁被迷了眼睛。 第七十一章 进京 京城的规模不是县镇可以比拟的。光是站在高耸的城墙下,就能感受到城池的厚重和其富含的底蕴。 秦惑垂下头,重新把目光投向前方犹如菜市场一般的长队。 皇帝的寿辰吸引的不只是各地士族,还有想趁机大赚一笔的商户,连普通老百姓都想跟着凑一凑热闹。 这就导致他们排了将近半个时辰的队,至今连城门的样子都没见着。 “主公!” 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冲破嘈杂的人声,接着众人便看见石头踏着轻快的脚步跑回来。 方岐眼皮一跳,眉头拧紧。等石头走近,一把抓着他的胳膊,低声责备:“都说了,在外要叫小姐!” 石头欢天喜地的脸色瞬间便沉下去,垂头露出忐忑的神情,说道:“方大哥,我叫顺嘴了。” “记住,我们是商人!不是土匪!” 方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他还真没辜负“石头”这个名,脑子也是石头鱼做的。 石头不敢顶嘴,乖巧点点头,脸上的兴奋劲也没了,取而代之地是胆怯。 他胆怯地看看方岐又看看秦惑坐的的马车,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秦惑有些好笑地看着石头。 众人第一次来到京城,都有些精神紧张,甚至谨慎过头了。 可偏偏石头这个孩子神经大条,没有丝毫紧张感。像一只初生的小狗,左冲右撞地想要融入周围的气氛。 之前自己见他坐立不安地左看右看,便派他去城门口打探情况。 于是,她掀开车帘下了马车,朝石头问道:“城门口是什么情况?” 石头闻言面上一喜,挣开方岐的手,兔子一般窜到秦惑面前,兴奋说道:“官兵在检查路引,还检查车上的行礼。” 接着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紧张地低声问:“小姐,我们的兵器……” 万一这东西被搜出来,弄不好要蹲大狱。 可除了他,别人似乎都不担心这件事。所以石头有些纳闷地挠挠脑袋,“要不然咱们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进城后再……” 秦惑见他说得认真,笑得神秘莫测,“方岐,你跟石头说说,还有有没有更快的法子。” 方岐自信地走上前,跟石头讲,“这个不用你担心,有钱能使鬼推磨。” 秦惑点点头,同意道:“不行就双倍!” 石头挠挠头,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赶紧跟上车队。 又过了一个时辰,终于轮到秦惑他们进城。 守城的士兵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冷冷喊道:“路引!”许是喊了太多次,声音都有些嘶哑。 方岐拿出早准备好的路引递过去。 他们一帮山匪,为朝廷所不容,自然不可能有什么路引。这些路引还是他在临走前,找专业工匠专门定制的。 秦惑在他把路引拿回来以后,为了看起来自然,还特意做了旧。 当时秦惑还在心中感叹,看来不管在哪里都少不了作假。 可守城士兵只敷衍地扫过路引,紧接着目光就转向他们身后的货物,冰冷的眼神顿时多了一份温度,语气都放软了不少。 “商队?都带了什么货?” 说着,士兵抬脚走近货物,提起手中的刀扒拉了几下。 方岐面带笑容紧跟其后,见他要搜查货物,忙拦住,道:“官爷,这里面有许多名贵的草药,还有些贵重器皿。”说着从袖口掏出一锭银子,悄悄塞进士兵的手中,低声说:“您看这……就不必看了吧。” 士兵干咳一声,胳膊一晃,手中的银子便瞬间消失在袖子里。 动作熟稔,显然没少干这种事情。 “这可不行!后天就是陛下的寿辰,上头命令我们要严密检查……” 虽然话上这么说,但他却暗暗朝方岐使了个眼色,其中蕴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方岐脸上闪过一丝肉痛,犹豫着再次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 士兵迅速接过,不满地撇了撇嘴,示意还不够。 这让方岐感觉士兵的脸上每一道褶皱都写满了贪婪。 京城的人都这么黑吗? 他把手探向袖子,一脸挣扎。 两人大眼瞪小眼,空气中流淌着尴尬的气氛。 “哐!” 这时,一道声响突然打破了两人的僵局。 薛灵灵脸色阴沉地从马车上跳下来,快步走到士兵面前,手上的动作一闪而过,又重新跳上了马车。 整个过程历时两秒,士兵的手中便多了枚金叶子。 方岐肉疼地瞪了士兵一眼,克制住自己想要抢回钱的冲动,嘴角扯起一抹勉强的笑,问道:“官爷,我们可以走了吗?” 士兵一脸笑意,点着下巴示意道:“快走,别占着道儿。”然后把手中的路引给方岐一塞,走到后面查下一个人。 方岐苦着脸坐回马车上,马车缓缓驶进城门。 全程在一旁观摩的石头简直叹为观止,倒不是没见过行贿的,而是没见过如此光明正大要钱的! 那可是一个金叶子啊!他得卖多少冰糕才能挣回来。 但片刻后,他就没有心情想这些了。 京城繁华的街景和层层叠叠、美轮美奂的建筑,无时无刻不再向他展示着:这里就是京城。 “哇——”一声声惊叹从他口中溢出。 众人也纷纷好奇地左看右看。 街道两边都是各式新奇的小摊,卖着许多他们没有见过的吃食和新奇玩意儿,商贩们叫卖的声音没有阻挡地钻进耳朵里。 “客官,来一碗热乎的笋泼肉面!” “软糯香甜的皂儿糕!” “肉馅的包子!” “天热了,来一碗槐叶冷淘。” 紧挨着的摊子,不服输地喊道:“比槐叶冷淘,更解热的清凉补!” 这下卖冷淘的小贩顿时不干了,抬手重重地拍在案几上,对着喊道:“清香解渴、冰爽可口、沁人心脾的槐叶冷淘!” 清凉补的摊子也不输,声音越喊越大:“吃了一口就放不下第二口的清凉补!买两碗赠一碗!” 众人目瞪口呆地走过市井,穿过两条街,还觉得耳边能听见小贩的叫卖声。 半个时辰后,众人找到一家落脚的客栈,卸下行李疲累地躺倒在榻上。稍作休整后,一帮人跟在秦惑身后,出了客栈。 刚出去没一会儿,秦惑便看到一群人围在新贴的告示旁边。 第七十二章 献药 “让一让,让一让!” 石头从里面钻了出来,迟疑地说道:“写着什么药……龙香?” 秦惑眉毛一挑,说道:“是龙涎香。还有呢?” 石头努力回忆,他刚学字没多久,许多字还不认识。 “何……,还有雪……” 方岐听到他磕磕绊绊地说着,有些好笑道:“是何首乌和雪莲吧。让你多学点字,现在小姐用着你,你傻眼了吧。” 石头颓丧地低下头,他第一次意识到了学习的重要性,板着一张脸,决定痛定思痛,回去好好认字。 秦惑听到石头的话,顿时来了兴趣,分开人群挤到最前面。 官兵站在告示前,抬手拍了拍告示牌,大声道:“都看一看,家里有没有这些药材!朝廷收购,肯定能给你们一个好价钱。” 众人闻言齐齐撇了撇嘴。 这般珍贵的药材都是当做家宝牢牢藏着的,哪能往外卖? “我有!” 一道清亮的声音传进众人的耳朵,都忍不住去找发声之人。 官兵循着声音低头一看,只见一道纤瘦的身影立在人群最前方。面白如玉、眼神清澈,最让人不敢小觑的是她浑身的气势,像是哪家高门大户的小姐。 “这位小姐想要出药?” 官兵的语气里蕴含着期待,觉得自己能提前完成任务。 秦惑咧开嘴角,露出豪迈的笑容,吐出了一句话:“当然,不过我不要钱,药材尽数献给朝廷。” 官兵吃惊地张大嘴巴,听到这句话的众人也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紧跟着秦惑身后,挤进人群的方岐闻言失神地抠了抠耳朵。主公刚刚说什么?一定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 有人刚进京城就豪爽献药,献药人成功引起了顾言卿的注意。 不用多想,肯定是秦惑。 她行事总是高调又令人意想不到。 顾言卿笑着摇了摇头,猜测她的目的,吩咐手下把几味药材添进新药里。 第二天,药材被献进宫。 皇帝看到这么多名贵的药材,满意地点了点头,赏了收集药材的臣子。接着听到是有人无偿献药,顿时龙颜大悦,亲自召见了秦惑。 秦惑跟在太监身后,好奇地看着周围的景色。 不管是哪个世界的宫廷,景色都是千篇一律。 铺陈奢华,尽可能地展示皇家气势。 太监语气尖锐地提醒:“不要到处看,如果冲撞了哪位贵人,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听得秦惑有些好笑。从前都是她让人不敢直视,现在竟轮到要管住自己的眼睛了。 她没有理会太监的话,低头扯了扯衣角。 这身衣服是在进宫前特意去京城最大的制衣坊,买了时下大家闺秀最受欢迎的绸衣,月白的颜色既显得庄重又平衡了她身上的气势,看起来甚至有些温柔贤淑。 秦惑不禁撇了撇嘴。好久不穿这种衣服,竟然有些不习惯。 过了一会儿,终于走到御书房。 “陛下,秦氏到。” 太监尖细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老皇帝垂头批阅着奏折,听到身影抬头瞥了一眼,就见秦惑恭敬地行了一个宫礼。 老皇帝眉毛一挑,来了兴趣。 “你就是那个献药的秦氏?抬头让朕瞧瞧。” 浑厚低沉的声音传进秦惑耳朵里,于是她轻轻抬头,恭敬地应道:“民女秦氏,拜见陛下。” 她脸上神色平静,一身衣着首饰恰到好处,既不像平民百姓那般畏缩,也丝毫没有失了恭敬。 而其中最让皇上感到眼前一亮的是她傲人的姿容。白玉般的容颜轻轻地笑着,像是迎面吹来的春风。 老皇帝看到她的第一眼,便晃了神。 这般的美人,比起京城第一美人白凌霜,也不逞多让。 而她先前行的标准的宫礼,更让他忍不住猜测是哪个大臣的女眷,想要攀上枝头当凤凰。 然而接下来秦惑说的话,却打破了老皇帝的猜测。 只见秦惑垂下头,浅笑着答道:“民女是商人,听闻陛下寿宴将至,特来献药。” 老皇帝愣了片刻,对她的话很是意外,疑惑道:“商人?你本家可在朝廷当官?” “民女的祖父曾是先皇的辅弼官。” 秦惑目光闪了闪,顺口编出一通瞎话。 但这也不全是瞎话,先皇还真有辅弼官姓秦,退休后归野山林,至于有没有留下子嗣后代,就不知道了。 老皇帝摸摸胡须,笑道:“原来是先皇的老师。看你一身娴静的气质,一点都不像浑身铜臭气的商贾。” 秦惑见他松了脸色,趁热打铁,“民女这些年收集了许多名贵的药材,各类药材应有尽有。如今正得皇上需要,也是民女的荣幸。” “哈哈哈!好!你有这番心意,真是少见。” 老皇帝龙颜大悦,胡子随着笑声一颤一颤,说道,“明天便是我的寿宴,你也来看个热闹吧。” 秦惑宠辱不惊,垂头施了一礼,朗声道:“谢主隆恩!” 她眼中流转过一丝得意,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够参加寿宴。如果皇帝不主动提出,自己还想着到时候偷偷混进去呢。 老皇帝得了药材心情颇好,恐怕他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秦氏,会是流云寨里穷凶极恶的土匪头子秦惑。 连隐藏在暗处的影卫都不曾看出秦惑的真实身份。 毕竟每次见面秦惑都用黑布蒙面,谁都没有见过她的真实样貌。 一个家道中落的美貌女商人,是个很好的隐藏身份。 …… 秦惑走出御书房,跟在太监身后,随她在宫中漫步。 有了刚才那一出,太监也不敢催她了,任由她左看右看。 半个时辰后,秦惑缓步走出宫门。 “秦姑娘的拜帖,会在明日清晨送到您的住处。”太监说完不等秦惑回答,便转身走远了。 秦惑也不慎在意,穿过禁卫包围的圈子,向前走去。然而走到一半便被堵在了中间。 前方有一个人正在接受检查。 皮肤黝黑、身材健壮,头发斑白,此人年岁不小。但体态上却丝毫看不出老态,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逼人的气势。 秦惑没有忘记自己美貌女商人的人设,安静地等在一旁。 片刻后,那人向她走过来。 “让姑娘久等了。” 不得不说,美人不管在哪里都能引起注意。 端王轻鸿一瞥,便看到一位纤瘦的美人,静静地立在一旁,让人不忍心无视。 秦惑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柔声回道:“不碍事的。” 而在看不到的地方,袖子底下的手指头都快捏的发白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牺牲太大了! 第七十三章 追求 端王眼中流露出几分好奇,不着痕迹地打量秦惑一番,问道:“不知姑娘是哪家的闺秀?” 秦惑轻点额首,含蓄笑笑,“谈不上是闺秀,只是个四海为家的商人。” “哦?难道你是献药的那位姑娘?” 端王一拍手掌,了然笑出声,“我刚来京城便听说有人跟皇上大批献药,还不要钱财,没想到竟是你这般有气质的姑娘!” 他说着,脸上的笑意更浓,显出两道深深的八字纹,看起来非常豪迈又真诚。 秦惑眼神微眯,也跟着扯开嘴角一起笑。 “我刚刚听到太监说拜贴。”端王目光闪烁,试探问:”姑娘也要参加寿宴?” 秦惑点点头,眼神平静,丝毫看不出要参加寿宴的激动,淡然道:“承蒙陛下厚爱,让民女去见一见市面。” 说完,她退后行礼,流露出想要离开的意思。但端王依然稳稳立在路中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并且继续闲扯,“不知今年寿宴上会有什么新奇玩意,姑娘可知道?” 秦惑晒然一笑,直言,“民女刚到京城,知道的实在不多。” 端王刚要回答,从前面走出一个太监,掐着尖细的嗓音说:“王爷,该走了。” 端王闻言脸色一沉,冷哼一声,“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来管本王” 那太监顿时浑身一颤,身子抖成筛子。 端王是个大嗓门,秦惑离得近,耳朵也被震到。好在端王骂完就准备抬脚离开,秦惑微微颔首准备离开。 却不想端王经过她身边时特意停住,而且脸色也缓和了不少,拱手道:“打扰姑娘了,我们寿宴见。”说完便抬脚迈着大步朝宫门走去。 秦惑弯了弯腰,目送他离开的背影,目光稍作停留又轻飘飘移开,努力压制住心底的杀意。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端王。 她见过端王的画像,刚刚看他第一眼便认了出来。 本以为是个目中无人的武夫,却没想到一举一动如此随和不失礼节。 秦惑撇了撇嘴,忍不住腹诽:老油条! 另一边,端王踏在青石路上,脑中浮现出刚才那张平静无波的脸。 她在得知自己是王爷后,态度依旧,看不出吃惊也没有慌乱,估计这女子的身份没有像她自己说的那般简单。 而这次皇帝邀她参加寿辰,也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 献药又如何,左不过是个左手倒右手的。 端王冷哼一声,心想:故意是皇帝老儿发现了什么,想要趁着寿宴试探那女子。 京城之行危机四伏,一切的不安因素都要排除。 说不定这女人便是个突破点! 端王脸色变得阴沉,眼中透着股冰寒,和刚才那副爽朗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秦惑走回客栈,恰好在门口碰到石头。 石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张小脸皱成一团,也没看路,径直朝着秦惑撞过去。 “啊!” 石头被撞地有些愣,被秦惑扶住后竟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撞了谁,只顾着低头道歉,“抱歉,姑娘。” 秦惑:“……” 眼神这种东西要练! “你叫我什么?” 石头闻言一愣,抬头看着秦惑一时没反应过来。 过了两秒,他眼睛一亮,喊道:“主……小姐?” 他发现秦惑一改平时穿着利落劲装的模样,穿上了看着就贵的绸缎,连发型都经过了精心的打理。 顿时心里有种不出来的感觉,就觉得秦惑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人都要美。 石头毫不吝啬地伸出大拇指赞美,“好看!” 秦惑浅浅一笑,抬手揉揉他鸡窝似的头发,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石头有些颓丧地垂下头,讷讷道:“我还以为京城这么大,这么繁华,不会有乞丐也不会有人饿死……” 他们落脚的这家客栈坐落在京城中心,连接着好几条喧嚣繁华的街道,与高官贵族生活的内城也非常之近。 所以总能在街头看到乞讨的乞丐。大多数是没有自理能力的老人和孩子。 他们拦住贵人的去路,渴望获得一丁点的施舍。个个骨瘦如柴、脏污不堪,引得贵人厌弃。 石头总以为京城会和其余地方不一样。 可当他看到那些贵人冷血的模样,又看到街边裹着草席的尸首前跪着卖身的年轻女子,他的幻想破灭了。 “我刚才在街头看到有女子卖身葬父。”石头表情恹恹,艰难地说,“有个人花了几十文,便把她带走了。” 这几十文钱,在山寨里还不够买一个棺材。 当时女子垂泪扶在父亲的尸首前,而买她的那个人是个胡须斑白的老头子。他一把扯过女子的胳膊,眼中的贪婪不言而喻。 而行色匆匆的路人连个同情的眼神都没给,自顾低头赶路,仿佛这种情景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我听人说,那老头买去那女子,是要做填房的。” 石头越说声音越低,期间只抬起头看了秦惑一次,接着又垂下去,不甘又后悔地说:“小姐,我那时候翻遍了所有口袋,却也只找到了几文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子被带走。” 说话间,石头握紧拳头,表情倔强地吼道:“山里就算再苦,也没有卖身的道理啊!” 秦惑耐心地等他说完,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问道:“你觉得山里好?” 石头的眼睛亮了一点,毫不犹豫道:“当然!自从您成了山主后,就没有人饿过肚子了。” 石头的肯定让秦惑很高兴,但她的目标不仅仅是如此。 她笑着摇摇头,低声说道:“还不够。让百姓温饱只是最基础的。能够让我们的姐妹与男人平等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才是我的终极目标。” “平等……” 石头有些懵懂地点点头,对上秦惑坚定的视线,眼中瞬间闪过璀璨的光芒,说道:“一定会实现的!” 秦惑看着他天真的脸蛋,心中的重负都跟着轻了不少,失笑道:“借你吉言!” 石头被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你们在说什么?” 这时一道男声突然插进来。 方岐刚从外面回来,见两人站在门口聊的火热,忍不住凑上来询问。 第七十四章 比美 “不告诉你” 石头朝他扮个鬼脸,扔下这句话,便像只兔子似的窜上了楼。 方岐一脸莫名其妙。 他疑惑地看向秦惑,却见她嘴角噙着微笑,无奈却又好笑地摇摇头,转移话题问自己,“没什么。铺子找到了吗?” 方岐也不再纠结,点头应道:“看了好多家铺子,最后确定了一家。又在附近找到了合适的院子。只等着您去看一眼就移交房契。” 秦惑眉毛一挑,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方岐办事还真是高效。 京城买卖房子的限制颇多,需要的手续也很多,还要牵扯到官府。而方岐刚来到京城不过两天,所以秦惑问的时候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她朝放弃露出欣慰的目光,“干得好!我相信你的眼光,直接去灵灵那里拿钱吧。” 方岐嘿嘿一笑,搓了下手说:“那我先去把房费结了。”说完便小跑着上了楼。 秦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他如此高效率的原因。 高昂的房费让铁公鸡的效率倍增啊! …… 当天下午,在方岐的推进下,众人住进了新买的宅子。 这间宅子离客栈不远,只隔了三条街,出了院门走到街角就是新买的铺子。 这条街上开着几间成衣铺,还有一家首饰铺,人来人往看起来生意很好。 “你说铺子和宅子加起来花了一千两?” 秦惑看着眼前的大宅子,话里是止不住的惊讶。 这间宅子虽然看起来许久没有人居住,院里的陈设老旧,院子里也因长久没有打理而长满杂草。但从这宅子留下的痕迹看,能从中看出建造之人品味颇高。 在这寸金寸土的京城,在这么好的一个地段,想要买到这样的宅子,价格起码要翻上几倍。 一千两的价格,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方岐见此,挠挠头,支吾道:“是的,但有一个小小的缺点……” 秦惑眼睛一瞪,危险地看过去。 方岐顿时头皮发紧,心虚说道:“听说有鬼……” “鬼?” 秦惑眼睛微眯,脸上闪过一丝了然。 怪不得这么好的宅子没人买,原来是闹鬼啊! 方岐观察着秦惑的脸色,生怕她一个不高兴让自己另外再找一间。毕竟在他看来,就是闹鬼,这价格也是合适的。 过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要发火的意思,便顶着娃娃脸,拍起马屁,“有主公在,还怕什么鬼神啊!” 不过也不能怪他抠门。他们走的时候带了三千两,以为足够了,结果来到京城才发现,这点钱远远不够。 这里物价高的吓人! 方岐也怕鬼,但想到之前在山寨里流传过秦惑清退冤魂的传闻,咬咬牙就买下来了。 反正出事有秦惑顶着。 果然,秦惑只是惊讶了一瞬,便大手一挥道:“哪有什么鬼神!有也是装神弄鬼。” 鬼神之说都是她玩儿剩下的! 方岐此刻崇拜地看着她,顿时觉得心中踏实不少。可到了晚上,秦惑连带着薛灵灵都不见了踪影! 方岐看着逐渐变深的夜色,心中难免忐忑。 他抓住路过的小六,问道:“主公和灵灵去哪儿了?” 小六手中抓着笤帚,奇怪道:“方大哥你不知道啊?听说今天陵河上有宴会,主公说我们目标太大,带着灵灵先去探查一番。” 接着他撇开方岐的手,就地打扫起来,还轻轻推了方岐一把,说道:“方大哥,你让一让,脚下有个枯叶。” 方岐越听脸越黑,恨铁不成钢地揪住小六的领子,咬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平时看你挺机灵的,怎么就听不懂人话了!主公那是带着灵灵去玩儿了!” 说到最后尾音竟有些飘。 小六瞪大眼睛,整个人看起来不太聪明,呆愣地“啊?”了一声,反问,“就算去玩,有关系吗?” 听得方岐恨不得现在就撬开他脑子看看里面是什么,几乎要把后槽牙都咬碎了,“你不知道吗,这房子闹鬼……这房子闹鬼!” 秦惑不在,万一闹鬼怎么办! …… 而此时陵河之上热闹无比。 一道道花船驶过河岸,五彩的灯笼照亮漆黑的河面,琴声不绝于耳,为夜晚增添趣味。 “姐姐,你看,真热闹!” 薛灵灵牵着秦惑挤出人群来到最前面,指着河中的花船,啧啧称奇。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来过妓院,没想到一来到京城就看到了花船。 秦惑对这些明显兴致缺缺。柔弱的女子沦落到风月之地,多少让她有些不舒服。 薛灵灵没听到秦惑说话,也不甚在意,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的花船,目光四处搜寻。 “白凌霜什么时候抚琴?” 突然旁边一人的话引起了薛灵灵的注意。 她动了动耳朵,往旁边靠了靠,想要听得更清楚一点。 有人回答道:“马上了!等花船过了桥。” 薛灵灵摩挲着下巴。今天晚上自己听到的最多的词,就是“白凌霜”。 这个白凌霜一定是个美艳绝伦的花魁。 她嘴上直发痒,不问不痛快,“请问,这个白凌霜是谁?” 说话的两人听薛灵灵这么问,不由露出疑惑的眼神。可又见薛灵灵一双大眼睛眨巴着,灯笼的光映在她的眼睛里,像是泛着盈盈波光。 “原来是谁家的小姑娘。” 那人猜测薛灵灵是哪家的闺秀偷跑出来玩耍,便好心解释:“白凌霜是京城第一美人。文采斐然、美艳绝伦,琴技更是出神入化,神仙都不及。”说着说着,那人竟有些陶醉了,仿佛白凌霜的琴声就在耳边。 旁边那人与有荣焉道:“平时都是一音难求,只有今日才有机会见到!” 薛灵灵看着他们夸张的表情,撇了撇嘴,不服气道:“什么第一美人夸张了吧?肯定没我姐姐美!” 秦惑静静地赏着夜景,突然被戳,转头疑惑地看过去。 其中一个人摆摆手,显然是不信,“你就吹吧!怎么可能……” 但下一刻,他抬眼看到秦惑的脸,顿时止住了声音。 秦惑在夜色中白得有些晃眼。 她此时脸色平静温和,嘴角甚至噙了丝笑意,少了平时的气势,像个没有攻击力的美人。 两人张了张嘴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如果说白凌霜的美是看一眼就惊为天人,那秦惑就像是远方的青山,不过分夺目,却让人移不开目光。 第七十五章 望江南 过了半晌,两人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垂下头拱手赔罪:“多有得罪!太失礼了。” 秦惑没有说话,不甚在意地移开视线。 薛灵灵得意地耸耸肩,语气飞扬,“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其中一人顺她着说道:“是,是!” 旁边那人却很有原则,“这位姑娘确实美貌动人,不过到底是谁美,还得当面比一比才能知道。” 薛灵灵脸色一僵,喊道:“比就比!” 声音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听到有人要和白凌霜比美,纷纷来了兴趣。 秦惑:“……” 什么情况? “姑娘,你也在这儿?”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 秦惑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发现说话之人竟是端王。此时,他正站在一艘花船之上看着自己,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王爷。”秦惑见到端王也没有太过惊讶,伏伏身打了个招呼。 而她那声“王爷”却在人群中炸开锅。 “什么王爷?” “还能是哪个!肯定是刚到京城的端王。” “端王来了?” 端王面带笑容,慈爱地向众人点头致意。 由于端王常年不在京城,京城人对他的印象不深。所以比起王爷,人们更在意他所在的那个花船。 这艘花船很大,装饰和制作也很精致。 以至于许多不知情的人猜测,这是不是白凌霜的花船。 端王转头看向船夫,示意他靠岸,随后视线转向秦惑,开口邀请道:“姑娘,不如上来坐坐。凌霜姑娘的曲子可是一曲难求。” 话音刚落,人群再次嘈杂起来。 “竟然真的是凌霜姑娘的花船。” “羡慕啊!” 秦惑神色一动,越过端王的身影,目光定在花船上。 她还真想见识一下京城第一美人的风华。 “姐姐,我们去吧。” 薛灵灵温软的小手抓着她晃了晃,眨巴着眼睛哀求道:“姐姐肯定比什么白凌霜美。” 秦惑用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双手,无奈地摇了摇头,抬头问道:“王爷,不介意民女带上这个孩子吧?” 端王看到突然冒出来的薛灵灵,愣了两秒,随即豪爽笑道:“当然,请吧。” 两人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踏上花船,跟在端王身后,进了船屋。 秦惑一进去便闻到了一股清爽的香味。 靠窗边的的炉子里溢出火光,里面正烧着薄荷叶。 她动了动鼻子,嗅着薄荷香。这个味道让人头脑清明。 这时,屋内传出轻微的脚步声。下一刻,一只纤细白嫩的玉手拉开阻挡视线的帷幔。 白凌霜带着面纱,露出的一双桃花眼,眼睛微眯着,好奇地打量着秦惑。 她一开口,声音婉转悦耳,撩拨人心 “带姑娘来我花船的,王爷还是头一个。” 端王向前几步来到桌边坐下,哈哈大笑道:“凌霜姑娘的琴声,只我一人听,可惜了。”他指着秦惑介绍道:“秦姑娘是个走四方的商人,刚到京城没多久。” 白凌霜顿时来了兴致,不盈一握的腰肢一扭,摇曳着身姿彻底走出来。待看清秦惑的脸,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之色,叫道:“凭姑娘的姿容,做商人可惜了!” 说着快步走近,伸手握住秦惑的手,眼睛亮晶晶地问:“姑娘有何才艺?” 她毫无花魁的架子,让秦惑有些惊讶。 听花魁的名字,感觉像是个冷若冰霜的美人,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位真性情的人。 秦惑无情回答:“一不会音律,二不会歌舞。”接着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想把手抽出来,却被对方紧紧握住。 而白凌霜的脸上却丝毫不显,只是有些失望地说:“这世道女子没点才艺傍身可不行!” 她话里带着遗憾,似乎可惜了秦惑这副好皮囊。 旁边的薛灵灵听此,兴冲冲地插话:“我家小姐会耍剑会沏茶,不输你这些弹琴唱曲的。” “这倒是新鲜!” 白凌霜眸中重新燃起好奇,“凭姑娘的美貌,人气定然不输于我。” “那是自然。”薛灵灵得意地耸耸肩,一脸自豪。 秦惑趁机手上使劲,终于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面无表情地打断白凌霜,“我是个商人,没有才艺也不打紧。” “这是肯定的。” 白凌霜也不恼,笑盈盈地看着秦惑。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端王被冷落也不生气,反而似非似笑地看着两人。 突然屋外传来小厮的提醒,“凌霜姑娘,马上要过桥了!” 白凌霜还想再说,被突然打断顿时没有了心情,恋恋不舍地看了秦惑一眼,转身走到琴前坐下来。 秦惑和薛灵灵也走到桌前坐下。 小厮打开了船舱的窗户,舒缓的夜风轻轻吹拂着窗前的轻纱,若隐若现,让人看不真切。 站在岸边的众人屏住呼吸,抬脚向船内望去。 白凌霜纤臂一抬,手指轻轻落在琴弦之上。 她轻抿嘴唇,露出了一抹笑,随后悦耳的音符便乘着夜风传进众人的耳朵。 开头感觉轻盈,随后逐渐变得欢愉,琴声时快时慢,能够听出弹琴之人的琴技十分高超。 众人一脸陶醉地沉溺在琴声之中。 秦惑也颇有兴致地用手指点着拍子。 幼年时曾有过一位琴技高超的琴师教导过自己,但她对琴兴致缺缺,虽然学得很认真,但也学得很痛苦。 本以为白凌霜的琴声会勾起自己痛苦回忆,不仅没有,反而让自己想起了小溪流水之景。 端王侧过头,轻声说道:“这首曲子,名叫《望江南》,讲述的是两位好友相识和分离。” 秦惑眉毛一挑,没有应声。 果不其然,下一秒琴声骤然从下落,添了几分忧愁。 端王笑的一脸慈祥,继续与秦惑攀谈,“姑娘,一个女子在外经商很不容易吧?” 秦惑听此,不着痕迹地往后靠了靠。 薛灵灵则被端王的笑弄得头皮发麻,说话都有些结巴:“关……关你什么事儿!” 一个想要杀自己的人,就算笑得再温和,看着也很可怖。 端王干咳一声,狐疑地看向薛灵灵。薛灵灵不甘示弱地抬头瞪着他,畏惧的眼神里强撑着坚韧。 第七十六章 身世 秦惑按住薛灵灵的肩膀,语气含歉,“王爷,请见谅。孩子不懂规矩。” 端王没有回答,扫了薛灵灵一眼后,坐在原地失神。 这小孩的样貌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最爱的那个女人,含着忧愁的琴声登时勾起了他那段快乐又痛苦的回忆。 “王爷?” 下一刻,一曲终了。 秦惑的声音让他回了神。 端王无懈可击的脸上平白多了一道愁云。 他站起来退了一步,不让火光照在自己的脸上,语气里听不出丝毫异样,“姑娘,有何事都可以来找我帮忙。” 秦惑跟着站了起来,婉拒道:“王爷不必如此。” “本王欣赏姑娘的才能。”端王语气中透着骨不容拒绝的强势,“说到做到。” 这话让秦惑没有拒绝的理由,点头谢了声,“那便提前谢过王爷了。” 说完话,秦惑便带着薛灵灵走下花船,回到宅子里。 方岐正抱着从小六那里抢来的笤帚蹲坐在大门前。看到两人的身影,他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然而秦惑只堪堪扫了他一眼,无视他祈求的眼神,径直回了房。 薛灵灵狐疑地看向方岐,没说话,也回去自己房内。 方岐绝望地仰视夜空,攥着扫把的手越来越近。 他怕,他怕宅子里有鬼! 这一晚,方岐一宿没睡,窗外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把他惊醒,以为是恶鬼袭来,吓得攥端了三根扫把。 当初不贪这便宜不就行了? 另一边,端王回府后,立即命人去查秦惑等人的身份。 然而秦惑他们的身份都是假的,查不出端倪。 可端王想起薛灵灵的脸,心中总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最后决定亲自去探一探。 第二天一早,随着日头升高,街道上逐渐热闹起来。 薛灵灵起身洗漱后,只身出了门,来到附近的集市上。 叫卖声此起彼伏,热乎乎的早点冒着浓烟,吸引着路人的目光。 她从荷包里掏出一串铜钱,递给卖馄饨的老汉。 “你的馄饨和包子我都要了!给我送到街尽头的宅子里。” “好嘞!” 老汉高兴地应了一声,把手中的白巾甩在肩上,开始打包馄饨。 薛灵灵转身准备离开,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下意识转头,待看清那人的样子时,表情却愣住了。 那人穿着绫罗绸缎,与这破旧的小摊毫不匹配。 端王动了动嘴角,试图露出最和善的笑容,朝她打了声招呼:“小姑娘。” “王……王爷?” 当朝王爷竟然来这样的街边小摊,而且笑得这么慈祥是闹哪样? 薛灵灵朝后靠了靠,一只手不自主地握紧。 端王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警惕,忙解释道:“本王没有恶意!”说完放松姿态,缓缓开口,“你与我一个故人长得有点相似,不知道你的母亲是不是姓薛?” 薛灵灵心里一惊,问道:“你认识我娘?” 端王看到她的反应,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深吸一口气,连忙问道:“你娘在何处?” 薛灵灵警惕地看着他。 在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前,她不敢实话实说。 “我娘不在京城。她……在做生意。” 端王神色一顿,“在哪里?” 薛灵灵咽了下口水,“在扬城。” 端王点了点头,表示了解,接着便不说话了,整个人的神情在颓丧和喜悦间来回变化。 沉默良久后,他盯着薛灵灵郑重地叮嘱道:“这些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可能会引来祸患。” 薛灵灵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还是跟着点点头。 端王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便起身离开了。 薛灵灵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脑中一片混乱,领着老汉回到宅子。 少年们笑嘻嘻地捧着馄饨狼吞虎咽,一点都不怕烫。 薛灵灵犹豫着来到秦惑的房门外。 她知道端王要对秦惑不利,心里纠结着要不要将这事和盘说出。想了半晌,抬手敲了两下门。 然而,秦惑不在屋里,不知道去了哪里。 薛灵灵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而另一边,确认过薛灵灵身份的端王召集手下,严令调查她的身世。 …… 薛灵灵浑浑噩噩了一整天,干什么也提不起劲,她提笔在纸上写上“端王”二字,又在一旁写了一个“薛”字。 从早上开始,她想了许多种可能性。 其中一种可能一直在自己脑海中停留:这个端王可能就是原身的亲生父亲。 “灵灵!” 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薛灵灵陡然一惊,慌忙抓起写字的纸团成了一团,塞进袖口。 秦惑进门就看到她在藏东西,有些怔愣地随口问道:“写了什么?” 薛灵灵慌张解释道:“是……练了字。姐姐,不一直说我的字丑吗?” 秦惑对她的反应感到奇怪。但既然她不想说自己也不会勉强,简单说了两句便回去自己房间。 她刚关上门,腰间的玉佩闪过就一道亮光,江玉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 “陛下,薛灵灵有事隐瞒。要不要炸一炸她。” 秦惑想起刚才她的反应,同意道:“嗯。不过我想等她自己说出来。”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接着方岐推门走进来。 “主公,据说瑞王来京了。” 秦惑眉毛一挑,回忆曾经看过的情报。 瑞王是当今皇帝的哥哥。在皇帝登基后被发配边疆,守着苦寒之地,没想到皇帝这次寿辰竟然连瑞王都召回来了。 她摩挲着下巴,沉默片刻,走到桌前给顾言卿写了一封信,然后吹哨引来白鸽,把信塞进白鸽腿上的竹筒里。 白鸽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 …… 第二天傍晚,秦惑的房内亮着灯。门外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一道黑影光明正大地推开门走进来。 屋子中间的火炉上放着一个水壶,此时正呼呼冒着热气。 顾言卿鼻子一动,闻到了一丝不曾闻过的味道。他愣了一下,迟疑道:“这是薄荷?” 秦惑从里面走出来,拎起水壶给他倒了一杯茶。 “是。夏天,薄荷清火。”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老成地坐回凳子上。 顾言卿走过去拿起茶杯,闻了闻茶香,笑道:“不错,很新鲜!”说完浅酌一口,抬头正对上秦惑的眼神。 见她正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眼中包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第七十七章 设计孙家 顾言卿眼睛一转,明白她其中的意思,笑道:“茶喝完了?下次来给你带。” “好!” 目的达成,秦惑放下茶杯,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提出要求,“还要上次那个。” 顾言卿侧过头看她,见她上扬的唇角旁还有个浅浅的梨涡,一颗心骤然软下来,不由看得出神。 直到秦臻有所察觉地偏过头对视过来,他才慌忙地收回目光,干咳一声转移话题:“你找我来有何事?” 秦惑狐疑地看了顾言卿一眼,总觉得他又在憋什么坏主意,但一时间也看不出来什么,只能暂时放弃,随后说道:“我听说瑞王回来了。” 顾言卿点头称是。 秦惑疑惑,“皇帝为什么要突然召回来已经发配边疆的哥哥?” 顾言卿斟酌片刻,提醒道:“皇帝意识到现今局势动荡,很有可能是打算借寿宴,把威胁皇位的人一一铲除。”他脸色一沉,对上秦惑的眼睛,叮嘱道:“你切记要小心行事。” 秦惑的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 翌日,新开的秦记商铺出了问题。 开业第一天,秦记商铺因物美价廉、款式新颖,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一时间店内人声鼎沸,生意极好。 其中小巧精美的琉璃器具和摆件,最受人们的欢迎。 秦惑等人带来的东西很快卖完,有几个人还提前交付了定金,预定商品。但到了第二天,情况就变了。 那些预定的客人纷纷反悔,就算是退回定金也要大闹一场。一来二去,秦记商铺的客人越来越少,到了下午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空荡荡的门口看得方岐这只铁公鸡心慌,他还指望着商铺赚钱呢!赶紧四处打听。 这才知道,他们被联合针对了。 “主公,有人守在街角,限制客流。” 房间内,方岐一掌拍在桌面上,脸色十分难看,恨不得现在就把那人抓来出气。 秦惑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似乎对此状况早有预料。 “先关店几天吧。”她顿了顿,笑道,“我都到皇帝那里走过场了,竟然还有人想动我。” 随后对方岐吩咐道:“你去查查到底是哪家,这么大胆。” “是!” 方岐领命离开,探查之路也十分顺利。天色刚暗,便探查清楚。 他急急回到宅子告诉秦惑,“我拿着那几个人的画像问周围的居民和商铺,都说是孙家的家丁。” 秦惑皱眉,疑惑道:“他们竟然认得家丁?” 孙府家丁众多,他们倒记得很清楚嘛。 方岐丝毫没察觉“记得清楚”也有问题,此时胸口起伏,显然余气未消,骂道:“这孙家太混蛋了!仗着家里有几个当官的就随意欺压百姓,指使家丁横行霸道!这条街上就没有没有见过他们的人。” 秦惑眼睛一眯,心情有些不美妙。 不管在哪个地方,像孙家这样的家族不会少。 听方岐继续说:“但最让孙家臭名昭著的事,是前年孙家大郎强抢民女,闹出了人命。” 秦惑翻了个白眼,抬手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这些人总欺男霸女,连出名的坏事也不换个新鲜的。 …… 秦记商铺仅开业两天便关了门。而孙家欺男霸女、草芥人命的传闻再次在坊间流传。 方岐他们一回生二回熟,对散布传闻这种事情熟练得很,众人勤快地跑了一天,传闻便遍布满城,而且越传越离谱。 不只是街边、商铺,连香水行里都在讨论孙家。 “听说孙家大郎强迫民女,闹出了人命!” “我怎么听说是看上了出嫁的妇人,害死了她的相公。” “还听说啊!孙家暗中美貌的女子,藏在府内。” 这些离谱的“谣言”,自然也传进了孙家人的耳朵里。 孙家大老爷孙烨是户部侍郎。此刻他正阴沉着脸坐在正堂上首,拿过茶杯朝底下狠狠扔过去。 “逆子!” 满含着怒气的声音在堂内回荡。 茶杯落在孙家大郎的跟前,碎片飞起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了一道血印。他慌忙俯下身子,语气因为紧张而有了轻微的颤声:“父亲息怒!” 一旁看起来有些年龄的华衣女人,焦急地扑过来。 她护住孙家大郎,抬头狠狠地瞪向上首的孙烨,扯着尖细的声音喊道:“你想干什么?他是你儿子!” 孙烨气急,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指着女人怒道:“就是因为你太过宠溺他,他才会做出这般胆大包天之事。”说着上前扯过女人的衣服,脸色异常难看,开始数落道:“你夫君是户部侍郎,你穿得这般招摇,不是等着朝廷来彻查我吗?” 女人张了张嘴,恹恹地息了声,过了半晌,小心问道:“能查出来什么……” “你以为朝廷能有几个清官!” 孙烨松开手,又指着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孙家大郎,恨铁不成钢道:“混账东西!你要做就做得干净一点,非要留下个尾巴,被人拿来对付我!”骂完也不解恨,一脚踹了上去。 孙家大郎护着头倒在地上,眼中划过悔恨之色。他不后悔自己做的事情,而是像孙烨说的那样,后悔没有清理干净。 他爬过去抱住孙烨的腿,急道:“父亲,您一定要救我啊!” 孙烨挣了几下没挣开,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话,“京兆尹的人马上就要过来了。” 他倒想救,但救不了! 女人陡然一惊,也跟着跪下来,喊道:“老爷,您可不能不管大郎啊!” 孙烨神色有些动摇,毕竟是自己的长子,总不能看着他就这样送死。 “证据确凿,没有反驳的余地。”他叹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就算你是我的儿子,也难逃死罪。但为父一定会救你,你且耐心等着。” 孙家大郎脸色惨白,眼眶里盈着泪水,讷讷出声:“是……” 不到半个时辰,京兆尹就来抓人了。 孙家大郎被拷上木枷由前后两个官兵押着,被牵出门去。 而在早早在孙府门口等待的百姓,见人一出来便拿臭鸡蛋烂菜叶扔向他,一时间群情激奋,场面十分混乱。 此时闲坐在店里的秦惑,也得知了孙家大郎被抓的消息。 第七十八章 孙家倒台 秦惑慵懒地抬抬眼皮,吹吹热茶,缓声问道:“证人也安排妥当?” 方岐拍了拍胸口,自信十足,“您就放心吧。一直派人盯着呢,就等审讯过后安排出城。” 秦惑点点头,再次叮嘱,“不要让孙家有机会下手,这家人已经够苦了。” 前年孙家大郎看上一个良家女子,想纳她为妾。却不成想那女子早有心仪之人,已经私定终身。 但孙家大郎不管,他想要的从来就没有拿不到手的道理。 他先是制造事故弄死了女子全家人,接着又贿赂官府设计她的情郎入狱,强行纳了女子为妾。 不成想那女子是个烈性子,竟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事后得知此事的人都被封了口。 而这些事情,是方岐从情郎的同窗那里听来的。 现在被关在牢里的情郎是唯一一个知道全部真相的证人。孙家很有可能会趁机下手报复。所以秦惑安排情郎和他的家人,在审讯过后连夜出京。 但方岐还是有些不确定,犹豫着问道:“主公,你说孙家大郎真会得到惩罚吗?” 秦惑没直接回应,只是说:“勾结官府,死罪一条。” 在方岐走后,江玉出声,“孙家底蕴深厚,就算失了一个儿子,也没有那么容易扳倒。” 秦惑顿时笑而不语。 她走到桌边,提笔给顾言卿写了封信。 …… 顾言卿正在书房里看书,听到窗外响起一阵扑棱声,就知道是秦惑的信来了。 他打开一看,上面写道: 孙家大郎罪有应得,但秦某不忍其家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希望你给孙家出主意,让人在牢里假死,营造出畏罪自杀的模样。到时候让刑部帮忙将尸体送出,起码可以保孙家大郎一命。 顾言卿看完信,沉默了许久。 能把背地里使坏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人,除了他就只有秦惑了。 他当即召来手下,命令联系刑部内线。 刑部和孙家都是高商的人,顾言卿早想找到机会把他们一锅端了。没想到秦惑会给自己带来这样一份惊喜。 他眸中闪过一抹寒厉,不由开始期待会上演怎样的好戏。 …… 几天后,手下来报,孙家上钩了。 计划顺利实施,到了傍晚,顾言卿守株待兔,抓住了刑部偷运尸体的行为。 当晚就捅到皇帝那里。 皇帝一脸阴翳,冷哼一声道:“好啊!还知道欺上瞒下了!” 朝堂之上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孙烨双腿发颤,赶紧跪下来,求情道:“陛下,饶命!” 被抓来的刑部主事也跟着浑身颤抖。 皇帝看向顾言卿,问道:“顾廷尉,人是你抓的,你觉得要如何处罚啊?” 顾言卿面无表情,看了孙烨一眼,说道:“欺君之罪是死罪,理应处死……但快到陛下的寿辰,不应见血。” 顾言卿看着孙烨等人顺着自己话情绪剧烈起伏,恶劣地笑了一下,“不如剥夺官职,处以流刑,三代不得为官。” 皇帝抬手摸摸胡须,点头道:“就这么办吧。” 孙烨被赦免了死罪,脸上毫无高兴之情,反而恶狠狠地瞪向顾言卿。他在脑中理清所有的头绪,才明白过来:是顾言卿暗中算计自己。 但不等他狡辩告状,已经被御前侍卫架着,拖出了金銮殿。 孙烨垂着头失神地看着地面,心中无比绝望。 孙家完了! 金銮殿内,皇帝罚完孙烨等人,又嘉奖了顾言卿,惹得一众朝臣嫉妒不已。 …… 另一边,高商得知孙烨被贬,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 “又是顾言卿!” 他握拳砸在桌上,咬牙切齿地念叨着顾言卿的名字,然后一把推开挡路的小太监,大步走了出去。 皇帝下了早朝,他要去跟前伺候。但没想到冤家路窄,半路竟遇到了刚从御书房出来的顾言卿。 顾言卿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和煦的笑,明晃晃地堵在高商面前,主动打招呼道:“高总管,真是好久不见。过得如何?” 毫不遮掩一脸的幸灾乐祸。 高商勉强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回道:“自然不如顾大人。听说顾大人刚得了陛下的嘉奖,正风头无量呢。” 顾言卿敞开手中的扇子,扇了扇风,假装义愤填膺道:“有人敢欺瞒圣上,真是不像话。我只是尽了自己应该做的责任。如果换做是高总管,也会选择我的做法的。不是吗?” 高商脸色铁青,声音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这是当然。”他极力压住内心熊熊燃烧的怒火,别开脸向前走了几步,吐出一句话,“顾大人好走,我还有事。”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就会忍不住扇顾言卿那张欠揍的脸。 顾言卿绝对是故意的! 他知道孙家和刑部是自己的人,现在又来自己面前炫耀。这个人坏得很,必须除之而后快! 顾言卿看着高商愤怒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 实在是太痛快了! “顾大人!” 一道浑厚的男声突然从背后响起。顾言卿转身看去,便见到一张无懈可击的笑脸怼到自己面前。 来人身材清瘦,身着一身浅白的衣袍,头上顶着价值不菲的玉冠,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刘主事?” 来人正是端王的二公子刘茗。 表面翩翩公子,其实野心很大,一直暗中与顾言卿合作。 刘茗叹了口气,看着顾言卿,羡慕道:“真羡慕顾大人,来去自由。哪像我这个小小的礼部主事,忙得后脚跟撞后脑勺。” 顾言卿笑了笑,摆手道:“我还不是风里来雨里去,哪有你坐在屋里那样自在。” “也是。”刘茗接受的快,马上又高兴了起来,“等陛下的寿辰结束,我也能松口气了。” 接着他像是想起来什么,眼神一转,说道:“我听说现在京城出现了一个有趣的组织,想着能不能拉拢过来。” 顾言卿眉毛一挑,好奇道:“有趣的组织?” “领头是个姓秦的女人,手段非常厉害。”刘茗眼中流露出佩服的神色,“这才不过几天,她的人便渗入了京城的各行各业。” 第七十九章 安排 刘茗继续自己的推测,喋喋不休道:“她刚来京城需要保护伞,我想她是不会拒绝的。” 顾言卿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同情,不忍心打击他,意味深长地说:“不容易。” …… 借着孙家的事情,皇帝顺手革了几个冗官的职,造成了一些职位空缺。而秦惑在这段时间里收集了不少京城官员的信息。 她知道那些人是为国为民但仕途不畅、无法实现自己抱负的,于是直接找到顾言卿,让他帮忙“走后门”。 顾言卿接过情报仔细查看,对面的秦惑闲适地喝了口热茶,幽幽道:“这个李哲庸曾是户部的主事,为人清廉、铁面无私,因为挡了孙家的路被高商使手段革职。现在一直赋闲在家。” 她的视线停留在顾言卿手中的情报上,见他翻了一页,继续说:“这个徐之崇是个小小的典史,虽在这几年屡破奇案,可惜功劳都落到了别人身上。”说着语气顿了顿,大胆建议,“我觉得他适合刑部。” 顾言卿又往后翻了几页。他每翻一页秦惑都能准确且详细地说出此人的能力、仕途和适合担任的官职,寥寥几语,足以体现她的用心。 这让顾言卿心下震惊,“你才来京城没几天,就查到了这么多?” 秦惑宛若高人一般地嘬了一口茶,笑而不语。 这些情报还得多亏与方岐。 他探查情报的能力实在是天赋异禀。更让她意外的还是石头。 自从那日客栈对话,也不知道石头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一夜之间懂事起来。里面很多情报都是他打入乞丐内部获得的。比如那个徐之崇当典史的月银不高,但遇到乞讨的孩子时却能出手阔绰。 秦惑也因此注意到这位人才。 顾言卿放下手中的情报,面色犹豫,“我会在皇帝面前推荐他们,但不能保证一定会被征用。” 秦惑耸耸肩,侧过脸对上他的视线,笑道:“此事不难办,我想办法让皇帝看到他们的能力,你只需举荐即可。” 顾言卿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答应,“好!”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笑容中多了些讽刺的意味,说道:“是时候让朝堂上干净一点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越发默契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秦惑和顾言卿联手为这些人制造事件,使他们能够大展拳脚。接着顾言卿便在皇帝面前为这几个人进言添彩。 有了皇帝身边的红人推荐,几个人非常顺利地填上了那些空缺官职。 秦惑则很是期待,不知新鲜血液会给朝堂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不仅如此,孙家的落魄也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 一时之间,京城内的世家人人自危,不敢肆意妄为。 秦记商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重新开业了。没了孙家的阻挠,商铺的客人又重新多起来, 商铺门前络绎不绝的人流深深地刺痛了某些世家的眼睛,他们派人在商铺附近徘徊,不断寻找机会动手,但等机会来临却又不敢轻易出手。 “陛下,总被这些人盯着也不是办法,不如主动出击。”玉佩里江玉抱着书卷顿了顿,出主意道,“让方岐去打探打探,说不定能抓到什么把柄。” “也可以让薛灵灵跟着方岐他们,成功的几率也会大大提升。” 秦惑听后沉默片刻,回道:“我会考虑的。” 她不想单方面利用薛灵灵,尤其是自从薛母去世,薛灵灵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秦惑知道她是很难过的。所以决定先问一问。 当她向薛灵灵坦言求助时,薛灵灵十分痛快地答应了。 秦惑不由提醒道:“你可能会有危险。” 薛灵灵一脸乐观地笑道:“方大哥他们不也有危险?倒时候他们肯定会保护我的。”随后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语气坚定道:“姐姐,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薛灵灵亮晶晶的眼神带着纯粹和勇气,秦惑应下,但再三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 …… 隔天,许是薛灵灵运气起了作用,方岐一行人还真查到了一个世家的旧账。 “主公,我们查到礼部尚书陈阡的家族,曾有过下人无故失踪的事情。那段时间陈家二郎有一个同窗正好失踪,估计有什么猫腻。”方岐说完就看向薛灵灵,面带笑容道,“这得多亏灵灵。我们本来在盯着王家,是灵灵偶然听到陈家下人在讨论失踪之人。” 秦惑并没有感到意外,夸赞道:“做得好。我相信你们这个能力。” 薛灵灵一脸欣喜地挠了挠头。 …… 另一边,陈家大宅。 陈家二郎的亲信偶然间看到下人与薛灵灵接触,讯问过后得知竟然被外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他当即报告陈家二郎。 而陈家二郎闻言脸色巨变,匆忙找到父亲的书房。 陈阡下了职正窝在书房作画,见儿子进来,面露喜色指着自己的画,说道:“来了?看看为父刚作的画。” 自己的二儿子不仅文采斐然,更擅长作画。而且长得也最像自己,深得他欢心。美中不足就是脾气爆了点,容易惹事。 然而陈家二郎却没有心情看画。他紧紧捏着拳头焦躁地舔了舔嘴唇,求救般看着陈阡,“父亲,秦记的人在暗中调查我们。他们已经打听到府上有个下人失踪。如果……” 陈家二郎边说边焦急在房中迈着步子,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了,“要是像孙家……我怎么办……孩儿不想死!” 陈阡脸色一沉,快步走过去按住儿子的肩膀,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不过是个小小的秦记商铺。”陈阡眼中透露着深寒,冷冷说道,“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杀了便是!” 在哄完儿子后,陈阡便派出手下去杀薛灵灵。 次日清晨,柔和的阳光洒在薛灵灵的头顶上。她抓了抓额前散落的碎发,打个哈欠,只身走出了宅子。 胡同口老汉的馄饨让她挂念,自从那日起,她每天早上都必吃一碗小馄饨。 可今日还差两步出胡同口,一双手骤然出现,捂住薛灵灵的嘴要将她拖走。 第八十章 劫持 薛灵灵陡然一惊,张嘴狠狠地咬住那人的手。 只听到一声闷哼,对方松了劲,她赶紧蒙头朝前跑。但刚跑出去没两步就被扯着头发拉回去。 “这牙还挺厉!”带着揶揄的声音从薛灵灵头顶响起。 薛灵灵紧张地抿着嘴唇,抬头看了过去。 面前站着三个蒙面大汉,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你们想干什么?要钱的话我都给你们!” 薛灵灵慌张地往身上摸了摸,掏出袖子里的荷包扔给他们,“都在这儿,我没多少钱的!” 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钱没了可以再赚,但命只有一条。而她不禁有些后悔,怎么就不记得带着小六他们一起。 最前面的男人睨着眼睛扫了眼地上的荷包,毫不在乎地踩上去,狞笑道“恐怕你要失望了小姑娘,我们要的是你的命!” 他话音刚落,薛灵灵瞬间脸色惨白。 男人伸手一把扯过薛灵灵的领子,手中的刀闪着危险的银光,朝她的脖子缓缓靠近。 薛灵灵瞪着眼睛,呼吸一滞,挥舞着手臂想要挣脱。 “喔喔!” 就在薛灵灵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突然一声鸡鸣声在耳边响起,接着一只健壮的大公鸡从天而降,扑扇着翅膀啄向男人的脸。 被公鸡攻击男人迫不得已放开薛灵灵,朝周围人喊道:“别让她跑了!” 旁边两人快步逼近薛灵灵,而薛灵灵趁此机会,拼了命的朝胡同口跑。 就在那两个大汉要追上来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响起,有四个人出现在胡同口。 只听四人七嘴八舌地互相埋怨。 “让你看好鸡!” “我就去趟茅房的功夫……” “再说如果你在院子里抓住不就没事儿了吗?” 其一人眼神随意往胡同口瞥了一眼,正好看到那大汉手里的公鸡,又注意到他手中的匕首,连忙大喊,“手下留鸡!” 接着四人快步冲进胡同,伸手拔开堵在门口的两个男人,一把抱过大公鸡。 “这是我们店的大公鸡!” 四人跟着男人胡乱说了一通,不断解释着鸡的来历。 胡同口内乱作一团,薛灵灵趁机跑出胡同。 等三个大喊察觉时,薛灵灵已经没了踪影。他心头的愤怒不由熊熊燃烧,但又不好发作。万一暴露身份,惨的是他们。 抱着鸡的人还在吐槽:“我们掌柜把这只鸡当宝贝,又不能下蛋,还要我们伺候着……” 男人终于忍无可忍,冲着他的脸大喊道:“谁想知道!带着你的鸡赶紧滚!” 满含愤怒的叫声在胡同里久久回荡。 薛灵灵路上就不敢停,冲进大宅后赶紧关上门,拴上门栓,靠在门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站起来。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没命了。 等缓过劲儿来,薛灵灵赶紧把这事告诉了秦惑。 秦惑猜测是陈家人蓄谋报复,让方岐抓紧调查的同时又让秦炼贴身跟着保护薛灵灵。 然而几天后,意外还是发生了。 薛灵灵和秦炼一同出门,刚出门就被突然涌出的人群冲散。 等秦炼发现线索时,只在附近一个胡同里发现了薛灵灵的发簪。他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慌忙回到宅子找到秦惑。 秦惑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吩咐道:“动员所有人手去找!” 众人顺着薛灵灵失踪的那条街,展开地毯式的搜寻。 半个时辰后,秦惑凭借着蛛丝马迹找到了山郊一个破旧的城隍庙。 此时城隍庙中,三个男人对如何分钱起了争执。 而薛灵灵被绑住手脚,安置在柱子旁边,眼眶有些微微发红。 这三个人趁秦炼不注意敲晕了自己,又把自己绑进这座破庙。没想到三人却因为分赃不均大打出手。 薛灵灵顾不上其他,只希望他们能吵的久一点,拖到秦炼带救兵过来。 然而,下一刻,男人的话却打破了她的希望。 “不要再吵了!先把她杀了交差再说!” 另外两人沉着脸,纷纷点头同意。 说着男人便拎起刀,缓缓朝薛灵灵走过来。 薛灵灵惊恐的挣扎,眼眶赤红,眼泪都吓出来了。 “小姑娘,你也不要怪我们。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陈家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男人怜悯地看了她一眼,抬手摸了摸刀刃,确定锋利后,眼里闪过凶光。 薛灵灵苦于嘴里塞着布条,没有办法说话,只能捂住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早说啊!早知道你嫌钱少多少钱都给你! 但,为时已晚。 空气中发出一道破空声,大刀毫不留情地朝她砍过来。 薛灵灵慌忙躲避,“砰”的一声,刀身没入她身后的柱子,震得天棚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男人弯腰拔出柱子上的刀,再次朝薛灵灵刺了过去。 这一次,哗啦啦的声响变得更大了。 紧接着又有什么东西裂开的刺啦声。 另外两个男人警觉地望向天棚,又看向男人和薛灵灵的方向,顿时脸色大变,逃命般地往屋外撤离。 男人丝毫没察觉危险将近,抬头要朝薛灵灵刺去——“咚!” 突然一声巨响,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屋内。 柱子本就被虫子磕烂,摇摇欲坠,又被男人砍了一刀,瞬间不堪重负地倒了下去。 沉重的柱子一下子压在男人大腿上,而薛灵灵却因为蜷缩着身体,正好避过了一劫。 男人倒吸着冷气,挣扎着想要推开柱子。 这时,一道轻微的脚步声从远及近。 白皙纤瘦的手一把拉起薛灵灵,紧接着银光闪过,她身上绑着的绳索纷纷被切断,口中的布条也被拿了下来。 薛灵灵看清来人,抬手蹭了蹭眼中的泪水,一把扑进那人怀里。 “姐姐!” 秦惑突然被抱,身上一僵,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安慰道:“没事儿了。”随后她将薛灵灵护在怀中,朝挣扎的男人冷冷说道:“我不杀你,给陈家带一句话,敢动我的人就想着付出代价吧!” 接着她转身离开,恶劣地笑着提醒,“你的腿不赶快救治的话,多半要废。”说完,领着薛灵灵无情离开。 男人恨恨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目光一点点被关起的大门阻隔。 秦惑搬来旁边的巨石抵在门上,彻底封死门口。薛灵灵好不容易止住哭,见状抬脚狠狠踹在门上,喊道:“让你想杀我,待在里面等死吧!” 第八十一章 寿宴 薛灵灵回到宅子,受到了众人的热烈欢迎。 秦清河仔细看完她身上的伤,还好都是皮外伤,不由感慨她好运。众人听了皆是松了口气,纷纷念叨。 “灵灵,太幸运!” “幸好!” “幸亏主公去得及时。” 秦惑也忍不住搭一句,“灵灵,你这次运气确实不错。” 如果她再晚去一刻,后果将不堪设想。 薛灵灵被大家盯着一顿猛夸,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自从穿越来这个世界,遇到任何事似乎都能化险为夷。之前两次暗杀都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发生意外让自己脱身。 “没什么事大家散了吧,灵灵需要休息。” 秦惑吩咐道,众人也都识趣地离开。 但经过了这件事,众人都对薛灵灵长了个心眼。但凡知道她要出门,或多或少地都会跟她结伴而行,或者在暗中保护。 这天薛灵灵上街被人偷偷塞了一封信,回去拆开一看,竟然是端王约她见面。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心情十分复杂。 …… 暮色褪去,夜幕降临。 京城被比平时多两倍的灯火照亮,家家户户门口墙外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绸。而此时秦惑身着华衣,正站在宫门前,接受官兵的例行检查。 她是一介布衣只能独身前往,便把想来看热闹的方岐他们留在了外面。 进入宫门,顺着脚下汉白玉的台阶,便看到两侧挂起了鲜艳的绸缎,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不同于以往的戒备森严。宫殿前,人群三三五五地聚在一起,扯起客套的假笑,互相关注寒暄。 秦惑眼神一扫没有发现要找的人,顿时有些兴致缺缺。 这种宫廷宴会,她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 片刻后,就由宫女领着来到席上就坐。 秦惑的位置设在边角,与皇帝隔着十万八千里,属于外层的外层,不被人问津的地方。 她随手拿起酒杯浅嘬了一口,眉头因耳边的嘈杂而皱起。 皇帝还没有到,可参加寿宴的人似乎比当事人还要兴奋。 “秦姑娘。” 一道浑厚的男声突破嘈杂的环境,清晰传进秦惑耳朵里,接着一道高大的黑影盖了上来。 秦惑抬头一看,发现来人正是老熟人——端王。 “秦姑娘今日真是明艳动人啊!” 秦惑穿了件鲜红的曳地长裙,在一堆沉闷的颜色中脱颖而出,十分显眼。 她头上的金饰和翡翠装饰的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过分隆重,又不显得寡淡;仅仅是立在那里,单凭一身气势也能让许多人侧目。 秦惑福了福身,脸上带着浅笑,“见过王爷。王爷今天也十分威武。” 端王闻言瞬间一怔,随即发出震耳欲聋的豪爽笑声。 “哈哈哈!秦姑娘说话就是比这帮男人好听。” 端王话音未落,一道声音插进来。 “那是你看人下菜!他们夸得不比这浮夸百倍!” 秦惑顺着声音看过去。来人身形精瘦、皮肤黝黑,五官小而尖细,看起来十分刻薄,像个严肃不好相与的人。 而他上半张脸,与当今皇帝有几分神似。 这个人应该就是皇帝的亲哥哥瑞王。 也许是常年驻守边关操练兵将,瑞王比养尊处优的皇帝看起来还要年轻。 见秦惑看过来,瑞王坦然垂眸与之对视,眼神中多了几分好奇和审视。 端王见状脸色一沉。似乎很不欢迎对瑞王的到来,立即反讽回去,“他们哪比得上瑞王手下的兵会吹捧,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这话触到了瑞王的霉头,他沉着脸,目光阴狠地朝端王刺去。 一时间,气氛凝结成冰。 两位王爷同时出现,自然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此刻惹得人们频频侧目。 秦惑感觉到一道道隐晦的眼神从自己身上划过。她冷凝着脸瞪了回去,浑身散发着逼人的气势。 人们着实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别开脸,不敢再看她。有人甚至腹诽这女人是何方神圣,竟然同时认识两位王爷! “皇上驾到!” 这时,伴随着寿宴开始钟声响起,太监尖细的喊声在空中回荡。 百官瞬间噤了声,齐齐伏身跪迎。 皇帝面带微笑,挥手示意众人起身。明灭的灯火映在他的脸上,光与暗摇曳交错。 寿宴正式开始,穿着轻盈纱衣的歌姬舞女,踩着莲步缓缓涌入中间的高台;一旁的乐师开始演奏,独具特色的大周宫乐响起,悦耳的琴声流淌在人群之中。 众人纷纷入座享受眼前的美酒佳肴。 秦惑将视线移向坐在高位的皇帝,见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正低声跟旁边的顾言卿说话,看起来很是高兴。 顾言卿也没有穿平时爱穿的素色衣袍,一身暗红烫金的华服,正好与她的衣服相合。 似是感觉到她灼热的视线,顾言卿侧过头,望了过来。 秦惑被发现也不慌张,反而用无言的眼神压迫着对方。 听不到!坐太远!想换座位! 顾言卿似是感觉到了她眼中的幽怨,挥手招来一个宫女,轻声吩咐了几句。 秦惑眼睛一亮,拄在桌子上的手臂瞬间一抬,盯着宫女向自己走来的身影,眼中的期待不言而喻。 宫女在人群中对上秦惑的视线,难免被她眼中的情绪惊了一瞬,接着回过神来,垂头毕恭毕敬道:“姑娘可愿意移……”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秦惑兴冲冲打断,“愿意!走!” 然而,秦惑的兴奋病没有维持多久。 她望着身前顾言卿宽阔的背影,沉默了许久,心中有些悲凉。 寿宴的座位是按照官职排列好的,并没有多余的位置安排给她,只剩下皇上背后的位置…… 这种低人一等的感觉,不太好。 秦惑恨恨地瞪了顾言卿一眼。 而顾言卿举杯喝了口酒,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皇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心思,专注欣赏着歌舞,看起来兴致颇好。 片刻后,他眼神一扫,似不经意地开口,“最近几年民间动荡,盗贼横生,还有些地方的起义军威胁着朝廷……” 他扫过底下的大臣,问道:“你们有何高见啊?” 大臣们眼神一变,目光停滞在半空,踌躇着,无人敢开口。 第八十二章 刺客 皇帝脸色一沉,抬手恨恨拍在案上,厉声道:“怎么?平时话那么多,现在都哑巴了!” 大司空魏玮是个激进派,当即说道:“臣觉得应当派兵镇压!”说着情绪激愤,一掌锤在案上,语气强硬道:“定要让他们知晓反叛的代价!” 秦惑眉头紧蹙,轻抿着嘴唇,一脸的不赞同。 这种无脑的激进派,是她最为厌恶的类型。 此时,歌舞声也停住了。皇帝沉着脸,没有说话。 众大臣面面相窥,某些保守派包括守中派都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暴力镇压会激起百姓的反抗,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刚晋升的户部侍郎李哲庸直言道:“就算是灭了那些山匪盗贼,依然会有新的山匪出现,治标不治本啊!” 魏玮听此脸色顿时一沉,张嘴刚要反驳,就被皇帝抬手打断。 皇上转头看向端王和瑞王,问道:“你们怎么想?” 端王目光闪烁,斟酌着开口道:“山匪和起义军该镇压还是要镇压。但改善民生也应该提上日程。” 旁边的瑞王则轻飘飘地看了端王一眼,眼神带着不屑,但也中规中矩地答道:“某些地方民情凶悍,是要着重整顿。” 皇帝对两人的话似乎早有预料,他眼中映着晃动的火光,看不出喜怒,紧接着眼神一转,笑道:“朕想跟两位王爷讨论国策,不如在京城多留一段时间。” 两人齐声回道:“是,陛下!” 两人话毕,皇帝脸上的神色缓和不少,似乎已经忘了刚才对群臣的提问,再次兴致盎然地观看起歌舞。 经过这场小的闹剧,歌舞声重新升起,底下的大臣们抬手擦了把冷汗,不由松了一口气。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砰!”的一声响,高台之上翩翩起舞的舞女一改妩媚的姿态,眼神瞬间一冷,抬手抽出头上的发簪,右脚重重往地上一蹬,飞身朝皇帝袭去。 侍卫见状赶紧飞身阻挡,大声吼道:“护驾!” 不过眨眼间,舞女已经逼近御前,皇帝沉着脸往后靠了靠。 顾言卿起身挡在皇上前面,顺手抽出侍卫的佩剑挡了过去。 “当啷!” 舞女手中被磨得锋利的发簪撞在剑身上,震得她手上不稳,发簪掉落在地。接着顾言卿手腕一转,将剑刺向舞女。 舞女见一击不成,竟然倾身靠了过来。 “刺啦”一声皮肉绽开,滚烫的血液洒了一地。等顾言卿想收回剑已经晚了。 行刺不成以身徇死的舞女握着胸口的剑,口中涌出阵阵鲜血,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接着脸色一滞,没了呼吸。 秦惑依旧老老实实地坐在下面,见舞女断了气,不禁遗憾地摇了摇头。 可惜了! 皇帝走出侍卫们的保护圈,脸上乍青乍白,眼中的怒火似要喷涌而出。他指着刑部侍郎,声音因为怒气变了声调,阴森森地说道:“给我查!” 刑部侍郎被刚才那一幕吓得心脏快都要跳出来了。他还未来得及平复心情,扶着胸口连声应道:“是!是,陛下!” 顾言卿翻身下堂来到死去的舞女身边,确认她已没了呼吸,在她身上找了一番,搜到一个银色的令牌,转身给皇帝呈了上去。 银色的令牌上刻着“天一门”三个字。 顾言卿指着令牌,解释道:“陛下,天一门以无恶不作,在江湖中想要恶名。没想到竟然会派人来刺杀……” 皇帝盯着令牌厌恶地转过头,命令道:“顾言卿,把这个天一门找出来,尽数歼灭!” 他决不允许有威胁道自己的存在。 顾言卿点头接旨,“是,陛下!” 刺杀过后,皇帝也没了兴致,这场盛大的寿宴就这样轻飘飘结束了。 虽然从舞女身上搜出了令牌,但不代表在座的众人就没有嫌疑。出了宫门,所有人就被勒令,在查清楚事情真相之前,谁也不得离开京城。 …… 天色渐深,月亮高悬在夜空之上。 不同于宫内的败兴而归,宫外的街上依旧很是热闹。以至于方岐等人都没注意到秦惑就站在他们身后。 摊位前,众人团团围在中间,而中间的桌案上正有两只蟋蟀隔着距离对峙。 石头情绪激动地喊道:“上啊!秦小惑!” 小六被震得耳朵疼,狠狠推了他一把,嫌弃道:“你喊这么大声有什么用?” 方岐鼻子里哼出一声笑,拿起桌上的小棍子戳了下蟋蟀。 他们的蟋蟀是刚从一个老头手里买来的,个头不大却有一股狠劲儿,没过一会儿就打败了两只个头比它大许多的蟋蟀。 对面个头大的蟋蟀率先发起攻击,猛地窜过来。 “秦小惑”脑袋一偏,张嘴狠狠地咬上那蟋蟀的脑袋,任凭其怎么摇晃都紧咬住不放。 石头喉咙一滚,咽了口吐沫,屏息凝神盯着战局。 下一刻,大个蟋蟀终于力竭趴了下来。 “哇——”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呼喊,气氛被连续的胜利,瞬间调动至顶峰。 “秦小惑!” “秦小惑!” 石头得意忘形地捧起装着秦小惑的木桶,被众人簇拥在中间。 “石头。” 突然一道冷冽的声音自他背后响起,石头被冻得一颤,僵硬地转身看过去。 秦惑似非似笑地看着他,捏了捏拳头,发出指节活动的咔咔声。 下一刻,方岐和小六也发现了异样。他们缓缓挪动脚步,想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然而,刚走出一步,后脖颈就被揪住了。 “啊——” 一阵刺耳的惨叫声划破夜空,久久回荡不散。 …… 等方岐等人回到宅子,已是鼻青脸肿,神情恹恹。众人好奇地围在他们身边,努力忍着笑。 秦惑松松手腕,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敢用自己的名字给蟋蟀起名字,胆子不小! 她关上房门,脸上的表情瞬间凝重,“那个舞女不一定是天一门的人。” 附在玉佩上的江玉愣了一秒,迟疑道:“陛下是说……” 秦惑点了下头,缓缓说出自己的猜测,“我猜,这事和端王、瑞王,脱不了关系。” 她边说边回想起当时两人的反应。 端王坐在右侧,而自己正好坐在斜对面,在舞女飞身上来的那一刻,他本能地有一个后撤的姿势,脸上也露出惊讶的神情。而瑞王则坐在自己右前方,看不到表情。 就是不知道是演戏还是真情流露。 秦惑躺在床上陷入了沉思,当晚便失眠了。 第八十三章 合攻 秦惑深深吐出一口气,倏地从床上跳起来,穿上外袍,一把扛起杀将站在床边,“袁墨!来跟我过几招。” 片刻后,两人来到院子,面对面对峙。 秦惑转了转手腕,握紧刀柄,微微一笑道:“来,让朕看看你有没有退步。” 袁墨挽了把剑花,摆出攻击的架势,戴着黑布的脸发出一声哼笑。“那陛下就要使出全力了。” 话音刚落,秦惑便感觉到一阵风迎面袭来。 瞬间,袁墨的剑尖近在咫尺。 她不慌不忙地脚下一错,向后迅速退去,顺势抬手一挡,刀身上传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伴随着清脆的撞击声,夜色中闪过道道火花。 两人的身影在院中快速略过,一时间打的难舍难分。 不同于秦惑用重刀,袁墨以速度为长,他用的是轻薄的快剑。 秦惑艰难挡住他的快攻,额头上冒出了一层薄汗,脸上却是酣畅淋漓的痛快。 两人皆是使出了全力。 江玉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捂住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不明白两人对输赢的执着,好好地不睡觉,大晚上打出一身臭汗。 至于吗? 袁墨踏出步子使出自己的看家绝学。 如影般的剑花扰乱了秦惑的视线,凌厉的剑意扑面而来。 秦惑越战越兴奋,要的就是生死决斗呢! 她身形往下一沉,重刀在空中划过诡异的轨迹,挡住了扑面而来的剑花。接着垂下来的手,不着痕迹地抽搐了一下,抬手说道:“停!到此为止!” 袁墨抬起剑的手,迟疑片刻后放了下来,看起来意犹未尽的样子。 “嚓!” 就在这时,房顶略过一道黑影,接着便响起了一道轻微的落地声。 顾言卿摘下黑布看着眼前这一幕,露出疑惑的眼神,问道:“这么晚……是在切磋?” 他迟疑地看了一眼浑身黑布的袁墨,这身装扮任谁看都觉得可疑。还有院子里被刀锋剑意摧残的花草树木,一时间,他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秦惑见他出现,抬手抹了一把汗,眼中流露出一抹兴奋之意,喊道:“你来得正好!”接着转头看向袁墨,使了一个眼色。 袁墨抬手做了一个明白的手势。 不等顾言卿理清头绪,两人便迅速攻了上来。 顾言卿下意识摸向腰间的佩剑,瞬间抽出软剑抵挡两人的攻击。 银光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痕迹,冰冷的银辉洒在众人身上。不出片刻,顾言卿就被两人围攻的陷入颓势。 他惊讶发现,比起上一次比试,秦惑实力增强了不少。再加上她手中的杀将,带着杀戮之气的刀锋,甚至让自己不敢正面抵挡。 而一旁的黑衣人也不能小窥,一身快剑使得如火纯情,实力非常强劲。 二人合攻心意相通,似乎总能找到自己的薄弱点。 两招过后,顾言卿就被逼到了角落。他慌忙摆手喊停道:“我认输!” 秦惑不舍地停手,耸耸肩,笑道:“你本来就要输了。” 袁墨也赞同地点点头。 一旁观战的江玉,抬手重重鼓掌,幸灾乐祸道:“哈哈哈!痛快!” 顾言卿:“……” 什么仇什么怨啊! 片刻后,秦惑和顾言卿围着亭下的石桌坐下来。 顾言卿挥手擦过桌上的石屑,笑道:“我来是为了寿宴上的事情。” 秦惑猜到是这件事,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说道:“真凶另有其人?” “天一门还没有那个胆量刺杀皇帝。” 顾言卿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问道:“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秦惑眉毛一挑,直言道:“能够得到最大的利益的人,便是凶手。” 顾言卿露出赞同的目光,“没错!估计是其中一位猜到了皇帝的想法,想要祸水东引。”说完起身拍拍衣袍,准备离开。 秦惑点点头,犹豫片刻后,出声嘱咐,“你小心一点。” 顾言卿蓦然一愣,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揶揄笑道:“你竟然会关心我?” 秦惑嫌弃地瞪了他一眼,一丝局促在她脸上一闪而过,后退一步挥手赶人,“还不走?” 顾言卿好笑地摇摇头,飞身登上房顶,消失在了夜色中。 秦惑面无表情地瞪着房顶看了一会儿。 觉得自己可能被调戏了! 这时,房门缓缓推开,露出两个黑色的脑袋。 江玉见顾言卿走了,推开门蹦出来,指着天空大骂道:“登徒子!不守男德!”接着他又转头向秦惑说道:“陛下,绝对不能被他迷惑啊!” 袁墨就比较冷静了,沉声道:“顾言卿帮了我们不少忙。” 江玉瞬间不干了,气得跳脚,大声喊道:“你什么意思?竟然帮一个外人说话!这种黑心的就是要躲得远一点。” 袁墨双手抱胸,淡淡瞥了他一眼,反驳道:“我只是说出了事情。没有觉得他适合陛下。” 江玉闻言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吼道:“你还想过!” 两人你追我赶,嘴上还不停地斗着嘴,完全忘了当事人秦惑还站在旁边。 见两人如此,秦惑无奈地摇了摇头。 …… 晚上下了一场雨,到了早晨天晴时,吹起了含着雨露湿气的凉风。 秦惑让方岐在宅子里开辟出一块空地,让众人在此练功。 小六和石头穿着短褂蹲着马步,身上的汗已经把衣服湿透了。 其他人也开始两腿发颤,眼神不住地飘向坐在一旁的秦惑,眼底透着股绝望。 然而,有秦惑在旁边看着,他们丝毫不敢放松。 只有秦炼站的笔直,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前方。 秦惑扫视一眼,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点点头说道:“阿炼,能吃苦。” 江玉也跟着点头:“是啊!没过多久就能起大作用,就是人单纯了点。” 这时,一直沉默的袁墨开了口,“昨夜,我看到薛灵灵偷偷摸摸地出门了。” 秦惑有些意外,问道:“她出门干什么?”思索片刻后,挥手叫停众人,说道:“都过来!” 众人浑身一松,如释重负地松口气,聚集到秦惑面前。 第八十四章 求亲 秦惑看向与薛灵灵最亲近的小六和秦炼,问道:“灵灵最近有什么事情吗?” 小六和秦炼对视一眼,迟疑回答:“主公,灵灵最近晚上经常一个人偷偷出门。” 秦惑惊讶,“经常?” 小六点点头,“是的。我私下问过灵灵,但她只叫我不要多管闲事。”接着慌忙摆手,解释道:“我是想要跟您说的!” 秦惑摸了摸下巴,淡淡吐出一句:“我知道了!另外,这件事不要告诉灵灵。” 众人点头。 …… 第二天,秦惑特意去商铺里坐了坐。 快到关店时间,客人也越来越少。她与薛灵灵闲聊,便委婉地问了一嘴,“灵灵,你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 薛灵灵闻言一愣,随即垂下脑袋,支吾道:“哪……没有。”说完这句就没声了。 秦惑静静地等在一旁。过了半晌,薛灵灵突然说:“前段时间,去陈家……” 话说一半,却再次咽下去。 重新整理语言后,她有些艰难地说下去,“您是特地让我跟去的吗?因为我幸运好,可以帮你查到你想知道的事?” 秦惑听到这里有些惊讶,默了默,还是实话实说道:“是!” 听此,薛灵灵露出了一丝失望之色。 秦惑接着说:“我知道你的特殊,但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你。” 但这解释在薛灵灵听来很苍白,她沉着脸,勉强扯出一抹笑。 她的反应让让秦惑有了怀疑,如果不是有别的事情,薛灵灵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怀疑自己的用意。 她开口提醒,“灵灵,不要随便相信别人,我不想利用你。如果你不愿意,也不会强求。” 薛灵灵眼眶顿时有些红了,笑着挠挠头,解释道:“我只是感觉自己运气很好,随便问问,没有什么别的事情。”随后她看了眼店内,说道:“姐姐先回去吧。等一会儿关了店,我就回去。” 秦惑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点点头,出了商铺。 她担忧地回头看了薛灵灵一眼,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 过了两天,端王突然拜访大宅。 两人坐在正堂,秦惑给他到了一杯热茶。 端王端起茶杯,闻了闻茶香,惊喜道:“这是建安?” 秦惑笑而不语。 端王没听到回答也不在意,捧起热茶一饮而尽,接着便开口说出此行的目的。 “本王,此行是来为一个得力属下寻一门亲事。”他笑的一脸真诚,眼里带着光。 秦惑掩下眼中的不适,问道:“谁如此幸运能得到端王的赏识?” 端王哈哈一笑,提醒道:“你的手下,一位正值芳龄的小姑娘。” 秦惑故意瞪大眼睛想了一会儿,才一脸恍然大悟地说:“您是说薛灵灵?” 端王点头,“正是!” 秦惑沉下脸,对上端王的视线,不禁想起最近薛灵灵的反常。 难道和端王有关! “陛下,端王是薛灵灵的亲生父亲!” 突然,江玉隐隐约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秦惑这才想起来两人的关系。 但她面上不显,依旧保持惊讶的神情,问道:“灵灵和您的手下见过?” 端王的手指在桌上有以下没一下地敲着,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情,“我那个手下,前几天在街边与灵灵姑娘偶遇后便恋恋不忘。他在我手下待了很长时间,只能我腆着这张老脸,来求亲了。” 秦惑眼皮一跳,心中暗骂了一声。 老狐狸! 她是一点都不相信他说的话。 手下不过是借口,看来端王已经知道薛灵灵的身份了。 秦惑默了默,不动声色地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还要问问灵灵的意愿。” “这是自然!” 端王点点头,似乎一点都不惊讶被拒绝。他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拱手道别道:“如此,就麻烦秦姑娘了。”说完便大步走出了大门。 秦惑皱紧眉头,烦躁地挠挠头,抬脚朝薛灵灵的房间走去。 自从那天不欢而散后,两人再也没有说过话。 薛灵灵从外面回来,刚坐下喝了口茶,便看到秦惑走过来。 “姐姐?” 一般这个时间秦惑都在场地盯着方岐他们练功,怎么会这时候过来? 秦惑走进去坐到薛灵灵对面,试探道:“刚才端王来了。” 说话间,她仔细观察着薛灵灵的表情。 果不其然,薛灵灵在听到端王来过后,脸色大变,肉眼可见地慌了。 “他来干什么?” 秦惑捏了捏手指,犹豫片刻后吐出实情,“他为手下求亲。听说在街上与你一见钟情。” 薛灵灵闻言愣了两秒,支吾道:“是……我是……和那个人碰巧见过。” 秦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谎言很蹩脚,但她并自己戳穿。 她已经确定薛灵灵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端王了。 “但我不想嫁人,我会自己解决的,姐姐。”薛灵灵说得没有底气,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秦惑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叮嘱道:“好。但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找我。” 薛灵灵乖巧地点点头,感动道:“知道了。” 既然秦惑来征求自己的意见,那自己肯定还是被重视的。 想到这儿,薛灵灵得到了一丝丝安慰。 …… 另一边,端王走出宅子,脸色瞬间一变,结了一层寒冰。他有很大的把握,薛灵灵就是自己的女儿,此次前来是想把她带回身边。 这时,从墙角走出了一道身影。 手下垂头拱手道:“王爷,属下查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事关小姐。” 端王眉毛一挑来了兴致,问道:“有趣?” “小姐的运气,似乎很好。属下调查到小姐在秦姑娘身边的经历,发现有小姐在的时候,总能逢凶化吉。” “不是巧合?” 手下斩钉截铁道:“绝对不是巧合。” 端王抬手摩挲着下巴,脸上流露出欢喜之色。自己常年在外,见到过各种奇人异事,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气运好。 他当即把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爽朗笑道:“不愧是我的女儿!” 第八十五章 伏击 翌日傍晚,薛灵灵偷偷出门去找端王。 端王府内,她看着坐在高位,笑得一脸慈祥的端王,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他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我想留在姐姐身边。”她头直视端王的眼睛,一脸坚定。 端王笑容一滞,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难道你不想回来?” 薛灵灵点点头,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回来你就是郡主,享受荣华富贵。”端王表情激动,难以压制不住心中的火气,“也不用你抛头露面,去当个斤斤计较的奸商。” 面对最爱女人所生的女儿,端王失去了往日的平静。 薛灵灵脸色一沉,冷声说道:“我不觉得商人有什么糟践的!而且姐姐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想留下来。” 端王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这件事情不可操之过急。如果口不择言伤了女儿的心,最后只会离自己的目的越来越远。 “我知道了。”他深呼一口气,强忍着性子哄道,“如果你遇到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来找为父。” 听端王松了口,薛灵灵这才露出笑容,乖巧地点头应下。 她没想太多,还真以为是多了一棵可以依靠的大树。 …… 另一边,秦惑突然收到了一封急信。 她回到房间时,正看到一只受了重伤的白鸽在地上胡乱扑棱着翅膀。 她心道不妙,立即捡起白鸽拿进屋。 拆开信的那刻,她瞬间愣住了。 信上写道:顾言卿遭受伏击,生命垂危,急需紫灵参解毒。 秦惑的手指在字上擦过。 来京城的路上,她正好从山民手里收集到了一株紫灵参。 只是……她看向已经咽气的白鸽,心里祈祷着不要是个圈套,毕竟顾言卿帮过自己那么多回! 希望他能够撑到自己过去。 秦惑立即动身去库房找药,刚出门库房门,就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薛灵灵。 薛灵灵心情很好地朝她打声招呼,“姐姐!”随即看到秦惑手中的药盒,眼底闪过一丝担忧,“药盒?出了什么事情吗?”她 秦惑默了默,说道:“顾言卿中毒了,需要紫灵参。我得出趟远门。” 薛灵灵一愣,没想到秦惑还在跟那个顾先生联络。 她并不知道顾言卿的真实身份,但顾言卿的存在让她感觉很不安。 秦惑说完要走,薛灵灵拉住她的胳膊,忙道:“姐姐,我也要去。” “让我去吧。”她紧了紧手指,语气坚定道,“我能帮你!” 秦惑犹豫片刻,对上薛灵灵的视线,点头答应。 “我去套车!” 薛灵灵欢喜应下,急急忙忙去准备。 到了夜晚,秦惑把石头易容成了她的样子,而自己则易容成了普通的民妇。 石头这阵子长了不少个子,而且身形纤瘦,从后面看和秦惑很像。 “啪!” 他忍不住扭扭捏捏地翘起了小手指,被方岐狠狠地拍了一掌。 “你什么样子?” 石头顶着一张与秦惑八分像的脸,委委屈屈地撅起了嘴巴道:“人家从来没有扮过女人嘛!” 方岐怒瞪了他一眼,不忍直视,“你扮的是女人,不是娘炮!” 他指着一脸无语的秦惑,说道:“给我正常一点,你看看主公是什么样!” 石头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了半响,得出了一个结论:“好像跟我也没什么不同。” 好像只用面无表情,恰时假笑,就能完美扮演了。 秦惑眼睛一眯,眼神里透着骨危险。 她总感觉两人在当面腹诽自己。 石头和方岐接受她的眼神,略显心虚地挠挠头,转身跑出了房间。 秦惑:“……” 安排完所有事,薛灵灵已经牵着马在后门等着。两人偷偷溜出城门,骑了一天的马,来到了一处山头。 看着眼前高耸如云的山头,两人都沉默了。 黑暗中,薛灵灵一双眸子明亮明亮,她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道:“我可以的!” 然而,这一路没有那么幸运。 她们还未找到顾言卿,便率先遇到了伏击。 锋利的箭矢冲破黑暗,发出一声破空声,向两人激射过来。 藏在暗处的袁墨瞬间现身,一剑斩断了箭柄。 “小心!” 秦惑脸色阴沉,连忙拉着一脸惊慌的薛灵灵往没有伏击的方向退去。 还没走出两步,脚下传来微不可闻的轻响。她脸色骤变,瞬间推开薛灵灵,而自己则原地一个翻滚,离开了原地。 下一刻,头顶上落下一道黑影。 “砰!” 沉重的树桩狠狠地砸在地上。 有陷阱! 薛灵灵慌张地直起身,脚步再次触碰到了陷阱。 “咻——” 秦惑耳朵一动,扑在薛灵灵的身上护住她。 袁墨随后跟来,一剑劈在绳索上,急速袭来的钉耙失去动力,顺着惯性停在半空摇晃。 秦惑站起身,把薛灵灵拉了起来,看向袁墨,脸色出奇的凝重,“有多少人?” 袁墨迅速回头看一眼,迅速禀报,“大概有十几个人,正追着江玉呢。” 秦惑:“江玉?” 她已经想象到江玉落荒而逃的背影了。 袁墨依旧不敢怠慢,急忙道:“不过他们应该会反应过来,我们还是快走吧!” 秦惑点点头,拉着薛灵灵往前跑去。 两个时辰后,他们凭借着薛灵灵的运气,成功在大山中找到了顾言卿所在的山洞。 顾言卿正闭目养神。 突然听到洞口响起轻微的响动,他倏然睁开眼睛,抓紧一旁的佩剑警戒地望向前方。 脚步声逐渐临近,接着两道眼熟的身影映入眼底。顾言卿不可思议道:“秦惑?” 秦惑上下扫视他一眼,确认他手脚齐全后,淡淡地移开了目光。 薛灵灵好奇地伸出头看过去,打心中不禁吐槽:这个人怎么连受伤都有一股颓废美。 顾言卿单手撑地坐起来。 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 他惨白的脸色,加上动作间似敞非敞的衣衫,颇有一种惑人的意味。 “你来得正好。” 顾言卿嘴角噙着一抹笑,轻轻说道,“东西带了吗?” 说着他脸越发白了。 虽然吃过药,暂时抑制了毒性。但简单动了一动,还是会让经血流动,加速毒性扩散,让他浑身疼痛。 第八十六章 汇合 “带来了。” 秦惑看到他的惨状,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同情的神色。视线落在他敞开的衣衫上,愣了一瞬,不着痕迹地避开。 “啊!秦姑娘来了?” 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道兴奋的男声。 一个身着黑衣的陌生男人提着装满水的水桶,小跑着进了洞穴。见她们还站在门口,便面带笑容地招手道:“姑娘,快进来吧!” 秦惑眨了眨眼睛,抬脚走进洞穴,疑惑道:“你认识我?” 男人笑得露出一排白牙,说道:“有谁不认识秦姑娘!我们老大天……” “咳咳!咳!” 一声咳嗽打断了男人的话。 顾言卿阴沉着脸,直勾勾地瞪着男人,颇有一种说错话,就让他挫骨扬灰的气势。 “哈哈哈……” 男人顿时头皮发紧,尴尬地挠挠头,紧紧闭住嘴巴不敢再说话。他匆忙朝秦惑摆摆手,放下手中的竹筒,说道:“属下把其他人叫来!” 接着便颠颠地跑出山洞。 秦惑默了默,疑惑地看向顾言卿。 后者收回了阴森森的表情,无辜地望着她,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过了一会儿,众人回到山寨。 秦惑处理完紫灵参后,根据顾言卿说的方法,加上其他的药材,熬制了解药。此时,正端着碗,面无表情地喂给顾言卿。 那帮属下一脸揶揄地看着两人,心里想什么都能从脸上看出来。 他们接到顾言卿的死亡凝视,也丝毫不惧。 片刻后,顺着袁墨留下的记号,江玉找来了山洞。 他见到喂药的这一幕,不由大吼一声,“怎么能让陛……主公亲自动手,你这厮根本不配!” 说完,江玉在众人谴责的眼神中,毅然接过了秦惑的药碗。 顾言卿:“……” 薛灵灵见状忍不住扑哧一笑。 秦惑:“……” …… 顾言卿吃过解药,出了一身的汗,第二天又重新生龙活虎起来。 秦惑见状故意惊叹一声,拍手鼓掌道:“厉害,厉害,简直是神药!” 顾言卿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他倒是希望自己能好的慢一点。 要是没有了那个碍事的黑衣人,一切就完美了。 秦惑双手抱胸,看着众人收拾行装,随口问道:“我听说你们受到了伏击?” 顾言卿点点头,淡淡道:“没错!这些人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我的去向,提前埋伏在必经之路。” “这些人是天一门的人,应该是暗杀事件的主谋派来的。”他眉头微微一皱,看向秦惑,担忧道,“你也要小心。” 秦惑盯着他看了一瞬,沉默片刻吐出一句话:“我留下来帮你。” 顾言卿闻言一愣,似非似笑地看着她。 “天一门留着也是个祸害。”秦惑转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也是为了帮自己。”随后脚下一错,走远了。 顾言卿眼睛一眯,眼底荡漾起一阵笑意,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扬起。 …… 几天后,天色碧蓝如洗。天上几处极薄的云,薄的像刚刚吐出的蚕丝。上午柔和的阳光,轻轻地洒在农田之上挥洒着汗水的几个农夫身上。 其中一个“农夫”直起身,抬手抹了一把汗,叹道:“我这辈子就没干过农活。” 旁边一人跺了一下脚,露出一抹恶劣的笑道:“别偷懒!装得像一点。” “农夫”擦过脸上飞溅的泥水,解下手上缠着的白巾,露出道道剑痕。接着他又挽起袖子,手臂肌肉紧了紧,朝旁边那人扑去。 “你给我过来!” 旁边那人慌忙朝旁边逃走,喊道:“再不干就干不完了!” 农田之上,有一群人正押着几个人前进,其中一个人听到动静,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吐槽一声:“现在的农夫真悠闲。”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人嬉闹的声音在农田半空回荡。 等着那群人走远,两人倏然收声,冷冷地瞥向远方。 “唉!你们谁啊?在我的地里干什么。” 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一道质疑的声音。 两人脸色一松,面带笑容回过头说道:“兄弟商量个事情。” “你……你们干什么?” 说着便向前搂住了真正农夫的肩膀,一左一右拉进林中。 这一幕还出现在方圆百里的各个地方。 顾言卿这一行带来了十几个人,全部易容投入到普通人之中去,暗中观察天一门的行踪习惯。 …… 又过了几天,这些人又装成了山匪,抓走了潜伏在人群之中的天一门。整个计划异常顺利,几乎没有任何意外。 此时顾言卿正拎起酒壶,给秦惑倒满,笑道:“这附近的山匪也都是些无恶不作的恶人,现在他们正与天一门狗咬狗呢。” 秦惑没有端起酒杯,反而抢过她手中的酒壶,对着口子连灌了几口。 顾言卿有些怔愣地看着她滚动的喉咙。 透明的酒水从她嘴角流下来,缓缓流过白皙的脖颈。他眼睛猛地一眨,急忙转过头不去看秦惑。 总感觉脸上有些热。 秦惑放下酒壶,脸上露出一抹尽兴的笑,抬手擦过嘴边的酒水,说道:“好久没喝酒了!” 顾言卿闻言侧过头看向她。 这个女人很奇怪,平时一副不懈可击的样子,却总能在面对一些小事的时候,软下浑身的刺。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下。浓烈的酒味从喉咙灌入,压低声音说:“计划这么幸运,是不是因为你?” 秦惑狐疑地看向他,摇摇头道:“你想多了。是薛灵灵气运很好,有她在总能逢凶化吉。” 顾言卿默了默,有些无语地说道:“你信气运?” 秦惑摇摇头,笑而不语。 顾言卿是不相信任何气运之说的。如果说这些话的是其他人,他早就反驳过去了。但他知道,秦惑从来不说没用的话。 说不定还有真有怀有惊天气运的人! 酒气慢慢冲入脑袋,他的思绪都有些不清了。他摇摇头,举起酒杯,碰上秦惑的酒壶,说道:“干杯!”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秦惑终于开始信任自己了,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秦惑也笑着碰上去,说道:“干杯!” 凉爽柔和的夜风轻轻吹起她的碎发,模糊的夜色也模糊了两人的感觉。曾经你来我往的试探、怀疑和警惕,在这一瞬间随风散去了。 顾言卿的眼眸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愫,随着意识渐渐模糊。 …… 第二天清晨,剧烈的头痛唤醒了顾言卿。 他按住额角微微皱起眉头,抬头扫视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房间里。 第八十七章 宿醉 下一刻,随着一道开门声,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一个长相憨厚的男人,手捧温热的蜂蜜水,大步走进来。 “老大,您醒了?” 见顾言卿坐起来,他连忙快步走近,把手中的蜂蜜水递过去。 顾言卿按了按发紧的额角,试图从宿醉的混沌中清醒过来,端起碗喝了一口,声音嘶哑,“怎么回事儿?我怎么在这里?” 男人闻言一愣,惊讶道:“您不记得了?您在亭子里喝醉了,是秦姑娘背着您回来的。” 说完,他有些心虚地瞥了顾言卿一眼。生怕他记得昨晚的事情,知道自己美化了事实。 是秦姑娘带回来的没错,只不过是抱回来的。 当时他们下巴都惊掉了。 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娘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他不免同情地瞅了顾言卿一眼,决定保住自家老大的自尊心,不把这丢人的事情告诉他。 顾言卿对上他莫名其妙的眼神,露出狐疑的神情。 刚想开口,宿醉的头痛再次袭来,他紧皱眉头,抬手扶住了额头。 昨晚发生了什么怎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在夜色中秦惑泛着盈盈春水的双瞳,还有柔和的夜风,轻触肌肤的触感。 接着便不省人事了。 这种无法掌握的感觉,令他很是不安。而且从手下的反应来看,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片刻后,他出门就着冰凉的井水洗了把脸,勉强打起精神。 头痛的感觉缓解不少,紧接着胃里又开始翻涌。 这种感觉足足持续了一天。 到了傍晚,秦惑如约找过来。 “到该收网的时候了。”顾言卿见她来,不知怎么就记起昨晚说过的话了。 秦惑看着他微皱的眉头和比平惨白的脸色,同情道:“你这是宿醉还没好啊!”接着有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抬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揶揄道:“昨晚的事情不用担心,我会替你保密的。” 顾言卿头顶警铃阵阵作响,嘴唇有些发干,迟疑地问道:“昨晚我……做了什么?” 秦惑闻言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你忘了?” 她默了半响,对上他不安的眼神,心中顿时生起一个恶劣的主意。 “你忘了就好。”她似非似笑地冲顾言卿眨眨眼睛,语气里带着些许失望,“没想到你喝醉了会……” 没有比话说一半更让人难受的事情了。 而且秦惑说完就走,丝毫不给顾言卿询问的机会。 顾言卿:“……” 他从来不会不喝醉,昨夜是头一回,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喝醉以后是什么样的。 他烦躁地扯了扯袖子,快步跟了上去。 …… 另一边,坐落在半山腰的山寨,迎来了一众气势汹汹的不速之客。 天一门的首领手持双刀,一双眼睛凶狠地瞪着前方,吼道:“你们抓走我们的弟兄,到底想干什么!” 高大的山门之上露出一个脑袋,语气中充斥不耐,跟着吼道:“谁抓你们的弟兄了?我看是你们天一门在自导自演,妄想吞并我们山寨!”接着又觉得不尽兴,大声补充了一句:“狼子野心!” “狼子野心!” “无耻!” “不要脸!” 山门后的一众山匪都跟着大喊。 天一门的首领脸色铁青,捏住刀柄的手指气得颤抖,熊熊燃烧的怒火都快顶到喉咙眼儿了。 “你放屁!” “咻——” 一声微不可闻的破空声接近,紧接着“砰!”的一声,山门之上放恣高喊的身影不受控制地从上面摔下来。 那人脸朝地,砸在天一门首领面前。 天一门首领惊恐地瞪大眼睛,随即看向树林,暴怒道:“谁射的箭!” 山寨大当家被一箭射中心脏,刺眼的鲜血从他的身下缓缓蔓延开来。山门之上乱成了一团,山匪们惊慌地朝下望去。 有人语气悲愤道:“大当家的死了!” 这句话落到山匪之中,就像在油锅里洒了一把水,人群顿时炸了。 “为大当家报仇!” “打倒天一门!” “血债血偿!” 山门大开,漫山的山匪如鱼般涌了出去。 而此时不远处的山崖之上,射出关键一箭的秦惑正坐在石头上翘着脚看着下面的厮杀。 “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和你的手下了。” 顾言卿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视线望向她手中的弓箭,问道:“你还擅长射箭?” 秦惑晃了晃手中的弓箭,随手扔下悬崖消灭证据,漫不经心地说道:“随便学的。” 顾言卿眼睛一眯,意味深长地道:“读书写字,还有兵法,也都是随便学学?” “不是我妄自菲薄。”他下巴微抬,看起来十分骄傲,“我自小收到严苛的教导,文武都是由名师教导的,但我也不敢说一定能够赢过你。” 秦惑微微一笑,淡淡道:“可能是我天赋异禀,你等凡人难及项背。” 顾言卿愣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你……” 看着他笑得伸不直腰的样子,秦惑无语地瞥了他一眼,脚下一错,转身走进漆黑的山林之中。 顾言卿满面笑容,挥手喊道:“等等我。” 山崖之下,战况愈演愈烈,厮杀声中混杂着道道惨叫。 片刻后,不知道是谁放了一把火,火势顺着夜风连绵百里。不消片刻,整座山都被火光吞噬了。 第二天,附近的百姓发现,在当地横行霸道的两大组织狗咬狗,竟然在一夜之间全部覆灭了。 而其中的一位始作俑者,深藏功与名,坐上了驶向京城的马车。 秦惑坐在外面,一手挥着鞭子,赶着马车快走。 这次出行情况紧急,只有她和薛灵灵两个人。袁墨只能晚上出来赶车。因为白天他浑身盖住黑布的形象太过诡异,只能由秦惑亲自上阵。 但天气还算清爽,赶车不会太晒。 秦惑有以下没一下地挥舞着鞭子,一双眼睛微微眯着,颇有些闲适的感觉。 而另一边,顾言卿处理完所有的事情,也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道路。 …… 皇宫,后花园。 端王神情淡淡地跟在太监身后,脚下步子迈的很大。 第八十八章 危机 前面带路的小太监像身后有狼撵似的,焦急迈着小步子,额头上冒了一层汗,在身后传来的轻咳声中,跟着加快了脚步。 片刻后,太监忍着喉咙里的粗气,终于到达御书房前。 “端王到!”、 尖细中带着沙哑的声音在门外回荡。 皇帝听到通报,眉毛一挑,放下手中的奏折向前望去。 下一刻,端王扯起一张笑脸的从门后露出来。他弯腰行了一礼道:“拜见陛下!” 皇帝嘴唇一抿,表情中有一丝不悦,但随即又缓了脸色,轻声道:“爱卿平身。” 端王也不客气,当即高高抬起头,眼神直视皇帝的眼睛。 皇帝眉头轻轻一皱,沉声问道:“什么事情能让端王亲自跑一趟?” 端王闻言微微低下头,说道:“陛下的事情,便是臣的事情。” “当日刺客冲向陛下之时,臣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挡在陛下面前。”他说的情深惬意。 皇帝:“……” 那你倒是挡啊! 端王干咳一声,看了眼皇帝的表情,接着说:“陛下下令让所有参加过寿宴的人不要出京城。但臣却发现,有一个人偷偷离开了。” 皇帝眼皮一跳,语气中隐隐带着怒意,问道:“是谁?” “是秦姑娘。” 皇帝瞬间一愣。思索良久后,终于想了起来,“秦姑娘”应该是那个给自己献过药的女商人。 “我会派人去搜查。” 皇帝吐出一句话,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随后眼神向下一瞥,发现那张讨厌的脸正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顿时下了一跳。 “没事就便下去吧!” 端王听后缓缓垂下头施了一礼,掩住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轻声应道:“是,陛下!” …… 晌午过后,火热的温度开始缓缓退去。 高商带着身后的一众官兵,来到秦家大宅。 “哐哐哐!” 一阵敲门声就像是打在众人的心口。方岐按下忐忑的心情,拉开了大门,把高商迎了进来。 高商下巴微抬,连一次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冷声说道:“我奉命前来确认秦姑娘的行踪。” 方岐握了握拳头,手掌上出了一层薄汗,但脸上却挂着毫无破绽的笑容,说道:“大人,您来得不巧。我家姑娘刚刚外出。” 高商轻轻瞥了他一眼,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抬手向身后一挥。官兵们瞬间涌进来,开始搜查大宅的各个地方。 方岐张张嘴,在裤脚擦了擦手心的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官兵在宅子里四处破坏。 高商冷着一张脸,迈着小步缓缓向里面走去。 方岐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片刻后,两人来到了花园之中。远处的凉亭下,站着一个纤瘦的身影,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施施然地转过了身。 “咳咳!高总管。” 女子面上带了层朦胧的轻纱,轻咳两声,声音略显沙哑。 高商眼睛一压,疑惑道:“秦姑娘?” 女子轻轻点头,“正是民女。” “你这是?” 女子又轻咳一声,苦涩道:“感染了风寒,就不过去了。” 高商脸色一沉,上下打量她几下。虽然容貌和身形都很相似,却给他一股很别扭的感觉。他快步走过去,猝不及防地抬手扯下女子的面纱。 女子轻呼一声,掩住了口。 虽然只是一瞬间,也足够高商看清对方的容貌。 这张脸与他认识的秦惑别无二致。 高商脸上擦过一丝疑惑,但最后也不得不相信。 此时方岐快步跑过来,捡起地上的面纱给女子递过去,接着对高商说道:“大人,我家姑娘感染了风寒,如果传染给您就不好了,还请见谅。” 他说得客客气气,却又带着份警告。 高商默了默,缓缓点头,向后退了两步。 女子抓起面纱,重新挂在脸上。 高商眼中的怀疑消了一大半,但还是想再确认一遍。 他扯起一抹友好的笑容,拱手道歉道:“失礼了。陛下的命令不敢怠慢。” 女子微微一笑,点点头表示理解。 高商眼睛微眯,笑着转移了话题,“不知陛下要姑娘准备的药材,有没有准备好?我正好入宫带回去,便不必费姑娘再跑一趟了。” 女子闻言一愣,手指在袖中捏了捏,迟疑道:“陛下吩咐的药材难寻,还没有准备好……等找到了,民女亲自献上。” 她看了一眼方岐,眼中的慌张一闪而过。 方岐也不由捏了一把冷汗。 在两人以为顺利通过的时候,高商突然冷下脸,嘲讽一笑道:“陛下可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药材。” 他审视的目光在方岐和那女子之间徘徊,一张脸不怒自威,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两人拖出去,屈打成招。 “你究竟是什么人?秦姑娘呢?” 方岐整颗心都提起来。 女子也惊得往后退了两步,讷讷道:“那是我记错了!” 高商向后走了几步,大声喊道:“来人啊!把这个人抓起来!” 随后,一众官兵便把两人紧紧包围了起来。 方岐挡在女子身前,紧张地抿抿唇角,背后都被汗湿了。 官兵朝着众人缓缓逼近,气氛在一瞬间紧张了起来。 “等一下!” 突然,一道清冽的声音从房中传出。 接着门被轻轻打开,一道纤细的身影从门后出现,身形看起来与那名女子相似。 方岐和女子不约而同地喊道:“姑娘!” 秦惑惨白着一张小脸,唇色发白,朝着高商施了一礼道:“高总管,都是我的错,别抓他们。”说完,身形虚晃一下倚在门框上,浑身上下都透着虚弱。 “是我染了重病昏迷不醒,他们怕怠慢了大人,才想出这个馊主意。” 高商直勾勾地盯着她,沉默不语。 秦惑转头看向亭下两人,喝道:“你们两个还不向……咳咳!向大人认错!” 方岐和女子连忙垂下头,求饶道:“大人,是我们的错。不该欺瞒。” 高商没理两人,视线始终停留在秦惑身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姑娘是染了什么病?” 秦惑苦涩一笑,深深叹了一口气:“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了,从小身体就弱。” 第八十九章 劫持 高商默了半晌,眼神在秦惑脸上扫过,似乎是在仔细观察她所说的真假,接着突然扯着嘴角笑了一声,“秦姑娘好好休息,咱家就不叨扰了。”说完,冷哼一声离开,显然是不怎么相信。 院内的官兵们也跟着高商后面散去。 “大人,慢走!”秦惑在身后喊道,“方岐去送一送。” “哎!” 方岐高声答应一声,迅速跟上去。 等高商等人完全离开,秦惑把着门框的手骤然一松,一双腿因为紧张疲软下来。 亭下的“女子”见状一愣,连忙跑过去扶着她,担忧道:“主公,您受伤了?” 秦惑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摇头。随即抬手摸上额头的边缘,手腕用力,瞬间揭下一张假脸。 假脸之下是一张中年女子的脸。 眼角和嘴角处长满稀碎的皱纹,紧张之下,脸上遍布细密的汗珠。 “女子”大惊失色,失声喊道:“张姨!” 中年女人是山寨伙房里帮厨的张姨。 虽然她是除了秦惑和薛灵灵之外唯一的女人,但因为个子比秦惑矮很多,一早就被大家排除了。 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是她成功骗过了高商! 张姨伸手推开“女子”的脸,气虚地说道:“石头,把你的脸从我面前挪开,不要用主公的脸摆出这么蠢的表情。”说完蹬脚踢开脚上的高跷,彻底松了一口气。 石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足有半臂高的鞋底,止不住心中的惊愕。 踩这么高的鞋,难怪她站不稳呢! 众人就此躲过一劫,生怕高商去而复返,连忙给秦惑飞鸽传书。 白鸽划过天空,当天下午便落进秦惑的马车里。 她解下信一看,脸瞬间沉下来。 高商会突然突然到访,想来是有人暗中告密。若不是自己做了两手准备,恐怕方岐他们已经凶多吉少了。 她眼神看向右后方,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 浓密的山林中,草丛微微晃动,一片衣角迅速从中划过。 秦惑的眼神瞬间一冷,抬手挥舞着手中的鞭子,重重抽打在马屁股上。 “驾!” 马车的速度顿时快了不少。 片刻后,方才晃动的林中,一只白鸽扑棱着翅膀朝京城的方向飞去。 时间转瞬至傍晚,认路的白鸽飞回端王府邸。 端王刚得知高商无功而返,正阴沉着脸色气势危险,转而便收到了秦惑即将到达京城的密信。 他眼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光,喊来手下,在其耳边轻声吩咐几句。 …… 到了凌晨,天边微亮,一道微红的光芒天际缓缓升起,逐渐驱赶走最后的夜色。 马望着天边打了声响鼻,低头啃了几口草。 袁墨驾着马车彻夜赶路,终于赶到了京郊的林子里。 离京城只剩两个时辰的路程。 但马要休息,人同样也要休息,秦惑便命他拉停马车,休整片刻。 她走出马车,双臂环胸凝望着依旧漆黑的山林,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薛灵灵听从秦惑的话,紧紧缩在马车的一角,神色紧张地拽着衣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中安静到落针可闻。 就在几人以为不会有意外发生的时候,变化突起! “咻——” 箭尖在逐渐升起的晨曦的照耀下闪过一道银光,从林中激射而出。 紧接着,漫天的箭雨从天而降,直冲秦惑所在的位置而来。 而此时的秦惑,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拽下身上的布裹往天上一兜,数十只箭矢失去力道,坠落在地。 一旁的袁墨也漫不经心地挥舞着剑,砍落射来的弓箭。 两人边抵挡箭雨边缓缓朝着马车方向跑。 躲在暗处放箭的帮人看出两人的目的,箭雨越发猛烈了起来,想要阻止他们靠近马车。而马车周围仿佛有一圈真空地带。四处乱飞的箭雨,都在小心翼翼地避开马车。 秦惑矮身一个翻滚,躲到了马车的后面。紧接着袁墨也跟着躲进来。 秦惑眨了眨眼睛,嘴巴一张一合,轻声数道:“七、八、九、十!” 等数到十的时候,瞬间拉响了手中的响炮。 “砰!” 绚丽的火光在空中绽开。 下一刻,漫天的箭雨骤然停止,此起彼伏的吼叫声响彻林间。 秦惑与袁墨从马车后飞跃而出,加入到纷乱的战局中。 林中正埋伏着的黑衣人被一群突然冒出来的山匪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一道道闪着银光的刀身上刻着“流云”的标记。 秦惑和袁墨的加入使战局越发激烈。 不过片刻,一众黑衣人尽数受伤倒地。 然而在众人看不到的一角,一个黑衣人悄悄溜下山包,极速向马车奔去。 薛灵灵正乖巧地缩在马车内。 她听到厮杀的声音渐小,正向掀开车帘偷偷看一眼情况,没想到手刚搭上车帘,一张蒙着黑布的脸便从后面伸进来。 她惊恐地蹬脚往里面缩进去,被黑衣人一把拉住了手腕。 “郡主,我是王爷的手下,来请您回去!” 薛灵灵闻言一愣,抬起的脚停在空中,反应过来后挣扎着想要抽回手。 “我不回去!” 然而黑衣人根本不理会她,一把拉过将人扛在肩上,道了声“失礼”,扛着薛灵灵迅速离开。 “救命啊!你放开我!” 薛灵灵惊呼一声,高声求救,想要引起秦惑等人的注意。然而枝繁叶茂的树林遮掩了许多声音。 等到秦惑发现薛灵灵不见时,黑衣人已经带着人跑没影了。 此时,朝阳已经完全升起。柔和的阳光洒在秦惑阴沉的半边脸上。 回来路上,她察觉到有人跟踪,立即传信一封让蛰伏在京城附近山寨众人支援。没想到还是失算了。 袁墨从她身后走近,轻声说道:“这些人都是端王的手下。” 秦惑侧过脸,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她早就猜到是端王的手段,毕竟只有他才会劫走薛灵灵。 “我们回京。” 只要在京城,就不怕找不到人。 …… 黑衣人暗杀秦惑的计划失败,自作主张劫走了薛灵灵,想以此顶罪。 端王得到消息时,抬脚就将黑衣人踹翻,火冒三丈道:“谁让你把灵灵带回来的!” 第九十章 对峙 黑衣人瞬间跪在地上,慌忙认错,“王爷饶命!” 端王恨不得现在给阉了这多管闲事的废物! 他伸出手指带着怒气指了指,吼道:“马上把人给我送回去!” “是!小人现在就把郡主送回去。” 黑衣人闻言立刻手撑地面,转身往外走出去。 端王转身坐到椅子上,情绪开始平静,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喊住要离开的黑衣人:“等一下!先把她留在府里。” 黑衣人闻言一愣。 虽然不知道主子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但这不是他自己要关心的,立即答道:“是,王爷。” 端王伸出手指敲敲桌案,眸光流转闪过一抹精光,一个计划在脑海中逐渐丰满起来:说不定能借着这次的机会,把薛灵灵从那个女人的身边带回来。 …… 另一边,秦惑只身一人回到大宅。 虽然怀疑是端王的人劫走薛灵灵,但她还是派了人手四处搜查。 而她也经过短暂的休整,不经自来地敲响了端王府的大门。 端王照例摆出一副待客之道,给秦惑奉上热茶,气定神闲、似非似笑地盯着她看。 秦惑伸出手指敲了敲杯沿,开门见山,“民女是为了灵灵而来。” 端王立即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疑惑道:“哦?若不是想好要嫁过来了?” “倒也不是。” 秦惑眼中露出担忧的神色,“是她失踪了。” 端王顿时大惊失色,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怒道:“谁这么大胆!敢在京城拐卖妇女!” 秦惑眉毛一挑,满脸疑惑道:“民女好像没有说过灵灵是被拐的。” 端王眼皮一跳,瞬间反应过来,秦惑这是在套自己的话! 他立即纠正,“我看灵灵姑娘这般秀外慧中的姑娘,必然不可能自己离家出走,况且能让秦姑娘来找我,肯定是大事。所以才如此猜测。” 秦惑眼睛一亮,语气中带着丝期待,“是的。民女这次来就是想求王爷帮忙找到灵灵。” 她说着抬起手,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期期艾艾道:“灵灵这个孩子,年岁小,还很单纯。要是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可怎么办啊!” 端王同样露出同情的神色,拍着胸口保证道:“秦姑娘放心,本王一定尽力帮你找到灵灵。就算是为了我那个得力手下,也一定要灵灵姑娘毫发无损地回来。” 听到这儿,秦惑的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差点绷不住。 暗暗在心中腹诽道:您老还想着这个借口呢? 她又跟端王说了一席话。在对方不急不缓的反应中,更加确信是他劫走了薛灵灵。 而端王硬是摆着一张假笑,留秦惑多喝了一杯茶,说了许多假惺惺的客套话,才放人离开。 而在秦惑被端王留着闲扯时,完全没注意远处墙洞后一闪而过的身影。 薛灵灵被黑布套住头,被下人牵引着往前走。 她观察着脚下的路确定自己是被送到了正堂一边的屏风后。而她通过黑布,隐隐约约能看见正堂之中坐着一名女子。 看她的轮廓,特别像秦惑。 薛灵灵的眼中闪过急切,想要说话,但口中被塞了一团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时,正堂中传来说话的声音。 “秦姑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浑厚的男声是端王。 接着一道清冽的女声传了过来,“我可以让灵灵和你的属下结亲。” 薛灵灵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眼中冒出欣喜的光芒,还没来得及开心,一颗心就被接下来的话打落谷底。 “但我要王爷的权势和钱。”女声顿了顿,语气里的欲望不加掩饰,“我希望王爷能为我开路。” “你难道对灵灵没有丝毫感情?”这是端王问得。 女声鼻子里哼出一声笑,说道:“在权利和金钱面前,一个孩子算什么?” …… 再往后的对话,薛灵灵就听不清了。 或者说,不愿意再听! 她失神地坐在椅子上,。 这些话带给薛灵灵的冲击太大,让她不敢相信是秦惑说的!但外面熟悉的声音又让她不得不直视现实。 片刻后,正堂内的女子起身离开了。 端王客套地送客,缓步走到屏风后面。 头上的黑布被掀开,突然起来的阳光很是刺眼。薛灵灵不舒服地眯起来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周围的光线。 可没等她开口,就听端王沉声说道:“都听到了?她只是在利用你。” 这话再次把薛灵灵的心揉碎碾压一遍。 她摇摇头,抬手捂住眼睛,反驳道:“不!不可能!” 端王眼神一冷,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垂下头语气冷硬,“你想明白,她把你卖了!我才是你血浓于水的亲人。” 薛灵灵眼眶发红,豆大的眼泪从眼眶中流下来。 她挣扎地拍打着端王,不甘心地喊道:“你放开我!我要回去!” 端王任由她打骂,大声吼道:“她已经走了!” 薛灵灵闻言一愣,讷讷道:“你骗人……” “王爷!” 端王张了张嘴刚要说话,便被一道声音打了。 下人急匆匆地从外面赶过来,贴在端王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只见端王脸色一变,立即挥手让手下带走薛灵灵。 片刻后,秦惑去而复返,再次站在正堂之上。 只是这次,她满身冰冷。 “王爷,做人可不能这般无耻。民女刚才在王府中看到了灵灵!” 端王嘴角一抽,愠怒地扫了眼秦惑,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你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他一掌拍在茶杯上。 “咣当”一声,茶杯落在地上,洒了一地的茶水。 “一个卑贱的商人,也敢跟本王这么说话!” 秦惑对上盛怒的端王,丝毫不怕,呛声道:“你是王爷又怎么样,谁让你劫了我的人!” 听得端王头皮发紧,拳头紧紧攥着。 这个秦惑在皇帝面前走过一趟,想要光明正大地动她,还真有点难度! 他扯出一抹难看的笑,继续装蒜,“我不知道秦姑娘在说什么,灵灵姑娘是自愿留下来的。” 第九十一章 试探 秦惑眼皮一跳,抓住端王的话头,一字一句道:“自愿的?这么说灵灵确实在王府。” 她不过是想炸一炸端王,没想到真是他劫走了薛灵灵! 端王转身坐回去,被发现也有恃无恐,冷哼一声,“我说了,是她自愿留下来的。” 秦惑脸色阴沉,不相信他说得,冷冷道:“我要见她。” 两人隔空对峙,秦惑浑身气势爆发。就算对着当朝王爷,她也丝毫没有落入下风。 端王嘴唇紧绷成一条直线,片刻后,率先松了表情,鼓掌笑道:“秦姑娘好胆量。”接着瞳色瞬间冷下去,语中带刺道:“我看你是不见黄河不死心!” 秦惑轻“呵”了一声,抬手请道:“烦请王爷带路吧!既然灵灵在王府中,我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她!” 端王起身,看都没看她一眼,拂袖离去。 “秦姑娘,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吧。我把人带过来。” 等天色逐渐黯淡下来,秦惑喝了一杯又一杯茶,依旧不见端王的人影。 她挥手命下人续上茶水,依旧不死心的等。 下人替她满上茶杯,小步退到门外。 “陛下,端王摆明了是在坑您。” 耳边传来江玉愤愤不平的声音。秦惑摇了摇头,轻声笑道:“不过是等上个几个时辰,不碍事。” 江玉语气中带着些许疑惑,“陛下,刚才是在激他?您就不怕他一怒之下,下令杀人?就算他的封地远在天边,但以他王爷的身份,杀个对自己不敬的商人,十分简单。” “他想杀我,还真不简单。”秦惑微微一笑,伸出手指描摹茶杯的轮廓,反问道,“皇帝借寿宴把两个藩王都招来京城,是为了什么?” 江玉想了想,书卷抵住额头回道:“自然是想要以绝后患,除掉对自己威胁最大的两个人。” 秦惑点头,指点道:“如果让皇帝知道端王还有个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会怎么样?” 江玉默了片刻,恍然大悟,“所以端王才不敢杀您!” “对!只要皇帝还惦记着我的药材,就保不准哪天会想起我这个献药的人。” 秦惑品了口茶,发出畅快地声音,“如果到时候皇帝过问我的去向,发现我死了。知道其中有端王的手笔,就肯定会派人仔细调查。” 说着,她嘴边露出笑意,耸耸肩膀,一脸无所谓道,“所以,就算我这个卑贱的女商人如何在他脑袋上蹦跶,他都不能杀我。” 江玉顿时领悟,敬佩道:“臣自叹不如。”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越来越清晰的声音,两道人影出现在了秦惑的视线里。 前面那人迈着大步,跨进正堂的门槛,正是晾了秦惑许久的端王。而他身后跟着一道纤细的身影——是被劫走的薛灵灵。 薛灵灵抬头看了秦惑一眼,眼底的黯淡一闪而过,接着又垂下了头,挪着脚步躲在端王身后。 “人带来了。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秦惑在端王的脸上看到了些许得意,嘴角一抽,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薛灵灵眼眶微微发红,抬头对上秦惑的视线,话语间隐含着怒意:“秦姑娘,我是自愿留在王府的,以后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带着赌气的情绪,连对秦惑的称呼都变了。 秦惑闻言一愣,向前走了两步,想要看清薛灵灵的表情,疑惑道:“灵灵,发生了什么事情?” 薛灵灵见秦惑一脸无事发生的表情,心底的怒火熊熊涌上心头,冲动地喊道:“我们自此恩断义绝,你就不要再演戏了!”说完,便转身跑了出去。 “灵灵!”秦惑想要跟上去,却被端王拦住。 端王挡在她的身前,冷声道:“秦姑娘,请回吧。灵灵不欢迎你。” 秦惑面色铁青,咬了咬后槽牙,没等说话就被端王的士兵“请出去”。 王府的大门在她面前重重关上,秦惑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回到了大宅。 是夜,趁着夜色,一道黑影攀过王府的围墙,偷偷溜了进来。 黑影小心地蹲在房顶上,四处扫了一眼。 此时,廊下传来了一道声音。 “听说府里新来了一名女子,被安置在王爷的院子旁边。” 另一道声音,语气中带着些促狭道:“王爷这般重视,莫非是新得的宠妃?” 这人立即伸手捂住旁边人的嘴,神神秘秘道:“你可别乱说!这几天乱嚼舌根的下人,都被赶出了王府!” “啊?这么严重!” 声音就到这里停了下来。 等到廊下昏黄的灯光逐渐远离,黑影飞身从房顶跳下来,轻轻落到地上。接着便隐在夜色中,朝着王府中心奔去。 而此时,薛灵灵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觉。 没有了朝夕相处的伙伴,孤身一人躺在陌生的房间里,任何轻微的声响都能轻易把她惊醒。 加上白天秦惑说的那些话,字字撕扯着她的心,让薛灵灵始终无法入睡。 “咚咚咚!” 突然,从窗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三声敲窗的声音传进来。 薛灵灵眼皮一跳,立即从床上直起身,问道:“谁?” 窗外传来一道清冽的女声,轻声回道:“是我。” 薛灵灵连忙穿上鞋,犹豫片刻打开了窗户,“进来吧。” 黑影从窗户翻身进了房间,随手拉下脸上的黑布,露出了一张平静的脸庞,是秦惑。 薛灵灵却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坐在窗边,语气冷漠:“你来干什么?” 秦惑拉过一个凳子,坐在她跟前,满脸疑惑于薛灵灵的态度,“我想知道你被劫走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薛灵灵闻言猛地抬起头,讽刺道:“你不用演戏了!” 秦惑眉头一皱,耐住性子说:“灵灵,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自从你被劫走后,我一刻都没有放弃找你。” 薛灵灵对上秦惑的视线,看到对方眼中的诚恳,让自己顿时一愣。,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秦惑真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吗? 第九十二章 夜探 她救过自己很多次,如果不是秦惑,自己早就死了。 薛灵灵张了张嘴,在说与不说之间摇摆不定。 “如果我真的不想你回来,就不会三番四次来找你。 ”秦惑抬手按在薛灵灵肩膀上,试图平稳她的情绪。 薛灵灵闻言默了默,觉得秦惑说地有道理,张了张嘴,准备说出自己听到的话。 或许真的只是场误会。 “我听到……” “砰!” 一道巨响打断了薛灵灵的话。 两人吓了一跳,齐齐往门口看去。 一道道火光在门外升起,在窗户上映出许多道影子。 接着脚步声接近,端王压低眉眼,一脸严肃地走进来。他身后跟着进来一帮举着刀剑的手下,门口瞬间被密密麻麻地人群堵住。 秦惑眼神一变,右手摸向腰间的佩刀,挡在薛灵灵的身前。 “犯妇秦惑夜闯王府,图谋不轨!”端王抬手命令道,“给本王拿下!” 士兵接到命令,举着剑缓缓朝秦惑逼近。 薛灵灵眼见危险逐渐逼近,连忙喊道:“不准伤她,让她走!” 不管怎样,她都不想秦惑出事。 但已经晚了。 士兵们已动手开始捉拿秦惑。 秦惑眼神扫过四周,手腕一转,挽了一个刀花。下一刻,四道剑光闪过,齐齐朝她攻了过来。 秦惑左手向后一推,把薛灵灵推远,接着身子一矮躲过袭来的剑光,右脚重重踢在一人的胸膛之上。 “砰!” 那人急速向后飞退,撞倒了一帮人。 随后空中闪过一道道银光,刚靠近的几人都被秦惑的刀法逼退。 其中一个护卫重新靠了上来,抿嘴唇角,做出一个狰狞的表情,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狠狠地朝秦惑的下三路砍去。 秦惑微微一笑,身形一绷,脚下施展步法迅速退到窗边,翻身逃到屋外。 屋外也围满士兵,随着几道金属碰撞的声音,还有几声尖锐的惨叫声。片刻后,一名护卫来到房间,拱手请罪道:“王爷,让她跑了!” 端王脸色铁青,一脚踹在凳子上,凳子瞬间便四分五裂。 薛灵灵听说秦惑逃走,不由松了口气。 端王指着护卫的鼻子,臭骂道:“没用的东西!给我追!” 薛灵灵连忙上前抓住他的袖子,皱眉阻拦,“不要!你为什么一定要杀她!” 端王冷眼看了薛灵灵一眼,随即意识到什么,侧过身,握住她的手腕,痛心疾首道:“我不杀她,难道要眼睁睁地看你再次被她骗吗?她现在有个危险的任务要做,十分需要你!” 薛灵灵被他说得手上一松,莫大的失落涌遍她的全身。 秦惑回来,是因为自己还有用? 接着端王就看到薛灵灵的眼神松下来,他缓了缓语气欺骗道:“你难道忘了她白天说过什么吗?” 薛灵灵眼眶一红,挣扎着抽回自己的手腕,失神地走回床边坐下。 “都给我出去!” 她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奈和愤怒。 “灵灵……”端王还想说什么。 薛灵灵眼睛一瞪,歇斯底里地喊道:“我不听!都给我出去!” 端王叹了一口气,退出了房间。 听到人们离开关上门的声音,薛灵灵抬手捂住了眼睛,眼泪夺眶而出。 房内安静地只留下她的抽泣声。 到底是谁在说谎…… 端王走出薛灵灵的房间,转身回到自己书房。 “啪!” 他抬手重重抡了身后的护卫头领一巴掌。 护卫首领当即跪在地上,嘴角渗出了一道血迹。 “王爷,是手下无用,让人逃了。” 端王抿着嘴唇一眼不发,脸上的表情阴沉的可怕。半晌后,开口吩咐道:“那个歌伎处理顾安静,绝对不要让人抓到把柄。” 护卫首领被他语气中的寒意刺得浑身一颤,求生欲让他不经思考就连声答应道:“是,王爷!属下一定办好。”随后迅速起身,逃也似地跑出了书房。 …… 另一边,秦惑甩开身后的一众护卫,安然回到宅子里。 护卫们追到大宅附近,踌躇着不敢向前。过了一会儿,齐齐退回了王府。 小六打了个哈欠,转头朝秦惑说道:“主公,他们走了。” 秦惑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晚上注意着点,不要睡着了。” 小六闻言拍拍脸颊,试图从困顿中清醒过来,大声应道:“是!”接着捏了捏刀柄,眼睛用力一瞪,直挺挺地站在门前。 他感觉自己有些倒霉。 轮到自己守夜没一会儿,就遇到了秦惑查岗,之前努力塑造的沉稳形象瞬间就在主公面前打了个折扣。 秦惑见状好笑地摇摇头头,转身向宅子里走去。 “陛下,薛灵灵的反应像是有什么隐情。” 江玉觉得很奇怪,薛灵灵向来对陛下非常崇拜,恨不得一直黏在身边。这两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要和陛下一刀两断。 秦惑回忆着薛灵灵的反应,同意道:“我也觉得不对,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接着她思索片刻,叫了声袁墨,眸光流转闪过一抹寒厉,吩咐道:“你偷偷绑个端王的人,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是,陛下!” 腰间的玉佩闪过一道光芒,袁墨现身领命离开。 …… 第二天傍晚,浑身漆黑的袁墨现身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端王府。半个时辰后,一张熟悉的面孔被抓到了秦惑的跟前。 这是名瘦削的婢女,鼻尖有个黑痣。 秦惑记得,她昨天一直在正堂奉茶。 婢女缓缓苏醒,一睁眼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脸都吓歪了。她伏在地上,带着哭腔,告饶道:“饶命啊!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什么都不知道。” 秦惑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坐在凳子上,拿过手帕缓缓擦拭闪着银光的匕首。屋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灯笼,此刻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放大,映在身后的墙上。 婢女没有听到声音,战战兢兢地抬头望去,看到匕首的锋芒,瞬间脸色发白晕了过去。片刻后,就被一盆凉水泼醒。 秦惑还什么都没做,婢女便全招了。 第九十三章 香音 “当天奴婢从正堂出来,正巧看到一道窈窕的身影从花园中走过,身边跟着护卫首领,便好奇地瞅了几眼。这时突然一阵风吹开那个的面纱,奴婢便认出她是琼花阁的歌姬——香音。” 秦惑眼睛一眯,疑惑道:“琼华阁的歌姬?你怎么会认识!” 婢女哭丧着脸说:“王爷上京后,经常出入风月之地,奴婢等人就跟在身边伺候,一来二往便眼熟了。” “王爷从来没有把歌姬之流带回府,女婢猜……” 婢女抬头轻瞄了秦惑一眼,话说一半,滴溜着眼睛露出一抹讨好的笑。 袁墨冷哼一声,抵在她脖子上的剑往前送了送,厉声道:“说!” 剑尖蹭在婢女白皙的脖子上,一抹红色顺着脖颈流下来。 婢女脸色一变,害怕到浑身发颤。 但就算如此她也打算赌一把,于是紧紧闭上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秦惑挥手打断袁墨,有些好笑地看过去,从腰间解下荷包扔到她面前。 然而婢女只是睁眼看了一眼,并没有伸手拿,而是顿了顿,说:“我想要姑娘帮我摆脱奴籍,助我离开京城。” 这一次她没有自称“女婢”,而是用了“我”。 “我一晚上不见踪影,王府那边肯定会发现。如果被王爷知道,我肯定难逃一死。”她抬头对上秦惑的视线,眼中含着三分忐忑和七分期待。 秦惑眉毛一挑,来了兴致,好奇道:“我以为作为端王的贴身婢女,至少得非常忠诚。” 女婢闻言脸上一垮,神情恹恹道:“忠诚不比命重要。” “倒是个聪明人。”秦惑的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眼神一转,“但我拒绝。” 婢女脸上闪过焦急的神情。 “但……我会保你不死,你要继续待在端王身边。” 婢女脸上表情一滞,疑惑道:“您要我当内线?” 秦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而不语。 袁墨手腕往前一送,冷冷道:“再磨蹭,都不用等到端王,立刻叫你送命。” 婢女看着眼前一闪而过的银光,头皮有些发紧,求生欲瞬间爆发,说道:“那个歌姬会模仿别人的声音。” 秦惑着实怔了一下,抬头与袁墨交换眼色,瞬间便猜到了端王用的手段,焦急道:“马上去琼华阁。” 再晚就来不及了! 秦惑说完快步走出去,袁墨紧跟其后。 两人在路上遇到方岐,秦惑连声吩咐,“屋里的人,好好看着。”接着不等他回答,便一阵风似的冲出大宅。 方岐有些怔愣地看着两人的背影,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朝秦惑的房间走去。 他脸上划过一丝担忧的神色。 难道是薛灵灵出事了? …… 这边,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奔到琼华阁。 老鸨柔弱无骨地倚靠在门框上,一双含情目上下打量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是女人,另一个人浑身蒙着黑布,连眼睛和鼻子都不露出来,怎么看怎么可疑。 她一瞬间就下了判断。 不是客人! 秦惑不悦地皱了皱鼻子,这女人身上的脂粉气很呛人。 “香音在吗?” 老鸨听到是来找香音的,甩了甩手中的手帕,骂骂咧咧道:“这个臭丫头不知道去哪儿了!从昨晚就不见踪影。” 秦惑眉毛微微一皱,仔细问道:“谁最后见过她?人在哪里?” 自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老鸨烦躁地跺了跺脚,伸手把两人推出去,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别妨碍我做生意。” 秦惑站稳,拍了拍沾上脂粉气的衣角,脸色阴沉的可怕。 站在旁边的袁墨,注意到她的脸色,不禁同情地看向琼华阁。 陛下要发怒了! 片刻后,琼华阁闭门歇客。 袁墨抱着佩剑,门神似的站在大门前,赶走了所有想要进去的客人。 而门内,刚才还一脸神气的老鸨,此刻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头上的发髻都歪了。 “大人,我是真不知道香音在哪儿啊!”她抽泣着鼻子,哭天抢地,“这丫头肯定是跑了。我养她这么多年,刚能用上,还没回本呢!” 说着她抬眼瞥了秦惑一眼,哭的更加大声。 秦惑抬手捏了捏眉心,额头的青筋直跳,耐心即将耗竭。下一刻,她摸向腰间的佩刀,刀尖直指老鸨,声音冷冷,透着骨寒冰:“怎么?一顿打没挨够?非要见血?” 老鸨看到近在咫尺的刀尖,脸色惨白,立刻闭上碎嘴,颤颤微微地道:“小的是真不知道啊。” 秦惑冷冷瞥了她一眼,看向围在周围的歌伎舞伎,询问,“你们谁最后见过香音?” 众人面面相觑。 半晌后,其中一个歌伎犹豫着走出来。 “我住在香音的隔壁。昨晚凌晨先是听到一声轻响,接着又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她说着拿起手帕,蹭了蹭眼泪,“但这脚步声肯定不是她的。” 她快步走向前,对着秦惑磕了三个头,朗声道:“请大人帮忙找到香音。” 秦惑没有回答,几乎在一瞬间,她便猜到这个香音恐怕已经死了。 她叹了一口气,起身道:“所有人在园内仔细寻找。香音很有可能还在琼华阁。” 往日充斥着各种靡靡之音的琼华阁,好不容易安静下来。 足有三层的楼阁是周围最高的建筑,此时在冰冷的月光下,在墙壁上留下道道阴森的黑影。 琼华阁的众人齐心协力,在园内四处寻找,呼喊着香音的名字。 “啊——” 没过多久,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天空。 秦惑眉毛一跳,心底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转身朝声音的方向赶去。 在她到达时,周围已经围了很多人。 老鸨面色惨白地瘫软在地上,而前方是一口水井。 秦惑紧缩深眉,走到水井跟前望下去。 一具女尸坐在井底,几乎半个身子都浸在了水里。她死时似乎很痛苦,面部表情狰狞,一双眼睛挣得大大地,看起来十分渗人。 这具女尸的身份呼之欲出。 她就是香音。 袁墨瞥了一眼从身边擦肩而过的衙役,沉声道:“没有证人,薛灵灵会相信吗?” 第九十四章 关系 秦惑双手环胸,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看。 她思索片刻,回道:“有婢女的证词,总能让她对端王的话产生怀疑。就怕端王又搞些什么幺蛾子。” 江玉也开口,“陛下,薛灵灵早晚会想明白的。现在她在端王那里很安全,说不定锦衣玉食正享受着呢。” 秦惑听此,勉强扯出个笑容。 …… 另一边,顾言卿回到了京城。率先将天一门的首领押入了刑部的大牢。随后回府,换了身衣服,进宫面圣。 “哈哈哈!做得好。” 皇帝听到天一门被灭的消息,十分高兴。他抬手拍了拍顾言卿的肩膀,笑道:“朕要好好嘉奖你!” 顾言卿露出经典假笑,朗声应道:“那臣便提前谢主隆恩了。” “你啊你!”皇帝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接着他视线一转,看向旁边的刑部尚书,问道:“审的怎么样了?” 刑部尚书突然被点,浑身一颤,话语间有些底气不足,“天一门首领承认组织刺杀,刺客也是他们的派来的……” 皇帝脸色一冷,笑容消失地无影无踪,沉声道:“那就是说,什么都没有审出来?是他骨头太硬,还是你太没用?” 刑部尚书脸上血色尽失,当即跪了下来。 “陛下,饶命!” 他伏在地上浑身发颤,心中止不住地后悔。 前段时间,孙家出事,刑部被牵连,尚书连着主事都被撤职。所以他这个马上要告老还乡的前任尚书,重新被提了上来。 早知如此他应该早些回乡。哪还用得着受这罪!这刑部尚书的职位现在是个烫手山芋,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 皇帝扫了眼他花白的头顶,深深叹了口气,转身坐回龙椅上。他看向一旁低垂着脑袋的高商,命令道:“把人交给高商。” 刑部尚书面上一喜,终于能把这麻烦事甩出去了,连说话声音都飞扬起来,“是,陛下!” 而高商却一脸镇定,看不出喜怒,只是轻声应了一句“是,陛下”。 顾言卿不由眼皮一跳,开口试图阻挠,“陛下,高总管事务繁忙,不如把人交给臣。”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朕说过的话,还有朝令夕改的?” 顾言卿顿时噤声,行了个礼站在一边。 临走时,高商走过他的身旁,特意转过身,让顾言卿看到他脸上的得意。 顾言卿:“……”他手在袖子里捏了捏,努力抑制住想要揍在高商脸上的拳头,面无表情地擦过对方,朝前走去。 高商不达目的不罢休,跟在顾言卿身后,语气轻快地喊道:“顾大人,在家好生修养。” “啪嗒!” 一声细响,顾言卿手中的折扇应声折断。 …… 顾言卿回府休整了一天,次天傍晚再一次潜入了秦惑的房间。 秦惑睡得很轻,在意识到房内多了一道呼吸声的时候,便睁开了眼睛。 顾言卿拉下脸上的黑布,嘴角噙着笑,朝她挥挥手。 秦惑迅速起身下了床。 她抬手抹了一把脸,看着床前不请自来的顾言卿,疑惑道:“你一个男子,夜晚随意出入女子的闺房,合适吗?” 顾言卿闻言一愣,惊讶道:“咦?我还以为你不在意男女大防呢。” 秦惑翻了个白眼,走到桌前坐下,顺手倒了一杯茶。 “我们的关系不用在意这些。” 顾言卿毫不见外地坐她对面,像在自己府上似的倒茶喝水,动作十分熟稔自然。 秦惑蓦然怔了怔,好笑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顾言卿撑着下巴,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半响,意味深长地说:“你说呢?” 桌案上昏黄的灯光映在他瞳孔里,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火光在风中摇曳,紧跟着顾言卿眼中的光也跟着晃动。 顾言卿长了一双桃花眼,笑的时候眼睛看起来含了碎银。 秦惑有一瞬间的愣神,待反应过来,转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美色误人啊! 她干咳一声,语气平缓道:“盟友?” 顾言卿脸上的笑容不变,然而秦惑却注意到他的嘴角有一瞬间的轻微下垂。她端着茶杯的手愣在了空中,语气一转,问道:“你这次来有什么事情?” 顾言卿似非似笑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人落到高商手里了。” 秦惑愣了一秒,“那个太监?” “对!事情可能有点麻烦。”顾言卿双手环胸,面色不善。 秦惑记得高商。 寿宴的时候远远见过他一次,而在自己不在京城的时候,他又来了一趟大宅。 顾言卿没有再继续说,秦惑也便再继续问,倒杯茶,换了个话题,“来京的路上,薛灵灵被端王劫走了。” 顾言卿目光闪了闪,感慨道:“他还真是大胆。”他看向秦惑,意味深长地笑道:“你等等看,他马上就要倒霉了。” 秦惑好奇道:“怎么回事儿?” 顾言卿故做神秘地摇摇头,“到时你就知道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秦惑困得不行,打了个哈欠就要赶人。 待看到顾言卿的身影消失在屋顶,秦惑动了动鼻子,吸了口气。 天微微红,空气中有股浓重的湿气,接着一滴两滴,天上开始飘起了雨点。 “陛下和顾言卿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江玉跳下玉佩,躲着雨跳上了桌案。 袁墨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说道:“有什么奇怪?” 江玉眼睛一瞪,表情夸张,“你怎么这么蠢!这都看不出来。” 袁墨吐槽道:“就你事儿多。” “你说什么?”江玉跳脚,“总比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好!” “你弱鸡!” “你放屁!” 秦惑自动略过背景音,杵着下巴悠闲地看着窗外的雨景。 岁月静好啊! “蠢货!” 突然,一道喊声冲破雨幕钻进耳朵里,秦惑额头瞬间青筋直跳。 …… 这段时间,端王府外警戒的护卫多了三倍,整个王府守得如铁桶一般。 秦惑在附近游荡了几天都没想到进去的办法,只能暂时放弃。 然而在家还没闲上两天,坊间突然流传着一个传闻:前段时间,有几位大臣暴毙在家,其实是被人谋杀的。 第九十五章 闹剧 这消息不到几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一时之间民心惶惶。 另一边,朝堂上也为此时争吵不断。 礼部尚书无视同僚的眼色,向前一步,说道:“臣觉得大臣暴毙一事,很可能跟那天寿宴上的刺杀有关!” 上一任礼部尚书陈阡,因为二郎杀人一事被秦惑搞下台。新上任的林奕正值而立之年,是除了顾言卿以外升职最快的官员。 此刻他说话铿锵有力,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万人之上的高位,显然被升官之喜冲昏了头脑,变得胆大妄为。 众大臣面面相窥。 皇帝单手杵着下巴,珠帘在他脸上投下一串串阴影,嘴角轻抿,似非似笑地目光落在林奕身上。 保林奕上任的大司马魏玮气得直瞪眼,微微侧过脸,与同样面带惊恐的户部尚书对上眼神。 昔日不对付的两人,几乎在一瞬间结成了同谋。 魏玮看向林奕,郎声道:“林大人,说话要有证据。事情真相还未查清,你怎么能判断与那天的刺杀有关?” 他一边说一边给林奕使眼色。 然而他眼角都快抽筋了,对方却却没明白他半点意思。 林奕一脸固执。 虽然自己不认同魏玮的意思,但面对这个有着知遇之恩的大人,话语间很有礼貌,“大司马此言差矣!寿宴之上刚出事端,便接连有两名大臣暴毙,臣不认为这是巧合。”后半句是向皇帝说的。 魏玮的表情有一瞬间扭曲,心里忍不住吐槽。 这里谁不知道啊!但又有谁敢说了? 皇帝正向趁机整顿朝廷,现在就是多事之秋!因为孙家和陈家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脱了乌纱帽,不然怎么会轮到你坐上尚书之位? 户部尚书干咳一声,插话道:“林大人也说,只是可能。万一就是巧合呢?臣以为,不如查清楚坊间传闻到底是如何扩散的,防止有小人趁机作乱京城。” 说话时,他看都没看林奕一眼,浑浊的老眼始终注视着皇帝,表达自己的忠诚。 而皇帝始终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大臣们见两位大官都开口了,便也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不如林大人任命查清楚,省得惶惶不安了。” “臣觉得尚书说的对,保不准只是巧合呢。” 有看热闹不显事大的,还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底下你一句我一句的吵起来。 户部尚书看到皇帝越发阴沉的脸色,额角抽搐,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了心头。 “砰!” 一声巨响响彻朝堂,大臣们皆是浑身一震,瞬间息了声。 皇帝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脸色铁青,嘴角因为愤怒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伸出手指怒指着底下的大臣,吼道:“你们这些人,生怕给自己带来麻烦!巧合?有这种巧合吗?这么说朕被刺杀也是巧合了!” 众大臣跪地,齐声道:“臣不敢!” “砰!” 这一下,比刚才拍的还要狠。 众人瞬间心肝一颤。 “不敢?我看你们胆子大得很!”皇帝指着刑部尚书,下了死命令,“朕给你一个月时间,必须抓到凶手。不然你就别想安度晚年了!” “是,陛下!” 刑部尚书的脸瞬间垮下来,感觉瞬间老了十岁,眼角的皱纹都深了不少。 皇帝说完撑着桌案,起身走下龙椅。他大袖一挥,铁青着脸,大步从朝臣中间穿过,走出金銮殿。 过了一息,朝堂上的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魏玮路过一脸菜色的刑部尚书旁,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人,真对不住了。” 刑部尚书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时,上奏的罪魁祸首——林奕面带笑容走过来,对刑部尚书拱手说道:“大人,任重道远啊!” 刑部尚书顿时胡子都要被气飞了,一把老骨头似乎打了鸡血一般。他快步向前,一把揪住林奕的领子,撒口大骂道:“你个臭小子存心看我笑话?” 林奕陡然一惊,瞪大眼睛,抓住对方的手试图挣脱。 “大人,您这是?”随即反应过来,慌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刑部尚书一脸狰狞,双手揪住林奕的领子,使劲摇晃,“你小子怎么不是?我这辈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竟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说完下一刻,满是老年斑的拳头,重重砸过去。 林奕不敢挣脱,生生挨了一拳。 还未走远的众大臣连忙跑回来拉架。 然而很多人嘴上拦着,脸上却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另一边,皇帝火气上头,大步回了寝宫。然而刚一进屋,身子突然一晃,扶住额头,直挺挺地栽倒在了地上。 “皇上!” “皇上昏倒了!” “请太医!” 一时间,寝宫内满是慌乱的叫喊声和脚步声,寝宫乱成一团。 …… 晌午的阳光逐渐炽烈,街上的路人纷纷撑起了手中的油纸伞。此刻,街边的茶馆是生意最红火的地方。 一道如玉的身影穿过纷乱的大堂,顺着楼梯走上二楼的雅间。 “客官,您找的人在“兰”字间。” 小二给来人指了指方向,便迈着轻快的步子下了楼。 “吱嘎”一声,“兰”字间的门从外打开。 屋内只坐着刘茗一人。他看到门外露出的身影,起身打招呼,“顾大人!” 顾言卿点点头,抬腿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随从从外面轻掩上门,守在了门外。 顾言卿走到桌前坐下,刘茗适时给他倒了一杯凉茶,说道:“顾大人,大白天找我出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大臣暴毙的事情与瑞王有没有关系?”顾言卿开门见山地问。 刘茗闻言脸色一变,叹了一口气,“陛下命刑部彻查此事。早朝时一片混乱……”他抬眼看了顾言卿一眼,无奈摊手,“此事我也不清楚。就算真是父亲所为,他也不会对我说实话。” 听此,顾言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叮嘱道:“最近多注意瑞王的行迹。如果……” 刘茗抬手抚了抚碎发,打断道:“如果发现可疑的举动,肯定会跟你说。”接着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忧愁,讷讷道:“不过,我现在算是明白谋反的下场了。” 大周律:“谋大逆”者,不管主从,一律淩迟,诛九族! 第九十六章 剖尸 另一边,秦惑顶着大太阳来到秦记商铺视察。 正直盛夏,炽热的温度把地面都烫的扭曲,店内也没什么客人。 秦惑走到柜台,熟练地开始清点账目。 开店不过月余,账目上的数字却很客观。原来京城的琉璃产业被孙家垄断,现在孙家倒台,客人都来了秦记。 秦记的琉璃更加清透,款式也更加新颖,价格还便宜。 一时之间,秦记商铺的名号就在京城打响了。 小六笑盈盈地站在旁边,扇着扇子道:“小姐,这卖琉璃可比卖冰糕挣钱多了。” 他说话的语气十分惊奇,毕竟以他的脑袋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只能看不能用的琉璃,竟然比冰糕还受欢迎。 这种大热天,吃一碗凉爽的冰糕难道不快活吗? 若是自己,给一屋子的琉璃都不换! 秦惑好笑地看了小六一眼,说道:“你以为谁都像你和石头那样嘴馋?” 小六尴尬地挠了挠头,理直气壮道:“民以食为天嘛!” 秦惑摇了摇头,刚要说什么,眼神在门外一瞥。一道黑影从视线内一晃而过。她眼皮一跳,拍拍小六的肩膀,快速说道:“我出去一趟!” 说完,凭着记忆,朝黑影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有感觉,这道黑影或许和最近发生的大臣暴毙一案有关。 走了大概两条街,黑影没见到,倒是又见到一家店门前乱糟糟地,围了一堆人。 秦惑随便抓了个看热闹的妇人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妇人表情夸张,“哎呀!王大商人暴毙了。郎中刚出去,府里都乱成了一锅粥。”接着还嫌八卦不够,拉着秦惑继续说:“别提了。王商人刚死,底下几个孩子就因为家产吵了起来。” 秦惑不着痕迹地抽出了自己的胳膊,脸上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 没想到暴毙的不只有大臣,还有富商。 这个王商人她听说过,京城有名的布商,每年的布匹还会上供到宫里。 没想到突然就死了。 她脸色一沉,片刻后回到了大宅,提笔给秦父写了一封信。 她总觉得这些人的死因,不应该是暴毙。或许找人解剖尸体,才能得到答案。 信鸽带着信飞向天空。 几天后,秦惑要的人便乘着马车,来到大宅前。 “爷爷!” 看清楚来人后,秦清河脸上焕发出惊人的喜悦,快步扑了上去。 老郎中被他扑地脚下踉跄,笑骂道:“臭小子,差点撞散了我这身老骨头!” 话是这么说,但眼角却闪着泪光。 老郎中抬手摸了摸秦清河毛毛躁躁的头发,眼底满是慈爱。 自己老伴和唯一的儿子都在疫病中死了。这个孩子是自己从小看着张大的,就像亲孙子一般。 秦惑见到熟悉的面孔,愣了一瞬,疑惑道:“老翁……还会剖尸?” 老郎中闻言眉毛飞起,顺着胡子,一脸神气道:“我往年自学医术,还不是趁着夜色下墓剖尸。” 秦清河转身,眼中都是炫耀之色,说道:“爷爷,往年还干过仵作。” 秦惑一脸佩服,抬手举起了大拇指。 既然人已经到了,她赶紧给顾言卿写了一封信。 到了傍晚,一道黑影略过屋顶,落在秦惑院中。 顾言卿如约而至。 这一次,他没有进屋。而是等秦惑和老郎中易容后,将两人带到了刑部大牢。 三人换上官服,假装是牢里换班的官兵。 顾言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巧的令牌,守门的官兵看完脸上一惊,没有查验众人的身份,便放他们进去了,行为举止间都透着诡异的恭敬。 三人缓步走进阴森潮湿的大牢。昏黄的火光映在墙壁上,两边是犯人木然的眼神。 秦惑奇怪地看了官兵一眼,转身轻声问顾言卿,“朝廷里到底有多少是你的人?” 她记得顾言卿说过,刑部是高商的地盘。 顾言卿轻笑一声,表情透着股高深莫测,“只要是你能想到的地方,我都有人。” 秦惑嘴角一瞥,不接受他的炫耀。 两人神色轻松,而跟在身后的老郎中却紧张到手脚发凉。 这可是刑部大牢啊!没想到刚到京城就这么刺激。 虽然他心中惴惴不安,但也不想在两个小辈面前丢了面子,挺了挺胸膛,面无表情地跟在两人身后,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脸上的假脸掩住了他的表情,加上昏暗的环境,秦惑和顾言卿还真没看出来。 顾言卿轻轻瞥了秦惑一眼,再次感慨她的运气。 都是从哪里找到这么多能人的?! 而秦惑也在暗暗惊讶。这老郎中莫非是有什么不得了的身份,怎么能如此淡定。 三人各怀心事地深入敌营,片刻后,到达了最深处的停尸房。 停尸房内阴冷异常,角落里摆放着几桶冰块,来降低屋内温度,防止尸体的腐烂。 此时中间摆着三具尸首。其中两具因为腐烂散发出一股恶臭,而一具还很新鲜。 三人齐齐皱了皱鼻子,抬手捂住了口鼻。 本来这些人的尸体,都是放在各自家中等待下葬。但在皇帝下令后,便被刑部的人拉了过来。 老郎中走向前,面不改色地脱下背在身后的箱子,又从袖子里取出三张手帕,把其中两张分别递给了秦惑和顾言卿。 秦惑接过手帕系在脸上,一股清爽的药香充斥着鼻尖。虽然不能完全隔绝空气中的尸臭,但总算能自由呼吸了。 “老人家,这几具尸体的死因都是暴毙。有没有可能是毒杀?” 顾言卿仔细观察尸体的脸色,没有发现专属于中毒的青紫。 老郎中没有回答,伸手扒开了尸体的嘴巴。 虽然尸体已经腐烂多时,但喉咙还是鲜红色的。接着他又从木箱里抽出一把细长的小刀,顺着尸体的下巴一直割到腹部。 这个动作似乎用了他许多力气。老郎中抬胳膊用袖子,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渍,接着手指扣在尸体的刀口,往边上一拉。 一瞬间,腐烂的恶臭迎面扑上来,秦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第九十七章 夷虫 散发着药草香的手帕已经抵挡不住这个味道了。 她顿时感觉胃脏开始翻涌,转头一看,顾言卿早就退到了门外。 他眉心紧锁,双脚不安地挪动,急切地想要离开这里。 秦惑翻了一个白眼,侧过头看向老郎中。 老郎中好像完全没有受臭味的影响,聚精会神地在身体内翻找,额头上出了一头汗,凝聚成汗珠划过脸颊,带着脸上的妆滴落在桌案上。 过了片刻,他用小刀在胃上划了两刀,露出里面的内容物。 秦惑眼皮一跳。胃里呈深紫色,除了一些还未消化的食物,其中还有一只深黑的小虫子。 老郎中拿起夹子把小虫子夹了出来,眯起眼睛看了半响,迟疑道:“这像是夷虫。” “夷虫?”秦惑疑惑道,“不是中毒,而是虫子?” 老郎中摇摇头又点点头,解释:“是也不是。这种虫子来自西域,自身带着猛烈的毒性。这个人确实是被毒死的,许是吃了混进夷虫的食物。” 听到“西域”这两个字,秦惑抬头与顾言卿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瑞王常年镇守边疆,是最有可能接触这种毒虫的人。 两人齐声说道:“瑞王!” 顾言卿瞬间一愣,笑道:“还真有默契。” 得知了三人暴毙死亡的原因,此行目的也圆满完成。 三人从停尸房走出去。 在里面待了不到半个时辰,没想到尸体的腐臭仿佛浸透了身上的每个毛孔。 秦惑走在昏暗的大牢内,闻着身上令人无法无视的臭气,不自在地扯扯衣角。而一旁的顾言卿更严重,一张脸上满是生无可恋的颓丧,眼中的幽怨都快凝结成实质了。 秦惑见状“噗嗤”一声笑出来,被他幽怨地瞪了一眼。 老郎中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脸上依旧维持着高深莫测的表情。 出了刑部大牢,又走了两条街,三人才分道扬镳。 “有什么事情写信。”顾言卿扔下一句话,飞上房顶飞快离开。 而秦惑也带着老郎中回到了大宅。 刚一进门,她三两步跑进浴池。而张姨已经备好了热水和换洗衣物。 秦惑换下身上的衣服交给她,嘱咐全部放进火炉里烧了。而她自己则泡进浴盆,用香胰子洗了一遍又一遍。 而与此同时,一出好戏在内城的顾府上演。 一个时辰后,秦惑清清爽爽地从浴池走出来。她垂头皱起鼻子嗅了嗅,浓郁的香味里还隐隐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臭气。 没想到洗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洗去这个味道。 还真是腌透入味了! 就在这时,匆忙的脚步声从院子那边传了过来。 小六喘着粗气站定在秦惑的面前,神色慌张道:“主公,那个……那个太监来了!” 秦惑眉毛一挑,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 高商来了。 没想到自己刚去大本营剖了尸体,他就找上门了。 “人在哪儿呢?” 小六面露难色,小声道:“我不敢拦他,他现在在正堂。” 秦惑闻言眉毛一皱,抬脚往正堂走去。 当她到达正堂的时候,高商正坐在主位喝茶。 那股悠然自得的样子,比秦惑这个主人更像主人。 秦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面带笑容,弯腰行礼,“不知大人这么晚光临寒舍,是有什么要紧事?” 高商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眼中带了丝不明意味的笑意,反问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秦惑闻言一愣,装傻回答:“民女不知道大人是什么意思。” 高商鼻子里哼出一声轻笑,端起桌上的茶盏,浅抿了一口,摇摇头,“你个来京做生意的女商人,又为何要夜闯刑部停尸房?” 他的语气里带着股危险的意味。 秦惑的脸上丝毫没有被戳穿的惊讶,微微一笑,径自找了个位子坐下来。 “商人难道不是大周的子民了?”秦惑语气冷冷,丝毫不惧他的压力,视线直勾勾地定在高商身上。 浑身的气势瞬间爆发出来,惊得高商眼皮一跳。 秦惑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义愤填膺道:“民女虽是个女郎,却有一个为国为民的心。恶人当道,岂能束手旁观!” 高商诧异地望向她,随即眼睛一压,施加无形中的压力。 但秦惑腰背挺直,丝毫不受对方的影响。 两人隔空对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硝烟的气息。 高商眼中的冷意越来越深,沉默良久,率先移开了视线。自己身居高位多年,没想到竟他有被一个商女所压制的一天。 这让他更加确信,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身为女子却比一般的男子要强,不仅能夜闯刑部,一身的气势也堪比王孙贵族。他心中依稀有了猜测,此女子或是西域皇室的人! 心中有了定论,高商看向秦惑的眼神里满是戒备。 “没想到秦姑娘竟有这般豪情壮志,真可谓是大周之幸啊!” 他语气一转,顺着秦惑刚才的话说下去。 秦惑看到他突变的态度,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愣了一秒,摆手回道:“不敢当!不敢当!” 凝滞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打散,两人的氛围透着股诡异的和气。 得到答案,高商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他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告辞,“秦姑娘辛苦了一晚,在下就不打扰了。”说完,便抬脚向门外走去。 秦惑也跟着站起来,跟在身后送客,“恭送大人!” 只是她没发现,在自己凑过去的时候,高商不着痕迹地挪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高商在心里默默吐槽:西域善用毒,远点再远点! …… 高商在皇帝面前伺候,便轻轻提了一嘴,“秦姑娘前些天又送来了些珍稀的药材。” 皇帝吞吐着香炉中,用道士调配的药方烧出来的浓香,眼中露出了一丝笑意,囫囵说道:“赏!” 高商为炉中添了一把柴,嘴角噙着笑,应道:“是,陛下!” 随即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面露疑惑道:“这位秦姑娘举止得体、气势如虹,怎么也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女子,倒像是……” 他故意顿了顿,观察着皇帝的眼色,缓缓说道:“皇室。” 第九十八章 瓮中捉鳖 皇帝半眯着的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皱了皱眉道:“皇室?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高商等的就是这句话,放下柴火严肃行礼,“臣怀疑她是西域皇室的人。” 皇帝闻言一愣,挥手赶走身边伺候的宫女,一双眼睛丝毫没有刚才的迷离,“你可有证据?” “只是心证。”高商自然没有证据。 皇帝眼角一压,隐隐有发怒的前兆,声调都高了不少,“没有证据?” “臣虽然没有证据,但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 高商深谙皇帝的脾气,一点都不着急,“顾廷尉似乎与这位秦姑娘是老相识。” 皇帝闻言瞳孔一震,沉默不语。他没有说什么,挥手赶人,“你也下去吧。” “是,陛下!” 高商弯腰施了一礼,倒退着出了寝宫。他伸手轻轻合上门,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虽然皇帝没有说什么,但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几个影卫便偷偷离开皇宫,暗中调查秦惑的事情,没过多久便惊动了千影门。 顾言卿看到手中的情报,不禁愣了一下。虽然知道这是早晚会发生的事情,但没想到皇帝这么快就对秦惑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那天从停尸房出来后,没过几天,自己安插在刑部大牢的人手就被高商秘密处理掉了。现在皇帝突然命人调查秦惑,定是高商说了什么。 顾言卿微微皱眉,提笔给秦惑写了封信,转头递给了手下,“你秘密把这封信交到秦姑娘手里,信鸽暂时停用。” 手下点头回应,拿着信走出了房门。 顾言卿眼中闪过忧虑之色,脸色阴沉,都没注意到落在纸上的笔已晕染出了大片墨迹。 …… 另一边,秦惑走在街上,准备前往商铺视察。 她目光平稳,面带笑容,与街上眼熟的面孔一一打过招呼。 “陈婶子,去买菜啊?” “是啊!” “李叔,混沌卖的怎么样?” “还不是托小娘子的福。” 秦惑一边闲聊,一边观察着四周。这几天她总能感觉到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 此刻,这道视线又再次出现了。 突然,她腿上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啊!” 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来。 秦惑垂头一看,是撞了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 见她看过来,男孩眼神滴溜一转,抬手捂住头,哎呦哎呦地叫起来。 秦惑蹲下来与他对视,声音有着少见的温柔,“撞疼了?” 男孩眨巴着眼睛,点点头,奶声奶气道:“嗯!要一个栗子糕才能好。” 秦惑忍俊不禁,虽然知道这孩子是“碰瓷”,但还是牵起男孩的手来到栗子糕铺子前。 男孩拿到栗子糕眼睛直放光,在吃了足足四块栗子糕后,才大发慈悲地原谅了秦惑。 过了片刻,一个妇人神色匆匆地跑过来,看到男孩后,眼眶发红,骂道:“臭小子!你可急死了。让你随便乱跑。” 妇人跺了跺脚,嘴上骂着,却没舍得动手。注意到一旁的秦惑,友好地笑了一下,“多谢姑娘了。”说完,便拉着男孩的手转身走了。 男孩恋恋不舍地转头跟秦惑挥手道别。 秦惑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注视着他消失在转角。接着她按照计划走进商铺,钻进后院,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条。 秦惑微微皱眉,仔细查看纸条上的文字。 这封信是刚才小男孩撞上她时,塞进自己衣服里的。 信上写道:皇帝生疑,暂避锋芒。 字迹非常眼熟,是顾言卿的笔迹。 秦惑这才明白最近一直注视着自己的视线,原来是皇帝的眼线! 她想起那晚高商的试探,不禁皱紧了眉头:看来最近真要安分一点了。 …… 几天后,外出调查的影卫没有查到任何可疑的线索,跟在秦惑身边的眼线也无功而归。 皇帝听此只是抬了下眼皮,便吩咐不必再查,顺带着把高商训斥一顿。 高商从皇帝寝宫出来,回到自己房间,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十分郁闷。 突然他眼神一转,心生一计,自言自语道:“我就不信,你露不出狐狸尾巴!” …… 李治是守护皇宫的一名侍卫,也是千影门潜入敌营的内线。 作为内线,当看到高商鬼鬼祟祟隐入一间屋子时,自然也悄悄跟了上去。 李治努力压住脚步声,把脸贴在房门上。 屋内隐隐约约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 “今晚,偷偷埋伏在秦府外,趁机抓走秦娘子。”尖细的声音是高商在说话。 接着一道声音应道:“是,大人。” 随后脚步声逐渐临近,李治眼皮一跳,迅速飞身跳上房顶。 高商打开门,走出来环视四周,神态自若地慢慢走远。 紧接着,另一道身影从房门走出来,鬼鬼祟祟地往另一个方向走远了。 见两人逐渐消失在视野里,李治飞身跃下。 他脸上流露出些许凝重。这个秦姑娘是老大嘱咐过要特意保护的,现在高商竟要对她下手! 他当即回到住处,趁着夜色给顾言卿送过了一封密信。 顾言卿收到李治的密信时不由吃惊,皇宫内的内线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是不会与自己直接联系的。 下一刻,他打开信,一双浓眉紧紧地皱在一起。 信上写着,高商今晚要派人抓秦惑。 “换上衣服,跟我走!” 顾言卿当即决定带人前往秦府。 片刻后,众人穿着夜行衣,飞身略过房顶出了府邸。他们刚离开,顾府外漆黑的一角,便有人显出身影。 冰冷的月光洒在那人光洁没有胡须的脸上,显得有些怪异。 来人正是打算瓮中捉鳖的高商! 紧接着他的身后慢慢走出一群黑衣人,浑身的肃杀之气。 高商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尖细的声音在冰冷的夜色中回荡,“接下来,就不用咱家怎么教你们了吧?” 夜色渐深,院中虫鸣声鼎沸,不断冲击着众人的耳朵。 此时,众人正聚在演武场加餐。 说是加餐,实则是加训。 少年们扎着马步的腿止不住颤抖,额头上汗珠比豆大,下雨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 第九十九章 黑衣人 石头抬手用力抹了把汗,眼神悄悄地转向坐在凉亭之中的秦惑。 秦惑抬手挖了挖耳朵,嘴角不高兴地一撇。 这虫鸣叫的她耳朵疼! 她迅速察觉到石头的眼神,悠悠开口,“看我也没用!一个时辰内加餐完不成,明天加训。” 秦惑平静的语气狠狠打在众人心头上。 少年们哭丧着脸,大声喊道:“主公——” 秦惑不为所动,冷冷朝他们一瞥,严厉道:“再说!我不在的那几天训练都要补上。” 少年们闻言脸色一变,顿时息了声。 在自己和薛灵灵出门的那几天,方岐忙着其他事,没有时间盯着他们练功。没想到这帮臭小子竟然学会了偷工减料。 所以才有了这几天的夜晚“加餐”。 秦惑无奈地摇了摇头,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冰凉的口感划过喉咙,留下带着清新的甜味。 夏天炎热,不太适合喝热茶。 大宅内有棵梨树,她让小子们把梨摘下来,交给张姨。张姨又将成熟的梨煮成果茶,放在井水里冰着。 冰凉的果茶驱散了五脏六腑的热意,秦惑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然而,这般闲适的时刻并没有持续很久。 “砰!” 突然,墙壁上传来巨大的声响,是有人重重地撞上了上去。 伴随着阵阵厮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越发清晰。 是有人在大宅外打架! 秦惑眼皮一跳,起身站起来。 少年们也纷纷起身,奇怪道:“这么晚,谁在屋外打架?” “听起来人还不少。” 秦惑微微皱起了眉头,心底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过去看看!” 片刻后,众人走到大门口。外面的声音越发高亢秦惑往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随后谨慎走向前,抽出门栓,打开门走了出去。 众人均识相地跟上去。 门外是一帮黑衣人,正在围攻一个蒙面的男人。男人在数十人的围攻下,逐渐陷入颓势。 他艰难地挡住迎面而来的长刀。下一刻,脚步一错,躲过另一道攻击。 在黑衣人猛烈地围攻下,蒙面男人面上的黑布被掀开一角,瞬间露出下半张脸。 秦惑蓦然怔了一下。 这个人长得好像顾言卿! 身后的众人也瞧见了。少年们低声谈论: “这个人好像顾先生!” “顾先生来了?” 石头纠结地挠了挠头,轻声问道:“主公,我们不去帮顾先生吗?” 少年们也都睁大眼睛凑过来,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佩刀。 顾言卿在他们心中的威望还是很高的。 秦惑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男人,抿了抿唇角,随即抬手示意,“这人不是顾言卿,都回去!” 随后她也转身走回了大宅。 少年们面面相窥,也只能跟着回去。 石头追上秦惑疑惑道:“主公,这人真不是顾先生?” 秦惑摇摇头,淡淡道:“此人的武功远没有顾言卿高。” 石头“啊”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愣愣地,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秦惑见状抬手敲了下他的头,笑道:“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报官!” 石头蓦然一怔,愣道:“报官?”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应道:“好好!这就去!” 门外的声音依旧在持续,秦惑抬手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思绪。 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装成顾言卿的样子,难道是要引自己出来? 思考过后,在没有弄清楚对方目的后,决定坚决不出面。 反正等会儿衙役就到了,什么事情都交给官府解决。 过了一会儿,石头带着一队衙役赶过来。 “停手!你们是什么人?” 衙役们抽出腰间的佩剑,气势十足地大喊。 三方人马刀剑相向,气氛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而一旁的秦惑安静靠在门框上,默默等着看好戏。 “识相的,都把剑放下。” 衙役中间走出了一人,一身痞气,吊儿郎当地抬手挖了下耳朵,又放在嘴前吹了一口。接着轻飘飘地看过去,一双眼睛闪烁着寒光。 黑衣人中也走出一人,丝毫不受班头的影响,声音里透着公事公办的生硬,冷冷道:“我等是禁军,奉命捉拿刺客,不关你们衙役的事情。” 班头露出一张仿佛在看傻子的表情,夸张地叹了口气,道:“我见过那么多人,还没见过冒充禁军的。” 他回头扫了一眼,大声问道:“伙计们,冒充禁军是什么罪?给他们讲讲!” 身后的衙役皆是一脸笑意,齐声答道:“死罪!” 黑衣人眼睛一眯,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令牌。 “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班头似非似笑地看着他,视线在触到令牌时,瞬间愣住。 令牌之上赫然刻着“锦衣卫”三个打字。 班头脸上的表情倏地一僵,脸上的表情顿时大变样。他笑嘻嘻地道:“原来是宫内的大人啊!” 黑衣人眼睛危险地一眯,冷声道:“还不快滚!” “是,是!” 班头连忙转头,带着衙役退出了这条街。不消片刻,一整队的衙役就消失在转角。 秦惑目瞪口呆地望着衙役们离去的身影,感觉自己被辜负了。 前去报案的石头也愣在了原地。 黑衣人看准时机,齐齐扑上去制住男人。 男人挣扎着想要脱身,下一刻,道道泛着寒光的剑尖直指他的喉咙,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黑衣人奸笑一声道:“得罪了,顾大人!” 接着他抬手指向秦惑,高声道:“秦心,你与顾廷尉勾结,企图谋害皇上。今日我……” “等一下!”秦惑满目疑惑,挥手打断他。 什么勾结?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大人,您搞错了吧。我一个小小的商人,尚能温饱,哪有那个闲心谋害皇上?”秦惑双手环胸,一脸的不认同,“再说了。我可不认识什么廷尉。” 黑衣人转头看向一旁蒙面的男人,嗤笑一声笑道:“顾言卿出现在秦家的事情怎么说?人赃并获,不要再狡辩了!” 秦惑闻言眼睛一瞪,伸出手指指着男人,说道:“他都蒙面了。这你都能认出是什么廷尉?” 第一百章 面圣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黑衣人说着,伸手扯下男人脸上的黑布。 之前黑衣人任秦惑如何说,都维持着高高在上的神情。然而,在看清男人容貌的那一刻,他的表情因为惊讶,瞬间扭曲了。 秦惑也好奇地看了过去。 那名男子,眼睛和下半张脸与顾言卿非常相似。但摘下面罩后,就能看出一点都不像。 首先气质就不一样。 顾言卿身姿挺拔,胸背宽阔,整个人的姿态非常好看。 而这个男人却有点龟脖子。 秦惑撇了撇嘴。 还是顾言卿好看。 黑衣人抬手摸上男人的脸,想看看是不是有易容。然而男人的脸都被搓红了,都没摸下一点半点的粉末。 男人抬手“啪!”一下拍开黑衣人的手,愤怒说道:“你们有病吧!我好好的路过,一大帮人突然冲了过来,见面就打。” 黑衣人的脸色阴沉地可怕,狠狠地扫向了秦惑。 秦惑努力憋着笑,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见黑衣人看过来,摊开手,无辜道:“你瞪我干什么?我只是名无辜的平民百姓。” 黑衣人心中一更,眼睛因为愤怒而瞪地比牛眼还大。 在一旁看戏的石头等人,看到他这个样子,瞬间没绷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太搞笑了!” “抓错人了!” “锦衣卫也不过如此嘛?” 一帮少年肆无忌惮地开着锦衣卫的玩笑。 一众黑衣人那里受过这等委屈,脸色因为愤怒而涨红,手中的剑也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众人纷纷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一支身穿黑色铠甲的骑军,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从街的另一边走过来。 稀疏的月光打在他们的铠甲上,反射出金属的光泽。 明明是夏天,却让人感觉到一阵刺骨的阴寒。 黑衣人看清为首的人的脸,恭敬地低下头行了一礼:“统领!” 锦衣卫统领冷冷地扫过四周,目光在与顾言卿长相相似的男人身上停留了一秒,瞬间便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吐出一句话:“没用的东西!马上带上人进宫面圣。”说完,不等黑衣人回答,便勒过马绳,调转马头离开。 黑衣人对此人显然发憷,连忙点头应道:“是,统领!” 秦惑静静地看着两人互动,通过锦衣卫统领的态度,明白了对方的站位。 这令她有些惊讶。 没想到连锦衣卫都是高商的人! 接下来,秦惑安抚好众人,非常配合地随着这帮锦衣卫进了宫。 半个时辰后,她连带着那名与顾言卿长相相似的男人,一同来到了金銮殿。 秦惑走进去时,顾言卿已经在里面候着了。两人都很默契地没看对方一眼。 站在不远处的高商,因为计划失败,脸色黑的快滴出墨水来了。 秦惑见状差点绷不住表情,堪堪收住上扬的嘴角,恭敬地弯腰行礼道:“拜见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男人与跟着行了一礼,却比秦惑要恭敬的多,他直接跪了下来。 秦惑:“……” 她默了默,在跪与不跪之间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不跪。 不乐意!不想跪! 但幸好皇帝也没有在意这些,沉声道:“把头抬起来。” 男人忐忑地微微抬起头,慌忙说道:“圣上!小民只是路过,什么事情都没做啊!” 皇帝闻言远远端详了他片刻,随即噗嗤笑出声,指着高商道:“这就是你说的,勾结的证据?” 高商闻言向前走出一步,垂头请罪:“请陛下恕罪,是臣误会了。” 皇帝面露不悦,冷哼一声道:“这不是你私自煽动锦衣卫的理由!” 高商眼皮一跳,双腿一曲,原地跪下来,伏在地上声调变高,喊道:“请陛下恕罪!” 尖细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高商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紧,杀意在心底泛滥。 顾言卿和秦惑都进了他的必杀名单。 “陛下恕罪,必然是臣不会处事,才让高大人产生了这种荒唐的误会。” 皇帝没有说话,顾言卿的声音却突然冒了出来。 说完他展颜,朝着高商露出了一抹友好的笑容。 此刻顾言卿淡淡的声音,听在高商的耳朵里就如魔鬼的低音。 乍一听是在帮自己说话,实则是在往火里添柴,生怕烧的慢了。 “好了!” 皇帝抬手捏了捏额角,深深地叹了一声道,“既然没有出什么岔子。高商罚三个月俸禄,赔偿给两人。” 秦惑闻言一怔,缓缓眯起了眼睛。 才罚三个月俸禄,这也未免太便宜他了吧! 虽然心中不忿,但面上不显。 她立即表现出十分感动的样子,朗声应道:“谢主隆恩!” 男人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跟着谢了一声。 皇帝对她的识相很是满意,笑道:“这次委屈你了。” 秦惑惶恐道:“不委屈,不委屈!” 皇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在顾言卿身上一扫而过,又回到了秦惑的身上。 “你与顾廷尉可是老相识?” 秦惑闻言瞟了顾言卿一眼,摆手道:“陛下说笑了。民女才刚来到京城,哪能与顾大人是老相识。” 皇帝没反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接着道:“朕怎么听说,你在寿宴上坐在顾廷尉后侧?” 秦惑心中一滞,默了默,刚想回答,一旁的顾言卿突然插话:“当晚,两位王爷上前与秦姑娘对话,臣心中好奇,便请姑娘前来询问。” 端王和瑞王成功转移了皇帝的注意力。 皇帝微微皱起眉头,嘴角崩成一条直线。 “他们说了什么?” 顾言卿代秦惑回答:“只是聊了些家常,许是知道秦姑娘有许多名贵的药材,想要结交一番。” 皇帝脸色一沉,还真信了他的话,突然怒道:“没想到他们的手,这么快就要伸向京城了!” 皇帝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显然比起他们,两位藩王在他的心目中,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性。 片刻后,皇帝虽然尚有疑惑,但因为没有证据,只能放他们离开。 “都出去吧。” 接着他看向顾言卿,沉声道:“你留下。” 第一百零一章 解决 所有人离开,只有顾言卿被留了下来。 秦惑在退出去前,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即迅速转移视线,坦然走出大殿。 殿内瞬间安静许多。 顾言卿半垂着脑袋,视线里只能看到地面。接着他看到皇帝缓缓起身,朝自己走过来。 “嗒!嗒!嗒!” 有节奏的脚步声像是一步一步踏在顾言卿的心上,随后在距离他三尺的地方停下。 顾言卿微微抬头看向皇帝,指尖因为紧张略微发麻。 皇帝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里外透着一股威严。 顾言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知道刚才的话,究竟有没有打消皇帝的疑虑。不过皇帝生性多疑,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于是表情温和地等待皇帝先开尊口。 皇帝抬手捋了捋长长的胡须,看向顾言卿,面色沉重,“你对现如今的局面怎么看?” 顾言卿面上一怔,仔细斟酌道:“朝堂之上经过这段时间的整顿,剔除了一些蛀虫,整体向好。而民生上,虽然部分地区因为天灾产生了许多流民。但南方刚刚收割了一茬,粮食问题暂且不用担心。至于土匪和起义军,是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皇帝眉头一皱,挥手打断,“这些朕都清楚。你知道朕到底想问什么。” 顾言卿面色不改,缓缓说道:“两位藩王。”他抬眸对上皇帝的视线,语气里带着股冷意,说道:“陛下是问如何解决两人带来的威胁。” 皇帝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孺子可教的笑容,“两位藩王不过多久就要离开京城了。你觉得朕应该如何是好啊?” 顾言卿听懂了皇上的言下之意,微微摇头,“臣不敢妄议皇亲国戚。但不管陛下想让臣做什么,臣都会去做。” 顾言卿甚至皇帝是个自视甚高又极度聪明的人,最讨厌被人指手画脚。现在问这个问题,不是在询问问题,而是在直接下令。 果然,皇上脸上的表情缓和不少。他深深看了他一眼,心情好了许多,挥手赶人,“你也下去吧。” “是,陛下!” 顾言卿弯腰施了一礼,转身退出大殿。 他走出大殿,抬手抹了一把额头,才发现发髻处出了一层薄汗。 经过这一番折腾,漆黑的夜色被从东边升起的太阳冲淡,沉睡中的鸟儿率先起床,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 顾言卿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昨晚在收到密信后,他组织人手迅速赶往秦家。但在半路突然反应了过来:这一切可能是个圈套。 高商会这么不小心吗? 他抓走秦惑有什么意义? 顾言卿及时冷静下来,停住脚步犹豫片刻后,让长相与他有五分像是的男人,率先前去试探。 而他自己则在附近蛰伏,暗中观察。 后面的事情,果然如他所料。 这一切都是高商为了拉他下水所布下的陷阱。 高商那张奸邪的脸浮现在眼前,顾言卿眼睛微眯,恨恨地攥紧了拳头。 …… 另一边,秦惑四肢健全地回到大宅,受到了众人的热烈欢迎。 翌日一早,众人的热情再一次被点燃。 高商面无表情地宣读完手谕,在秦惑得寸进尺的笑容和热情的挽留中,铁青着一张脸,扔下带来的几个大箱子,挥袖愤而离去。 少年们好奇地凑过来。 箱子被尽数打开,里面明晃晃的光芒闪得他们快要睁不开眼睛。 一共四个大箱子,其中两个箱子放着满满的金块;还有两个箱子里是夺目的珍珠翡翠首饰和看起来就贵的摆件;最后一个箱子比所有的箱子都大,摆放着一摞摞流光溢彩的绸缎。 “发财了!” 方岐非常没有出息地趴在金块上,鼻子在上面嗅来嗅去,声音都有些飘。 众人也有些眼眶发红。 他们从山寨里出来,来到了京城,做上了生意,住上了大宅子,本以为这就是人生巅峰了……但此时迷人的金银放在他们眼前,巨大的兴奋冲上心头,都感觉有些恍惚。 其中最淡定的还要数秦惑。 她只是惊讶地扫了一眼,心中毫无波澜。 瞬间暴富后,除了每天多了一餐肉,众人的生活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依旧是努力练功,努力上班。 这段时间,朝廷内几个官员齐齐辞官,告老还乡。其中有两个是吏部的,一个是刑部的。 在这个当头,秦惑越发觉得刺杀事件的幕后黑手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她紧紧注视着事件的走向,偷偷派人收集了新一批被提拔的人员名单,开始暗中调查。 觉得兴许能在名单里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手指在纸张上摩挲,片刻后,在一个名字处停下来。 “姜术……现任外城衙役班头。” 她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么巧,是当晚那个吊儿郎当的班头!他的名字填在任职刑部的名单里的。 “方岐,你去查查这个姜术。”秦惑感觉到一丝猫腻,吩咐道。 方岐当晚便趁着姜术当值,在夜色的遮掩下,翻身偷偷进入姜家。 在四处翻找过后,有了重大的发现。 他回到大宅,向秦惑报告道:“属下在姜家的院子里,看到了千影门的白鸽。” 秦惑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喃喃道:“没想到姜术竟然是顾言卿的人。” 千影门的白鸽每一只都有特殊标记,喙下除了刻着特殊的图案,还有专属的编号。 一般人不会想到要看鸟喙。这还是她在偶然间发现的。 有了这个发现,秦惑对名单上的每一个人都仔细调查了一遍,又陆续在两家人中发现了白鸽的痕迹。 秦虹在调查中发现,高商在孙家和陈家的事情上损失了不少。 目前已经打破了顾高两方势均力敌、互相牵制的局面。后面职位陆续空缺,顾言卿又安插进去好几个人。 也就是说,现在是顾言卿更胜一筹。 江玉理清头绪,愤怒道:“陛下,这个顾言卿是在利用您!之前的事情,也许是他设的局。” 秦惑单手杵着下巴,沉默不语。 这时,窗外突然响起一阵翅膀煽动的声音。 秦惑陡然一惊,起身打开窗户。 第一百零二章 间隙 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进来,落在桌案上。鸟喙下没有标记,不是千影门的白鸽。 她抽出鸽子脚下绑着的纸条,仔细查看。 是秦父的来信。 信上写着他们正在发展的一些势力受到了阻挠,手底下的人也被追杀抓捕。秦父怀疑是他们内部的情况被泄露。 也就是说,寨子里混进来朝廷的人了。 秦父在信内隐晦地指出了自己的怀疑,他怀疑顾言卿! 秦惑露出惊愕的表情,握住纸条的手开始无意识地捏紧。 知道寨子内部情况的朝廷人士,她就知道一个! 这人就是顾言卿。 秦惑焦急地在原地踱着步子, 现下流云寨十分艰难,然而自己暂时还不能离开京城。 …… 过了几天,又有一封信辗转来到她手中。 信中告知,顾言卿抓住了给朝臣富商下毒的人,也确定了凶手来自西域。而下毒人来京城的目的是为了扰乱京城,好让他们的国家可以顺利打进来。 秦惑收起信件,放进火炉里燃烧,跳动的火光映在她微微皱起的眉头上。 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另一边,金銮殿。 立了大功的顾言卿再次得到嘉奖。 朝廷之上因为一些刚上任的中立派,也变得没有像从前那般排斥他了。 经过这件事情,顾言卿在朝中的威望也上升了许多。 徐之崇刚上任刑部主事没多久,在得知是顾言卿引荐的自己,对他非常感激。下朝后,他走向顾言卿,主动搭话,“恭喜顾大人破获大案。” 顾言卿笑着点点头道:“这也多亏了徐大人的配合。”这次能抓到凶手,也多亏了徐之崇积极配合,调动刑部的人手。 虽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也聊胜于无。 顾言卿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满盈着笑容,看起来十分真诚。 假笑已经修炼到最高级了。 有了第一个人,后面陆续有许多官员前来祝贺。 高商立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被簇拥在中间的顾言卿,脸部表情因为愤怒而扭曲。 我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 几天后,皇帝知道两位藩王没打算对自己不利,便不再阻碍他们离京,客客气气地答应,让让他们各回各家。 在确定两位藩王都离开京城后,秦惑也决定回流云寨看看。 此行,她只带了一半的人手。 方岐和石头留在京城,而小六则跟着她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一队马车通过城门的关卡,缓缓驶出京城。 秦惑拉开窗户看向巍峨的城门。短短的几个月,她的秦记商铺声名远扬,又在各处开了两个分铺,给她赚来了白花花的银子。 只是来得时候车里还坐着一个人,现在就只剩她自己了。 她感慨地叹了一声。 车队驶向山路,凉爽的风徐徐吹来。现在的天气已经没有那么炎热了,到了傍晚,更是吹起了寒风。 秦惑拉开车帘,大声吩咐道:“就地扎营!” 走了一天了,不只是人要休息,马也要吃饭。 小六应了一声,“好的,主公!”随后指挥几个半大的少年跳下马车,就地休整。 没过多久,漆黑的林间燃起了一道道篝火。众人凑在火把周围驱散身上的寒气。 一个少年擦了擦肩膀,吐槽道:“没想到这么快就冷了。” “是啊!瞿县可比这里暖和多了。”一旁的少年搭了一嘴。 突然,一声草地晃动的声音响起。 少年们一怔,瞬间警惕起来,压着声音道:“什么声音?” 靠着树桩假寐的秦惑倏然睁开双眼,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少年迟疑道:“会不会是动物?野……” “是我。” 突然一道声音传出来,那一声“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秦惑嘴角上扬,感觉在对方的声音里听出了些许无奈。 接着从树后,走出了一道人影。 少年们眼前一亮,齐声喊道:“顾先生!” 来人正是身着一身夜行衣的顾言卿。 他微微一笑,与所有人点点头,打了声招呼,目光停留在秦惑的身上。 顾言卿嘴角微微下垂,问道:“你离开为什么不说一声?” 秦惑定定地看了他两秒,迅速转移视线,怂怂肩,“你早晚会知道,我何必冒险给你送信。” 顾言卿嘴角一抽,张了张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他在得知秦惑离开京城后,只身一人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要是知道听不到什么好话,还省得自己来这一趟。 顾言卿面露不悦,直勾勾地看着秦惑。 少年们感受到空气中令人窒息的氛围,都不约而同地退到远处坐下。 秦惑率先开口,直接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欺瞒我的?” 顾言卿闻言一愣,疑惑道:“我能瞒着你什么?我没有骗过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真诚。但秦惑却不敢完全相信,毕竟这个人极度擅长伪装。 她摇摇头,企图把脑海中纷乱的想法都晃出去。接着起身双手握拳,转了转上下关节,冲顾言卿笑道:“活动活动。” 顾言卿感觉今天的秦惑有些奇怪。但还没等他细想,拳头便狠狠地砸了过来。 他眼皮一跳,迅速撤身躲过这一拳,接着抬起手臂挡住秦惑横扫过来的腿。 巨大的力道砸在手臂上,阵阵发麻。 顾言卿诧异道:“你吃错药了?” “少废话!” 秦惑鼻子里哼出一声笑,拳头接二连三地砸了过去。 顾言卿咬紧牙关,身体迅速反应过来,侧身躲避袭来的拳头。 道道破空声在林中回荡。 他与秦惑势均力敌,谁也碰不到谁。 两人短暂地陷入了僵局。 就在这时,顾言卿突然脚下一崴,一脚踩进了一个小土坑。 秦惑目光闪烁,没有放过这个破绽,一拳打了过去。 呼啸的拳头擦过顾言卿的脸颊,留下一道鲜红的擦痕。 两人点到为止,停下了手。 顾言卿嘴角微微上扬,依旧维持着假笑人设,但眼睛却丝毫不见笑意。 他抬手摸向被打中的部位,“嘶”了一声,吃痛道:“你还真下手啊!” 秦惑一击成功,心情好了不少,怂怂肩道:“抱歉!没收住。” 第一百零三章 礼物 顾言卿幽怨地看向秦惑。 别以为自己没看到,这一拳明明是对着自己脸打的。 他开始反省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不然秦惑怎么一股深有怨气的样子? 也许是感受到了顾言卿的幽怨,秦惑也露出了一丁点的歉意,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给他扔过去。 顾言卿伸手接过,疑惑道:“这是?” “玉痕膏。老郎中配的。”秦惑伸手指着他的脸,“千万别留疤,不然每次见你,都感觉欠你的。” 顾言卿把药瓶揣进怀里,对她的脑回路感到新奇,笑道:“一道疤,就能让你觉得一直亏欠我,很值。” 秦惑笑骂,“想得美!” 随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一转,“对了,我给你留了礼物。” 顾言卿闻言一愣,本来以为对方不待见自己,却没想到还准备了礼物。他抚平了衣袍上的褶皱,眼底多了丝笑意。 秦惑见他被轻易哄好,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 接着视线一扫而过,注意到不远处露出促狭神情的众人。 由小六带头,尽然一副吃瓜群众的样子。 在他们的眼里,两人刚才拳拳到肉的打架,也不过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罢了。 秦惑被他们盯的烦,抬拳在嘴边,干咳一声,对顾言卿道:“你没事儿就走吧。礼物的事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行,我走了。” 顾言卿也丝毫不留恋,利落地转过身离开。 他穿过人群中间,一道道揶揄的视线打在他的身上,令他有些莫名其妙。 如墨般的山林,仿佛巨兽一般吞下了顾言卿的身影。紧接着响起草木晃动的声响,又在下一刻趋于平静。 秦惑转头看向众人,语气里带着丝危险,笑道:“既然你们这么闲,不如就连夜赶路吧。” 众人齐齐脸色一黑。 片刻后,众人收拾东西,清理掉留下的痕迹,连夜赶路。 众人哭丧着脸,融入漆黑的夜色中。 他们坐了一整天的马车,五脏六腑移位,快要被颠吐了。就不能开开心心地吃个瓜吗? 马车在一众吐槽声中,缓缓驶向南方。 …… 翌日清晨,顾言卿下早朝刚从金銮殿出来没多久,突然遇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老郎中!” 不远处的拐角,一位发髻斑白,微微勾着腰的老头,闻言停下来。 他抬头顺着声音的地方望过来,待看见人影时,微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张大嘴巴,惊讶道:“顾小子!” 说完,他快步走向前,笑道:“没想到吧。能在这里遇到老夫。” 顾言卿确实是没想到,疑惑道:“您怎么在这儿?” 老头闻言抬手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得意之色,说道:“皇帝奖赏抓捕凶手有功之人,我也算参与过的,秦丫头便让我拿着你的令牌,进了宫。” 顾言卿蓦然一怔,随后想起来秦惑刚来到京城时自己曾给过她一个令牌。 “我在皇帝面前说了几个食疗的方子,他便留我在宫中当太医。” 这也不怪老郎中得意,太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顾言卿瞬间便明白秦惑此举的意义。 原来这就是礼物。 其他男女都是护送玉佩手帕,她直接给自己安插了一个内线,这未免太清新脱俗了些。 顾言卿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老郎中瞥见他的表情,顿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对自己这个老头子,笑得这么甜做什么? …… 另一边,秦惑的车队到达临近京城的大城扬城。 众人在客栈卸下马车,把所有空着的房间全部包下。随后无视小二谄媚的笑容,纷纷把自己扔到了床上,开始补眠。 熬夜真是伤不起啊! 而秦惑进入房间后,先是要了一壶热水,从包袱里拿出茶叶慢悠悠泡起来。 她过了睡觉的时间,反而更加精神,无法入睡,索性坐下泡壶上好的茶叶。 片刻后,浓郁的茶香充斥在房内。 秦惑动了动鼻尖,深深吸了口香味。 突然腰间玉佩闪过一道亮光,一片纸人伸了伸脚,一跃而下落在地上。 江玉用有些狼狈的姿势,爬上了桌案。秦惑笑着把一杯热茶,推到他的面前。 江玉虽然闻不到茶香,还害怕热气,但谁能拒绝一杯好茶呢? 他光是看着便感觉到了惬意。 茶叶在杯底螺旋着降落,片刻后沉了下去,水也逐渐被染成绿色。 他调整姿势端坐在杯前,随后抬头朝秦惑望过去。 陛下看起来心情很好,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沿。 江玉默了默,迟疑地问道,“陛下不生顾言卿的气?您相信他没有出卖流云寨?” 秦惑摇摇头,笑道:“顾言卿不至于出卖我们。流云寨的事情可能还是跟两位藩王有关。” 她顿了顿,接着说:“前些天,线人来信,说瑞王到了瞿县。” 现在流云寨的势力遍布各地。在两位藩王出京后,她便往各地传信,让众人留意他们的行踪。 没想到没过几天,瞿县那边的冰糕店便传来了密信。 江玉闻言一愣,惊道:“他来干什么!难道是发现了陛下的身份?” 秦惑笑笑,脸上没有丝毫惊恐的神色,不以为意道:“我在瞿县虽然恶名在外,但知道我长相的人却非常少。他不一定是发现了我的身份,可能是冲着流云寨的秦山主去的。” 至于到底有什么目的,要等到见了面才能知晓。 …… 几天后,经过没日没夜的赶路,众人终于到达了流云寨。 看着熟悉的城门,少年们纷纷红了眼眶。 果然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京城再好,也没有从小长大的山寨舒服。 哨塔上的守城人在见到他们的那一刻,便大呼小叫地喊道:“主公回来了!” 话音刚落,“吱嘎”一声,厚重的山门被一点点推开,露出了许多黑漆漆的脑袋。 其中很多是原住民,但也有许多人是在秦惑走后刚刚加入的新成员。此时,见到传说的中的主公,皆是踮起脚尖,想要一睹秦惑的芳容。 秦惑微微一笑,单手撑着车沿直接跳下来。 她朝众人缓缓走去。 突然一道浑厚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出来,接着一道身影挤开人群走出来。 秦父见到秦惑的身影,分外激动。 第一百零四章 意外的客人 不过这个激动只维持了几秒,在看到身后轻装前来的马车后,他瞬间垮下了脸。 秦惑嘴角抽搐,她明白自己这个便宜老父亲的收藏癖又犯了。 这次来的着急还真没带什么好东西。 她摇摇头,径直从秦父身旁走过,在人群的簇拥下走进山门。 在回到自己的小屋不久,门外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主公。” 秦惑抬手捏了捏额角,想要缓解赶路所积攒的疲惫,随意应道:“什么事儿?说!” “山门外来了一队人,管事的说自己是瑞王。寨主让我来请您。” 他说的话在秦惑的耳朵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留下一个有用的字。但说到“瑞王” 两个字时,让她一下子清醒起来。 秦惑猛地从床上窜了起来,朝门外喊道:“你告诉寨主,我等会儿就到。” 门外应了一声,脚步声渐远。 秦惑迅速从包袱里拿出化妆工具和假脸,片刻后,一张与她三分像,又没有过分惊艳的普通的脸,便映在了前方的铜镜里。 秦惑左看右看,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另一边,正堂。 秦父肃着一张脸,注视着坐在右侧方的瑞王。 而瑞王的身边,则站着个白面小生,看起来娇嫩无害。 瑞王不像端王,时时刻刻都维持着笑容。他看起来十分严肃,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便让其他人觉得他心情不好。 他端起茶杯浅嘬了一口,沉声道:“不知道寨主在等什么人?” 从秦父把自己一众人迎进来的时候开始,便一直看向门外,像是在等什么人。 秦父沉吟片刻,刚说出了一个字,“我女……” 这时,一道纤瘦的身影从门外快步跑进来。 秦惑在过来前,特意绕路去伙房拿了两碟点心。她笑语晏晏地把点心放在桌案上,接着便垂下头走到秦父身边。 秦父张了张嘴,至今还沉浸在见到这张脸的惊恐之中。 这是他气质绝伦,美艳无双的女儿? 而一旁的瑞王就显得淡定地多。 他轻飘飘地瞥了秦惑一眼,随即便转开视线。 显然,这名容貌不出众的婢女提不起他的注意力。 他看向秦父,生硬地挤出一点笑,拍起马屁道:“秦寨主将山寨扩充到这么大真是不容易。更令本王佩服的是,寨主对山匪的管理和对各地的掌控。” 秦父浅浅一笑,拱手道:“王爷,真是客气了。这都不算是我的功劳。” 都是她女儿的功劳。 但瑞王听不到秦父内心的声音,只当他是谦虚,笑说道:“寨主,谦虚了。” 此时,在身后偷听的秦惑,靠着椅子的遮掩鬼鬼祟祟地戳了戳秦父的背。 秦父背后一痒,想要伸手挠背,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生生把这股冲动忍下来。 接着一阵更加痒的感觉袭来过来,是秦惑在他的背上写字。 秦父集中精神,一字一句地破解秦惑想说的话,最后开口:“不知王爷对山寨还有什么建议?” 瑞王抬手摩挲着下巴,沉吟片刻后,说道:“寨里竟然有序,本王觉得没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了。倒是……” 秦父好奇,“倒是什么?” “倒是这么多人,养着很费粮食吧。”瑞王脸上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他身为常年驻扎在边疆的人,带过的兵非常之多。特别清楚养这一帮人是多么难。 况且,山寨内还实行男女同酬。 秦父本以为是什么厉害的想法,听到真相后愣了两秒,笑道:“这王爷就不必担心了。流云寨就算什么也没有,钱和粮食却多的是。” 瑞王顿时来了兴致,好奇道:“不知寨主做什么营生,竟然能让几百人不愁吃穿?” 秦父的眼睛危险地一眯,声音透着骨拒人千里之外的冷硬。“这就和王爷没有关系了!”说完,眼神一转,像变脸一般变了表情,恢复了刚才和煦的假笑。 瑞王对他的不敬也不甚在意。 进了土匪窝,能有现在这等待遇都是好的了。 这时,秦惑手指微动,再次在秦父的背上写了一行字。 秦父受命,抬头望向瑞王身边的年轻人,问道:“这位是?” 刘茗露出一抹如沐春风的灿烂笑容,缓缓道:“在下是父王的二子——刘茗。” 身后的秦惑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人就是刘茗。 刘茗这个人她知道。 自己刚到京城没多久,一举一动太过招摇,除了想要除掉自己的人以外,还有一帮人想要拉拢她。 而刘茗就是其中最为积极的一个! 但双方一直没见过面。 秦父看向刘茗,点头夸赞,“秀逸俊美,不愧是王爷的儿子!” 他蒙头夸讲道,实则刘茗长得一点都不像瑞王。 刘茗也跟着说瞎话,“寨主,看得准确。在下经常能听到这句话。我与父王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旁静静听着的瑞王,严肃的脸上顿时多了些许生气,眼中流转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这个儿子能力强,性情好,简直就是自己的翻版。 秦惑:“……” 之后,她站在身后听三人闲聊。这一聊,就足足一个时辰。 聊到天都开始黑了,伙房的炊烟开始缓缓升起,他们才站起来。 秦父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眉开眼笑道:“不如王爷在山寨里留宿几天,还有没说完的话,想要与王爷在说一说呢。” 瑞王脸色有些发青,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那就拜托秦寨主了。” 说是三个人的闲聊,实则多是秦父与刘茗在说话,他只在一旁听着,然后时不时地插上一句。虽然不太想再与秦父聊天,但成功进入山寨,他的目的也算成功了。 所以瑞王罕见地流露出点喜悦之色。 秦惑见状瞥了瞥嘴,不禁在心中吐槽。 自己在旁边听的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没想到这个老头竟然还能忍!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呀! 比不了啊,比不了! 过了片刻,秦父亲自安顿好两人的住处,抬脚走进了秦惑的小屋。 第一百零五章 伏击 秦父一进门便开门见山地问:“你为何让为父留下他们,万一他们别有心思……” 秦惑拿起茶壶的手一顿,不以为然道:“这两人面对山匪态度都能如此随和,并不像是会滥杀无辜的人。如果……” 她顿了顿,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若是真别有用心又如何?流云寨上下已连接成一张紧密的大网,就算他们有机可乘,也很快就会被发现。” “你心里有数就好。” 秦父脸上的表情却没有秦惑那般轻松。 在一年都不到的时间里,流云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们的特立独行也吸引了各方势力的注意,虎视眈眈地想要吞并流云寨。 他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秦惑。希望一切都能够顺利吧。 …… 秦惑一走,京城仿佛安静了不少。 窗外下起绵绵细雨,零星有几滴从敞开的窗户飘进来,沾湿了纸张。 顾言卿望着窗外怔神。 如果是平时,他一定走过去关上窗户,拿布把桌面擦干净。然而现在他的心里填满了一个人的身影。 秦惑一离开,整个京城都像是空了大半。 “大人,陛下的手谕到了。” 片刻后,隔着门传来属下的声音,打断了顾言卿四处乱飘的思绪。 他闻言一愣,收回视线,朝门外喊了声,“进来吧。” 属下推门走进来,一抬头就注意到敞开的窗户,脸上瞬间划过惊讶的神情,问道:“大人,不关窗吗?” 顾言卿轻轻摇了摇头,沉声道:“别管了,说吧。” 属下迟疑地点点头,眼神一变,脸上多了丝严肃,“陛下命大人在路上伏击端王。”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向前一步递给顾言卿。 顾言卿眼皮一跳,伸手接过来仔细查看。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半响,脸色逐渐沉重起来,随后起身,把手谕扔进快要熄灭的火炉里。 火焰迅速死而复生,几乎瞬间便把薄薄的一张纸烧成灰烬。 大臣暴毙一案虽然以西域人为凶手终结,但皇帝终究不相信。 而顾言卿知道,幕后黑手是端王。 端王下手很谨慎,特意选了西域独有的夷虫,让所有人的怀疑都聚焦在瑞王身上。 但百密一疏,顾言卿在查夷虫来历的时候,查到了端王昔日的手下身上。在想要进一步探查的时候,却发现那名手下在一个月前就人间蒸发了。 几乎是个人就能察觉到其中的猫腻。 顾言卿沉默片刻,吩咐道:“准备人马,入夜出发。” 属下点头应道:“是,大人。”说完便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伴随着吱嘎关门的声音,屋子里又只剩下顾言卿。 他深邃的瞳孔幽幽泛着冷光,带着浓浓的戏谑。虽然早料到皇帝要对藩王下手,但真到了这一刻,他不禁觉得可笑。 曾几何时,皇上也是这般除掉了威胁他皇位的顾家。现在状况相同,只不过皇上手上的刀变成了自己。 这把刀虽然足够锋利,却不能砍向端王。 藩王的存在,对皇帝起到了分权的作用。端王还不能死。 …… 傍晚,卡在城门关闭之前,顾言卿一行人装扮成普通商人出了京城。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众人在偏僻的山林中换上好马,朝前方策马追赶而去。几乎每隔半天,前方传信的鸽子便会飞过来,传达端王的行踪。 顾言卿斟酌过后,决定抄小路绕到端王前方。 在日夜不眠的赶路后,终于在三天后的清晨到达了目的地。 顾言卿等人一直等到傍晚,才看到端王的车队如预料那般,从蜿蜒的山路驶了过来。 顾言卿身穿夜行衣,面上蒙着黑布,一动不动地伏在草地之中。他绷紧了神经,眼睛不眨地盯着下方的车队。 身后数十人紧张的呼吸声,还有箭矢在弓箭里绷紧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异常清晰。 一秒! 两秒! 车队逐渐驶入攻击范围。 “停!” 但下一刻,一道浑厚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瞬间打断了即将到来的危机。 顾言卿眼皮一跳。他听出这个说话的人是端王。 马车闻声停了下来。 下一秒车帘被拉开,端王走下马车。一道纤瘦的身影紧跟他身后跳下来。 黑夜下,那人白皙的脸庞十分扎眼。 是薛灵灵。 端王扫过四周,待看见不远处较为平整的草地时,沉声说道:“就地扎营!” “是,王爷!” 一众手下得了命令,调转马头,朝空地过去。 端王大步走在后面,薛灵灵紧跟其后。她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看到这里,顾言卿让人放下了手中的箭矢。随即身后有属下低声问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他们数十人花了很长时间在林中布置机关,想在傍晚把端王等人赶向机关处。但现在看来,端王像是要在林间休整一晚。 如果等到天亮,机关的作用可能就没那么大了。 众人皆屏气等待顾言卿的指令。 顾言卿思索片刻,命令道:“等天黑下去,所有人下山伏击。” 不久,山下一个接一个的火光亮起来,接着一阵浓郁的肉香从下面飘上来。 烧鸡! 众人抽了抽鼻子,心底开始躁动。 连续几天的辛苦赶路,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吃饭,只能就着水咽下干巴巴的麦饼。冷不丁闻到肉味,许多人的眼睛都绿了。 过了好久,端王驻扎的营地才安静下来。 顾言卿耐住性子又等了一个时辰,才带着手下从山坡缓缓走下来。 众人小心踩着步子,逐渐逼近端王的车队。 透过月亮洒下的依稀的光亮,顾言卿看见围在火堆旁的众士兵都闭眼陷入了睡眠,而旁边守夜的士兵,也困顿地打了个哈欠。 他眼神扫过一圈,没有发现端王和薛灵灵的身影。 看来是待在马车里了。 顾言卿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众人瞬间散开,各自寻找合适攻击的位置。片刻后,他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再次抬手做了一个向前挥舞的动作。 “咻——” 道道破空声打破寂静,向沉睡中的众人袭去。其中大多数都射向了端王所在的马车。 第一百零六章 受伤 然而,就在箭矢即将击中目标的时候,沉睡中的士兵瞬间睁开眼,垂在身侧的手迅速摸向一旁的佩剑,迎面挡住袭来的箭矢。 “当啷!” 一时之间,都是金属的撞击声。 顾言卿脸色一变,瞬间反应过来。 上当了! 对方早有防备! 但箭已射出,没有后悔的余地。顾言卿众人舍弃了弓箭,现身与端王一行人打起来。 趁两队人马打得难舍难分,顾言卿从一旁绕路,朝马车袭去。 银光一闪而过,朝马车内的端王奋力一刺,“当!”的一声脆响,两把剑对在一起。 端王咬咬后槽牙,口中挤出一声嘶吼,用尽力气把剑逼出车外,飞身下了马车。 顾言卿右脚一顿,停在原地,重心下移,摆出攻击的姿态。脸上的黑布完美掩盖住他的身份。 端王冷冷注视着他,握着剑的手紧了紧,问道:“你是皇帝派来的?” “你说呢?” 顾言卿鼻子里哼出了一声笑,丝毫没有掩饰。 端王闻声耳朵动了动,感觉声音有些耳熟。但还没等他想起来,对面的攻击便到了眼前。他连忙侧身避开,衣服被快剑划开一道口子,差一点伤到皮肉。 端王微微皱眉,认真了起来。 两人竟然打成了平手。 薛灵灵听到外面的声音,一脸担忧地从马车探出头。 端王毕竟年纪大了,没过多久便没了力气。气息紊乱,步伐也跟着乱起来。 顾言卿眼睛一眯,感觉时机差不多了,于是故意露出了破绽。果不其然,端王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手中的剑狠狠扎进他的肩膀。 顾言卿闷哼一声,脚步交错,急急往后退去。 面上的黑布突然松下来,露出真面容。 端王见状一愣,吃惊道:“顾言卿!” 薛灵灵看到顾言卿的脸,也惊愕地张大嘴巴。 顾言卿没有说话,抬手捂住渗血的肩膀,高声喊道:“撤退!”说完,便带着一众属下,退入了黑夜之中。 端王立即命人追赶。但顾言卿的人太分散,没多久就跟丢了。 等顾言卿终于摆脱身后的追兵,天已经大亮。他脸色惨白,苍白的嘴唇毫无血色,靠着树干坐下,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伤口因为拉扯不断渗血。他拿出火石点燃火把,又迅速踩灭。下一刻,冒着浓烟的木棍朝伤口狠狠按过去。 在野外,失血过多是很危险的。火烧虽然痛苦,但却是最快速的止血方法。 他咬紧后槽牙,伴随着“刺啦”一声,伤口在火烧下止住了血,而脸色也更白了。 一阵眩晕涌上来,顾言卿眼皮一翻,原地昏过去。 …… 另一边,秦惑的小屋外,一只白鸽熟门熟路地落在院子里。 她向前解下白鸽腿上的密信。 在自己出京后,就一直通过这种方式与顾言卿传递消息。 信上写了薛灵灵的行踪:端王把薛灵灵到达了名县境内。 名县距离瞿县不远。 按照白鸽的速度,他们估计是昨晚到达的名县。 秦臻收起密信,回到屋内,扔进炉火里。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喊声,“主公!该训练了。” 小六兴奋地跑进来,站定后喘了一声粗气。 秦惑有些怔松地看了过去。 最近小六沉迷于训练,经常找秦惑过去指导。尤其是看到秦惑狠狠蹂躏众人,他逐渐露出了变态的笑容。 大家都是好兄弟,有福同享啊! 被虐后,逐渐颓丧的众人:“我呸!” 下午的时光,秦惑在小六的挽留下,欣慰地加大了训练的强度,兴致勃勃地陪在一旁,还时不时评上一句。 太阳逐渐从西边落下,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秦惑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出了演武场。 听着身后压抑的欢呼声,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片刻后,回到自己在山顶的小院。 然而,一走进去,她就发现了不对。 伙房外的水缸被打开,走时紧密的房门也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秦惑脸色一沉,右手摸向腰间,抽出一直携带的匕首,缓缓推门走进去。 房里没有点灯,一片昏暗。 她眼神四处扫了一圈,在墙边一角,发现了几滴新鲜的血迹。下一刻,轻微的声响响起,一个带着浓厚血腥味的黑影扑过来。 秦惑脸色一变,手中的匕首在空中划过,朝着来人的面门袭去。那人身体一僵,堪堪躲过了袭来的匕首。 下一秒,一击重拳砸在他身上。 一道闷哼声响起,来人连忙抬手,喊道:“别打了!是我。” 秦惑听到声音一愣,收回了拳头,“顾言卿?” 然而,回答她的不是顾言卿的声音,而是一声巨响。 她闻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眉头紧皱,连忙点燃了房内的蜡烛。 昏黄的火光照亮房间,面前是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浸透的顾言卿。 秦惑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蹲下来查看他的情况,语气中带了几分焦急:“顾言卿!你怎么样?” 顾言卿听到声音,眼睛费力地睁开一条缝。待看清秦惑的脸后,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苦涩的笑,“除了有些痛,还好。” 他咬咬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肩膀上的伤口被再一次扯开。 排山倒海的疼痛袭来,顾言卿眼皮一翻,整个人无力地搭在了秦惑身上,完全晕了过去。 秦惑脚下用力站稳,伸手扶住他。 顾言沉重的呼吸打在她脖子上。秦惑身体瞬间僵直,一股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不由愣在原地。 片刻后,顾言卿的血液透过布料渗到秦惑肩膀上。一股湿乎乎的触感唤醒了秦惑出走的神经。 她稳住双腿,两只胳膊插到顾言卿腋下,将人朝床边拖去。 顾言卿比秦惑整整高出一头,他虽然看起来清瘦,但浑身上下都是紧实的肌肉,一点都不轻。 但秦惑就是拖得很轻松。毕竟这具身体天生神力,平时的训练也不是白练的。 “啊啊啊!登徒子!” 这时,一道突兀的尖叫出现在房间内。 秦惑腰间的玉佩闪过一道光芒,两张纸片人挣扎着跳了下来。 第一百零七章 彻夜守护 江玉挥舞着拳头,重重锤了一下旁边的袁墨,气愤道:“你也不知道出来帮忙!让陛下抱着这个登徒子。” 接着他还要打过去,被袁墨侧身躲过。 袁墨面无表情地瞟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你怎么不去帮忙?” 江玉越发愤怒,张牙舞爪地想要冲过去,却被袁墨一脚踹飞。纸片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虽然不疼,但江玉面子上却有些过不去。 袁墨轻蔑一瞥,转头走向床前。 江玉自觉打不过袁墨,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也起身跟了上去。 秦惑扶住顾言卿的头,缓缓把他放倒在床上。 江玉见状眼眶发红,焦急地说:“陛下,您不要被他骗了!”说着伸出手,怒指着顾言卿,语气里充满着愤怒,“这个登徒子肯定是故意的,还特意晕倒在您的身上,肯定是装晕!” 江玉尖叫的声音直冲进秦惑的耳膜,她抬手按了按耳朵,无奈笑道:“江玉,你瞎说什么,只是巧合。” 但江玉显然没听进去,依旧是一脸愤慨。一旁的袁墨也是脸色不善。 秦惑有些好笑地摇摇头,随即眼神一转,为了自己的清净决定把两人打发走,“你们两个不要光顾着看,去给朕拿干净的衣服和温水。” 江玉脸色巨变,当即抬手示意,“陛下,我要留在这里!” 袁墨也跟着提议,“江玉说的对。陛下,我留下照顾他吧。” 秦惑闻言瞬间脸色一沉,眼睛危险地眯着,一字一句威胁道:“你们是不是最近很闲,要不要朕……” 此话一出,一股寒气朝两人袭来。他们脸色一僵,齐齐抖了抖,也不管什么顾言卿了,连忙转身冲了出去。 “陛下,我们马上就去!” 江玉一把拉过袁墨,从窗户缝钻了出去。 秦惑一般不发怒,但一旦生气,是十分可怕的。所以他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逃离了现场,还拉上了一脸懵逼的袁墨。 秦惑送走两个人,这才有时间查看顾言卿的伤势。 不同于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此时的顾言卿面色惨白,躺在床上生机全无,任由秦惑的小手在身上摆弄。 秦惑看到被鲜血浸染的地方,微微皱眉,接着叹了一口气,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放在蜡烛上烫了烫。 “刺啦——” 衣服被撕开,秦惑手上的动作颇为粗犷。 伤口似乎被烫过,边上都是烧焦的痕迹。 秦惑感同身受,愕然地抽了抽嘴角。 她也曾有过火烧止血的经历,知道要忍受多大的疼痛。没想到顾言卿长得细皮嫩肉,对自己还挺狠! “咯吱!” 一道轻微的声响传进来,门打开了。 就这么一会儿,江玉和袁墨便拿来了必要的东西。不仅是换洗的衣物和温水,还有擦洗的白巾和药箱。 这药箱是老郎中在临走前特意给秦惑带上的,寻常的病症都能治疗,甚至还有一小包麻沸散。 江玉有些不舍地递上药箱,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在秦惑的死亡凝视下,讪讪一笑闭上嘴巴,连忙拉过袁墨退出了房间。 秦惑继续手下的动作,彻底掀开顾言卿的里衣,露出下面的伤口。 她仔细查看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伤口很深,直接贯穿了整个肩膀。索性没有伤到重要的心脏,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凭着顾言卿的武功,也不知道谁能把他伤这么深。 秦惑用白巾沾着温水轻轻清理伤口,接着把麻沸散和止血药糊上去,用白巾把他的伤口缠了起来。 一系列动作下来,饶是她也出了一层薄汗。而顾言卿全程昏的很彻底,没有一点要转醒的迹象。 秦惑起身抹了一把汗,走到一边拉过椅子,顺势坐在床边照看。 到了后半夜,顾言卿依旧没有醒来,身上反而发烧了。秦惑摸过他的额头,接着用白巾浸湿凉水,放在他额头上。 这一夜,顾言卿神志不清,发着烧还做着噩梦,嘴里轻轻嘟囔着一些话。 秦惑把耳朵贴近,只一些听到“火”“落”这样的话,不由想起了在情报中看到的内容。 顾家被灭门后,大火把整个顾府烧成了灰烬,而当时身在其中的顾言卿,也不过是一个年幼的孩子罢。 秦惑杵着下巴,眼神落在前方。她说不上是同情还是什么。反正有些怪怪地,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涌了上来。 窗外的夜色渐深,慢慢的,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眨巴着,眨眼的速度逐渐变慢。片刻后,秦惑趴在床边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屋外喧嚣的鸟叫声吵醒了床上的顾言卿。 他缓缓睁开困顿的眼睛,陌生的天花板让他倏然一惊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在转头的瞬间,看见了趴在床边睡着的秦惑。 顾言卿动作一顿,反应过来后重新躺了回去。 他侧过头看向秦惑。窗户开着一条缝,柔和的阳光从缝里射进来,洒在她安静的睡颜上。 睡着的秦惑很不一样。没有平时那般张牙舞爪,乖巧了不少。 顾言卿看得有些愣神,视线往下移,看到她手中抓着一块半湿的白巾,顿时反应过来:秦惑照顾了自己一夜。 他睁大眼睛,深感受宠若惊,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许是他的动作惊醒了秦惑。梦中人微微一动,砸了咂嘴哼唧一声,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一道缝,下意识想爬上床。 顾言卿身体瞬间僵直。 秦惑的碎发扫过他的脸颊,沉长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他脸上。 片刻后,顾言卿试探地伸出手,缓缓朝毫无防备的秦惑伸过去。 就在手指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方向一转摸向了一旁的碎发。顾言卿轻轻地把散落的碎发搭在秦惑的耳朵上。 “咚咚咚!” 一声突兀的敲门声传进来,紧接着“吱嘎”一声,门被打开。秦父面带笑容,一边说着话,大步走进来。 “秦惑!那边来信了,说琉璃杯卖的很……” 话说到一般戛然而止,秦父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床上并排躺着的两人,张大嘴巴,伸出手指,愤怒喊道:“干什么呢!” 顾言卿面色一僵,迅速把手收回来。 饶是他这张经过锻炼的厚脸皮,也不禁老脸一红。 被老丈人捉奸在床,怎么想都觉得尴尬。 第一百零八章 捉奸在床 顾言卿抬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讪讪笑道:“伯父,您不要误会。” 秦父闻言一惊,脸上的愤怒越发浓厚,喊道:“你叫谁伯父呢!”说着便三步并两步,来到床前,一把揪住了顾言卿的衣领。 然而,下一刻,一只手紧跟着抓住了秦父的手。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受伤了。不要动手动脚的。” 秦惑的声音响起。由于她刚刚起床,声音有些沙哑。 她抬起另一只手抹了抹眼睛。断断续续的睡眠让她十分困顿,黑眼圈都耷拉到下巴上了。 秦父见秦臻醒了,挣扎了一瞬,随即放开顾言卿的领子。 顾言卿松了一口气,抬手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冲秦父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但秦父并不买账,眼神从他的身上瞟过,直接落到秦惑身上,“到底怎么回事儿?” 秦惑抬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回道:“顾言卿受伤了,我照顾他一夜,至于……”话没说完,她侧过头看向顾言卿,眼底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容。 顾言卿对上她的视线,被她眼中的恶意震得浑身一抖,心底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接着她嘴角微微勾起,继续说道:“至于我为什么在床上,就要问问他了。” 秦父自动把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成了顾言卿心怀不轨,把自己拉上床!脸瞬间黑了。随即伸出手指,破口大骂,“好你个臭小子!不仅让我女儿伺候你养伤,还想对她干点什么?!” 顾言卿一脸无辜地摆摆手,支吾道:“不是……我……不是。” 秦惑抢过他的话,声音更大了一度,“你不是什么!” 顾言卿一愣,随即朝她露出求助的眼神。没想到秦惑眨眨眼,露出爱莫能助的眼神。 他瞬间知道自己是栽了,索性破罐破摔道:“伯父,既然你都看到了,我也不必掩饰了。”他眼中泛起浓浓的深情,握住了秦惑的手,“您放心,我会好好报答惑儿的。” 秦惑被他那句“惑儿”,惊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秦父的怒气更是熊熊燃烧,再也压制不住,伸出双手再次狠狠地抓紧了顾言卿的领口。 秦惑见状一惊,连忙阻拦,“都说过,他受伤了!放手!”她抬手打在秦父的胳膊上,一脸焦急地观察顾言卿的脸色。 照顾了整整一晚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她可不想再重复一遍。 片刻后,秦父就被赶出房间。 他离开的时候,还犹犹豫豫地喊了一句,“女儿啊!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不能被他骗了。要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啊!” 秦惑沉着脸紧紧关上房门。秦父的声音却仿佛还近在耳边,一直在周围环绕。 她就不明白,到头来,怎么吃亏的还是自己!不由轻轻骂了一句,“老狐狸!” “你是故意的!” 秦惑愤而转身,开口质问道顾言卿,“你坑我!” 顾言卿挣扎起身,一脸虚弱地靠在床背上,似非似笑道:“不是你先开始的吗?” 秦惑被他一噎,心里被堵了一下,像是挨了一击重拳。 但她迅速给自己找好理由:肯定是熬夜的后遗症,使自己攻击力都降低了。 顾言卿一直盯着她的表情,见她沉着张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起了玩笑的心思,笑说:“你衣不解带地照顾我,不如我以身相许?”说完还抬手轻轻拍了拍胸口,一脸天真道:“你要嫁过来吗?你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说到后面,他更是一脸自恋地扬了扬下巴。 秦惑蓦然怔了怔,随即噗嗤笑出声,“想得美!你只能入赘。” 顾言卿丝毫不在意,爽快道:“也行啊!我什么时候过来,不如今天就让人把这里布置一下,当做我们的婚房。”说着促狭地朝秦惑眨了眨眼。 秦惑好笑地摇了摇,向前走到了床边,抬手摸向他的额头道:“少说废话,合作伙伴之间谈什么嫁不嫁的。” 感觉手上传来的温度不再滚烫,她点点头道:“退烧了。” 虽然两人之间的距离被瞬间拉近,但顾言卿却感觉到自己被秦惑轻轻推开了。 他眼底瞬间划过一抹失望,又迅速被掩盖在睫毛下。这些话也许都是开玩笑,但也不妨有几分真心在里面。 他也不确定想听到什么答案,心底突然有些乱。 两人都没再说话。 秦惑伸手解开顾言卿的衣袍,想解开白巾查看伤势。 但白巾是缠在他背上的,秦惑伸手环过背,就像是紧紧抱着顾言卿。 顾言卿舔了舔嘴唇,喉咙突然有些干涩:昨夜她也是这样帮自己包扎的吧。 秦惑解开伤口的包扎,拿过一旁的药膏,仔细地涂抹在伤口上。 空气太过安静,秦惑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地冲击着顾言卿的神经。 他挺直腰,神情平淡,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一般,实则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了。 随后冰凉的触感贴在伤口处,立刻带来火燎燎的疼痛,把顾言卿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微微皱起眉头,好不容易有了些血色的脸,顿时白了几个度。 “这是什么药?”顾言卿忍了几秒没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这么疼?” 秦惑闻言一愣,想起当时老郎中递过药箱,还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其中有个伤药很猛,虽然药效比较好,但一般还是别用。” 她抬头看了眼顾言卿的脸色,露出些许同情的笑容,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半点迟疑。 “是老郎中配的伤药,药效很好。”秦惑上完药,转头就将药瓶塞进了药箱里。 在顾言卿看过去的时候,还欲盖弥彰地关上了药箱的盖子。 顾言卿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了猜测:“有其他伤药吧。” 果然刚才的温馨都是假象。 秦惑睁大眼睛,无辜地摇了摇头道:“我是那种人吗?” 接着她率先发火,把手中换下来的白巾往地上一摔,喊道:“我昨夜一晚没睡,就为了照顾你这个伤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想不认帐啊!” 顾言卿被她的架势吓到,瞬间瞪大了眼睛。 “我……没有。” 第一百零九章 斗嘴 秦惑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眼神一转,笑道:“你欠我一个人情,算是抵上回那个愿望了。” 顾言卿闻言眉毛一挑,不赞同道:“不行!就当我也欠你一个人情。”接着他不等秦惑回答,挣扎着抬手合上衣服,自顾自躺了下去,顺手拉下窗帘,道:“救人救到底,麻烦帮我倒一杯茶。” 秦惑:“……” 论不要脸,自己还差顾言卿很多啊! 她决绝地摇摇头,语气一转,询问,“是谁伤的你?” 顾言卿没出声,瞪眼看着她,那意思是先端茶,再说别的。 秦惑微微一笑,不吃他这套,抬脚在屋内来回走动,缓缓道:“让我猜一猜……是端王?” 半晌,床帘内传来了一声哼笑,“呵!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秦惑闻言,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缓声解释,“我猜,皇帝特意把两位藩王叫来京城,总不会是真叫他们参加寿宴吧?” 顾言卿苦涩一笑,无奈道:“所以皇帝派我截杀端王。” 秦惑默了默,继续试探,“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端王的事情,我也有份。” 顾言卿挣扎着起身,靠在床背上重新把床帘拉上来,一双黑眸如深谭,深不见底,“藩王是制衡皇帝的存在,我没打算杀他。” “所以,你就任由他的剑刺向你?”秦惑摩挲着下巴,目光移向顾言卿受伤的肩膀,一脸笃定。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武力高强的顾言卿,会受伤。 顾言卿扯扯嘴角,不解释,动作缓慢地蹭着床背躺下,声音沙哑,“倒茶……” 秦惑扫了眼他再次红烫的脸,抬手将一杯凉茶灌进他喉咙。 放茶杯的功夫,就听到一声轻不可闻的呢喃,“谢谢……” 她闻言一愣,再回到床边时,发现顾言卿已经昏睡过去。 这老狐狸,竟也有脆弱的一面。 秦惑撇撇嘴,伸手帮他调整了下一姿势,揪住被角给他擦了擦嘴边的水渍。 而这一幕,正好被从窗户缝里进来的江玉看到。 他对顾言卿的意见越来越深,总觉得顾言卿不怀好意。 “明明是合作却不告诉您实情,太不坦诚了!”江玉双手抱胸,恨恨道,“说不定暗地里憋着什么坏呢!” 秦惑不置可否,笑道:“如果是我,估计也不会说。” “但是……” 江玉还想说什么,却被秦惑伸手打断,“好了,让我去补个觉,你在这里看着。”说完,秦惑转身走出房门。 稀薄的白云淡淡挂在蓝天之上,随着风迅速划过高空,看起来十分清透。 秦惑伸了伸懒腰,活动下手肘关节。 这一晚,她彻夜照顾伤患,难免劳累。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清晰的扑棱声,一只白鸽扇着翅膀落在院子的栏杆上。 秦惑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随后轻轻走近,从白鸽腿上解下信件,仔细看起来。 眼神扫过纸上的字,她眉心微蹙,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这封信是顾言卿逃脱的副手写的。 他们甩掉了端王的人,但在附近的山林中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到顾言卿的身影,便猜测他来到了山寨。此时正往山寨赶来。 另外,他们在寻找途中,发现了逃出来的薛灵灵。而端王的人也在找她。 秦惑看完信,抬手塞进怀里,当即走出院子来到演武场。 此时人们刚刚到达演武场,都还在活动筋骨,嘴里吐槽着秦惑的魔鬼集训。 见秦惑大步走了过来,众人皆是一愣,连忙四散跑到木桩处,假模假样地开始训练。 然而今天的秦惑却没有心思找他们的“麻烦”,她径直朝小六走过去。 “你带上一队人马前往瞿县城郊的白头山,去接灵灵。” 秦惑语速很快,听得小六一愣。 随即,小六的眼神起来,喊道:“我知道了!”紧接着朝练武场上高喊,“一队的换上衣服跟我出寨!” 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秦惑难得面露忐忑。 这也许是带回薛灵灵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让端王的人找到她,等她跟端王回到边疆,事情就难办了。 不过片刻,一队人马便换上了行装,整齐列队站在秦惑面前。 他们不说各个身材高大魁梧,但都看起来十分结实,此刻眼神坚定,面容威严。 秦惑扫过众人一眼,点头道:“今天是你们第一次出任务,务必把薛灵灵安全地带回来。不要与端王硬碰硬,也不要暴露你们的身份。” 众人齐声道:“明白!” 过了一会儿,一队避开被众多势力监视的大门,从山上的小路潜入了山林,小心地朝着薛灵灵所在的白头山赶去。 两个时辰后,到达了白头山山下。几乎一入山,小六带领的一队便与同样寻找薛灵灵的端王等人,撞了个正着。 端王的人面露疲惫,见这么多手持兵器的大汉走进,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起手中的剑就打。他们很多都是退伍的老兵,年轻的士兵也都有过严格的操练。 小六带领的一队虽然在人数上没有劣势,但毕竟受训时间短,每个人的实力又不均衡,一时间被打得节节败退。 但在小六的带领下,一队众人很快反应过来,利用自身优势,打起了最擅长的山中游击战。 看着靠着熟悉地形上蹿下跳的小六等人,端王的人束手束脚,非常被动。 端王被士兵们围在中间,见状况不对,便及时喊道:“所有人撤退!不要跟他们打下去!”现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薛灵灵。 昨晚顾言卿被自己刺中后携其他人逃窜,自己留下一部分人,带着人马追过去。没想到留下的那部分人遇到了劫匪,慌乱中就把薛灵灵弄丢了。 旁边的副官大声喊道:“找郡主要紧!”士兵们闻言逐渐朝后面退去。 而小六的队伍眼见要翻盘了,正打得尽兴,见端王的人撤退,纷纷搞怪嘲讽。 “就这还出来打仗?赶紧回去找你老母亲喊抱抱吧!” “跑的人都是小狗,小狗,小狗!” “……” 第一百一十章 回家 端王手下的人都是受过正经训练的士兵,这种嘲讽怎么能忍?当即又拼着血气杀回去。任副官喊破喉咙,也叫不回来。 只有些老兵警惕着围在端王周围。 端王脸色阴沉地可怕,右手摸向腰间的佩刀,也冲入了战局。他生猛地砍开挡路的人,一点点地往外撤去。 此时,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没有第一时间加入战局的小六正聚集了十几人,从一旁的山坡,偷偷远离了战局,朝薛灵灵所在的方向赶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众人成功找到了信上所说,最后一次见到薛灵灵的地方。 那是个隐藏在半山腰的山洞。洞口被攀岩植物所遮挡,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小六有些忐忑地指挥众人砍掉洞口的植物。 这个场面让他想起在云山时,所有人逃进山洞避难的情形。当时薛灵灵是所有人的吉祥物,没有她根本无法在复杂的山洞内找到出路。 不过片刻,洞口的植物便被清理掉了大半。 “是父王吗?” 突然,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从洞内传了出来。 小六闻言一愣,迅速拔开聚在前面的人冲到洞前。洞内不大,透过依稀的光芒,他看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薛灵灵!” 薛灵灵正坐在地上望向洞口,眼睛因为惊讶瞬间睁大,喊道:“小六!你怎么在这里?”她华丽的绸缎衣裳沾满了泥土,头上的首饰也跑没了几根,看起来十分狼狈。 小六一脸欣喜地钻进去,跑到薛灵灵身前,把她扶起来。 “啊!疼!” 薛灵灵眉头一皱,一声痛呼出口,忍不住弯腰护住右脚脚踝。 小六见状嘴唇轻抿,矮身蹲在了她的面前,“我背你。” 薛灵灵犹豫片刻,伸手抓着小六的肩膀,伏了上去,“你还没告诉我,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小六扭头看她,稳稳起身将人背了起来,沉着一张脸,劝解道:“是主公派我们来救你的。流云寨是你的家,我们都希望你回来。” 秦惑没有对他们说薛灵灵离开的原因。所以好多不知道真相的人都猜薛灵灵是傍上了权贵,不会回这个土匪窝了。 但小六知道,灵灵绝对不是那种贪图虚荣之人。 薛灵灵听到他提秦惑,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下来,讷讷道:“她有那么好心……”后面的话,就被她轻声敷衍过去了。 等小六把薛灵灵从洞里背出来,便从怀里拿出一根信号弹,朝空中发射。 “砰!” 空中闪过光芒,远在山脚的其他人见此,也不再恋战,纷纷退出战局。 而端王听到这一声响,心底瞬间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他转身喊道:“糟了!上当了。” 然而他醒悟的太迟。 当他们的人到达发射信号弹的地方时,只发现了薛灵灵落下的荷包。小六早已经把人带回山寨。 薛灵灵看着山寨内熟悉的房屋和草木,不禁有些惆怅。 曾几何时,自己的母亲还活着,自己在这里还有个家。 现在,却什么都变了。 火红的夕阳映在山间,山寨中升起了炊烟。寨子里的少年少女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朝伙房走去。 其中有人发现了薛灵灵,挥手打招呼,“灵灵,你回来了!一起吃饭啊!” 薛灵灵面带无奈,勉强扯出一抹笑,摇摇头没有答话。转头拜别一队的成员,只身朝着山顶走去。 她想先去见秦惑。 她又救了自己一次,如今也该好好谈一谈了。 片刻后,熟悉的院子出现在眼前,待薛灵灵走近时,听到屋内传出低笑。她感觉声音有些熟悉,准备敲门手使劲一推。 门被打开了! 秦惑正坐在床边,听见声音转头看过去。这一动便露出她挡住的身影。 靠在床头的顾言卿,脸上笑容还未散尽。他见到薛灵灵也不惊讶,端起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 秦惑站起来,浅笑道:“你回来了。” 得知薛灵灵回来的消息时,她正给顾言卿送药,想等他喝完再去薛灵灵。没想到薛灵灵先找过来了。 薛灵灵看到顾言卿,一脸受冲击的神情。 她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在看见秦惑走近时,歇斯底里地嘶吼道:“你不要过来!” 秦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疑惑道:“你……怎么了?” 薛灵灵抬头直直地瞪着秦惑,狠狠地咬紧后槽牙道:“是你的主意?你让他来刺杀我们?” 秦惑被她眼中的恨意吓了一跳,解释道:“你误会了。他刺杀你们和我没有半点关系。而且……” 薛灵灵不听她解释,“够了!我不想听。你还有几句实话!”说完便转身冲出了院子。 秦惑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也没有追上去。 她总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了。 上一世她遇到的女人都很强势,还真没有与薛灵灵这般敏感脆弱的女孩子打过交道,所以面对现在这种情况,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顾言卿见状幸灾乐祸地笑道:“原来还有你搞不定的人。” 秦惑朝他瞥了一眼,犹豫片刻,求教道:“你知道怎么办?” 她的眼神在顾言卿的脸上游走了几秒,又在他敞开的衣襟看了两眼,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说不定他真有这样的经验。 顾言卿被她异常的反应吓了一跳,接着又感受到对方热烈的眼神在身上扫过,不禁抬手护住胸口,“你想干什么?” 秦惑三步并成两步走到床边,嘻嘻笑道:“你怎么哄你娘子的?” 顾言卿被她问的一愣,吃惊道:“谁跟你说我有娘子?” 秦惑蓦然怔了怔,比他还惊讶,“你没成亲?” “你一直以为我成亲了?”顾言卿一脸无语,语气中添了分烦躁。 秦惑尴尬地挠挠头。她知道这个世界的人成亲早,所以在看到顾言卿时,便很自然地以为他成亲了。 她尴尬地挠挠头,转身离开房间,“我有事,先走了!” 太尴尬了!跑为上策! 顾言卿脸色阴沉地看着秦惑冲出去。喉咙里没来得及说出的话被生生咽下去。片刻后,他自嘲笑了一声。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自以为是。 第一百一十一章 误会更深 而另一边,从院子里跑出去的薛灵灵,径直跑向曾经住过的小屋。 眼眶满盈的泪水从她脸颊滑落,让她想立刻回到那间小屋,抚慰受伤的内心。可当她到达时,眼前的场景却狠狠击碎了她的心。 熟悉的小屋内住着陌生人,是一家三口。屋里点着油灯,灯光映在每个人的笑脸上,看起来十分幸福。 薛灵灵失神地望着他们,心底越发悲凉。 当时如果秦惑早发现有人下毒,或许母亲就不会死;而且如果不是秦惑,可能就不会有人下毒了。 因为秦惑,自己成了孤家寡人。 薛灵灵的眼中充满着恨意,垂在身侧的拳头缓缓握紧。 …… 几天后,待在流云寨,每天在寨内晃晃悠悠的瑞王父子,终于找上了秦父。 他们是来告别的。 在说了一大堆夸奖之词,瑞王父子便收拾行装离开了流云寨。 秦父送走这两个烫手山芋,不禁松了一口气。 瑞王和刘茗出了山门。 刘茗如沐春风,转头跟守门的山匪挥手告别。然后侧过脸,向不苟言笑的瑞王说道:“父王,这山寨真是太过平和了,让人不由地想一直住下去。” 瑞王看着儿子,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待在这样的地方,只会消磨你的斗志。” 刘茗脸上的笑容一僵,低声应道:“父王,说的是。” 瑞王看儿子这般上道,满意地点点头,也夸奖了一句:“为父也想再留段时间,没有见到传说中的秦惑,还是有些遗憾。不过能把这么大的山寨,在短时间内经营到现在这般样子,可真是个奇人。” 刘茗也流露出遗憾的神情,应了句:“是啊!” 两人一前一后向前走。下一秒,林中传出一阵窸窣的声音,一群配备着兵器的士兵从两边走了出来。 他们默默跟在两人周围,将四周护的如铁桶一般严密。 …… 流云寨前脚刚送走两尊大佛,紧接着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端王率领士兵,气势汹汹地堵在了山门前。 秦惑听到禀报,快步走过来。 端王旁边的副官在底下大声叫嚣,“马上把我们郡主交出来,可以饶你们不死!” 这副官说话十分难听,哨塔上的少年鼻子都气歪了。 少年看到秦惑终于来了,在一旁骂骂咧咧地出主意:“主公,就这点人还敢来找事儿!还说什么郡主!要有什么郡主,我把自己鼻子割下来给他们下酒。” 少年说的十分放恣,一点都没注意到秦惑别扭的眼神。 秦惑默了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决定不告诉他真相,缓声道:“先把薛灵灵叫过来。” 少年闻言一愣,“啊”了一声。 秦惑眼睛一压,沉声道:“愣着干什么!快去!” “哦……哦!是!” 少年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听话地下了哨塔,没多久就带着薛灵灵赶到门前。 秦惑没有着急打开山门,而是站在薛灵灵面前,缓缓说道:“我不能阻拦你与亲父团聚,但你一旦走了,未来我们就有可能是敌人。” 薛灵灵垂下视线,冷冷道:“不用你说!我知道。” 秦惑微微皱眉,说道:“这里是我的底盘,你可以留下的。” 薛灵灵冷哼一声,一脸戏谑,“不用你假好心!我死也不会留下来。” 旁边的少年见薛灵灵敢这么对主公说话,不禁瞪大了眼睛,喊道:“唉!你怎么回事儿!”说着便上前一步,想要掰扯掰扯。 跟着过来看热闹的人也冷了脸,纷纷议论道: “薛灵灵,你什么意思!” “主公,对你有多好,不知道?” “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薛灵灵脸色铁青,目光狠戾地扫过说话的人,抬脚向门口走去。 众人被她的眼神一刺,丝毫不心虚。 难道他们说错了不成! 秦惑抬手制止众人,由于她不能再端王面前露脸,便转身上了旁边的哨塔。 下一刻,沉重的山门“咯吱”一声打开,门外的端王等人皆是一愣。 薛灵灵从门内缓缓走出,端王欣喜地凑过来,“好!没事儿就好!” 薛灵灵有些迷茫地望向端王,眼中闪烁着不明意味的情绪。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只有他是自己的亲人。 看到薛灵灵无恙,端王也没再追究,率兵转身撤退。 秦惑就站在哨塔,望着薛灵灵离开的身影。直到所有人都消失在转弯处,薛灵灵连一次头也没回。 反而是走在前面的端王,突然回首望了过来。 秦惑着实怔了一下,没来得及遮住脸。 端王面无表情,只看了一眼,便回了头。 秦惑心情有些复杂。 “主公,山寨养了她这么长时间,竟然转头就跑了。” “话说这一帮人什么人啊?看起来还真挺威风。” 旁边是少年叽叽喳喳的吐槽,秦惑面无表情,什么也没说。 一道脚步声从下面响起,紧跟着顾言卿的声音传上来,“薛灵灵的事情,也有我一分责任。” 他脸色还是有些白,上了这么一段楼梯就有些大喘气。 少年的眼神在他和秦惑之间来回转了几下,露出揶揄的笑容,不声不响地退下去。 狭窄的哨塔上只留下顾言卿和秦惑两人。 “不关你的事情,是我没有处理好和她的误会。” 秦惑转过头看向顾言柒,苦涩笑道:“是端王使了点手段,瓦解了她对我的信任。” 顾言卿耸耸肩,叹道:“身在其中不知福啊!不像我对某人,十分信任。”说着他幽怨地看过去,讷讷道:“虽然这个人连我成没成婚,都不知道。” 秦惑被这突然的转折一愣,感受到他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哆嗦。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无奈,笑骂道:“你有完没完?这件事情要说到什么时候。”说完,也不等着顾言卿回答,逃也似的下了楼梯。 顾言卿望着她的背影,摇摇头看向天空,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笑。 这样的姿势保持了一会儿,他有些悲剧地发现:没有别人的搀扶,自己很难走下陡峭的楼梯。 顾言卿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朝下喊道:“那个……秦惑!你走了吗?” 下面一片寂静,无人回答。 第一百一十二章 离开 顾言卿失望地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双手颤抖着扶住栏杆,缓缓移着步子下楼梯。在出了一身虚汗后,终于到达地面。 接着他一转头,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笑眯眯的守塔少年。 顾言卿瞬间一惊,怒道:“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少年委屈道:“顾先生,我等着你下来,守塔呀!” 顾言卿注意到他的话,眼睛一压,透着股危险的意味,问道:“这么说你一直待在塔下?听到我叫人也没出声?” 少年感觉说真话会被打,但想到自己的靠山是秦惑,便诚实说道:“是!是主公让我不要答应的。” 顾言卿瞬间一愣,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错付啊!自己不过就是提了一嘴,秦惑竟然恩将仇报。然而最可恨的就是眼前这少年,不仅没有体会到自己愤怒的心情,还笑嘻嘻地把大脸凑到自己眼前,说道:“顾先生,要我找人带着你回院子么?” 顾言卿呵呵一笑,吐出一句,“不用!” 说完瞪了少年一眼,一脸孤傲地转身离去。走到一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转身笑道:“哦!我怕你不知道,鼻子好好留着,不要说给人下酒的话了。” 少年没听明白,“咦”了一声。 顾言卿继续说:“刚才那个薛灵灵就是郡主,而门外接她打的男人,是当朝王爷。”说完便轻轻甩了甩头,嘴里哼着欢快的调子,转身慢悠悠地走远了。 虽然速度是慢了一点,却丝毫没有减损他高贵的气质。 而留在原地的少年,瞬间石化。 …… 端王领着薛灵灵回到扎营地,转身出了马车。这时,一道身影凑了上来。 是他的副官。 副官弯腰恭敬道:“王爷,手底下的人发现了顾言卿那帮人的踪迹。” 端王脸色一黑,沉声道:“他们在哪里?” 副官犹豫了片刻,迟疑道:“说是……看到他们进了流云寨。” 端王瞬间愣住,接着又想起刚才在哨塔上看到的那张脸,一脸了然地笑起来。 谁能想到秦记商铺的女老板,竟然是流云寨的山匪,而且还是堂堂山主。想必顾言卿也是跑进去养伤了。 没想到这两个人竟是一伙儿的!顾言卿与土匪合谋? 实在是太有趣了! 端王抬手摩挲着下巴,眼中全是兴致。 看来得好好计划如何对付他们了。 他们到底在密谋什么? 秦惑!秦心! 连化名取的都如此不上心,到底暗地里看了他多少笑话。 自己竟被这般戏弄! 端王的眼底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佩剑被捏地咯吱作响,一个详尽的计划在脑海中逐渐成型。 …… 端王的封地地处南方鱼米之乡淮南,是先皇念在他驻守边疆苦寒之地多年,给他的补偿。但也相反也离京城这个政治中心相隔很远。 不知道是恩赐,还是别有他意。 端王等人走出瞿县后,恐有生变,日夜兼程回到了淮南。众士兵各个顶着个操劳过度的疲惫的脸,在踏入城门之时齐齐松了一口气。 而端王携着薛灵灵回到了王府,也开始实施针对秦惑的一系列的计划。 一时之间,承载着密信的信鸽飞往各地。 没过多久,流云寨隐藏在各地的势力,都奇怪地发现他们以往顺利的情况发生了改变,不是人才被挖走,或者是掌柜被暗杀,再就是生意来往受到各种阻碍,甚至有官府的人插手。 求助的密信络绎不绝地飞往流云寨山顶,与此同时许多人也频频出入小屋,又没过多久手中拿着信件匆忙地出寨。 此时,秦惑正坐在桌前,眉头微蹙,手指捏着一大叠求助信,忙得晕头转向。 “扬城的掌柜,你派人带着银钱,去官府赎人。”秦惑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眼神略微发狠,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有人阻拦,就算放弃扬城,也要将人带回来。” 方岐脸色有些许的凝重,沉默一瞬,点头答应道:“是,主公!一定将人安全带回来。” 秦惑点点头,有把手中的信件都翻了一遍,见没有更加要紧的事情,便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身体往后一靠,抬手揉了揉额角,视线落在了方岐的身上。 这段时间,突然要处理的消息变多,她传信让方岐整理好手中的事情,回到了山寨。他也的确替她分担了不少事情,现下终于告了一段落,秦惑便想听听他的意见。 “你对这些事情怎么看?”她整个后背都靠在了椅背上,脸上是浓浓的疲惫,挥手示意对方坐下。 方岐嘴角微抿,转身拉过身后的椅子,坐了上去。思索片刻后,开了口:“能有这般实力,针对流云寨的人,恐怕只有端王了。” 秦惑闻言鼻子里哼出一声笑,无奈道:“也就只有他了。认出了我的身份,或许连我和顾言卿的关系都让他查了出来。” 顾言卿当初因为皇帝的命令,在流云寨潜伏了一段时间,这不是秘密,只要用心查总能查出来。再加上顾言卿受伤后,是在瞿县地界不见的,明眼人都能联想到是哪方势力在帮他。 方岐观察着秦惑的表情,斟酌后,开口问道:“主公,我们难道要这么受着?这个端王摆明了是想要斩断我们的手脚。” 秦惑抬眼轻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双手环胸,冷冷说道:“当然不行!流云寨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方岐闻言一愣,片刻后,恍然大悟地笑道:“您是想?” 秦惑点了点头,笑容满目。 在端王针对秦惑的手段,没过多久后,秦惑带人开始了反击。 她现实派人调查了涉及的官员和大族,抓住手中的把柄,趁机拖下了几个官员的乌纱帽,又趁机强了世家大族的生意。双方互相针对,流云寨内的三大队,也被派了出去,以抵挡对面明里暗里的攻击。 时间转瞬至月中,不仅是端王,连带着秦惑都损失巨大,然而双方依旧没有停止攻击,他们都绷着一股劲儿,如受伤的豺狼一般,瞪大眼睛,狠狠地咬下对方的一块肉。 然而,这一切没有持续多久,在顾言卿的加入后,战力发生了倾斜。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刘鸿 顾言卿在流云寨内短暂休整半月,伤势逐渐恢复,不久便留下一张纸条,离开了山寨。并在发现端王和秦惑的异常后,给隐藏在各地的秘密组织传信,让他们积极帮助秦惑。 不过几天,端王就在两方人马的夹击下,损失惨重。 “混账!” 紧闭的书房内传来重物碰撞的声音。 站在门外的婢女不禁缩缩脖子,忐忑地站在门外张望。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突兀的声音。 “怎么回事儿?” 婢女冷不丁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叫出来,待转身看到来人,连忙弯腰行礼,“郡主!是……是……” 薛灵灵点点头算作回应。 她白皙精致的脸庞被身上华丽的红衣衬地更加有气色。 都说富贵养人,现在的薛灵灵尽然有了郡主的样子,但脸上的笑容却少了许多。 她此时微微板着脸,眼睛微眯,不悦地盯着眼前支支吾吾的婢女,“还不说?” 婢女被她冰冷的语气吓地浑身一颤,连忙压低声音说道:“女婢只听到王爷提了句秦惑,其余的……便不知道了。” 薛灵灵听到这个耳熟的名字,脸上的表情瞬间愣凝住,思绪瞬间回到半月前,想起了秦惑说的话。 敌人? 没想到她们这么快就成敌人了。 她脸色阴沉,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随行婢女赶紧跟上。 不成想,她刚走出端王的院落,就与世子在门口撞个正着。 薛灵灵抽了抽嘴角,心底暗暗吐槽。 真是冤家路窄! 世子单名一个鸿,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自我感觉良好的油腻,当着端王的面对待薛灵灵这个突然出现的私生女还能维持相亲相爱的虚假人设;而他私下遇到薛灵灵,全程阴阳怪气,句句没有好话。 刘鸿看见薛灵灵从端王院子里出来,顿时脸色黑了几个度。 他眼睛一压,阴沉沉地质问道:“你来干什么?” 薛灵灵没回答,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从旁边走过去。 刘鸿见薛灵灵这般无视自己,脸上的表情瞬间扭曲,伸手紧紧抓住她的胳膊。 薛灵灵被他扯得一滞,脚下踉跄差点摔倒。她稳住身形,回头狠狠地瞪了刘鸿一眼。 而刘鸿却没有半点自觉,死死抓着她胳膊不松手,任由薛灵灵挣扎。 虽然端王其他子女对薛灵灵都是脸色不善,但这般明目张胆地展现恶意的只有刘鸿。 “你想干什么!” 薛灵灵的声音因愤怒变得尖锐。 刘鸿扯起嘴角露出一个阴翳的笑容,缓缓道:“我劝你,不要打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薛灵灵着实怔了一下,顿感无语,轻笑出声,“刘鸿,我看你是病得不轻!我能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现在过来也只是想来尽尽孝心而已。” “最好如此!” 刘鸿脸上的表情不见缓和,右手狠狠一甩,看也不看,转身进了院子。 薛灵灵吃痛地皱起眉头,用另一只手掀开袖子,白皙的胳膊上赫然出现一道鲜红的印记,足见刘鸿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 站在她后侧的婢女见状连忙往前迈了两步,夸张喊道:“郡主!这怎么办啊!” 她是薛灵灵在新入府的奴婢中挑选的新人,还未被其他人所收买。 但性格咋咋呼呼,看不懂眼色,十分天真。 “奴婢给郡主取药。” 另一个婢女就镇定的多。 她见主子被世子欺负也不吭声,找个取药的借口溜之大吉。 新人婢女连忙喊她一起,“哎!雪芝!” 话音落地,人已经走没了影。 薛灵灵摇摇头,放下袖子对新人婢女说:“让她走吧。” 她走了反而更自在。 “可是!她不一定去哪里歇着呢。总是趁机偷懒!” 新人婢女气得直嘀咕。 薛灵灵却没再说什么。 婢女不知道,她自己却很清楚。雪芝是二公子刘挈的人,现在离开,肯定是报信去了。 虽然端王对自己存着补偿的心思,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也尽量满足自己的要求。但这些行为在其他公子郡主眼里,就是偏爱。 所以,她在王府中过得如履薄冰。 看来,得做些什么改变现状了。 不然,就只有被府中的这些豺狼虎豹吞食殆尽的份儿。 想到这儿,薛灵灵脑海中浮现出了一道人影。 如果是秦惑,她会怎么做? 薛灵灵袖子下的拳头缓缓捏紧,秦惑就如一道阴影一般笼罩在她的身上。 让她忍不住想要挣脱,又忍不住想要模仿。 …… 而另一边,刘鸿满怀信心地进了书房,没多久,却被盛怒的端王骂了出来。 他那点小心思在端王面前就如新生儿的遮羞布,光闻闻味儿就知道是什么鬼主意。 平时端王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此刻被秦惑气得怒火中烧,自然是越看这不孝子,越不顺眼。 被赶出门的刘鸿面色铁青,拳头被捏的咯吱作响。 几乎是一瞬间,他便把父王对自己的愤怒,转移到了薛灵灵身上。父皇对他们这些子女都不苟言笑、方方面面都很严厉,而对薛灵灵却关爱倍加。 凭什么? 刘鸿眸光流转闪过一抹寒厉,心中暗暗决定。 这种日子他过够了!而父王也到了年老禅位的时候了。 他半垂着头,思索片刻后,突然一道灵光从脑海中闪过: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 当天傍晚,秦惑刚处理完一天的事情,就收到了一封意外的来信。 “刘鸿?” 她仔细查看手中的信件,笑道,“看来端王府也不怎么太平啊。” 江玉挣扎着跳上桌案,凑过头去看信上的字。 看完后,不由得瞥瞥嘴角,吐槽道:“儿子竟然要办老子。什么家庭?” 秦惑耸了耸肩,猜测道:“可能是薛灵灵让他感觉到了威胁。” 江玉夸张地往后一仰,惊道:“这可是个男尊女卑的社会。他是嫡长子,忌惮私生女?” “谁知道呢!”秦惑扔开手中的信件,往后倒在椅子上,缓缓说道,“我倒是想去会会这个刘鸿。”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同谋 几天后,傍晚。 根据刘鸿在信中所说,秦惑带着让附在木偶身上的袁墨,来到约定地点——瞿县郊外的白头山。 刘鸿早在此地等候,在秦惑到达的那一刻,便从漆黑的山林中走了出来。 他为了表现诚意,表示自己是一人来的。 但秦惑耳朵一动,就在风声和树叶的唰唰声中,清晰辨别出几十道沉重的呼吸声。 他们就隐在不远处的树上,随时警惕着秦惑,保护着世子的安全。 秦惑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浅浅笑道:“没想到世子竟愿意和我这山匪合作。倒是让我大吃一惊。” 刘鸿听到声音,抬脚走近了几步,透过稀疏的月光看清了秦惑的样貌。 白皙如玉的皮肤在月光下熠熠发光,而眉眼又仿佛蒙了一层滤镜,柔和美好。完全不像是跟山匪头子碰头,更像是跟小娘子幽会。 一时间,刘鸿看得有些恍惚。 秦惑感受到他的视线,收起嘴角的笑,眼睛半眯,浑身的气势瞬间爆发,冷冷道:“怎么?如果不想要眼睛可以直说,我帮你挖出来!” 刘鸿被她话语中的杀意一刺,顿时头皮发紧,慌忙移开目光,讷讷道:“秦姑娘说笑了。” 秦惑冷冷笑了一声,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刘鸿连忙露出平日里屡试不爽的假笑,对秦惑夸起了彩虹屁。 “在下听闻,流云寨能有现在这般发展,都因有秦姑娘你这个能人。” 秦惑双手环胸,对他的话没有丝毫回应。 刘鸿头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明明对方只是个柔弱的女子,自己却在她的目光下产生了退意。 就因如此,他更想与秦惑合作。 “男女同工头筹,很是吸引人!” 刘鸿从腰间抽出一把竹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嘴角噙着自以为帅气的笑,像一只开屏的公孔雀。 秦惑感受着吹拂在脸颊的秋风,有些诧异地问道:“你热吗?” 天色已然入秋,山顶上更是冷风呼啸。 刘鸿没有预料到对面的反应,被风吹的一个哆嗦,讷讷地收起竹扇。 秦惑摇了摇头,她的耐心几乎要被消磨没了,实在是没空跟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废话。 “你找我来到底要干什么?” 刘鸿闻言收起脸上的笑容,表情一变,沉声道:“其实我们的利益是相同的。” 秦惑眉毛一挑,“哦?我与你父亲可是敌人。” 刘鸿嘴角瞬间一扯,露出一抹阴森的笑,“世界上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我可以帮你对付我父王。” 他抬脚慢慢靠近秦惑,神神秘秘道:“如果你能帮我杀了他,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秦惑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刘鸿顿时急了,语气急促道:“等我继承了王位,金钱地位都唾手可得!你也不想一直待在土匪窝里吧。” 说着他逐渐露出有些猥琐的眼神,身体越靠越近,语气中的暗示十分明显,“王妃的位置还有空缺。”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脖子上就传来微凉的触感。 刘鸿不禁一愣,低头看去,发现一把匕首正抵在自己脖子上,只需秦惑轻轻用力,就可以划破他的动脉。 不远处的树上传来阵阵声响。片刻后,十几名黑衣人把两人团团围住。 刘鸿脸色发黑,举起双手,一动也不敢动。 “秦姑娘,你这是何意?” 秦惑嘴角微抿,眼神危险地盯着他,手中的匕首轻轻朝前一送。下一秒,一滴血珠从脖子上冒出,顺着脖颈缓缓而下。 “你要是再敢恶心我。”秦惑收回匕首,在刘鸿的肩膀上拍了拍道,“就不要怪我取了你的狗命!” 刘鸿脸色铁青,连忙朝后退几步,躲进黑衣人的包围圈。 秦惑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 别以为自己没看到刘鸿说骚话时的眼神。那眼中可没有半分真诚,或许帮他除掉端王,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但她还是决定将计就计。 “我答应你。” 秦惑把匕首收回袖子,扯出一抹温和的笑。 刘鸿已经涌到喉咙口的骂声被瞬间吞了下去。紧接着换上柔和的笑容。 “可当真?” 秦惑双手环胸,点点头,“当然!” 就这样各怀心事的两人结成了同盟,开始合起伙来针对端王的人马。 有了刘鸿的加入,端王那边越发呈现颓势。 端王盛怒,派人仔细调查。 几天后,端王府。 手下站在书房前,喉咙一滚吞了口口水,双手轻推开房门,视死如归般走了进去。 端王坐在桌前看着手中传来的密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手下低头行了一礼,恭敬说道:“王爷,帮秦惑的那些人……除了顾言卿,还有世子的人手。” 端王闻言猛地抬头,止不住脸上的诧异,喊道:“刘鸿!他和这些人掺和在一起干什么?” 手下一脸纠结,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不是他不知道,是他不敢说。 王府里谁不知道世子狼子野心,联合外人肯定是要搞死老子。 显然端王也明白,但他从不限制子女自相残杀。 只要能变强,什么不能做? 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注意打到他端王的头上! “砰!” 端王抬手把茶杯甩在地上,黝黑的脸因为愤怒有些涨红。 “好啊!你个刘鸿,胆子倒是不小。” 手下陡然一惊,肩膀被吓得一颤。 空气瞬间凝固。 “咚咚咚!” 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敲门声传进来,一个柔柔的女声响起。 “父王,我可以进来吗?” 端王蓦然怔了怔,干咳一声,轻声应道:“进来吧。” 下一刻,门被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推开,薛灵灵笑盈盈地走进来。 接着她略过手下,走向前站定,缓缓行礼一礼。 “父王,如果是流云寨的事情,我能帮得上忙。” 端王对这个失散的女儿爱护有加,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太危险了!这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能够掺和的。” 薛灵灵嘴角一抿,一脸固执道:“秦惑也是女人,凭什么我就不可以?而且您不要忘了我很幸……” 端王慌忙抬手打断她的话,现在还不能暴露薛灵灵的特殊能力。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危机 接着他眼神向手下一瞥。 手下会意,行了一礼退出书房。 等关门的声音响起,端王才再次开了口,语气听起来有些严厉。 “以后,不要随便提起你的能力。” 薛灵灵露出后悔的表情,低声应道:“这里是王府……还是在您的书房……我以为。” 端王摇了摇头,叹道:“你还是太过稚嫩。就算是在王府,也要小心隔墙有耳!再说,你那些兄弟姐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薛灵灵脸色一变,点头应道:“女儿知道了。” 端王点点头,挥手道:“下去吧。” 薛灵灵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她抬头连忙,锲而不舍地道:“父王,我可以的,你让我帮忙吧!” 端王闻言眉头一皱,顿了顿,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不同意,是在保护你。” 薛灵灵站的笔直,眼神坚定,“我想替父王分忧。刚刚失去了母亲,父亲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想帮您。” 端王听到她提起薛母,脸上的表情愣了愣。 不知道有多久没听到别人提到那个他深爱的女人了。 端王的思绪开始飘远,从前美好的回忆开始冲击着他自诩理智的大脑。 薛灵灵看到端王眼眶微红,便明白自己的计谋奏效了。 他果然还对薛母念念不忘! 于是赶紧趁热打铁,“再说我有那个能力,肯定会没事儿的。秦惑不也是因为我,躲过了几次危险吗?” 端王看了她一眼,没再出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薛灵灵等得很是煎熬。 端王早晚有让位的一天。如果刘鸿上位,自己的处境就会十分危险。其中一个办法,就是早早出嫁。 但身为现代人的她,一点都不想这么早成婚,也不想嫁给自己不认识的人。 女子也可以好好地活,快乐地活。 她要证明自己不比秦惑差! 所以现在迫切需要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 端王对上她坚定的眼神,从中看出了爱人的影子,深呼一口气道:“我答应你。但必须要保护好自己。” 薛灵灵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喜悦,连忙低头施了一礼,笑着应道:“我会的!谢谢父王。” 端王见此,不禁流露出温和的笑容,摇了摇头,叹道:“这孩子!跟你母亲一个样……” 薛灵灵看到端王再次陷入了沉思,轻手轻脚地退出了书房。 在她出门后,脸上的笑容也没松下来。 …… 第二天,端王暗中派了十几名身手不错的护卫来辅佐薛灵灵。 薛灵灵带着这几十个人,坐着马车赶到了瞿县。 她猜测两人会在流云寨碰头。 马车“吁——”的一声停了下来。 下一刻,护卫首领掀开车帘,向马车内的薛灵灵问道:“郡主,已经到了瞿县境内,下一步是去哪里?” 薛灵灵被马车颠地昏昏欲睡,没有多余的精力想别的。 早知道就不忙着赶路了,反正秦惑也跑不了。 她抬手抹了把脸,恹恹问道:“这里是哪里?” 首领答道:“瞿县郊外的白头山。” 薛灵灵闻言挥了挥,轻声吩咐道:“就在这里,原地休息!” 首领脸上一愣,张了张嘴,反对的话到了嘴边,但还是回道:“是,郡主!” 随后便放下车帘退了出去。 车外的其他人凑了过来,低声询问。 “老大,我们真要听这个小丫头的话?” “这个地方也不隐蔽,怎么会有人选在这里接头?怕不是要干守。” “是啊!不如再劝劝。” 首领挥开人群,脸色一黑道:“什么小丫头?人家是郡主,主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有选择的余地吗?” 众人悻悻散开。 首领狠狠地扫过一圈,喊道:“就地扎营!” 众人没办法,齐声应道:“是!” 薛灵灵等人就地埋伏在了白头山,因为没有人会相信能真逮到世子和流云寨的人,一众护卫显得分外轻松悠闲,有些人甚至已经昏昏欲睡。 在他们看来,自己就是在陪小孩子玩过家家。 只有一个人分外认真。 薛灵灵就伏在草皮下,虫蚁在身上爬过,留下瘙痒的感觉。 她脸色发黑,有一万次想要站起来,但都忍了下来。 并不断给自己洗脑,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时间转瞬至黑夜,明月高悬在夜空之上,寂静的山林中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 一道黑衣人从树间略过,落到一块巨石上。接着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响起,从另一边又有一帮人走了出来。 这一次,刘鸿没有带那把骚包的扇子,而是换上了夜行衣,连脸上都蒙了一层黑布。 “秦姑娘,来得真准时。” 秦惑冷漠道:“有话快说!” 刘鸿也不生气,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扔过去,“这里是父王的行踪。我帮了你,你也该完成答应我的事情了。” 秦惑伸手接过信封,拆开看了一眼,仔细记下。然后又从怀里拿出火石,打出火苗把信烧了干净。 做完这些动作,她才看向刘鸿,笑道:“你放心。” 刘鸿点点头,也跟着笑道:“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秦惑双手抱胸,动了动耳朵,眉心突然一皱,诧异道:“你这回带了这么多人?” 林中沉重的呼吸声,除了眼前的十几人在暗处还隐藏着许多。虽然呼吸被放得极底,但也引起了秦惑的注意。 刘鸿闻言一愣,惊讶道:“没有很多人,像上次一……” 他话还没说完,秦惑脸上的表情瞬间一怔,右脚一蹬,飞身落在了树上。下一秒,从不远处的草地里瞬间飞出了十几道黑影,向众人迅速袭来。 刘鸿被吓了一跳,脚步交错,往后撤去。 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没有注意秦惑的身影,纷纷追在刘鸿的后面离去。 秦惑扶着树干,脸色逐渐沉了下去。 这时,漆黑的树后,一道黑影的沦落显露了出来。 秦惑陡然一惊,伸手抽出了身后的佩刀,目光直勾勾地盯了过去。 “谁?不要躲躲藏藏!” “姐姐,是我!” 突兀的女声从中传出。秦惑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愣了两秒,疑惑道:“薛灵灵?”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中毒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薛灵灵从黑暗里缓缓走了出来。 她挠挠头,尴尬地扯下嘴角,轻声道:“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可以聊聊吗?” 秦惑沉默片刻,从树上跳下来,几步走到了薛灵灵跟前。 “你为什么在这里?” 薛灵灵眼神一转,嘴角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喃喃道:“是端王……我不想的!” 秦惑看着薛灵灵一脸被强迫的无奈,有些奇怪道:“是端王派你来的?” 端王派薛灵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来干什么? 难道是为了利用她的幸运? 她垂眸打量了薛灵灵两眼,在夜行衣的掩盖下,也看不出她到底过得好不好。 “姐姐,我后悔了。”薛灵灵眼角突然红了,瞬间挤出了豆大的眼泪来。 秦惑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不是你自愿走的吗? 后悔什么? “姐姐,我想回到流云寨。” 薛灵灵抬手揪住秦惑的衣角,声音因为哭泣有些嘶哑。 秦惑没有回答,脸上有些许挣扎,沉默片刻后,开口说道:“端王是你的亲生父亲,是你的家人,你没必要回来。” 薛灵灵闻言一怔,显然是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可是我!” 她急忙凑过去,想要再说点什么,却被秦惑后退一步躲了过去。 秦惑抽回衣角,脸上是不容反驳的坚定。 薛灵灵伸出去的手抓空,不禁愣住。 她抬头,眼中流露出疑惑的神色,“我的能力能帮你。你不需要?” “你的能力很好,但只是依赖幸运对自己的成长无益。”秦惑摇摇头,回答十分明确,“我也劝你,不要过分依赖。” 薛灵灵抬眼观察秦惑的表情,想看看对方到底是不是真心的,还是……只是在骗自己。 看了许久,从秦惑毫不动摇的眼神中,她终于明白了:秦惑十分自信,是真的不想要依靠自己的能力。 自信又强大、从来不会动摇……与自己是截然相反的人。 薛灵灵垂下头,掩住脸上因为愤怒而显得狰狞的表情。 凭什么! 一颗嫉妒的种子在她内心深处逐渐发芽。 薛灵灵掩在袖子里的右手轻轻一捏,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换上了纯粹的笑容。 她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向秦惑伸出手,“姐姐,你说的我都明白了。最后能抱一抱我吗?” 秦惑视线移向薛灵灵伸出的手,默了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随后伸出双臂主动抱紧了薛灵灵。 她比薛灵灵高一个头,往下看只能看到一个黑黝黝的脑袋。 薛灵灵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里,看不到表情。 接着闷闷的哭泣声从底下传了出来。 下一秒,薛灵灵抬手抱住了她的脖子。 秦惑虽然感觉到有一丝奇怪,却没有阻拦她,只以为是女孩子最后的亲近,她率先放开双手,无奈道:“好了。” 薛灵灵跟着往后退了半步。 这时,秦惑才能看清她的表情。 一双大眼睛正危险地眯着,眼中全是怨恨。 秦惑见状不禁愣住了。 暗道一声不好,刚想要往后退。 薛灵灵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一般,搭在秦惑肩膀上的手往她脸上一甩。 “咳咳!咳!” 没来得及后撤的秦惑被白色的粉末呛个正着。 薛灵灵一招得手,双脚交错迅速往后撤了几步,大声笑道:“哈哈哈!你不该放松警惕的。” 清脆的笑声在林中回荡,颇有些诡异的感觉。 秦惑拿袖口擦掉脸上的粉末,但已经晚了,眩晕的感觉立刻占领大脑,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了起来。 “你给我下了什么药?” 薛灵灵见药效起来,绷紧的身子逐渐放松,向前走近几步,“没什么!就是西域进来的毒药,只需要十秒就能放倒一头老虎。” “所以你都是装的?我倒是看错了你。” 薛灵灵被秦惑语气中的揶揄,猛地激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嘴硬道:“别装作很了解我的样子!” 秦惑见状摇摇头,鼻子里哼出了一声笑,努力挣扎着想要保持站姿,但猛烈的药效让她逐渐失去了平衡。 她扶着额头,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双腿一松,整个人重重砸在了地上。 薛灵灵走到她跟前,脸上狰狞的表情已经收了回去,只留下空虚的眼神,面无表情地垂头俯视着秦惑。 秦惑努力睁大眼睛,忍不住问道:“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她觉得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也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薛灵灵的事情。 到底为什么?要害她至此! 薛灵灵冷哼一声,笑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利益是永恒的。” 秦惑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药效再次席卷而来,意识渐渐飘远。 等她再次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流云寨的小屋里,床边围着很多人,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见到她睁开了眼睛,秦父急忙说道:“女儿!你坚持住!要马上就煎好了。” 秦惑听到,动了动嘴唇,想要回应。但身体像是被塑在了石膏里一样动弹不得,还带着刺骨的冰寒。 下一刻,她再次昏迷了过去。 秦父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见她再次昏迷了过去,脸上担忧的神色越发浓烈。他转头,抬手揪住袁墨的衣领,质问道:“你是怎么保护她的!是谁给她下的毒?” 袁墨同样一脸焦急,但脸上蒙着黑布,看不清表情,只能用自己波澜不惊的声音,回答道:“是我失职。” 下毒几乎发生在一瞬间,他隐在暗中根本没有时间反应,秦惑就已经中毒了。 他想起薛灵灵,心中的怒火汹汹燃烧,握住剑柄的手紧紧攥紧,咬牙切齿道:“都是那个薛灵灵,要不是她,主公怎么会放松警惕!” 屋内的众人闻言齐齐一愣,虽然薛灵灵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但其中的大部分人对她还保留着友善的感情。 “是薛灵灵?” “她为什么要害主公?” “她不像是那种人啊?” 秦父听了片刻,面色逐渐阴沉,眼底闪过一丝阴翳,狠狠地瞪向众人。 “秦惑还在床上躺着生死不明,你们不是想着马上弄死薛灵灵讨回公道,反而为敌人说起话来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得势 众人被他讽刺的语气一刺,纷纷心虚地低下了头。 屋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起来。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接着秦清河满头大汗地端着手中的药碗,快步奔进屋内。 “药熬好了!” 秦父三步并成两步,伸手接过药碗,转身伏到了秦惑的床前。 秦清河喘着粗气,脱力坐在了地上。 这个药方还是他对秦惑诊脉,过后冒险去信问远在皇宫的老郎中才得来的。 老郎中说这个毒是西域独有的毒药,是从一个珍稀的植物身上萃取而来的。只被吸进去一点便能要命,体内的血液会在一天内逐渐凝固,最终被活活冻死。 这些细节,他没敢说出来。 秦父给秦惑喂了药。 他们的能做的已经做完了。 剩下能做的只有等待药效发作。 到了第二天,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秦惑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感觉自己做了很久的梦。 梦见她被薛灵灵镶进了冰川之中,又梦见了那个雨夜,最后还梦到了顾言卿笑得一脸狡猾的俊俏的脸庞。 然而,梦与现实最是有差距的。 秦惑看着眼前秦父放大的老脸,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抑制不住地叫了出声。 “妈呀!” 秦父脸上欣喜的表情一怔,转头向一旁的秦清河,焦急地问道:“这个毒还有后遗症?怎么不认人了?” 秦清河挠挠头,严肃道:“这……我没听爷爷说过啊!” 秦父脸上大的表情一垮,伸手轻轻拍了拍秦惑的脸,语气更咽道:“我的女儿啊!我可怎么办啊!上哪里给你找妈?你妈早死了!” 秦惑面无表情地挥开脸上粗糙的大手,无语道:“老父亲,别玩了行吗?” 她怎么摊上了这么个家人! 秦父脸上哭丧的表情马上一收,欣喜道:“你没事儿?” 秦惑摇了摇头,叹道:“有事儿!如果你再不给我端来吃的,就能看见女儿饿死了。” 接着从肚子里,恰时传来一阵咕咕叫的声音。 秦父这才反应了过来,朝外喊道:“快给拿点吃的!” “你们笨手笨脚的!还是我去吧。” 然后又一拍脑袋,吐出一句话,奔了出去。 笨手笨脚的众人停住了脚步,有些怔然地望着秦父离去的背影。 这和一天前,暴走的寨主是同一个人吗? 变脸竟然变得这般快?唯一不同的是,受伤的总是他们! …… 另一边,薛灵灵圆满完成了任务,悠闲地驾车回到了王府。她刚回到王府,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端王邀功。 端王放下手中的文件,抑制不住脸上的诧异道:“你真的给秦惑下了毒?” 薛灵灵的嘴角浅浅一勾,点头道:“是的。” 端王的视线移向一旁站着的护卫首领,眼中带着询问. 护卫首领见状,拱手恭敬地说道:“属下亲眼所见,千真万确!看到时秦惑已经到底昏迷了。” 端王得到确定的回答,脸上的欣喜之色藏都藏不住,笑道:“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女儿。替父王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 薛灵灵抬头,眨巴着眼睛,露出了一抹俏皮的笑:“其中多亏了护卫首领的协助,能成功,主要还是父王的功劳。” 端王着实怔了一下,疑惑道:“我的功劳?” 薛灵灵装作吃惊地样子,张大了嘴巴,问道:“父王,不知道吗?要不是有您在身后保护我,我可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么凶悍的敌人呢!所以主要功劳在您。” “哈哈哈!”端王闻言一愣,爽朗地笑了几声,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真会说漂亮话。” 薛灵灵长得漂亮,又惯会说俏皮话,连端王这个人精都被她说得有些飘飘然了。 薛灵灵吐了吐舌头,嘻嘻笑了几声。 端王捋了捋胡须,思索片刻后,向护卫首领吩咐道:“你从今天开始就跟着灵灵吧。要好好辅佐她。” 护卫首领呼吸陡然一滞,立刻垂头应道:“是,王爷!” 一旁的薛灵灵也略微有些愣神,不敢置信地问道:“父王,您说的是真的?” 端王点点头,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当然了。你也该培养自己的人手了。他可是我手下的能将,为父可是忍痛割爱了。” 薛灵灵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欣喜地点头道:“谢谢,父王!” 接着她微微侧过头,朝着门外露出了一个耀武扬威的笑容,得意地耸了耸肩。 下一刻,门外突然响起一声沉重的脚步声,从重到轻,逐渐远离。 在门外偷看的是世子刘鸿,他阴沉着脸色,大步走回自己的屋内,挥手将桌上的东西通通砸在了地上。 跟在身后进来的手下一脸忐忑,紧张地一动也不敢动。 “薛灵灵!” 刘鸿狠狠咬了咬后槽牙,他捏住的桌角被抠掉了一块木屑。 薛灵灵的存在成功威胁到了他。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手下,吩咐道:“你务必盯着她,找个机会……” 刘鸿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手势。 手下眼皮一跳,领命道:“明白了,世子!” 接着手下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身形一顿,反而往后退了几步。 刘鸿见状一愣,疑惑道:“怎么?” “大哥!” 一道令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传进耳朵里。薛灵灵整个人沐浴在火红的夕阳中,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刘鸿。 她提着裙摆翩翩走进来,宛若一支摄人心魄的彼岸花。 但刘鸿却没有心思欣赏小妹动人的美貌,语气冷冷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薛灵灵夸张地瞪大了眼睛,委屈道:“大哥这是不欢迎我?亏我替你瞒下,你与秦惑密谋杀害父王的事情。” 刘鸿眼睛一瞪,快步走了上去,伸手想要捂住薛灵灵的嘴,却被她轻描淡写地侧头躲了过去。 他脸瞬间黑了,低声吼道:“你想干什么?” 薛灵灵脸上的笑容一转,冷哼一声道:“我警告你,你的小命可攥在我的手心里,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 她顿了两秒,眼中划过一丝狠辣:“否则,别说是王位,我就让父王把你这个不孝子处死!由我来继承王位。” 刘鸿表情逐渐扭曲,一字一句道:“你休想!” 第一百一十八章 科举 “我说过,是我说了算!”薛灵灵轻轻地瞥了他一眼,头都不回地转身离开。 刘鸿在后边暴怒地喊道:“贱人!你以为自己能得意到什么时候?早晚有一天,父王会意识到你的真面目!” 薛灵灵闻言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她倒想看看,到底是谁能走到最后! …… 几天后,流云寨。 秦惑这几天躺在屋里养伤,没有死的消息还没有传到端王那边去。各地传来的密信的数量都少了不少,她得意真正地修养了几天。 然而,这般悠闲的时光没过几天,京城传来了一个消息。 科举提前了! 秦惑放下手中的密信,陷入了沉思。 因为端王和她暗地里的争斗,还有皇帝这段时间对朝堂的整顿,大周损失了许多官员。科举提前也并不让人吃惊。 秦惑眼睛一亮,在桌面的众多信件中翻找,最后从最下面找到了一份名单。 这份名单上的人,都是她从寨子里挑选的才行兼备之人,而挑选的基本标准就是忠诚。 只有忠诚的人,才能在关键的时候为她所用。 秦惑的手指在名字上一一划过,随即抬头喊道:“方岐!” 方岐在门外应了一声,“来了!”随后大步跑进来。 秦惑把名单递给他,吩咐道:“你给这些人安排新的路引,尽快离开山寨,上京参加科举。” 方岐垂眸瞥了一眼名单,压下心中的激动,沉声答应道:“是,主公!”接着他脚步轻盈地走出了房门。 虽然之前也有安插人手,但如此大规模的,还是第一次!如果成功,就不必惧于端王的威胁。 流云寨越发壮大,方岐这个铁公鸡,罕见的澎湃了。 第二天,几个人拿着新做的路引,乔装打扮后秘密离开了山寨。一离开瞿县地界,他们便撕下伪装,混入进京赶考的文人之中。 秦惑安排好一切,却感到有些不安。 这个好的机会,端王不可能会放过。如果他的人进入朝廷,麻烦就大了! 她思索片刻,提笔给顾言卿写了一封信,寻求他的帮助。 但密信去了有几天,却一直都没有收到答复。后面秦惑又写了两封,都是石沉大海。 莫非是顾言卿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莫名的不安涌上秦惑心头,转头联系上了千影门。 这一次,很快就收到了回信。 秦惑敞开密信仔细阅读,随即眉头微微一皱。 顾言卿果然出事了! 他因为端王的事情被皇帝怀疑,下令在家修养,等同于软禁。而这段时间,信鸽也都被他的属下在远处拦截,防止被皇帝的人发现端倪。 秦惑收起信,像平时那样放在炉火中烧毁。 前段时间在与端王的争斗中,顾言卿帮了很多忙。如果不是他,估计自己不会是端王的对手。 毕竟对方是高权重的藩王,在这片土地上经营多年。根本不是流云寨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山寨能比拟。 她思索片刻,眼神一转做出决定,起身走出了房门。 有来有往才能维持平衡,是时候去解救这个合作伙伴了! 当天傍晚,秦惑便换上夜行衣,带上几个身手好的手下,再次踏上去京城的路。 …… 入秋的京城比远在南边的瞿县更冷,天气也更加干燥。 为了防止入冬后粮食不够吃,每天都有从南方运粮食的车从城门外进入。 而秦惑等人就藏在入京的粮车之中。 他们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入京,因为这会惊动高商,还有一直注意着秦惑动向的端王。到时候别说帮忙了,估计连她也会陷入危机。 守城的士兵抬头轻飘飘地看了一眼运粮的商人,右手迅速接过对方递来的金元宝,干咳一声,立即放行。 马车沉重的滚轮声充斥在耳旁。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停了下来。众人掀开稻草鬼魅般从马车上跳下。 他们穿着款式相同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但运粮商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秦惑。 他朝着秦惑,脸上满是恭敬之色,拱手道:“主公,已经到达内城边缘。属下只能送到这里了。” 秦惑点点头,应道:“做得好。” 商人闻言脸上的欣喜之色盖都盖不住,嘴角也跟着上扬。 他从小在流云寨长大,擅长运算,便被秦惑安排到别处经商。前段时间被官员诬陷,抓进监牢吃了不少苦。 他满怀着期待,等到流云寨的人来救他。然而官员却狮子大张口地要万辆赎金。 秦记商铺一月的营业额才不过千两,他自认自己不值这么多钱,在心灰意冷之际,却突然被衙役释放了。 在那之后,他便决定誓死效忠。 “能够为主公分忧,是小人的荣幸。”商人拍了拍胸口道,“主公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来银月客栈找我。” 秦惑眼中划过一抹笑意,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告别运粮商人,领着众人来到顾府不远处。 派过去先行打探的人回来拱手说道:“主公,有一队官兵在密切注视着顾府的一举一动。” 秦惑点了下头,她早已料到有人看守,吩咐道:“人太多,目标太大。你带着人在周围弄出点动静来,我去去就回。” 说完她右脚重重向后一蹬,飞身上了房顶,朝顾府的方向奔去。过了一会儿,寂静的夜色中,一道尖利的喊叫吸引了官兵的注意。 “走水了!快来灭火呀!” 官兵首领面色一黑,指着前面的两个人,说道:“你们两个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两名官兵齐声答道:“是!” 就在他们的注意力被这一声尖叫吸引时,一道黑影在不远处迅速略过,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此时的顾言卿正端坐在书房,提笔练字。 他的字潇洒飘逸,落笔丝毫不带犹豫,看起来十分畅快。 笔尖在纸上落下最后一撇,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转了转手腕,把笔放回了桌上。 “咯噔!” 就在这时,突然从屋顶传来了一道响声。 顾言卿眉毛一蹙,低声喝道:“谁?” “是我。” 清冽的声音十分熟悉。 顾言卿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喜道:“秦惑?” 第一百一十九章 暗戳戳 这回房顶没有传来答话,一阵声响过后,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咚!” 几乎来不及敲第二下,房门就被顾言卿一把拽开,伸手拉过秦惑的手腕,将她拉了进来。 秦惑被猝不及防地一拉,脚下不稳差点摔倒。 下一刻,就被顾言卿拦腰护住。 他的手搭在她的腰上,没有马上放开。过了两秒,在秦惑准备出声提醒的时候,他手一松,在她开口之前率先收回去。 秦惑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顾言卿在松手前,手在她的腰间轻轻摸了一把。 她有些狐疑地看了过去。 顾言卿负手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看起来特别正人君子。 秦惑没有证据,只能先压下心中的疑惑,问道:“我听说你被软禁了。” 顾言卿微微一笑,一边走向桌子一边说道:“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暂时不能随意离开。” 秦惑闻言抽了抽嘴角,在心里吐槽“”那不就是软禁吗? 想着她跟着走过去,坐在桌前指着茶壶,示意对方给自己倒一杯。在进来的瞬间,她便闻到了这股熟悉的茶香。 茶香浓郁,是建安茶。 顾言卿从她的表情里读到了她的想法,似笑非笑地摇摇头,拎起茶壶给她到了一杯。 秦惑直勾勾地盯着茶杯,迫不及待地端起,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入口,感觉身体都舒缓了不少。 “事情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顾言卿自己都不知道,眼底不知何时多了几分宠溺,“皇帝怀疑是我故意放走的端王,但他现在没有证据,不能拿我怎么样。” 接着他耸了耸肩,一脸得意道:“待他需要用我的时候,自然会放我出来。我还乐得清闲,正好能够休息几天养伤。” 秦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忍不住戳穿道:“我看你都好差不多了。就没见过恢复这么快的人。” 说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把空杯递了过去。 顾言卿反驳道:“是郎中说我要静养。” 他伸手接过茶杯,手蹭过秦惑的指尖。 秦惑眼皮一跳,迅速把手收了回去。 这回不是错觉了吧? 她瞪了顾言卿一眼,面无表情地威胁道:“不要动手动脚!” 顾言卿见状不敢再逗她,收起笑容,语气一转说道:“你的信我都看过了。端王也在组织人手,打算借此机会在朝廷中安插自己的人。” 秦惑没有丝毫意外,但这个不容乐观的消息,让她皱紧了眉头。 现在顾言卿被怀疑软禁,没办法插手。 还有谁能够阻止端王呢? “不过你不要太过担心,我的人正在想办法阻止。等我出去,这件事就不是问题。”顾言卿的话打断了她的沉思。 秦惑对上他的视线,点头表示明白。 聊完了正事,她不好在顾言卿那里多待,便起身告别出了顾府。在离开的时候,她不小心惊动了一名官兵,迅速反应,手起刀落,接着从角落里走出了她的几个手下,把尸体抗在肩上,带到野外去处理。 而她则来到了运粮商人所说的银月客栈,那之前她躲入一户人家,从包袱里掏出常服换了回去,有掏出一根炭笔和胭脂在脸上抹了几笔,做了个简单的易容。 不得不说她易容的技术越来越好了。 眉毛一改,又用脂粉把唇形改厚,又在鼻头贴上了一点假皮,把鼻头变大,整个人瞬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她就着水缸的倒影,侧过头左右看了看,对自己的手法很满意。 易容后的她,虽然看起来还是与之前有几分相似,但容貌普通了不少,是站在街中间都会被忽略的那种。 片刻后,她以来京探亲的身份,入住了客栈。 她准备暂且留下来,看看如今京城的局面。 …… 第二天,秦惑刚要出门,却收到了流云寨的来信,而实则是刘鸿的信。 刘鸿的信是昨天收到的,但秦惑当时已在京城,便由流云寨的人传了过来。 秦惑敞开信,一张纸被写的满满的,她大略看了一眼,满篇都是对薛灵灵的愤怒,想要对付薛灵灵,要把她干掉之类的话。 显然薛灵灵把刘鸿气得不轻。 秦惑现在对薛灵灵的感情有些复杂。不是没有经历过伙伴在身后插刀的事情,但轮到薛灵灵,却令她有些感伤。 她斟酌片刻后,提笔写下了一封信。 信鸽直冲向天空,缓缓消失在了远方。 …… 几天后,刘鸿那里没有收到回信,不禁有些焦急。最近薛灵灵在王府内的势头很强,狠狠地压了其他子女一头。 刘鸿被威胁,也不敢再她面前蹦跶,只能尽量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但没过几天,他就感觉自己要疯了。 太憋屈了! 所以他写信给秦惑,想要借着别人的手除掉这个心腹大患。然而他等了几天,秦惑那边一直没有音讯。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刘鸿脸上的黑眼圈都快拉到下巴了。 “砰!” 从窗外传来了一道轻微的声响,伴随着鸟类扑棱着翅膀的声音。 刘鸿眼睛睁大,迈着大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果然看见一只鸽子呆呆立在窗沿上。他迫不及待地解下腿上的信件,眼神在寥寥无几的几段话中一扫而过。 秦惑没有立刻答应解决薛灵灵,而是回信说要先制造端王的破绽,问他能不能拿到什么可以拿捏的弱点。又劝说他不要操之过急,来日方长。 刘鸿刚开始看到信,脸上失望的表情遮都遮不住,但也随之反应了过来,是自己太过焦急,反而乱了方寸。 他冷静了下来,抬手摩挲了一下下巴,喃喃自语道:“弱点?” 下一刻,他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了曾经出现在府内的一个黑衣人。 当时他无意中撞见端王和黑衣人商议,好奇之下派手下跟在身后,打算探一探虚实。但没想到的是,翌日手下变成尸体,被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回了他的院子。 他查看尸体,发现致命伤是胸口那一掌,强大的内力瞬间震碎了手下的胸腔。 他失去了手下,心里略有不甘,传信给各地的人手,让他们仔细查这个黑衣人的身份。 过了很久,就在刘鸿都快忘了这件事情的时候,事情有了进展。 第一百二十章 送信 手下在机经巧合下,查到黑衣人有可能是杀门的人。 杀门——如其名是个穷凶极恶的杀手组织,曾残忍杀害过好几个朝廷命官,是朝廷重点打击的对象。 刘鸿眸光流转闪过一抹寒厉。 如果能够找到端王与杀门来往的证据,说不定就能把他拉下马。到时候身为世子的他,就是第一继承人。 等自己继承了王位,薛灵灵根本不足为惧。 …… 当天傍晚,夜色渐深。 在所有人都沉沉入睡的时间,刘鸿的房间突然闪过细微的灯光,接着又快速暗淡。片刻后,“吱嘎”一声响,一道黑影走了出来。 刘鸿瞪着大眼,探头探脑地观察四周,在确认没有人后,才放心地站直身躯。 他拍了拍鼓起的胸口,又抬手确认了蒙脸的黑布。随后放轻脚步,走出了院子。 此时,他的胸口的衣襟里藏着一封端王和杀门的人来往的信件。 这一封信可是他好不容易截到的。绝对不能落到薛灵灵手中! 最近薛灵灵盯他盯的紧。为了能够让这封信安全地到达秦惑手中,他决定保险一点,亲自交给属下送信。 熹微的灯火照亮空无一人的后花园。 刘鸿来到后花园一边的墙壁,伸手在夜色中翻找着什么。随后,在茂盛的杂草后,一个拳头大小的老鼠洞出现在了眼前。 他眼睛一亮,抬手在老鼠洞口,敲击了三下。 咚! 咚! 咚—— 前两声短促,后一声格外地长。 下一刻,洞外传来同样节奏的三声敲击。 刘鸿对上暗号,从衣服里掏出信件塞进老鼠洞,慎重道:“务必把信件交给她。” 对方接过信件,回应一声敲击,表示明白。 刘鸿点点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若无起身地转身离开。在完成信件的交接后,他的脚步都轻盈了。 然而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行动,却被躲在暗处的一个人看得真真切切。 不消片刻,那人就带着消息,来到了薛灵灵的住处。 薛灵灵听到护卫的报告,连忙命他前去拦截信件,接着起身穿戴整齐,快步来到端王的住处。 守夜的婢女眼皮控制不住地下沉,身体也开始摇摇晃晃,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其唤醒。 她匆忙到忘记行礼,直接张开手臂拦住风风火火的薛灵灵,“郡主?您这么晚来有何事?” 薛灵灵一时间没收住脚步,跟婢女撞个满怀。 她伸出手拔开挡在身前的婢女,“让开!我有要紧事,需要立刻禀报父王!” 奈何婢女干惯了粗活,一双手臂上有的是力气。她死死拦住薛灵灵,“郡主,有什么事情明天说吧。王爷已经睡下了。” 薛灵灵眼睛一瞪,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主家的事情不要多管。”接着她伸着脖子,大喊道:“父王!父王!女儿有要事!” 下一刻,门被一把推开。 端王一边合着衣袍,一边不悦地问道:“什么事情?” 脸上满是睡眠不足带来的疲惫。 婢女顿时放下手臂,垂头让到了一边。 薛灵灵三两步走到跟前,语速很快,把准备好说的话一股脑地秃噜出来。 “父王!女儿找到了世子与外人联合的证据,护卫正在追送信人。” 端王闻言眼皮一跳,诧异道:“可当真?” 薛灵灵用力点了点头,补充道:“说是信上有一道新月标志……” “什么?没看错?” 端王脸上的镇定瞬间消失,快步走下阶梯抓住薛灵灵的肩膀。 薛灵灵被突然抓住肩膀,着实怔了一下,讷讷道:“是……千真万确。” 端王得到了确定答复,松开手径直从旁边走过去,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上,便喊来护卫队。 护卫队迅速策马朝送信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端王双手环胸,脸色铁青地目送他们离开。 新月标志! 是杀门独有的标志! 他与杀门传信的时候,曾经遗失了一封信。如果薛灵灵没看错,那封信应该就是遗失的那封。 原来是被刘鸿藏起来了。 端王眼底透着股冰寒,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 那封信如果落到秦惑和顾言卿的手里,必定会呈到皇帝的桌子上,到时候自己的处境就艰难了。 想到这里他眼中的寒意越发浓厚。 刘鸿啊刘鸿!真不愧是自己的好儿子! …… 一帮气势汹汹的骑兵跟在送信人身后,口中不断叫嚣着让他停马。 但正常人都不会听话地束手就擒。 送信人抬手用了抹了一把汗,一直挥动马鞭加快速度。他无比庆幸自己在马厩里挑中了一匹快马,否则早被身后那帮人追上,被吞吃剥皮了! 这样你追我赶的惊险路程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清晨,身后那些马率先罢工,站在原地不肯走。 护卫首领脸色顿时一黑,垂手摸向腰间的佩刀,手臂发力狠狠地朝着前方掷了过去。 送信人回头一看,被阳光下闪着银光迅速飞来的利刃吓了一跳。 下一刻,“噗嗤”一声,刀狠狠地扎进了马屁股。 “吁——” 座下的马嘶鸣一声,后脚失力,马头瞬间朝前磕了下去。送信人慌张地往前一翻滚,在不远处停住。 这一停顿,缩短了两方的距离,护卫策马追了上来。 “咻——” 第二把飞剑再次朝送信人袭来。 在千钧一发之际,从一旁的树林中突然跳出了一道人影,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击上了飞剑的剑身。 “砰!” 剑被撞击后,失控地朝一旁飞去,被生生地撞进了岩石中,可见来人力气之大。 护卫首领见状停住马,喝道:“你是何人?不要挡路,这是我们的家务事。” 秦炼扯起嘴角微微一笑,伸手一把拎起坐在地上的送信人,声音嘶哑道:“我要带他走。” 护卫首领愣了一下,握着马绳的手不由得捏紧。 送信人见状连忙扒住秦炼的袖子,焦急道:“兄弟,快带我走!我身上有你要的东西。” 秦炼微微蹙眉,又点点头,吹了一声口哨。 一阵马蹄声传来,秦炼一手把送信人扔上马,接着自己又跳了上去。在临走前,放了句狠话:“谁要是追上来,就犹如此石。”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反转 秦炼手指指向刚才被穿透的石头,坚毅的眼神比箭还锋利。 护卫首领眼皮一跳,什么话也没说。 众护卫似乎也被他的手段镇住了。 秦炼策马赶路,在夜晚来临前,成功把送信人带了回去。 回去后,被秦惑表扬了一番。然而,他却一点都不高兴,薛灵灵对他有恩,现在却成了敌人。 心情一点都不轻松。 他不明白,秦惑和端王究竟哪一方是正义的。 …… 秦惑从送信人那里收到那封信,确认无误后,派人日夜兼程把信送到了顾言卿手中。 这一封信或许是个转机。 第二天一早,顾言卿换上官服,带着信进了宫。御林军看了他一眼,犹豫过后也没有阻拦。 “顾廷尉求见——” 太监尖细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皇帝从奏折中抬起头来,一脸诧异道:“他怎么来了?” 虽然他没有明确表示限制顾言卿的自由,但也相当于软禁了。顾言卿这样突然进宫,怕是有什么大事。 “宣!” 顾言卿腰背挺直,大步走进金銮殿,走到跟前弯腰施了一礼,沉声道:“事关要事,臣便斗胆来面见圣上。” 皇帝抬手捋了把胡子,笑道:“哦?朕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够让爱卿如此重视。” 顾言卿掏出怀中的信件,递给了一旁的太监。太监接过信件,小步登上龙椅旁,放在了皇帝的手心。 皇帝在看到信封上的新月标志时,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僵。 “陛下,可记得这个新月标志?” 顾言卿的声音适时传了过来。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声音透着股寒意:“你是怎么得到这封信的?” 顾言卿避开皇帝的眼神,嘴角微微上扬,一字一句吐出一个名字。 “端王。” 皇帝闻言一惊,倏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他伸手撕开信封,仔细拿在手中查看。片刻后,把手中的信件重重地往桌案上一拍,脸色因为愤怒而涨红。 “好啊!竟敢勾结杀门残害朝廷命官。”皇帝咬牙切齿道,“他这是存了反心!” 随后,又大声命令道:“来人啊!调御林军,捉拿端王!” 顾言卿抬头,眼底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 皇帝要捉拿端王的消息传回王府。 端王看着信件沉默不语,脸上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薛灵灵则忐忑地在一旁踱着步子,焦急道:“父王,怎么办啊?” 端王摇摇头,语气平静道:“不用太过焦急,在信遗失后为父也留了后手。” 薛灵灵听到这话,不禁愣了一下,但脸上的焦急之色却丝毫不减。 “可是!皇帝会……” 她话还没说完,门外一声短促的大喊打断了她。 “王爷!不好了!”小厮快步跑了进来,紧张的出了一身冷汗,“御林军到了。说要押王爷上京!” 端王和薛灵灵齐齐愣住了。 没想到来得这般快! 端王叹了一口气,眼底丝毫不见恐惧之色,反而抿嘴笑了一声,安慰道:“不用担心,为父一定平安回来。” 说完他便略过欲言又止的薛灵灵,走出正堂,跟着御林军十分配合地踏上了上京的路。 又过了几天,御林军压着端王过了宫门,来到了金銮殿皇帝的面前。 殿下端王站在原地,左右站着押送的御林军。而身后是看热闹的众朝臣,其中还有刚被解禁的顾言卿。 皇帝气势汹汹地下了阶梯,来到距离端王两米远的地方,将信狠狠砸到他的脸上,冷哼一声道:“这你怎么解释?” 端王垂头瞥了一眼信,没有说话。 皇帝继续说道:“勾结杀门残害朝廷命官,你胆子不小啊!”说完,气不过拔出一旁的佩剑,剑尖直指端王。 “知不知道,这叫谋反!朕可以当场杀了你。” 端王被剑指着,脸色却没变一下。 旁观的顾言卿微微皱了下眉,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果然下一刻端王开口,众人诧异十分。 “陛下,不要过快地下结论。”端王伸手拿起地上的信,笑道,“不知那个拙劣的人,想要诬陷我,模仿我的笔迹,还呈到了圣上这里。” 皇帝闻言一愣,语气里含着些许荒唐,“你是被冤枉的?” 端王抬头对上皇帝的视线,眼神坚定,拱手道:“陛下,我身为大周的王爷,曾驻守边疆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大周的感情比大部分人都要深,怎么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说着眼眶都有些红了。 皇帝嘴角一抽,移开视线,沉声道:“你说不是你干的,可有证据?” 端王摇摇头,一脸悲痛道:“臣要是有证据,怎么会被御林军压着,站在这里。” 众朝臣在心中吐槽,没有证据说个屁! 但顾言卿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这时,朝臣中有一人突然走出来。 皇帝眉头微蹙,言简意赅道:“说!” 下一秒,那名朝臣猛地跪了下来,哭丧道:“臣有罪,是臣模仿端王的笔迹,又勾结杀门谋害了大臣。” 皇帝被这突然的转折愣了片刻,诧异道:“你说什么?”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不然怎么会听到如此荒唐的事情。 众人也有些懵。 顾言卿眼睛微眯,看向那名朝臣。 他记得这个人是工部侍郎,任职有不少年头了,是个老官。 工部侍郎颤颤巍巍地说道:“是臣与那几名大臣有过仇怨,便生了黑心……” 皇帝张了张嘴,看着他这张老脸心中郁火燃烧。而端王还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一脸的正气禀然。 顾言卿脸色阴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是不可能解决掉端王了。 事情也果然如他所预料:皇帝没有证据证明是端王所为,加上又有替罪羊出来顶罪,最后只能杀掉工部侍郎了事。 顾言卿不禁感叹,端王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心思却十分细腻。他在信件遗失后,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情况,早就做好了完全之策。 虽然自己和秦惑失败了,又没有完全失败。至少皇帝现在对端王的怨气达到了顶点,想要除之而后快。 “叮当!” 金属落地的响声回荡在寂静的殿内。 茶盏摔落在地,茶水顺着地面的倾斜,沾湿了跪在地上的宫女的裙边。 她垂下头,哆嗦着嘴唇,脸上满是恐惧之色。 众人也皆是噤若寒蝉。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时机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满脸涨红,手指因为愤怒而发颤:“他当所有人都是傻子!” 一旁侧目观察皇帝脸色的高商,适时地提醒道:“陛下,气大伤身。道长说过您不能动肝火。” 皇帝闻言反而更加火大了。 “他都蹦跶到朕的脑袋上来了,你叫朕怎么不气?”说着他垂眸看了眼放在一旁的佩剑。 真后悔当时没有一剑杀了他! 高商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安慰一下皇帝,却被顾言卿突然插话道:“陛下,来日方长。” 高商被抢了话,面带不悦地瞪了顾言卿一眼。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怒火中又添了几分焦急之色,叹道:“如今局面已经不受控制了。哪还有那么多来日。” 说完,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阴翳,冷声道:“第二次一定要成功……” 然而话还没说完,皇帝眼睛一翻,倒头晕倒在了龙椅上。 “陛下——” 高商眼皮一跳,呼喊着跑近。其他人也纷纷面带忧色地聚了过去。 “陛下!陛下——” “太医!传太医!” 一时之间,大殿内乱成了一团。 片刻后,太医在太监的带领下,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在经过一番望闻问切后,老太医紧绷的脸色一松,说道:“陛下,身体有损伤,不宜情绪激动。” 高商似乎早就猜到了,一脸镇定地点点头问道:“陛下,什么时候醒?” 老郎中默了默,提笔在纸上写了几味药材,递给高商。 “这是凝神镇定的药方。不用太过担心,陛下只是暂时昏迷,等火气消了自然会转醒。” 高商接过后派了一个人煮药,接着把多余的人赶了出去。 皇帝的寝宫内除了伺候的宫女,就只留下了高商和顾言卿两个人。 两人默契地无视了对方。 过了一会儿,皇帝挣扎着悠悠转醒。 他扶着脑袋,在宫女的搀扶下直起了身体,疑惑道:“我怎么不在殿内?” 高商默了默,语气中含着担忧之意道:“陛下,您不记得了?您晕倒了。太医说是急火攻心。” 皇帝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恐惧的感觉袭上了他的心头。 “朕……朕需要休息……” 皇帝慌乱地扶住窗沿,朝着高商和顾言卿命令道“”“朕从今天开始闭关,所有的事情都由你们代为处理,除非十万火急,不要叨扰我。” 对于皇帝来说天大的事情,都没有长生不老重要。 顾言卿深知这一点,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是,陛下!” 他施了一礼,退出了寝宫。 高商跟在他的身后,关上寝宫大门,最后还轻飘飘地瞥了顾言卿一眼,眼中满是嘲讽之色。 似乎是在嘲笑他做了无用功。 顾言卿微微皱了下眉,感觉到了些许无奈。 真是小人得势! 端王没事,又与他高商有什么好处? 不过是看不得他得意罢了。 …… 当天傍晚,顾言卿偷偷去找了秦惑。 但他身着一身夜行衣,落在她的屋内时,却没在里面看见秦惑的踪影。他走出房门,抬头望了眼天色,感到奇怪已经过了入睡的时辰,秦惑能去哪儿? 就在这时,他听到从一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呼喝声。他眉毛一挑,顺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片刻后,他便看到了只身一人站在院中打拳的秦惑。 “呼呼——” 这一套拳打得刚劲有力、虎虎生风。 秦惑注意到人影,收回了拳头站定。看向一旁的顾言卿,抬手用力抹了一把汗。 顾言卿笑得眼睛微眯,解下脸上蒙面的黑布,抬手重重地鼓了几声掌。 “啪啪啪!好拳!” 秦惑笑着耸了耸肩,一边走近一边问道:“工部侍郎死了?” 顾言卿收起脸上的笑容,叹道:“你还真是消息灵通。” 白天在处理工部侍郎时,顾言卿还劝说皇帝,“工部侍郎一辈子兢兢业业,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请圣上保留他最后的尊严。” 皇帝沉默片刻,应允了。 最后工部侍郎被赐了一碗毒酒,平静地离开了人世。他的家人没有被波及,在外宣称他是急病离世,也算是留住了尊严。 所以谁都不知道工部侍郎的死和端王有关。 可秦惑是怎么知道的? 秦惑轻笑着看了他一眼,走到凉亭处,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她不仅知道,而且知道的还挺多。 “工部侍郎的长子,是前些年刚高中的进士,前途无限,是他们家唯一成才的孩子。而那个孩子偏偏入了端王的阵营。” 这些事情还是她在调查朝臣的时候偶然发现的。 事情的发展很容易就能猜到,端王用儿子要挟了父亲,可怜的老人兢兢业业一生,却落得个这般结局。 顾言卿嘴角微抿,有些唏嘘道:“没想到有这样的隐情。” 接着他又释然了。 如果不是为了孩子,怎么会有人甘愿赴死。 秦惑垂眸思索片刻,迟疑道:“虽然端王看起来毫不费力地洗脱了嫌疑,但中间还发生了一件事情。那名进士知道父亲要顶罪后,孤身逃出了京城,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被端王的人逮了个正着。” 她抬头对上顾言卿的视线,失笑道:“我的人就差了一步。” 顾言卿闻言疑惑道:“这么巧?” 秦惑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就是这么巧。我怀疑薛灵灵也跟着来到了京城。” 这种在惊险时刻,总能转危为安的感觉,让她感到熟悉。 顾言卿的脸色顿时沉重了许多,缓缓说道:“看来得时刻注意薛灵灵的动向了。” 接着他眼神一转,转开了话题;“其实我这次来,是为了别的事情。” 秦惑提起茶壶,给自己续上了一杯茶,举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顾言卿摇了摇头,目光扫过桌面,发现只有一盏杯子。便迅速出手,一把抢过秦惑手里的茶杯,放在嘴边浅嘬了一口。 “好茶!” 秦惑看着抓空的手,有些愣神。 然而顾言卿一点都没有自觉,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皇帝被气得急火攻心,晕倒了。所以他把所有事情交给了我和高商。” 第一百二十三章 阉人算什么东西 “哦?这倒是个好消息。” 顾言卿敏锐地注意到了她话里的“我们”,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秦惑伸出手指敲敲石桌,意味深长地笑道:“此刻,不正是除掉高商的好时机?” 没有了皇帝的干预,高商就像缺了半个身子,脆弱无比。 顾言卿与她对视,眼底的笑意逐渐浓厚。 他早就想弄死这个老太监了! 两人一拍即合,准备搞事。 …… 几天后,秦惑擦掉脸上的易容,出现在京城。这一幕,又正巧被高商布在顾家周围的人马看了个正着。 没过多久,远在宫内的高商便得知了这个消息。 高商摩挲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笑道:“真有意思!” 那个女人竟然住进了顾府。这两个人凑在一起,不知道要搞什么鬼。 …… 另一边,为了方便行动,顾言卿提议秦惑暂住在他家。秦惑犹豫片刻,同意了,并在顾言卿的催促下当晚便搬了过去。 这几天,顾府的人充分让她体验了什么叫作宾至如归。 如果下人们没有用奇奇怪怪的眼神偷偷瞅她,就更加完美了。 秦惑悠哉悠哉地躺在躺椅上,在树下享受秋天最后的温暖。她伸手从桌案上抓起晶莹剔透的葡萄往嘴里塞。 酸甜清爽的味道在嘴里炸开,秦惑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听说这种葡萄是快马从西域运过来的,在京城几乎卖到了天价。没想到顾言卿这么大方的买来给自己吃。秦惑甚至感觉自己以前可能是冤枉顾言卿了。 哪有这么实诚的老狐狸! “秦姑娘!” 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秦惑半睁开眼睛,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是负责她起居的王婆子。 王婆子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碟子,迈着小步走近。 秦惑好奇地看过去。只见精致的碟子中间,摆放着一个小小的木盒,而木盒中则是血色的半透明的膏状物。 “这是?”她疑惑问。 王婆子小心地把碟子摆在一旁的矮桌上,笑着介绍:“这是血燕,摆在仓房里也没有人吃,奴婢便找来给姑娘了。” 秦惑听到“血燕”二字,陡然一惊。 血燕属于洞燕的一种,是金丝燕筑于山洞岩壁上的巢穴。燕窝与岩壁上的滴水接触,慢慢渗透进燕窝里,使燕窝被染成像血一样的颜色,所得名的。 因为珍贵稀少,价格十分昂贵。即使是在京城,这种血燕也被高门贵女很是推崇,被说成是养胎补血的神药。 然而这个血燕就算再好,秦惑也不需要。 “我不吃这个。” 王婆子揶揄地眨眨眼睛,笑道:“现在不需要,早晚会要的。” 秦惑:“……” 这到底是产生了什么误会? 她忽然明白这些下人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原来是误会她与顾言卿是那种关系。 秦惑有些无奈地笑笑,挥挥手,逃也似地起身跑出院门。 急的王婆子扯着大嗓门大喊:“姑娘,您去哪里啊?” “我晚些时候回来,不要给我准备饭菜。” 秦惑扔下一句话,便没了踪影。 王婆子有些担忧地叹了一句,“跑这么快干什么?小心肚子啊!” 这个秦姑娘住进府里的时候下人们都惊呆了。 这还是头一回,他们大人带着女子回来。还是这般貌美的女子!而且这两个人粘腻得很,晚上总是串门,也不许下人靠近。 如果不是在做些不可言说的事,还能是什么? 王婆子待在顾言卿身边有很多年了。现在唯一的心愿便是给自家超龄的大人找一个合适的媳妇,给顾府找一个合适的主母。 这个秦姑娘姑且不说家室,但她站在顾言卿身边也是郎才女貌,很是相配。 王婆子想到这里,不由升起了熊熊斗志。 “明天一定请郎中过来给秦姑娘诊诊脉。” 而另一边,秦惑逃出顾府,等跑出两条街才心有余悸地站定拍了拍胸口。 她在心中暗暗吐槽:不管是流云寨,还是顾府,都太过八卦了。 她和顾言卿看着怎么会是那种关系! 秦惑摇摇头,想要在外面逛逛再回去,但没走几步,突然被一个男人拦住。 男人给秦惑恭敬地施了一礼,说道:“秦姑娘,我家主人有请。” 秦惑目光闪烁,冷冷笑道:“我要是不跟你走呢?” 男人眼神一冷,身体微微向她靠近,沉声道:“那就别怪在下不客气了!” 秦惑双手抱胸,对上他的视线,眼底逐渐升起一抹寒意。 在男人以为要费些功夫时,秦惑眼神一转,刚才那股寒意一瞬间散去,笑着道:“既然如此,带路吧。” 男人:“是……” 秦惑跟在男人身后去了附近的一家茶馆。 小二带着他们来到楼上的雅间。 轻轻推开门,就见一个人端坐在上位,看到秦惑后抿嘴笑了一声,“秦姑娘,好久不见啊!” 秦惑也跟着扯起嘴角,“高大人,不好好在宫里待着来这儿找我喝茶?” 坐在雅间里的人,正是本应该待在宫里的高商。 他坐得很直,一双细长的眼睛危险地眯着,正一眨不眨地打量着秦惑,试图给她施加压力。 然而秦惑自顾自地走进去,轻轻松松坐在高商的对面,眼神毫不服输地对上了对方的眼神。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了起来。 “你从哪里来?来大周究竟想做什么?”高商开门见山地质问。 秦惑移开视线,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在鼻子下面闻茶香。 随后,她似非似笑地望向高商,“听不明白大人是什么意思。我是什么身份,你不是查的很清楚了吗?” 高商屈指重重敲击在桌面,冷哼一声道:“别不识好歹!” 尖细的声音非常具有穿透力,秦惑感觉自己耳膜一阵刺痛。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阉人,也敢这么对我说话!”她微微蹙眉,不悦地眯起了眼睛。 高商眼神顿时一沉,宛若一把刀刺向秦惑。 “你说什么?” 下一刻,秦惑动了动耳朵,敏锐地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剑身出鞘的声音,无数道沉重的呼吸声缓缓朝着两人所在的雅间逼近。 第一百二十四章 齐国的奸细 秦惑的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一下,没想到这个老妖怪准备的还挺充分。 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自己留下来。 虽然只身一人深陷敌营,秦惑却头脑清醒,异常平静。 而且她表面上却装作了副被冒犯的样子,手掌在桌面重重一拍,起身站起来,“也就是你们那个昏庸的老皇帝,才会让宦官得势为非作歹。等我们齐国的铁骑踏平京城,便是你这个老妖怪丧命之时!” 秦惑挥舞着手臂,说得颇为慷慨激昂。 高商听到她话里透露的信息,一脸诧异道:“你是齐国人?” 齐国虽然是个弹丸小国,但因为处在各国交战的中心位置,军事力量很强,是个难对付的角色。 但他们离大周相隔甚远,两国之间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派个女人来搅混水? 秦惑点点头,掩饰不住脸上的骄傲之色,“当然!我国想要扩张地盘,率先想到的便是你们犹如纸张一般脆弱的大周!” “占着这么大一片宝地,却没有守护的资本,自然会引来各方窥窃。我先一步前来调查你们的实力,回去便调兵过来攻打。”说到最后,她挥舞着手臂,做出了一个手势。 她振臂挥舞了三下,又握着拳头在空中敲打了三下。 高商本来还存有怀疑的眼神瞬间一滞。 在迎接胜利归来的士兵们时,齐国人常常振臂以示最崇高的敬意。他也是在接触齐国使臣时,偶然间了解到的。 而秦惑此时做的,就是齐国人的振臂姿势。 他目光闪烁地望着秦惑,眼中的疑虑逐渐打消,杀意有增不减。刚才她对自己的侮辱,都被他记在心里。 骂自己的人向来很多,但几乎没几个能活下来的。 “既然如此就不能放你离开了。你就留下来吧。”说着,高商起身站直,左臂向前一挥。 “砰!” 下一刻,几十个穿着黑色盔甲的士兵破门而入,把秦惑密不透风地围在中间。 一股浓烈的肃杀之气环绕在秦惑的身侧。 她缓缓摸向腰间的匕首,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茶馆底下的寻常百姓被这突然的转变吓了一跳,纷纷尖叫着跑出门外。好些过路人为了看热闹,三三两两地聚在附近望向茶馆二楼。 秦惑头往旁边一偏,瘪嘴笑道:“没想到你还能指使得动御林军,果然是宦官当道,天要灭大周啊!”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楼下的人听到。 众人闻言纷纷交头接耳,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皆是好奇楼上这名女子的身份。 竟敢大胆辱骂当朝宦官。 秦惑微微侧过身,躲过众人好奇的目光,看向逐渐逼近的御林军,冷声道:“别以为只有你有帮手!” 下一刻,房顶传来一连串轻微的脚步声。 一道尖叫声响起,站在窗户边缘的一名御林军,被一个浑身蒙着黑布的人一把扯下楼。 黑衣人顺势跳进窗内,与御林军厮打起来。 “叮当!当!” 屋内满是刀尖相碰的清脆响声,道道银光从眼前闪过。 黑衣人挥舞着快剑斩在御林军的盔甲上,留下一道道裂痕。 高商眼底的惊讶不加掩饰。 御林军的盔甲坚硬无比,这个黑衣人的剑竟然能砍出痕迹来。他能看出剑没有多特别,黑衣人强在内力和技巧上。 这样的高手,怎么会出现在京城? 但想了几秒,便释然了。 别国派来的奸细,又怎么会毫无准备地深入敌营。 “不要管那个黑衣人,快把这个女人拿下!”高商适时提醒道。 众人听令及时更换目标,往秦惑的方向赶去。 秦惑见状甩甩胳膊,握紧手中的匕首,也加入了战局。 众人在不远处观战,皆是以为没过多久两人便会被擒住。但令人惊讶的是,两个人在几十个御林军的夹击下,竟然成功杀出了重围。 打到最后,黑衣人的衣服已经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 可御林军众人皆惊恐地看着他。 此人不知疲惫,砍到身上也不知疼痛,连血都不流。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片刻后,在好几个人的攻击下,最后一剑砍在了黑衣人蒙脸的黑布上,露出了他僵硬毫无生气的木偶脸。 “这……这是?怪物!”与他面对面的一名御林军尖叫着喊道。 高商闻声看去,见状也十分惊愕。 木偶? 接着黑衣人适时地扯起嘴角,露出一抹阴森森的笑容。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 秦惑闻声奇怪地看过去,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喊道:“别玩了,快走!”这个袁墨看起来老实,其实相当恶劣,与江玉不相伯仲。 她在心底默默吐槽了一句,右脚一蹬飞身上旁边的房顶。 而袁墨听到秦惑的话也收起了笑容,无视周围一片被吓蒙的人,转身跟了上去。 御林军被这一冲击,动作都变慢了不少,一瞬间的错过就让两人逮住了逃跑的机会,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砰!” 高商把桌上的杯子,往地上重重一摔,怒道:“秦心!” 刚才露出脸的那个木偶,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他要杀了这个女人,如果一直放她在京城里,不知道以后会惹出什么事端来。 而且自己和顾言卿也有仇,等顾言卿找上门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下一秒,他转头看向御林军,喊道:“回宫!” 高商带着一众御林军气势汹汹地行走在宫道上。他要赶紧回去禀告此事,让皇帝彻查顾言卿和秦家。 这是把顾言卿拉下马的好机会。 然而没走多久,他便被顾言卿拦在了半路。 顾言卿立在路中间,手里摇着个竹扇,笑道:“高总管这是要找皇上?” 高商冷笑一声道:“我正想去找你呢。竟敢勾结齐国奸细!我必告到皇上面前,判你通敌叛国。” 顾言卿的眼神瞬间一冷,笑道:“我通敌叛国?你可有证据?” “我亲眼见到秦心从你的府里出来,证据确凿,你还想怎么狡辩!在我禀告皇上后,再来处置你。” “你这是要打扰皇上清修?” 顾言卿的笑脸有一瞬间的崩裂。 第一百二十五章 意外的客人 高商见状,眼中的得意几乎掩饰不住,“等我把这件事情禀报皇上,不说是责罚,皇上反而会奖赏我。”他说完看都不看顾言卿一眼,快步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然而高商没注意到,顾言卿在他转身后脸上扭曲的表情瞬间一收,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接着他把手中的竹扇往腰间一插,双手握紧成拳,朝着高商袭去。 拳风打在高商的脖颈处。 高商陡然一惊,瞬间矮身躲了过去,接着脚下步法施展,逃离了对方的攻击范围。他捂住脖子,转身冷冷望向顾言卿道:“你竟敢在宫里对我出手?” 虽然及时躲了过去,但脖子还是擦破了点皮,带来隐隐的刺痛。 顾言卿转了转手腕,歪头笑道:“皇上说过,不要打扰他清修。” 高商见他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向前走了两步,并指成掌摆出了攻击的架势,“你再不让开,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顾言卿眼睛一压,沉声道:“这是我想说的话。”接着他中心往下一压,迅速朝高商冲了过去。 高商手段阴狠,招招攻向顾言卿的要害。而顾言卿虽然看起来一直在躲避,但实则应对起来轻轻松松。 两人就这样在宫道正中间打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众御林军面面相窥。其中一人四处扫了一眼,随后与旁边的人打了一声招呼,偷偷跑开了。 …… 皇帝专门找来道士,在宫内修筑了一座道观。 自从上次他晕倒后,便来到了这座道观里清修。 观内的炉火里冒着缕缕浓烟,屋内充满着草药的香气。皇帝脱了龙袍,着一身素衣,端坐在蒲团上,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 这时,门外突然一道尖利的声音传进来,打破了这一片宁静。 “皇上!小人有要事禀报!” 接着几声敲门声响起。 皇帝微微皱眉,缓缓地睁开双眼,脸色随着门外声音的加重越发阴沉。 “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穿着御林军盔甲的男人被太监带进来。 御林军进门后,没有抬起头,头反而垂地更低了,“陛下,高大人和顾大人在宫道上打起来了!” 皇帝正要发火,听到这句话顿时一惊,“什么?” 接着一句含着怒气的吼叫响彻道观,“马上把他们两个叫过来!” 片刻后,顾言卿和高商两人灰头土脸地被带来道观。 皇帝在宫女的伺候下套上皇袍,一脸阴沉地坐在椅子上。 “你们两个反了天了!我说过没有大事不要打扰我清修。” 皇帝怒目瞪向两人,手掌往桌上重重一拍,“你们竟然在宫里打起架来。” 高商连忙向前一步,弯腰行礼道:“臣是有要事禀报,是顾廷尉想要拦住臣率先出手的。” 皇帝眼睛微眯,轻轻看了顾言卿一眼,疑惑道:“哦?有什么大事,非要现在告诉我?” 顾言卿神情平静,看不出在想什么。 高商嘴角一扯,露出一抹笑,转向皇帝,义愤填膺道:“皇上,臣查到献药的秦心是齐国派来的奸细,而顾大人……” 他的眼神缓缓移向顾言卿,伸出手指怒指道:“顾大人与那奸细勾结,妄图想要颠覆大周!” 顾言卿面色淡然,不为所动。 皇帝眉毛紧紧皱起,默了默,询问道:“你可有证据?” 高商转身指向身后的御林军,高声道:“秦心从顾府出来,后来又亲口承认自己是齐国的奸细,这些都是臣与众多御林军的兄弟共同所见。如果不是有一个厉害的木偶人前来营救,臣早就把她押进宫了。” “陛下可以招他们任何一个人来审问,臣绝无半点谎言。”随后他又转向顾言卿,厉声质问道:“顾言卿,别人卖国是为求荣,而你是为了报自己满门被斩的仇。” 皇帝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阴森地说道:“我说过不要提以前的事情。高商,你这么快就忘了?” 高商被皇帝语气中的寒意吓了一跳,悻悻地闭上嘴巴。 而一旁的顾言卿终于开口了。 他抱拳行礼,语气平稳,“陛下,没有做过的事情臣不能认。臣尽心尽力为陛下做事多年,从来没有想过偷奸耍滑,更别说是通敌叛国了。” 接着他挥手,示意身后的小厮把一叠纸拿过来。随后又通过太监递给了皇帝。 “这些都是臣历年来搜集的齐国的情报,齐国根本没有秦心这号人物,也没有厉害的木偶人。不知高总管是从哪里看的话本子,把如此荒唐的事情当成真的一般说了出来。” 说着他睨了高商一眼,委屈又愤怒地告状道::“真是佩服啊!高商,我与你虽有嫌隙,自认并无仇怨,为何要这般诬陷我?” 皇帝一边听着顾言卿的话,一边翻看手中的情报。随后,便抬手揉了揉眉间,怒道:“高商,我把宫里的事情交给你。你却出宫找奸细?” 他把手中的情报往地上一扔,吼道:“你自己看看,这情报在我这里有一份同样的,绝无造假的可能!” 高商不敢置信地捡起地上的情报,拿在手里急切翻看。 正如皇帝所说,上面罗列着齐国近几年来所有的情报,并没有在其中找到秦心这样的人。而且齐国虽然军事实力出众,但其他方面都次于他国,更别说是什么精湛的木偶人技术了。 高商慌张地望向高处,语气已不复刚才的平静。 “陛下,这些情报是顾言卿搜集来的,说不定他早就与齐国勾结,对情报造假!您可以去问御林军,臣说的句句属……” 皇帝扶住额头,厉声打断他的话,“够了!” “你把手里的事情都交给顾廷尉,往后就不要再插手了。等我清修出来再重新发落你!” 皇帝恨铁不成钢地伸出手指点点他,“你啊你!”说完叹了一口气,起身甩袖走出道观。 顾言卿弯腰行礼,“恭送皇上!” 高商失神地望着皇帝离开的背影,手指被捏地的发白。 顾言卿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禁扬起嘴角。 “高商,比起费劲心思诬陷我,还不如做好自己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六章 科举计划 他负手走到高商面前,垂眸对上对方的视线,恶劣地笑道,“亏我好心拦着你,你还不领情。” 高商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咬牙切齿道:“顾言卿,你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吗?陛下早晚会知道你的狼子野心!”说完,他愤怒地转身离去。 顾言卿撇了撇嘴角,冲着他的背影大喊,“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 计划成功后,顾言卿的心情不要太好。以后没有高商碍手碍脚,总算可以放开手脚做事了。 他脚步轻盈地出了宫,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府内与秦惑分享喜悦。、 然而秦惑没见到,却撞见了两位意外的客人。 端王和薛灵灵被下人请进正堂,得知顾言卿入宫,便十分自如地坐在位置上喝茶。 顾言卿看到两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不少,惊讶道:“还以为王爷回封地了呢!” 端王哈哈大笑,“你我就不需要这番试探了。谁不知道京城大小事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啊!本王这次携小女来拜访你,是为了谈合作。” 顾言卿的视线在两个人中间转了一圈,露出探询的眼神。 薛灵灵触到他的眼神,冷漠地移开视线,端起茶盏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 顾言卿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了她。但他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看向端王道:“不知道我与王爷有什么可合作的?” 端王闻言起身走向顾言卿,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本王知道你与秦惑的关系。” 顾言卿眼皮一跳。没想到端王会这么直接点名。 他危险地眯起眼睛,冷冷道:“我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 端王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就不必装了。本王说过这次来不是为了兴师问罪,是为了谈合作。”接着他语气一转,移开脚步在堂内悠闲地踱着步子,沉声道:“我知道你备受当今圣上的信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最后半句话,端王说的很慢,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吐了出来。 顾言卿对他恭维的话没什么感触,面无表情道:“不敢当。” 端王失笑,“你就不必谦虚了!你知道我的野心。如果我们能合作,我可以帮你们顾家人翻案,你所要的一切也可以给你。” 顾言卿听到这里,不禁有些意外。 自己在前段时间刚刺杀过他,没想到这个端王还是个能屈能伸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不想搭理端王,决定继续装傻。 端王看到他的反应,不禁有些失望,但还是不想放弃。 “你会明白的。秦惑不是屈居于人下,她野心可大着呢!你帮她小心被反咬一口。” 顾言卿不接受敌方对我军的诋毁,脸上瞬间装载出标志性的假笑,抬手示意道:“王爷茶喝的都差不多了吧?” 端王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早晚会明白,谁才是最合适的合作伙伴。”说罢,他转身朝薛灵灵说了声,“灵灵,我们走。” 顾言卿不置可否。 薛灵灵起身跟在端王的身后,在经过顾言卿身旁的时候,犹豫片刻停下了脚步。 她抬头对上顾言卿的视线,板起一张脸,语气凶狠道:“你转告秦惑,我会把她的一切都抢过来!” 不等顾言卿说什么,便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顾言卿听到这些话有些怔神。她尽心尽力帮忙,就养出这么个白眼狼? 送走端王二人,顾言卿径直来到秦惑的院子。把刚才的谈话,给她粗略说了一遍。 秦惑听到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接着起身来到炉边,往里面添了一份柴。 京城的秋天比山寨要冷很多,房里已经用上了火炉。 火炉吞掉木柴,火焰顿时拔高了不少,给屋子里添了不少暖意。 顾言卿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是念旧情,思考片刻后劝说道:“我知道你与薛灵灵曾经关系很好,但……” 秦惑听到这里,转身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她眼神坚定清澈,全然没有一丁点的犹豫之色。 “咳!那就好。” 顾言卿与她对视两秒,干咳一声,主动移开了视线,说着迟来的喜报。 “对了!高商中计了。他被皇帝革了职。” 说到这里,顾言卿想到高商那副吃瘪的嘴脸,脸上笑容都多了不少。 秦惑也跟着抿嘴笑了下,“这倒是个好消息,没有他碍手碍脚,你我就没有顾忌了。” 顾言卿点点头,“过段时间的科举正是安插人手的好时候。少了高商的阻碍,会方便很多。” 说到这里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好奇道:“高商十分确信你是齐国皇室。你从小在土匪窝里长大,是怎么养成这浑身气势的?” 秦惑抬手摸了摸眉毛,半真半假地道:“因为我是帝王转世?” 顾言卿张大嘴巴,“啊”了一声。 秦惑见到他的反应,收起脸上得意的表情,哼了一声道:“开个玩笑!”然而,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心中却在腹诽顾言卿不识货。 顾言卿点了点头道:“我想也是。” 秦惑:“……” 她的嘴都快被气歪了! “说完正事,就快走吧!” 下一刻,什么都不知道的顾言卿就被她赶了出去。 “砰!” 关门的声音显出了秦惑的愤怒。 顾言卿站在门外,挠挠头,心中不由纳闷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怎么感觉秦惑生气了。 …… 往后的一段时间,科考如火如荼地进行。 世人都说这一年是人才辈出的一年,出了很多文武兼备的才干。 殿试结果出炉,官兵把名次贴在路边的告示板上。下一刻,早就等在一边的众多百姓和富贵人家的小厮一拥而上,在上面找着自家儿郎的名字。 “让一让!我年纪小,先让我进去。” 这时,一道变声期的男声突兀地从身后传了过来。 被挤到的众人脸上皆是一怔,在心中吐槽:这是哪家不要脸的小孩。 他们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发现说是小孩未免年纪大了点,虽然看起来清瘦,但分明是个半大的小子。 第一百二十七章 众生平等 众人向前的动作被这一打岔有了瞬间的凝滞,石头唇角一勾,抓住机会从空隙里挤了进去。 众人反应过来被套路,皆是露出愤怒的神情。 “唉!哪家的?这么不要脸?” “别挤啊!” 然而,石头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对众人的愤怒充耳不闻,眼睛在名单上迅速扫过。在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后,便欣喜地捂住嘴无声欢呼,迅速转身重新钻进人群。被挤到的众人,再一次怨声载道。 “小子!别让我抓到你!”一个彪形大汉愤怒地挥舞拳头。 石头闻言转身做个鬼脸,差点把这个大汉气昏。 大汉转身便想追过去抓住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石头见状倒吸一口气道:“妈呀!”接着他双腿快速倒腾,一溜烟地消失在了街角。 片刻后,石头带着好消息回到大宅。 他兴冲冲地冲进秦惑的院落,看见秦惑便惊叫道:“主公,他们都成了!其中一个还是头名。” 秦惑裹着雪白的裘衣,连脖子上一圈的毛都是白色的狐狸毛。她站在落雪纷飞的院中,散发着清冷的气息,出尘脱俗。 石头在原地站定不禁看呆了,想要说的话一句都想不起来。 秦惑回头对着他莞尔一笑,“倒是个好消息。” 石头肚子里没有什么墨水,只能想到一个形容词。 他觉得主公现在就像个仙子! 秦惑转身走过去,摸了摸他圆溜溜的脑袋,无声地笑了一下。 她与顾言卿忙了数月就是为了这一天。 中间端王试图想把人手安插进科举的队伍,都被她仔细调查背景,抓住弱点秘密告发到了吏部。 就在刚才,在朝廷张贴之前,顾言卿来过一趟,特意与她说了殿试的结果。 两人安排的人里,有四个人进了前十。 算是收获颇丰! 接下来就要把这些学子,安排在适合的位置上了。 …… 科考刚过,因为朝廷缺人,这些金榜题名的学子迅速走马上任补上缺位。 虽然他们太过年轻,暂时胜任不了太大的职位,但势头很足,让整个朝廷充满着一股蓬勃的朝气。 其中以刑部为首,状元郎拒了翰林院的官职,反而入了刑部当一个小小的主事,让满朝文武惊掉了大牙。 然而没过多久,状元郎就破获了几门大案,让众人大吃一惊。皇帝龙颜大悦,狠狠地嘉奖了他一番。 朝廷中有人在立功领赏。而另一边,秦惑也十分地繁忙:她准备把众生平等的思想在大周率先传播出去。 她成长在女人唯尊的世界,曾经也对一方绝对的优势习以为常,但来到这里后她的想法便发生了改变。 或许只有女人和男人平等的世界,才能让更多的人不被性别所限制,发挥自己惊人的才干。 就像科举,虽然现在只能男人参加,但她敢放言,世上能干的女人一点都不比男人少。就像在流云寨,主事的管事中也女人所占的比例远远多过男人。 她们勤劳能干、细心温柔,比很多男人都要适合管理者的位置。 秦惑在民间呼吁这种思想没多久,便在百姓中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被用来宣传的小册子,在众多女人之间流转。没过多久京城的闺秀和夫人们人手一本,还要时不时地聚在一起讨论。 但这些都是在偷偷摸摸的情况下进行的。 世人没办法一下子转变固有的思想,她们许多人也只是对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感到稀奇罢了。 接着朝堂之上,这种思想也被秦惑的人提了出来。众官员在殿内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大部分人觉得荒唐,而有些人却表现出了赞同之意。 其中就有刑部的徐之崇。 “臣觉得虽然乍一听觉得荒唐,但却也言之有理。曾几何时我朝也允许女子科考,在京城设女子学院,也出了很多优秀的女官员。” 皇帝抬手捋了捋胡须,沉默不语。 听到徐之崇的话,众多迂腐的官员顿时不干了。 “简直荒谬!就算如此,众人平等也是无稽之谈。先不说男女之别,官与民之间也平等吗?” 听到这句话,霎时间群情激奋。 徐之崇笑了笑不作答。他一嘴顶不过这么多人,不想白费口舌。 朝廷上的骂战后没多久,民间突然出现了很多人开始提倡众生平等的说法。 其中不乏秦惑和她的合作伙伴的推波助澜。 这个说法在众人之间流传,逐渐引起了许多持相反意见的注意。而反对的大多数,都是世家大族和官员之家。 显然,这个说法动了他们的利益。 急雪乱舞、寒风凛冽的冬夜,一队穷凶极恶的匪徒袭击了街角的茶馆。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不等小二过去开门,门就被“砰”的一声撞开。 混杂着飘雪的寒风铺面而来,小二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一把明晃晃的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为首之人长得一脸凶相,说话间嘴角的刀疤一起扭动,“那帮女人在哪儿?” 他垂眸俯视着小二,手上的到猛得一挺,语气中一股肃杀之气。 小二颤颤微微地举起双手,双腿止不住地发颤。 他快吓尿了! “在……在楼上。” 为首之人冷哼一声,抬脚踹开小二,点头示意小弟们跟上。 一帮人浩浩荡荡地登上楼梯。 在他们踹门而入的那一刻,楼上的人就已经警觉到了。所以在一帮人登上楼时,众人纷纷爬窗逃走。 为首之人三两步跑上前,一把揪住扒在窗边的男人,生生扯了回来。 男人身材小巧,此时正如小鸡一般被他拎在手里,脸上具是惊恐之色。为首之人奸笑一声,手里的大刀往前一送,直接贯穿了男人的胸膛。 男人连一声悲鸣都没来得及叫出声,喉咙里涌出滚烫的鲜血,“噗嗤”一声喷在了为首之人的脸上,把他凶悍的脸更衬得十分渗人。 “啊——杀人了!” 尖叫声此起彼伏,众人慌乱之下直接从窗口跳了下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绝不服输 “砰!砰!砰!” 一阵阵闷哼声响起,还没来得及逃跑的许多人都被后面上来的匪徒抓了起来。 为首之人抽出男人身上的刀,又一甩手,把男人像扔垃圾一般扔到地上。 屋子里多是女人,看见这一幕,好几个人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为首之人扫视四周,冷笑着拿起桌上的一本书道:“众生平等?简直是笑话!如果再让我们看见有人看这些书……”他用刀尖指着男人,威胁道:“就如此人!” 与此同时,相同的情况陆续发生在京城的各地。 百姓自发组织交流的据点被袭击一空。 这一晚死了有五人,其中一个被贯穿胸膛的男人是流云寨的人。 秦家大宅内,众人看着躺在中间的草席上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其中还带着几分悲愤。 有一个少年磕磕绊绊地走向前,跪在男人身边伸手抹掉脸上的血迹,待能看清男人的脸后,他愣了一秒,不敢置信的眼神逐渐转化为愤怒。 “大哥!呜呜呜——” 接着便伏着身子嚎啕大哭了起来。 其他人皆是被哭声感染,眼眶都有些发红。 秦惑沉默地站在一旁,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她捏紧双拳抬头望天,试图止住眼角微微渗出的泪水。 雪花打在她的脸上,犹如锋利的刀尖刺在心中一般。 她知道前进的路上少不了牺牲,但却依旧习惯不了生死离别。 少年哭了没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抬手用力抹了一把泪,大声道:“主公,一定要为大哥报仇!不能让他白死。” 秦惑与他的视线对视,郑重地点点头道:“一定!” 少年们齐齐眼底燃起希望,举起一只拳头,高声喊道:“流云人,绝不服输!” 秦惑与每一个人人对视,像是在做承诺一般,轻声应道:“绝不服输!” 这一晚的行动是世家大族联合组织的人手,本以为有了伤亡能够抑制平等思想的传播,但没想到的是反而产生了更加激烈的反弹。 本来潜伏于底下的众多支持人团体浮出了水面,反而光明正大地在街上派发书籍游说路人参与。 与此同时世家大族的生意突然遭到了剧烈的打击,不是联系好的合作伙伴突然变卦,就是急需的货物在路上倾覆。他们被焦头烂额,再也没有心思管其他的事情了。 然而暗中针对他们的人,却丝毫没有收手的打算。不到两个月,商铺倒闭的倒闭,变卖的变卖,许多人家产减半,损失惨重。 就在这时,秦惑携着众人挨个找了上门。 世家大族这才知道,这背后的主谋,竟然是秦记商铺的女老板。 她嘴角噙着浅笑,淡淡地威胁道:“把那几个杀人凶手交出来,我便收手。” 世家大族各个皆是筋疲力尽,毫无与秦惑对着干的斗志,把那几个匪徒一交,便万事大吉地躺尸了。 这一天,少年们踏过厚厚的雪地,压着几个为首的匪徒,往刑部一步一步地走去。 身后跟着的百姓越来越多,在到达刑部的时候,已经堵住了整条街道。 匪徒以杀人罪,压入刑部大牢,是徐之崇亲自交接并安抚了百姓。 接着没过多久,百姓之中逐渐传出抓劫匪和平等思想的组织的身份——秦记商铺。 一时间,秦记商铺的名号在京城打响,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其中更让人感到惊讶的是,组织这一切的首领竟然是一介女流之辈,这在百姓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众人平等说的好听,但没有一个成功的例子,实在是不能服众。所以秦惑找到了当时清水县那个为首反抗的女人,连日赶到了京城。 女人名叫孙青衣,长相姣好又思路清晰,十分擅长管理人员。在清水县时,被她连家带口,带回了流云寨当了一个管事。 这次需要摆在明面上的人手时,秦惑第一个就想到了她。 孙青衣来到京城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自己要代替秦惑站在众人面前。她从前只用管家里的那点破事,后来来到山寨管着几十号人,虽然成长了不少。但看着京城那么多人的眼睛,都注意在她的身上,不禁心里有些发憷。 她眼睛一闭,控制住自己的双腿,登上一个个高台上,发挥自己能说会道的优点,张嘴把所有都忽悠地蒙圈了。 “佛经有云,众生都在三世六道中轮回,竟然如此哪有什么尊卑贵贱,男女之分啊?” 底下的百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秦惑扶额,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 皇宫,金銮殿。 秦惑搞出的动静太大,成功惊动了皇帝。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脸上满是烦躁之色。 在他看来众生平等之说,简直是无稽之谈。身为至高无上的帝皇,手里握有大周所有百姓的生杀大权,也从小被灌输尊卑有序。 他不允许有能够动摇自己皇权的东西存在。 “顾廷尉,你率兵镇压秦记,把秦心给朕抓来!”皇帝脸色阴沉地可怕,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案几上。 顾言卿一身红袍,姿态万千地站在最首位。闻言低头拱手,朗声应道:“臣遵命!” 众朝臣面面相窥。 那秦心身为一介女流,却颇有些手段,现在又受众多百姓的爱戴,恐怕强制镇压会非常不容易。但众人却没有多少担忧,顾言卿能力出众,也不是个会服输的人。 就是其中有好些人,对顾言卿步步青云的高升,眼底流露出浓浓的嫉妒之色。 任他们如何想,顾言卿这边一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 当晚,顾言卿便率兵来到了秦家大宅。 他换了一身劲装,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而身后是上百名身着黑甲的铁骑。他们就这样浩浩荡荡,光明正大地停在了秦家门前。 周围人家听到声音出来看了一眼,便紧闭门窗,连屋内的灯火都熄了。 顾言卿昂首,朝着里面,大声喊道:“秦心,我奉陛下之命,前来捉拿你。识相的就束手就擒,让你少受点罪!” 浑厚的男声在半空中回荡。没过多久,里面就传来的应答:“呸!我要是束手就擒,跟着你们离开,还有命活着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威望 顾言卿闻声有了一瞬间的愣神。 秦惑声音清冽,就算喊破了音,依旧感觉是在享受。 见到旁边副官疑惑地看过来,顾言卿才干咳一声,继续放话道:“御林军已经包围了这里,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秦惑立即对喊,“别废话!” 说完,顾言卿朝身后一挥手,御林军挥舞着兵器破开秦家大门,与里面的人打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早有准备,秦家内竟藏着一百余个手握兵器的悍勇,其中不乏打架比男人还狠的女人。 一时间,两方人马打了个平手,谁也奈何不了谁。 刀枪剑戟碰撞的声音从黑夜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 两方的战斗,已有了拉锯战的趋势。 顾言卿挥开直冲面部的巨刀,嘴角向下一撇,转头冲众人喊道:“所有人先行撤退。” 御林军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在京城吃这么大的亏! 敌人虽然技巧上还有所欠缺,但体力上就像是吃了剂猛药,打了一晚上依旧生龙活虎。再继续下去,肯定是他们御林军吃亏。 秦惑站在屋顶上迎接微红的拂晓,手腕一转把杀将重新收到背上,双臂环胸似非似笑地看着假装疲累的顾言卿,坐在马上离去的背影。 早在顾言卿得到皇上的命令之前,就写了一封信偷偷派人递给秦惑。 所以秦惑才有时间应对。她把埋伏在京城附近的一、二队人马,趁着夜色全部秘密招进了京城。 这时,她突然听到底下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原来是百姓纷纷从藏身的胡同里、拐角处走出来。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起来。 “哎呦!不得了了!这秦家竟然比军队都要厉害。”一位妇人提着手中的空着的菜篮子,夸张地挥了挥自己的手帕。 一旁的男人跟着附和道:“可不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厉害!听说首领是个女人呢!” 接着一直站在一旁的老汉,忍不住插嘴道:“你才知道啊!他们秦家还经常在老汉这里买馄饨。” 他的话瞬间引来了众人的好奇,纷纷凑过来问道:“老汉,你多说说!” 他们拉着老汉,非要听有意思的,不然不放人家离开。而老汉放下肩上的扁担,连生意也不做了,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 秦惑在房顶,看到这一幕,不禁有些失笑。 …… 顾言卿的失败,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皇帝听到后更是大发雷霆。 而秦家经过这一战,更加出名。 “能打赢御林军”是一个好招牌,让秦惑在民众间逐渐建立起威望。 一时之间,京城内印着众生平等的小册子广为流传,几乎人手一本,比大周的刑法书还要普及。 秦惑这几天一直忙着安排新加入的人手,给他们普及具体思想,又在其中选了一些人做主力讲学者。 然而,人一多就容易生事端。 各处组织都出现一些不服管教、野性难训的人。再加上一些敌方安插进来的奸细在内部四处捣乱,惹出了很多事端。 这一天,石头匆忙地从门外跑进来,来不及喘一口粗气,连忙道:“主公,有人打伤妇人逃跑了!” 秦惑眼皮忍不住一跳,从积攒的公务里抬起头,无奈道:“知道了!带我过去。” 片刻后,秦惑到达现场。 现场只剩下受害的妇人,那个行凶的凶手连影都看不到了。 众人不知道秦惑的身份,只知道她是其中一位管事的人。 见她过来,立即哭丧道:“哎呦!姑娘啊,这三天两头有人惹事,你们也不管管!” 秦惑铁青着脸点点头,连忙安抚道:“这些我们秦家都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便不收陌生人了。大家可以放心。” 众人闻言一愣,欣喜道:“那就好!” 随后,秦惑又说了几句话安抚受伤的妇女,掏钱给她治伤,得到了众人的一众好评。 但几天后,秦惑就得知那些惹事后逃跑的人颠倒是非,借此诋毁她。秦惑立即明白过来,这是有人在计算自己。 她立刻停止对外扩招人手,筛查现存的人手的背景,成功筛出一些隐藏身份捣蛋的人。 随后秦惑开始接纳一些难以生活的百姓,出钱在受过天灾的地方买地建房,种地做生意,让那些百姓不至于饿死;同时组建军队,自愿加入,加入后家眷能享优惠买地,以及少交税等福利…… 一番操作下来,秦惑的风评逐渐水涨船高。 秦惑的成功让很多人眼馋,一部分聪明人开始效仿她的实行的规定与管理政策,这也加剧了更多势力的快速崛起。 皇权被进一步削弱,也致使周边有些国家开始蠢蠢欲动,想趁着大周内乱发动战争,以坐收渔翁之利。 …… 时间转瞬至除夕夜。 不同于平时的剑拔弩张,今日的百姓们纷纷张灯结彩,穿新衣许新愿。 秦家大宅内也同样热闹。 流云寨的众人第一次在北方过年,对寒冷刺骨的雪夜十分不适应,一个个身强体壮的少年们哆嗦着挂红灯笼,贴福字。 而坐在书房里的秦惑,却依旧埋头沉浸于公务之中。 这时,透过窗户传来依稀的打闹声。秦惑抬头打开窗户,发现是小六和石头。 “哈哈!追不到吧!”石头抓了一把雪,迅速地塞进小六的里衣。 冰冷的雪花接触皮肤,瞬间带来刺骨的冰寒,小六忍不住抖了抖,气得挽起袖子追上去,“你给我站住!”边喊边抬起一边的木桶装满雪,快步追在石头身后。 秦惑单手杵着下巴,望着窗外发起呆。 这样悠闲的日子,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也许今年的春节是最后一个安生年了。 小六追到一半,注意到秦惑的视线,连忙放下手中的木桶,挠挠头道:“主公,要开始下火锅了。您也快来吧。” 石头也跟着停下来,讪讪笑道:“我们先走了!”说完,便一把扯过小六,跑出院子。 两人比刚开始见到的时候模样变了许多,已经有了少年郎的样子。虽然还是那么幼稚。 秦惑好笑地摇摇头,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 一转眼,她来到这个世界差不多两年了。 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虽然也有过挫折,但幸好大体方向是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第一百三十章 燕国 几天后,两位藩王不知听到了什么消息,纷纷采取行动。 通过那边的探子,秦惑知道端王带着薛灵灵秘密前往了燕国。 燕国地处大周西南方向,国家的规模只比大周小一点点。两国紧邻着边境,时常发生大大小小的战役。可以说,燕国是大周实力最强的敌人。 秦惑听到这个消息,眉毛瞬间紧缩。 没想到端王竟然打起了燕国的主意。 而瑞王父子两人与之相反,向秦惑表示出了合作的意向,要求秦惑加入他们的阵营。 秦惑伸出手指,在桌面上打着节奏,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半空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她提笔回信表示:只接受合作,拒绝纳入。 瑞王拥有这个国家最强悍的军队,可比只是花架子的端王要抢手多了。她也早就做了合作的打算。如果此次能够顺利合作,就又多了一位靠谱的盟友。 …… 皇帝寝宫内,一个巨大的炼丹炉立在中央。 皇帝站在一旁,眼里布满了红血丝,脸上满是憧憬之色。而他的旁边则站着个胡须斑白的老道士。 老道士一身灰白的长袍,右手拿着跟长长的拂尘,十分淡定地捋着胡子 “道长,自从朕吃了这个丹药后,头也不痛了,体力也跟着好了许多。”皇帝说的煞有其事。 老道士点点头,头都不低一下道:“那是自然。陛下只需要服用丹药一年,便可延长寿命十年。” 皇帝眼睛一亮,欣喜道:“可当真?” 老道士一脸高深莫测地说道:“难道陛下没有感觉到吗?一股向上的朝气。” 皇帝闻言一愣,品味了一会儿,点头肯定道:“是觉得比从前有生气了。” 但接着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可这丹药需要的药材太过名贵……” 老道士沉声打断道:“陛下,是觉得那点银钱不如长生不老重要?” 皇帝慌忙摆手,解释道:“当然不是!道长,可千万不要误会。” 老道士点点头道:“陛下,能这么想就很好了。” 说着他的视线转向一旁身姿挺拔,姿容俊秀的男子,不悦道:“陛下不应该过度操心,你们这些做臣子的应当多多替陛下分忧才是。” 顾言卿从刚才开始站在这里,已经快有半个时辰了。 但奈何这两个人就像没看见自己一样,自顾自地讨论起来没完没了。自己还没生气,这道士反而教训起他来了。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许是顾言卿的眼神太过冷冽,老道士干咳一声,一挥拂尘,说道:“在下就不打扰陛下处理公务了。”说完轻轻施了一礼,转身悠悠哉哉地走了出去。 皇帝看着老道士离去的步法,还跟在身后送了两步,待看不见人影后,沉声向顾言卿问道:“不是说过,没有要紧的事情不要随便打扰我吗?” 顾言卿垂头说道:“确是要紧事。边境动乱了!” 皇帝闻言陡然一惊,脸上满是惊愕的神情,疑惑道:“瑞王呢?” “瑞王正在调停,但收效甚微。这一次是燕国特意挑起的。” “燕国这是想干什么?”皇帝这下可坐不住了。 当天下午,皇帝便召集了各方武将,日夜兼程派往边境处参战。他收集药材炼制丹药的愿望泡汤了。 虽然在许多事情上荒唐,却并不是一个愚蠢的皇帝。他深知现在正处于国家危难的关键时刻。其他的事情只能先放到一边。 国家有了空隙,新人们也多了很多表现的机会。 秦惑安插在朝廷中的人手开始慢慢显现能力上位,而其中不乏顾言卿的推波助澜。 没过多久,在朝堂上放眼望去,一大半都是自己的人。 顾言卿感受到了一丝奇怪的安全感。 …… 过了新元,京城又下了一场厚厚的雪。 这场雪象征着连年的荒年终于结束了。 秦惑松了松脖间的裘衣,抽动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带着冰冷的空气一下子灌入她的肺管子,驱散了心中的郁闷。 就在刚才,她从派往燕国的探子那里得到消息,薛灵灵竟然代替端王来往于几个敌国之间。 秦惑看完忍不住摇摇头。薛灵灵的本事她清楚,能力上有许多不足,但总能幸运地躲过一劫。只是这件事事关几国百姓的性命,不是她应该插手的事情。 秦惑回信让探子继续观察,自己则带着一队人马,秘密前往燕国边境,走之前还没忘记给顾言卿送一封信告别。 他这个人计较得很,如果忘记知会他一声,保不准会听好久的啰嗦。大周境内乱得很,贸然行动很容易搅入斗争,所以她并不打算让顾言卿一起蹚浑水。 秦惑一行人一路上变换着装,靠着前方持续而来的情报,小心翼翼地前行。半个月后,终于到达了燕国边境。 她站在悬崖上望着一望无际的戈壁滩,抬手用了抹了一把脸上的薄汗。 “主公,都准备好了。” 秦惑闻言转过头,视线冷不丁与硕大的骆驼眼对视。长长的睫毛盖在大眼睛上,见秦惑看过来骆驼哼哼一声,跺了下蹄子。 来人见状吆喝一声,紧了紧骆驼脖子上的绳子。 秦惑双手抱胸,笑道:“石头,你这身行头还真像当地人。” 石头嘻嘻地挠头笑了。他原本白皙的脸庞,被晒得黝黑。此时换上燕国商人的装束,还真挺像回事儿。 片刻后,伪装成燕国商人的队伍正式出发,穿过炽热的戈壁滩,走进了燕国境内。 这时,探子的情报适时地传来。 信上写着薛灵灵下一次会面的时间和场所。 时间就在明天傍晚,地点就在离他们不远的无名山上。 秦惑略一思索,命令原地扎营休息,决定提前过去埋伏,把他们一网打尽。 时间转瞬至第二天傍晚。 秦惑矮身埋伏在灌木后面,四面八方陆续传来确认的信号,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猎物上钩了。 秦惑抬手打了几个手势,随即放缓呼吸把身体埋在沙子里。 细小的沙粒流进里衣,她却没一点感觉一样,一动也不动。 无名山说是山,却没有太多的树木,只零星长着丛丛的灌木,根本不适合埋伏。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在沙子底下藏身,依靠一种中间空心的植物茎秆呼吸。 第一百三十一章 薛灵灵的背叛 炙热的沙子,还有被限制的呼吸,再加上不管怎么勒紧衣袖都会流进衣服里的流沙……众人的耐心在等待中逐渐到达了极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有人快要忍不住冲破沙子出来的时候,终于有了动静。 稀碎的脚步声从沙面,清晰地传进秦惑的耳朵里,她微微抬头露出眼睛。 看到在不远处一身燕国装束的女人,正和前面的几个男人交谈,但因为是侧着脸,看不清容貌。 秦惑一瞬不瞬地盯着女人,直到她微微偏过头,一双熟悉的泛着水光的大眼映入眼底。 是薛灵灵! 秦惑屏住呼吸,在心里默默地数道: 一! 二! 三! “上!”一声高喝从她的胸腔里喊了出来。 下一刻,四周窝在沙子里的所有人一跃而出,朝着中间的薛灵灵扑了过去。 薛灵灵闻声脸上却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反而眼神在四处扫过,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随后她的视线落在了秦惑的身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秦惑见状脚步一滞,莫名的不安涌上了心头。 想到一个可能性,她顿时头皮发紧,连忙喊道:“有埋伏!撤退!” 众人闻声脚步一转,想要往回跑。然而这时已经晚了。 四周突然响起了一阵纷杂的脚步声,一队人马从黑夜里冲出来,把秦惑等人团团围住,明晃晃的刀刃直直朝着他们。 秦惑在四周一扫而过,估量着敌我双方的实力。 虽然敌人看起来是他们的两倍,但她带的这一队人马是流云寨培养的精英,各个身手了得。 她不觉得自己会输。 薛灵灵看到秦惑的眼神,瞬间便读出了她的想法。 “秦惑,你不要再挣扎了。这些人是燕国的死士,不是这些虾兵蟹将可以比拟的。”薛灵灵语气中的轻视,让众人忍不住恼火。 小六握紧手中的大刀,大声骂道:“薛灵灵,你真不要脸!我们待你不薄吧?也从来都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薛灵灵听到这个声音,脸上的表情瞬间一滞,惊讶道:“小六?你怎么来了?” 小六嗤笑一声道:“我怎么不能来?我要是不来怎么看清你这一副恶毒的面孔。” 薛灵灵闻言脸顿时黑了。 秦惑在旁边插话,“你早就知道我们要来?” 薛灵灵重新把视线转回她的身上,眼中满是得意之色,“你派来的探子发完信件便被我抓住。所以我就将计就计,带着人马来等你了。” 秦惑扯起嘴角笑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接着她不等薛灵灵继续说话,便抬起空着的右手做了个手势,高声喝道:“所有人,听我指令,现在开始全力逃跑,在营地集合。” 众人齐声应道:“遵命!” 薛灵灵愣了一下,目光在所有的人的脸上扫过,没有看到丝毫的恐惧和不安,只有跃跃欲试的兴奋。 她不免感觉荒唐。 为什么在这种至死时刻,他们依旧无条件相信着秦惑! “把他们都抓起来!”薛灵灵脸上的表情因为愤怒而扭曲。 双方人马开始正式交手。 死士不愧是死士,下手特别狠,招招致命。然而,流云寨这边也丝毫不弱,以各自奇特的手段,把死士打得节节后退。 薛灵灵被几名死士保护着缓缓退出战局,走到原处冷眼旁观。 秦惑在其中挥舞着人高的大刀,将打过来的死士不断震开。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被挥舞的大刀所震慑,面面相窥,不敢轻易靠近。 秦惑手腕一转,震开最近的几名死士,猩红的眼睛向四周扫过,豪气冲天地喊道:“再来!怕什么?让我见识见识你们燕国人的厉害!” 死士听到这般挑衅的言语,不仅没有被激怒,反而齐齐往后退了半步。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猩红的眼睛,还有锋利无比的巨刀,立在冰冷的月色下,一身的杀气都快要凝成实质了。 然而,站在远处的薛灵灵,却丝毫没有感受到这种压力。 她怒目瞪向前方,怒骂道:“你们干什么吃的!快上啊!” 护在她旁边的几名死士听到她的话,不禁眉头一皱。 其中一个像是首领的死士,用夹杂着口音的中原话,冷冷说道:“薛姑娘,你最好放尊重点!我们虽然奉命配合你,却并不是你的手下。” 死士的眼睛带着明显的燕国特征:眼窝深陷,眼皮上有着大大的蒙古褶。此刻,他的眼中带着些许威胁,一眨不眨地瞪着薛灵灵。 薛灵灵闻言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下自己的面子。 “你……你们……” 她还想继续说下去,但视线与那名说话的首领对视的那一刻,脖子控制不住地往回一缩,瞬间就怂了。 就在这时,那名死士脸色骤变,迅速把手伸向她,焦急喊道:“危险!” 薛灵灵听到后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围在周围的死士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那名伸出手的死士,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薛灵灵刚要把手递过去,身体瞬间一轻,整个人被抱着腾空了。 “谁?!”她猛烈地挣扎着大声喝道。 来人没有回答,抱着她在几块凸起的石头上跳跃了几下,来到了远离人群的悬崖之上。 “你是袁墨?” 薛灵灵在挣扎中,透过身体接触的感觉,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袁墨见她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也没有要隐藏的打算,嗤笑一声道:“你还记得我?” 薛灵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挣扎地更加猛烈了。 “你放开我!” 然而就算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拍打在袁墨的身上痛的只有她的手。 袁墨耸耸肩,忍不住提醒道:“木偶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薛灵灵闻言手上的动作一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父王会来救我的!” 袁墨摇了摇头,伸出空闲的手在薛灵灵身上点了几下,接着便放开了箍在她腰间的胳膊。 薛灵灵站定瞬间感受到了从穴位处传来的酥麻,双腿软绵绵地连走路都有些困难。 第一百三十二章 痛彻心扉 她咬紧后槽牙,抬腿刚迈出两步,便脱力地倒在了地上。 一时间尘土飞扬灌进口中,让她忍不住大声咳嗽了几声,显得非常狼狈。 “咳咳!咳!” 袁墨在一旁冷眼旁观,语气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要与主公作对?她难道对你不好吗?” 薛灵灵嗤笑一声道:“她对我好?她最在意的不过是自己的利益!自始至终,只是在利用我。” 袁墨没想到她会这么想,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几句,但话到喉咙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升米恩,斗米仇,悲哀莫过于此。 这种人他见过很多,都是一样地贪得无厌。 秦惑对她难道还不够好吗?她到底想要什么?难道期盼着别人能够像对待自己的家人一般对自己好? 他只想告诉她,别做梦了,你不是什么小公主! 袁墨无奈地摇摇头,不再关注薛灵灵,留她自己在地上挣扎,反而把视线转到了底下的战局。 只见秦惑把大刀挥舞地虎虎生风,一个人抗下了大半的压力,让其他人轻松了不少。 小六尘封已久的左右穿花手终于有了施展的机会。 他脚步交错,在人群中间一个来回,死士们的胸口便会多出一道黑黝黝的掌印,随即吃痛地捂住胸口缓缓倒地。 另一边,石头也凭着灵活的身躯如鱼得水地游走在敌人中间,手中的刀一刻不歇地忙着四处补刀。 跟着过来的双胞胎姐妹,还有翠姨和唐梨也都在大放异彩。 其中唐梨杀得最是尽兴,眼中散发出癫狂的杀意,是死士们的第二个避之不及的对象。 这时,死士逐渐露出了颓势,脸上纷纷萌生了退意。 他们虽然是燕国的死士,却不是薛灵灵的死士。他们能为国家捐躯,却不想为了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送命。 下一刻,刚才被袁墨突然的袭击,晕倒在地上的死士头领悠悠转醒。他瞬间睁开眼睛,眼神往四处迅速一扫,没有见到薛灵灵他也不怎么紧张,撑着地面慢慢站了起来。 薛灵灵见状连忙挥手喊道:“我在这儿!救我!” 然而死士首领眼皮一跳,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连一丝眼神都没有给她。 开玩笑!现在兄弟们都快不行了! 一个敌国的郡主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只要回去说明情况,说她擅自行动,自己丧了性命便可以了事了。 主人也不会过分怪罪。 他在心里想了一个来回,做出决定后抬手在嘴边吹了一个口哨,接着又向手下比了一个手势。 薛灵灵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回答,就看到死士们突然开始节节败退,脸上顿时布满了焦急之色。 “我在这儿……” 她意识到他们要丢下自己,却碍于不能行动,讷讷地张着嘴巴,什么都做不了。 片刻后,死士们缓缓扯出无名山,底下的战局终于结束了。 秦惑转了转手腕,手臂上传来刺痛的感觉。她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手臂上被划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大口子。 小六在身后补完刀,见状连忙跑了过去。 他略显焦急地确认过秦惑的伤势后,急忙在报复中翻找一阵,掏出了一个小药盒。 秦惑在看见这个药盒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小六嘿嘿一笑,得意道:“上回给顾先生用的伤药,被我留下了一盒。主公,这个药效真的不错,看顾先生没过多久便活蹦乱跳了。” 秦惑理解不了小六的兴奋,肃着脸,严厉地拒绝道:“这点小伤不用了。留给需要的人吧。” 说罢,转身就像离开,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臂。 “小姑娘家家,不要留疤了。赶紧过来上药!”翠姨柔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久后,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空。 翠姨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坚持上完了药。不让漂亮的小姑娘留疤的信念,让她战胜了秦惑幽怨的眼神。 “这伤药是有些太猛了。” 秦惑痛得出了一身虚汗,闻言惨白着脸色,无语地抬头看她。这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知道当初顾言卿是怎么忍受的。她瞬间就感觉到了心虚,反省自己那么做是不是有些不道德。 众人经过简单的休整和疗伤,以防敌人再次来袭,便在太阳出山之前,匆忙地逃离了无名山。 “咳咳!” 戈壁滩上混着沙尘的热风猛地扑在脸上,秦惑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她抬手用了抹了一把脸,眯着眼睛朝前方看去,垂直而立的悬崖之上,依稀可以看见一个模糊的黑点。 小六抬手遮住阳光,顺着秦惑的目光看去,惊喜地叫道:“主公,是山洞!” 秦惑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也松了下来道:“我们过去。” 刚才从无名山出来,众人才发现走来时留下的标记,已经被死士销毁了。连带着众人带来的一众骆驼,也被他们放跑不见了踪影。 他们迷路了! 秦惑转头看了眼,身后被绑住手腕的薛灵灵,心中十分感叹。 这让她想起在云山逃跑的光景了。 薛灵灵感受到她的视线,掀开眼皮狠狠地瞪了过来。 秦惑失笑地率先移开了目光。 当初和和睦睦的关系,变了个翻天覆地,两人也决裂了。 众人顶着头顶炙热的大太阳,走了有一个时辰,终于到达了悬崖上的山洞。洞里阴凉潮湿的空气包裹在他们的身上,汗流浃背的众人齐齐发出了舒服的喟叹。 正相朝着洞里跑去。 秦惑用另一只完好的胳膊,抹了一把脸上流淌而下的汗水,嘴角不由上扬,浅浅地笑了一下。 随后,没过多久前方传来惊喜的尖叫。 “有水!” 原来是探路的人马,发现了洞里的地下河。 秦惑眉毛一挑,感到十分惊喜,真是个意外的发现。 片刻后,众人来到地下河前简单地给自己来了个降温三件套。 喝水、洗脸、游泳。 秦惑缓缓挪着步子,来到河边蹲下,用另一只手一把撕开衣袖,露出了底下的伤口。 第一百三十三章 石渠城 伤口在高温下很快就化脓了,上好的伤药也被汗水冲刷了下去。 秦惑满脸狰狞地掀开黏在伤口的布料,为自己感到肉痛。 接着冰凉的地下水被洒在了伤口上,使她猛的打了一个机灵,但伤口处的疼痛有了极大的缓解。 她仔细清理伤口,又从胸口出掏出了一盒伤药,眼睛一闭,后槽牙猛的咬紧,朝着伤口洒了过去。 “嘶!呃——” 剧烈的疼痛让她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气,句句呻吟从嘴里流出。但乐观地感觉没有第一次那么痛了。 “你把我虏来,有什么目的?” 就在这时,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过来。 薛灵灵靠在不远处的山壁上,在沉默了一路后,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秦惑眼皮一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慢悠悠地包扎好伤口,才开口反问道:“你准备抓我是准备干什么?” 薛灵灵被她漫不经心的态度瞬间激怒。 “我是在问你!” 秦惑起身转头俯视着她,语气里透着股冰寒。 “你问我,我就必须回答吗?” 薛灵灵对上她冰冷的视线,身形一僵,心中产生了恐惧。 她还没忘记秦惑昨晚大杀四方的样子,那猩红的眼睛就如嗜血的野兽一般。 秦惑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我能做什么,就要看看你有多大的价值了。” …… 另一边,坐落在燕国边境石渠城的普陀寺内,一个魁梧的大汉穿过众多僧尼和佛音,来到后面安排香客入住的院子里。 他伸手轻轻地敲在紧密的房门上,眼神鬼鬼祟祟地扫过四周。 “进来。”片刻后,门内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 大汉推开门,缓缓走了进去。 房间的正中间,摆着一个圆桌,坐在高位上的一人,虽然做了伪装,但还是能看出一点本来的样子。 正是偷偷潜入燕国境内的端王。 他端起手边的凉茶,淡淡地问道:“灵灵回来了?” 大汉抬眼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片刻后才踌躇着说了出口。 “郡主她失败了。死士扔下她撤回了皇城,而她却被秦惑等人抓了起来。” 听到这里端王的脸色顿时一黑,惊惧地问道:“她可有受伤?” 大汉摇头答道:“具近卫说,是被点了穴道,没有受伤。” 端王这才放心了下来,但眼底却逐渐燃起了一团火苗。 薛灵灵此行做了完全的准备,没想到却依然败在了秦惑的手中。至于她的安危,他是一点都不担心的,她的能力会保护好自己。 端王沉思良久,眼神一转,沉声道:“你派人跟着秦惑等人,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属下遵命!”大汉领命退下。 端王猜测秦惑会借着这个机会狠狠地敲诈自己一笔。 而远在皇城的燕国皇室也是这么想的。 死士首领跪在一张帷幔前,耳边是依稀的琵琶声。 “主人恕罪,是属下无能。” 良久,帷幔后面传出了一声可男可女的柔声。 “罢了!不过是敌国一个小小的郡主。你姑且继续注意端王的动向。” 死士首领轻声应道:“是,主人!” 他起身想要退出门外,却又被突然叫住。 “对了!那个女人叫什么来着?” 死士首领闻言愣了一下,答道:“是叫秦惑。” 接着帷幔内又传来了几声毛骨悚然的轻笑。 “呵呵!倒是有趣,也派人跟着她,看看她究竟来做什么。” 秦惑等人被困戈壁滩的第三天,外出探路的斥候终于带回了好消息。 “骆驼找到了!” 石头赤着膊,奋力地挥手向站在洞口的众人打招呼。就算相隔很远,也依然能看清楚他脸上满溢的欣喜。 而他身后则是整齐的骆驼队,十八只骆驼一只不少,连身上的货物都完好无损。 小六见状很是高兴,跟着挥手回应。 接着他转向一旁的秦惑,兴致勃勃道:“主公,太好了!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说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陶醉般地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 烧鸡!烤鸭! 他能想象出油汪汪的肉汁在口中肆无忌惮地冲撞的感觉。 这是他们第二次被困山洞,伙食也依旧只有干巴巴的大饼。哦,不!还多了同样干巴巴的肉干。 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城内,去餐馆大吃一场。 秦惑看着他想入非非的样子,便知道小六保准是想着烧鸡烤鸭了。她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不急不缓地说道:“所有人都准备好,一个时辰后离开。” 小六激动地跳脚,伸手揽过旁边两个少年的肩膀,满脸欣喜地转身走回了洞内。 “走喽!收拾东西。” 接着传来了稚嫩的少年音。 “小六哥,还有一个时辰呢!” 又有一个声音插话道:“对啊!你那点东西,我放个屁的功夫就收拾完了。” 小六闻言跳起来打了下说话少年的头,怒道:“你懂个屁!我这叫未雨绸缪。” “咦——”少年齐齐发出怀疑的揶揄声。 所有出来看热闹的人都陆陆续续地返回山洞。而秦惑却依旧站在悬崖之上,眼神迷离地眺望着远方。 现在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炽烈的太阳高高悬挂在头顶,身上的汗流了一层又一层,留下了一身的粘腻。 但她却一动不动地看着远方的地平线。准确地说是在看那被风一寸一寸蚕食消化的戈壁。每一笔线条都是风吹过的形状。 这些山形的塑造不是一蹴可就的,而是经过了千百年的努力的结果。 她感觉自己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努力,就像是风吹岩石。也许短时间内看不到成果,却对着未来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中间也有过艰难困苦,让她有了些许动摇,但那也不过一刻,她便再次建立了信心。 或许总有一天这个世界会被她改变。 …… 一个时辰后,众人整装出发,在骆驼上面被颠地快要吐出来的时候,终于在天黑之前到达了燕国边境小城石渠城。 他们在入城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第一百三十四章 赴约 十几个人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的样子被守城的士兵当成了逃亡的暴民,差点就被逮起来送衙门。 最后还是秦惑从包裹里拿出金元宝,偷偷递给守城兵,才被顺利放行。 不得不说,这里比京城黑多了。 京城进城只给了一锭金子,而这里却要两锭。 众人进城后,又再次受到了物价的暴击。 “什么!住一晚要一锭金子?你的房子是镀金的?”石头气急败坏地伸手要揪客栈掌柜的衣领,被一旁的小六拦住。 掌柜心有余悸地抬手抚了抚胸口,用蹩脚的中原话说道:“这是你们一个人住一晚的价格。”说着他伸出手指来回数了两遍,又像是不满意一般转头看向门外的骆驼。 “一共二十锭金子,十八个人加上这几个骆驼。” 听到这里,连拉架的小六都不干了。 他放开拦着石头的手,冲过去一把抓住了掌柜的衣领。 “你个黑店!” 其他人也接着愤慨地瞪向掌柜,身上又脏又饿,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洗个澡,再好好地吃一顿好的。却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钉子。 掌柜是个身材矮小,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在手脚修长,身强体壮的大小伙子面前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呜呜地扯着小六的拳头,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 他情急之下,中原话流利了不少,忙道:“你放开!不然我报官了!” 小六额头上的青筋直跳,虽然气得要死,但冷哼一声,松开了揪住掌柜衣领的手。 掌柜双脚落地后,连忙跑回了柜台后。 秦惑在一旁看了半响,隐约想到他们可能是被针对了,便朝掌柜一拱手,带着所有人转身离开了客栈。 但是没有马上离开,反而在客栈门前观察了一会儿。 下一个进来的客人被掌柜笑嘻嘻地领了进去,问了房费,被告知是十文钱一晚。 秦惑无奈地摇摇头,果然是被针对了。 众人听后纷纷想要冲进去评评理。 “没用的!这里是燕国的底盘。他们会向着自己人。” 燕国和大周从五年前开始就处于绝对的敌对状态,从那时候起,两国之间一切的生意来往都被禁止了。所以石渠人面对家国立场,就不得不针对大周人了。 但那个地方总会好心人,或许是看见他们这一帮人太过惨烈,有个老伯伯好心地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 “你们顺着这条石板路径直朝山上去,就能看到普陀寺。那里或许能够收留你们。” 众人再次燃起希望,拖着疲惫的身躯,顺着石板路来到了普陀寺。 这是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楼梯上来来往往有许多人,有求姻缘的妙龄少年,还有大着肚子的妇人,还有许多来还愿的香客。 众人怀着忐忑的心情,拦住了一位过路的小和尚。谁知还没开口,便被热情地招呼了进去。 “施主,都快进来吧。”小和尚看起来只有八九岁,说起话来却非常老成。 他顺着长长的石阶,带着众人在寺内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 “幸好昨天刚空出来五间房间。”小和尚的视线在众人身上缓缓扫过,笑道,“就辛苦你们两人一间凑合一阵子了。” 众人连忙摆手道:“不凑合!” 开玩笑!有住的地方就不错了,怎么还能嫌弃! 小和尚点点头,指向北边的一间房间,细心提醒道:“那边是伙房,刚才经过的地方还有一口水井,施主们可以先烧水洗澡。” “阿弥陀佛,谢过师父了。” 小和尚并手合十,甜甜一笑道:“阿弥陀佛,不敢当。”说完便毫不留恋地转身出了院子。 在所有人都高兴地参观房间的时候,秦惑看着小和尚离开的背影发呆。 她抬手摩挲着下巴,回忆起刚才的发现。 小和尚脚步轻而稳,看起来是个练家子,而这里其他的和尚身上,也都能看出练功的痕迹。和尚会武功不稀奇,有些寺庙反而以尚武文明,但她却总觉得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主公!这里!”身后唐梨的呼喊打断了她的思绪。 秦惑摇摇头,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他们有十八个人,男人三人住一间,双胞胎和翠姨住一间,而唐梨则凭着绝对的武力,抢到了和秦惑的房间。 这可羡煞了双胞胎。 唐梨见状傲娇地甩了甩鞭子,手下败将只能在一旁羡慕。 安排完房间后,众人轮流烧水洗漱,趴在床上沉沉睡去。 秦惑也跟着躺在床上,轻轻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旁边传来了有节奏的呼吸声,她也跟着有了睡意。 就在这时,“咻——”的一声,一道突兀的破空声响起,接着又传来了金属落地的声音。 秦惑眼皮一跳,猛的睁开了双眼,警惕地起身坐起来。 旁边的唐梨慢一步地跟着起身。两人对视一眼,缓缓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等了有一会儿,秦惑轻轻地推开门,发现了地上掉落的箭矢,上面则绑着一张纸。 她眉头轻跳,解下纸张仔细查看。 上面光秃秃地只写着一个地址。 唐梨把脑袋凑过去,低声念了出来。 “普陀寺后山桃树下?” 她奇怪地问道:“是谁在约您?” 秦惑收起纸张,嘴角噙了一抹笑道:“那要看是谁最着急了。” 唐梨挠挠头,听得一头雾水。 “穿上衣服,我们去赴约。”秦惑笑了下,转身回到了房间。 片刻后,秦惑携着唐梨缓缓登上了爬向后山的阶梯。 昏黄的灯笼映在长满杂草和苔藓的阶梯上,两旁树木茂盛,在灯光下看不真切。唐梨手握着大刀,频频摇头警戒着周围,眼中有着三分郑重和七分兴奋。 而秦惑则是神情平静,看不出喜怒。 顺着阶梯走了片刻,两人终于看见了信中所说的桃树。 但树下却没有一个人。 唐梨看着花开茂盛的桃树,瞬间冒出了星星眼。 “这个桃树好大啊!开了好多花。” 她转身朝秦惑嘻嘻笑道:“比山寨里的桃树还要大。” 山寨里有两颗一人粗的桃树,确实没有眼前的这棵大。 秦惑点点头,刚想搭腔,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秦姑娘,还真是好雅兴。”端王从一旁的墙后慢步走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交手 秦惑眉毛一挑,双手环胸,似非似笑地看了过去。 一旁的唐梨脸上的表情瞬间一收,抓着刀把的手逐渐捏紧。接着她眼神一转,顷刻间便从原地消失了。 下一刻就出现在端王的面前。 端王看到唐梨消失脸上有了短暂的惊讶,但在看到明晃晃的刀直冲自己面门的时候,却一点都不紧张。 秦惑嘴角一撇,猜到了什么,露出些许遗憾的神情。 果不其然,在刀刃即将击中的那一刻,一条腿从旁边直冲而来,迅速把刀踢飞。 唐梨脸上闪过一丝惊愕,没有管飞出去的刀,脚步来回交错,退回了秦惑的身边。 那边突然出现的人影,也转身站到了端王的旁边。 身形瘦高,两髻斑白,看起来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 唐梨在看清老头面容的时候,仿佛受到冲击一般,颤颤微微地抬起一根手指,说道:“你是白天,给我们指路的老伯!” 老头闻言微微一笑,抬手捋了捋胡须道:“小姑娘师承何处啊?这身法真是诡异。” 唐梨三观崩裂,冷哼一声,紧闭上唇,不想答话。 欺骗她的感情,亏她还感叹世上还是有好心人的。 她想静静! 秦惑却无半点惊讶之色,看向端王道:“是你把我们引来了普陀寺。”是陈述而不是疑问。 端王眼睛一眯,阴阳怪气地回道:“你不早就猜到了?” 接着他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把灵灵放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 秦惑爽快地点头道:“好啊!我可以放过薛灵灵,但你也不再做出叛国之事。” 端王眉毛一皱,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只要你答应,我便立刻放薛灵灵离开。”秦惑负手悠哉地说道。 反正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着急的人不是她。 “如若不然,我只能带着她回到京城,把你们勾结敌国一事上报陛下,再交由陛下发落。” 端王本来还算平静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厉声喊道:“你敢!” 秦惑耸耸肩,笑道:“那你看我敢不敢!” “你!”端王被她一噎,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终于说道,“你可当真?” 秦惑失笑道:“当然!” “明天这个时间,带着灵灵过来!” 端王得到答复,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旁边的老伯见状连忙跟了上去,又转过头挥袖喊道:“小丫头,下回告诉我你师承何处!” 唐梨气急败坏道:“我什么师承关你屁事!” 老伯听到后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转身离开了。 秦惑得到答复后,反而陷入了沉思。 她打算好好思考一下,怎么让端王放弃燕国。 好不容易搭上的线,端王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如果能够从燕国那边入手,就好办了。 这么想着两人回到了房间。没想到的是房间内,已经有一个人等候多时了。 看到一道纤长的人影站在漆黑的房中,秦惑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又突然反应了过来。 她露出略有些无语的眼神,叹道:“顾言卿?” 一旁蓄势待发的唐梨听到这话,即将要冲出去的身体瞬间一滞。 顾言卿这才转过身来,似非似笑地看着两个人。 “我还以为你都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呢!竟然带着个孩子,就去见端王了。” 唐梨不高兴地瘪嘴,挥手抗议道:“我不是孩子了!” 她最讨厌被别人说是孩子! 秦惑笑了笑,抬手拍了拍她的发髻道:“你先出去待一会儿。” 唐梨闻言,纠结地点点头,脸上满是不甘心,抬脚准备要走,又猛地回头做了一副鬼脸,见秦惑被逗得一呆,才心情愉悦地推门跑了出去。 顾言卿呵呵一笑,吐槽道:“还说不是孩子?” 秦惑也感到有些好笑,平时顾言卿看着挺成熟的,今天怎么与半大的孩子置气,接话问:“你怎么来了?” 说到这里顾言卿更气了。 “你还好意思说?来燕国之前也不提前告诉我!”他一边说,一边脸色阴沉地坐在了桌前。 秦惑惊讶,“我不是给你写了封信?” 顾言卿脸色更臭,立即反驳,“那封信我收到的时候,你都已经跑出去十万八千里了!” 接着他又嘟嘟囔囔地小声吐槽,“你不知道燕国的那个皇子是什么人。他就是个变态!” “而且你胆子太大了,竟然就带着这些人马来到敌国。你知不知道……” 吐槽一开口就收不住,足见顾言卿对秦惑的行为有多愤怒。他还想说下去,秦惑忍受不住挥手打断。 “你怎么这么啰嗦!” 顾言卿:“……” 好人没好报! 好心当驴肝肺! 当时他接到秦惑的信,便急忙处理完手上的事情,马不停蹄地前来帮她。不过是说了她几句,反而被说是啰嗦了。 似乎是顾言卿的眼神太过幽怨,秦惑有些心虚地挠了挠脸颊。 她干咳一声,走到桌前跟他相对而坐,接着又举起桌上的茶壶,给他倒上了一杯凉茶,率先打破尴尬的气氛,道:“这里没那么讲究,凑合……喝啊。” 顾言卿不悦地眨了眨眼睛,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他的余光在秦惑的手上不经意地扫过,突然注意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下一刻,他迅速伸出手抓住秦惑的手腕,担忧问道:“你受伤了。” 秦惑闻言愣了两秒,迟疑地点点头。 他不说自己都快忘了。 老郎中的药太过好使,伤口没几天就结痂了。 想到这里,秦惑不免些心虚,敷药的时候真不是一般的疼,之前自己和算计他个伤者,有点太不地道。 “我看看。” 秦惑见他要掀开袖子看伤口,便迅速抽回手阻止道:“被划了一刀,已经快结痂了。” 慌忙之际,她的手在顾言卿的手上微微擦过。虽然只是瞬间的停留,但顾言卿还是愣了一下,手指不由自主地捻了捻。 秦惑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转移话题道:“对了!你刚才说到燕国皇子?” 顾言卿骤然回过神,露出了些许严肃的神情。 第一百三十六章 谈判 “解释起来太长了。反正是个厉害的角色……” 顾言卿说到这里反而惜字如金了。 秦惑虽然有些好奇,但她也不是个愿意刨根问底的人,该说的时候他自然会说。 “我想阻止端王与燕国联手。”她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来牵制端王,既然你来都来了,不然……” 顾言卿思考了一瞬,顷刻间明白她的意思,眼露无奈地接过话道:“去与燕国交涉?” 秦惑笑而不语,端起茶盏浅浅嘬了一口。 “我跟燕国谈判没有什么危险,倒是你……端王会找尽一切办法除掉你。而且还有薛灵灵那个能力,我怕……”顾言卿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秦惑摇摇头,轻笑道:“我不是那么容易输的人。而且就算运气真的站在他们那一边,凭我的身手难道还不能安然离开吗?”说着她得意地耸耸肩,脸上没有丝毫沉重之色。 顾言卿闻言一愣,被她的自信逗笑了。 “哈哈哈!你……” 他眼睛眯起,放恣地开怀大笑。 秦惑:“……” 就在秦惑想要张嘴怼过去一句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唐梨拖着声调催促道:“要聊到天亮么——” 被这一打岔,秦惑也没了回怼的心思,被打扰的困意顷刻间袭上了大脑。她挥挥手,开始赶人。 “没别的事情就走吧。” 顾言卿满头黑线地被她推了出来,接着门在他的鼻尖“砰”的一声,差点夹到他。 “……” 真是卸磨杀驴啊! 片刻后,石头和小六的房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们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才刚看清来人的脸,便连人带被子地打包扔到了旁边的屋子。顾言卿面带嫌弃地把床擦了又擦,然后直挺挺地躺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 翌日,顾言卿的突然出现没有引起什么波澜。众人似乎早就习惯了他的来无影去无踪。但前提是要忽略小六和石头两人幽怨的眼神。 到了傍晚,顾言卿联系自己手下与燕国相约谈判。燕国的那位神秘的皇子,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见面。而秦惑则如约带着薛灵灵前去赴约。 前往后山的阶梯如昨晚一样昏暗,不同的是走在中间的人多了一个薛灵灵。 她被点了穴道,双腿很是疲软,却肃着脸,不想在秦惑面前流露出一丝弱态。 走到一半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秦惑闻言一愣,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昏黄的灯火映在秦惑漆黑的瞳孔中,风吹动火光摇曳,连带着她眼中的光也在随之晃动。 看起来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温柔。 薛灵灵似是想起了什么,略有些失神地盯着她看了几秒,又触电一般地移开了目光。她在心中唾弃自己,明明知道对方虚伪的真面目,竟然还能被动摇。 秦惑对她的反应有些奇怪,但也没有过分在意。 “端王也在这个寺庙里。”说完,便转过身不再说话。 听到她的话,薛灵灵猛地抬起头,“父亲?是去见他?”接着有些讽刺地笑了笑,果然秦惑一点都不脱离她的设想,无时无刻都在想利用自己。 这样想着,薛灵灵的脚步略有些迟疑,随即便被走在身后的唐梨狠狠地推了一把。 “还不快走!” 唐梨嘴角一撇,脸上的厌恶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 她就是讨厌这个薛灵灵! 在寨子里的时候就装出一张人见人爱的样子,实则心思深得很。不然怎么能够一朝背叛主公,让主公屡次因她受伤,还一副所有人都对不起她的样子。 贱兮兮的! 薛灵灵胸口一更,想到自己身在敌营,便忍气吞声地咽下这口气,脚步挪动地稍微快了些。 走在最前面的秦惑感觉到了身后的剑拔弩张,却只是笑了笑,没有阻止。 她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设想端王可能使出的手段上。 她派石头和小六兵分两路埋伏在了桃树附近,心中却依旧感到不安,总觉得会出什么岔子。 薛灵灵的存在让她不得不小心翼翼。 片刻后,三人终于爬上阶梯来到了相约的地点。 她们到达的时候,端王已经先一步来到桃树下,身后还跟着昨天那个身手不可莫测的老头。 薛灵灵在看到他们的时候,眼睛顿时一亮,兴奋地喊道:“父王!张伯!” 端王打量的眼神在她的身上扫了一遍,松了一口气,“灵灵,父王这就换你过来。” 旁边叫张伯的那个老头,也慈爱地朝她点了点头。 秦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父女情深,忍不住开口道:“王爷,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端王把目光移向秦惑,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随即抬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纸,朝她一把扔了过去。 秦惑眉毛一挑,伸手接过纸张仔细地翻看。 信上大概写着不再与燕国合作的话,还印有端王的印章。 她抬头看了对面一眼,随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与手中的纸张上的字迹仔细比对。 在确认字迹相同后,她抬起头微微一笑道:“王爷果然信守承诺。” 端王冷哼一声,沉声道:“现在可以把灵灵还给我了吧。” 秦惑轻轻点头,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唐梨。 唐梨木着脸,不情不愿地在薛灵灵身上点了几下,解开她身上的穴道。 身上疲软的感觉逐渐消失,薛灵灵甩了甩手腕和双腿,眼神骤然一变,隐含着愤怒道:“你有没有搞错!会不会解穴?我动不了了!” 唐梨着实怔了一下,有些怀疑地问道:“你不要搞什么花样!我明明点对了!” “我有什么理由骗你?”薛灵灵闻言气得脸都红了。 远处的端王见状面露不悦,右手摸向腰间的佩剑,厉声道:“秦惑,你想反悔?” 张伯也慢慢重心下沉,摆出攻击的姿态,“小丫头,劝你不要耍什么花招,把郡主的穴道解了。” 说着他转了转手腕,眼神凌厉,“不然,今天老伯还就要问一问你的师承了。” “我能干什么?解给你们看。” 第一百三十七章 癖好 唐梨气得直跺脚,向薛灵灵靠近几步,伸出手指想要在重复解穴。 一旁的秦惑微微皱起了眉头,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她刚想拦住唐梨,但为时已晚,变化已经发生了。 薛灵灵趁着唐梨靠近的那一刻,眼神瞬间一转,手脚完全没有了刚才软绵绵的样子,伸手攻向唐梨的腰间,一把掏出她随身的匕首。 唐梨愣了一下,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 但薛灵灵却没有趁机刺向她,而是把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因为太过着急,刀刃猛的抵在细腻的皮肤上,缓缓流下了一道血珠。 “别过来!”她朝着想要冲过来的秦惑大声喝道,“再过来别怪我不客气!”说着就把匕首往脖间一送,血流倏地流了下来。 秦惑脸色阴沉地停下了脚步,举手劝阻道:“你不要冲动。” 薛灵灵凄厉地笑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端王见到这一幕顿时急了。 “灵灵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的交易就此作废” 他伸手怒指着秦惑大喊,毫无平时的平静。 秦惑看了端王一眼,伸手拦住想要向前的唐梨,抬脚朝着薛灵灵缓缓靠近,“放下刀。” 场面有些混乱,她的头皮略微有些发紧,但心里却依旧平静。 “你想做什么?” 她不觉得薛灵灵会选择自杀。 薛灵灵没有回答,反而偏过头看向端王,眼眶微微发红,接着扯起嘴角露出了一抹惨兮兮的笑道:“父王,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 说着她手腕一转,做出要用力的动作。 秦惑眼皮一跳,右脚一蹬迅速朝薛灵灵靠近,伸手想要阻拦她抓着匕首的手。但本来就要扎紧脖颈的刀刃,却在此刻猛的转了一个弯,径直朝着秦惑的胸口刺去。 秦惑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又中了薛灵灵的苦肉计。 “呲啦!” 布料撕碎的声音响起。 虽然秦惑努力往后一躲,但距离太近,刀刃还是浅浅扎进了她的腹部。 秦惑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站在远处的张伯身影一闪来到跟前,并指成掌狠狠地拍向了她。 但秦惑在被偷袭的那一刻,便早就有了准备,脚下施展步法,躲过了张伯的攻击。接着便是两人你追我赶的追逐了。 与此同时,端王也快步冲了过来,护在了薛灵灵的面前。 唐梨焦急地看了眼战局,对于薛灵灵的怒火快要顶到了嗓子眼。 她身影一闪,抬腿狠狠地踹向薛灵灵。 然而她的攻势却被端王轻描淡写地挡了下来。 端王一把抓住她的脚踝,重重地往地面上一摔。 “砰!” 唐梨被摔的七荤八素,顾不得喊疼,挣扎着起身施展身法逃离了原地。 她恶狠狠地瞪着大眼睛,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口哨吹响。 “咻——” 随着清脆悠长的声音在山间回荡,阵阵脚步声快速靠近。 石头和小六的队伍显出身影,但一同出现的还有端王的人手。他们几乎一见面,便拔刀打了起来。 端王见状笑道:“别以为只有你们带了人手。”说完他护着薛灵灵缓缓朝后面退去。 唐梨打不过他,只能焦急地直跺脚,她转身看向不远处的秦惑,眼中又添了几分焦急之色。 此刻,秦惑正施展身法躲避着张伯的攻击。她面色惨白,一只手捂着腹部,躲避地很是吃力。 张伯怎么也追不上她,不禁有些恼怒。 “原来那个小丫头片子的师承是你!倒是别只顾着跑啊?” 秦惑眉毛一跳,吐槽道:“你追得上我再说!”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谁都奈何不了谁。 受伤的秦惑率先坚持不住,把身上的纸张扔给了张伯。 双方各退一步,谈判宣告失败。 而另一边,远在燕国皇城的一家妓院的雅间中,顾言卿与燕国皇子的谈判却进展地很是顺利。 燕国的姑娘们比起大周的姑娘多了几分野性和不拘。顾言卿面不改色地赶走第三波凑过来的舞伎,把早就准备的好的契书递给一旁前来伺候的婢女。 婢女接过后,缓缓摇曳着小步,掀开垂帘的一角,把东西递了进去。 过了半晌,里面传来了轻轻的笑声。 “呵呵!和平契约?还只是半年?有趣!” 他说的一口流利的大周话,语气既带着些少年气,又带着些女人的柔和。 顾言卿伸出手指点了点酒杯,笑道:“我相信,这个条件殿下是不会拒绝的。” 里面的人似乎拿出手指在纸张上摩挲了几下,发出了隐隐约约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良久,里面再次传出声音。 “成交!” 顾言卿微微一笑,一颗心顿时放松下来。 他在第二页写上了一个诱人的条件。只要对方脑子正常,就不怕不答应。但在听到这个皇子的传闻后,他还是担心了好久。 因为这个与端王搭上线的皇子,还真是个脑子不正常的。 作为燕国的二皇子,他顶上是万事皆能的太子。而他则一直秉承着混账人设,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凭情绪行事。草芥人命、欺辱官员的事情多得数不胜数。 最令人称奇的是,他有一个癖好,偏偏喜欢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女子。 越是折磨他,他越是喜欢。 为此还抓了好些气质出众的良家女子,专门在家中打他取乐,如若不能让他满意就是横尸一条。 顾言卿脑海中浮现秦惑那张如凌厉如蔷薇的脸,瞬间抖了一抖,感到万分庆幸。 幸好是自己来了,决不能让皇子见到秦惑! 至于皇子会不会看上秦惑,对他来说没有丝毫悬念。除非眼睛瘸了,不然怎么会看不上? “顾兄是为了那位女子而来?”皇子敏锐地猜测道,“你与她是那种关系?” 顾言卿愣了两秒,否定的话卡在了喉咙里,眼神一转答道:“是……” 皇子闻言哈哈大笑,“没想到堂堂的大周第一权臣还是个妻管严!来了妓院却不让女人近身,这倒让我十分好奇令夫人的手段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暧昧 顾言卿没有否定,反而笑吟吟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 两人谈拢后,气氛逐渐友好起来,歌舞声越发高涨。 顾言卿看着在中间仿佛没有骨头般扭来扭去的美人,却一点都感觉不到赏心悦目。 他不禁在心底评价,还没有秦惑的舞剑来的好看。所以没过多久,便起身拱手告辞道:“家中还有妻在等,在下便就此告辞了。” 有了秦惑这个挡箭牌,二皇子非常大方地挥挥手,让他离开。 顾言卿缓缓退出妓院,在外面被风一吹,一阵浓郁的脂粉气猛地冒了出来。他动了动鼻尖,不禁眉头紧皱。 虽然他想先洗个澡再见秦惑,但因为好奇她与端王的谈判结果,对此还心存一丝担忧,便顾不得身上不适的味道,动身朝普陀寺而去。 待到了普陀寺,他发现自己的担忧成了现实。 看着突然闯进门的顾言卿,秦惑连忙拉拢衣襟。 因为动作太过突然,扯到了伤口,让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会不会敲门!”她不悦地瞥了顾言卿一眼。 顾言卿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眼神在她的身上打量了一圈,最后落在绑着白巾的腰腹上。 “怎么伤的?” 他脸色越发阴沉,语气里透着股彻骨的冷意。 秦惑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系上外衣衣带。 翠姨在床边收拾完沾着血迹的白巾和药箱,眼神在两人身上一转,感受到空气中多了点让人脸红的意味。 她犹豫片刻,讪讪笑道:“好好休息,我就先出去了。”说完,便拿起东西逃也似的跑出了房门。 秦惑笑着点点头,单手支撑着床板,缓缓靠在床背上。接着把目光移到木愣愣地站在原地的顾言卿身上,无奈解释道:“只是划了一道浅浅的伤口,没有伤及重要器官。” 顾言卿嘴角绷成一条直线,在心中暗暗吐槽。 你不是说自己武功很高吗?怎么还能受伤! 这都几次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的话堵在了喉咙眼里,最后只轻飘飘地吐出一句。 “疼吗?” 秦惑闻言一愣,惨白着脸,扯起嘴角笑道:“还真挺疼的。” 顾言卿默了默,忍不住怼了一句,“那你还笑?薛灵灵那一刀把你刺傻了?” 秦惑脸上的笑容瞬间一滞,嘴角抽搐道:“难道要哭吗?” 她刚想夸顾言卿,今天怎么没毒舌。没想到马上就原形毕露。 “谈判成功了?”秦惑抬手擦了把冷汗,决定转移话题。 顾言卿脸色依旧阴沉,缓步走向床边,阴阳怪气地回应道:“当然!不像某人,赔了夫人又折兵。” 秦惑:“……”还 能不能愉快地说话了? 怎么能这么对伤患! 这样想着,突然一道冰凉的触感从腹部传过来,冰得她一哆嗦。 她惊讶地抓住顾言卿伸过来的手,问道:“你干什么?” “给你看看。” 顾言卿没有管秦惑意见,轻轻抽出自己的手,伸手解开她的衣带。 秦惑脑中警铃作响,连忙推开他的手,按住自己半开的带子一脸促狭地笑道:“男女七岁不同席,你这样做要对我负责的。” 她说出这句话本想吓退顾言卿,却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那又何妨。” 顾言卿脸上没有开玩笑的揶揄,语气也十分平静。 秦惑惊疑不定地瞪大眼睛看着他。刚刚那句话犹如一声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 顾言卿似非似笑地看着她。 最后,两人的对话以秦惑冷着脸,把顾言卿赶出门告终。 秦惑只身躺在床上,腰间的伤口在隐隐作痛,而她却一点都感受不到。脑海中一直重复着刚才顾言卿所说的那句话,仿佛在平静的睡眠震起了一丝波澜。 而一旁的江玉则气得跳脚,他在玉佩中听得十分真切。 登徒子! 他狠狠地啐了一口不存在的吐沫。 …… 悠悠的钟声在寺庙内轻轻回荡,伴随着山雀悦耳的叫声,一起钻进秦惑的耳朵里。 她微微皱眉,缓缓地从躺椅上睁开了双眼。 下一刻,旁边适时伸过来一支插着栗子糕的叉子。 秦惑抬起一只手遮挡刺眼的阳光,另一只手则接过叉子,嘴巴一张把栗子糕吃进嘴里。 瞬间甜而不腻的口感在嘴里散开,口感十分丝滑。 “没想到能在燕国吃到栗子糕,听说是大周人师傅做的。”唐梨稚嫩的少女音在耳边响起。 秦惑把叉子递给了她,支撑着桌案起身,轻笑道:“毕竟这里地处边境,有大周的糕点也不奇怪。” 唐梨看她起身,笑嘻嘻地在茶盏里倒了一杯茶,向前推了推道:“主公,您再尝尝这个奶茶。是燕国的特产,还挺好喝的!” 秦惑无奈地点点头道:“知道了。” 几天前虽然与端王谈判失败,但顾言卿却成功地跟燕国签订了短时间内的和平契约。这让她稍微放下心来,能好好休养几天。 而这几天,她被周围的人花式投喂,感觉腰上的肌肉线条都模糊了不少。 秦惑任凭思绪飘远,坐在摇椅上享受稀缺的悠闲时光。 就在这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逐渐由远及近。 小六和石头在前面打着头阵,带着一众少年缓缓朝着她走过来。 他们在秦惑面前站定,互相对了下眼神,接着众人纷纷伸手把最前方的小六推了出来。 秦惑兴致勃勃地看着众人,好奇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小六眼睛一闭一睁,挥舞着拳头,义愤填膺道:“主公,薛灵灵三番四次伤您,这怎么能忍!” 说到一半,他有些底气不足地看了秦惑一眼。 秦惑“哦”了一声,抬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小六顿时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再加上端王对于流云寨是个心腹大患,应该趁着他还未离开石渠,赶紧对付他!” 秦惑手指在桌案上轻点,有些感兴趣道:“那你们有何计策?” 这一问却把小六问住了。 他摇摇头,讷讷道:“跟燕国借兵?” 秦惑闻言失笑,“你觉得他们会借吗?” “我们不是跟燕国签订了协议吗?”石头在一旁补充。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合作 一旁听到的唐梨终于忍受不住,骂道:“笨蛋!不过是一纸协议,你真当我们结盟了?他们巴不得我们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听到这里,秦惑惊讶地看了唐梨一眼,没想到这个小丫头比这些人都要看得清。 她无奈地看向众人,叹道:“看来你们对兵法的掌握还不太够,晚上加餐一个时辰。”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怨声载道。 “主公,不要啊!” “都怪小六,出的什么馊主意!” 小六瞬间怒了,朝众人愤愤指责,“哎呦!你们难道没说好吗?说完都怨我了!” 说完他便转身扑了过去。 众人纷纷加入战局,在互相扯着胡闹,声声大笑间歇性地传出。 “我倒是有一计。” 突然一道清朗的男声在秦惑的背后响起。顾言卿踱着步子,从众人后面悠悠地走了出来。 听到他这句话,众人齐齐停止了打闹,竖起耳朵想要听个真切。 秦惑眉毛一挑,笑道:“哦?怎么说?” 顾言卿笑着吐出一句话,“与瑞王联手。” 众人闻言一惊,面面相窥。 他们再不懂兵法,却也知道这两位是兄弟手足,怎么会联合外人对抗自己兄弟? 秦惑来了兴致,摩挲着下巴,思索着可不可行。 当初瑞王携刘茗在流云寨探查了几天,似乎对他们的印象还算不错。 而她也看出他们父子不是什么奸邪之人,心中有着为国为民的心。或许点出端王与燕国勾结的事情,还真能得到他们的帮助。 想到这里,秦惑握拳在桌面上一敲,做出了决定。当晚便给瑞王传信相约见面。 接着众人连夜出发,几天后到达了瑞王的封地。 …… 时间转瞬至约定的那一刻,瑞王为了表示诚意,散尽了手下,只身一人前往了约定的地点——城郊一座破旧的城隍庙。 当他走进城隍庙时,看到了一个纤细的人影背对着他站在中间,银辉柔和地洒在她的头发上,看起来十分地神秘。 瑞王扯了扯嘴角,想要尽可能地表示出友好,但长久以来的铁面,让他不管做出什么表情都有些别扭。 他索性收起生硬的笑容,淡淡开口,“你就是秦惑?” 背对着他的女人闻言轻轻一笑,如银铃般的笑容在空荡的庙内不断回荡。 瑞王微微蹙眉,心中的好奇越发浓烈,“本王一直很好奇,你是个怎样的人。” 秦惑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笑道:“民女倒是见过王爷。” 她牵起嘴角微微一笑,在清辉之下如一朵倏然盛开的昙花,令观者瞬间惊艳。 瑞王这一生见过许多美人,素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白凌霜也有幸见过,但眼前的这个女人却有种让他心里发憷的美。 她不是柔弱无害的白莲,也不是娇艳的牡丹,浑身上下混杂着平静与凌厉,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 “你就是秦惑?” 瑞王有些愣神,他本以为凶名远扬的女山匪是个具有彪悍气质、比男人还男人的女人,没想到是个绝世美人。 秦惑稍微颔首,浅笑道:“正是!我是来与王爷谈合作的。” 瑞王不愧是老油条,不过是愣了一瞬,便重新找回了飘远的神经。他的脸上划过一丝郑重之色,试探道:“你在信中说的不真切,端王到底做了什么?” 信中只写端王做了危害大周的事情,并没有写具体的内容。 秦惑眼神逐渐转冷,一字一句回道:“端王与燕国二皇子勾结,准备攻打大周。” “什么?!” 瑞王声调突然拔高,着实被吓了一跳。 他脸色阴沉,想要仔细确认,“可有证据?” 秦惑摇摇头,遗憾道:“没有纸面上的证据,但民女亲眼在燕国边境的石渠城见到了端王,也听到他亲口承认了与燕国勾结的事情。” 瑞王听到这里,脸色越发黑了起来。 秦惑暗暗打量着他的神色,继续说道:“不过,他并没有得逞。” “什么意思?”瑞王对她话,表示了怀疑,“你阻止了他?” 秦惑犹豫过后并没有选择暴露自己与顾言卿的关系,便语焉不详地说道:“他暂时不能与燕国联系上。”接着语气一转,声音里带着些许狠戾道:“但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如果有机会,就一定会再次找上燕国。我来找王爷就是想要合作,迫使端王倒台,不让他做出什么威胁大周的事情来。” 瑞王听罢眼睛微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接着便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久到秦惑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瑞王轻声说道:“我答应与你联手。你有何计策?” 他想起被秦惑打理地紧紧有条的山寨,决定相信她一回。 秦惑暗暗松了一口气,微微笑道:“我的计划是……” 两人决定合作后,聚在一起一合计制定了具体的方案。 几天后,瑞王的势力开始在全国的范围内重点围剿端王的人手,试图阻断他与燕国的一切交流。 有了瑞王这个强有力的盟友,端王的势力被进一步地削弱。 最关键的是,端王在燕国边境附近的一切势力都被连根拔起,端王瞬间就像被蒙上了眼睛。 “啊——瑞王!” 端王一掌重重地拍在桌案上,表情因为愤怒而扭曲。 他不明白瑞王为什么突然针对自己。一直以来两人虽然彼此制约,但未曾轻举妄动,是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 随即他想到了一个人。 两人最有可能说动瑞王对付他的人。 “秦惑!顾言卿!” 端王再也忍不住内心地怒火,咆哮着打翻了桌案上的茶杯。 “当啷!” 清脆的碎裂声瞬间响起,已经凉透的茶水顺着桌角流淌而下。 立在屋外的薛灵灵闻声吓了一跳,脚步踌躇着想要向前,犹豫后最终还是没有动。 她握紧拳头,努力地咽下了一口郁气。 总有一天她要让秦惑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薛灵灵怔了一下,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刚要转身,便见端王的得力干将急匆匆地略过她,跑到门前,重重地敲了几声房门。 “王爷,属下有要事禀报!”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焦虑。 下一刻,门内传出了端王沉闷中隐含着怒气的声音。 “进来!” 第一百四十章 入京 手下得令连忙推开了房门,薛灵灵见状慌忙跟上,堪堪从将要关上的门缝里挤了进去。 “郡主?” 手下脸上瞬间划过惊疑之色,转身便想把她请出去。 薛灵灵看都没看他一眼,侧身躲过他伸出的手,急促地吐出了一段话。 “父王,让我也待在这里吧。说不定能帮上忙!” 话音落下,过了许久里面都没有声音传出来。 手下眼神一转,刚想继续把薛灵灵赶走,却听到身后传来了沉沉的脚步声,接着端王终于开口说道:“让她待着吧。” 端王从里面走出来,脸上已经没有了发怒的痕迹,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两人一眼,便缓步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薛灵灵见状眼睛一亮,眼中的欣喜之色掩都掩不住,她朝手下狠狠地瞪了一眼。 手下只得作罢,讪讪地垂下了双手。 他向来看不起薛灵灵,觉得是个有一点小聪明的娇滴滴的女人,不应该让她插手大事。 但端王发了话,他也只能听了。 现下,最要紧的是别的事情。 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忧虑道:“王爷!皇上命您即日启程上京。” 端王本来平静的脸色骤然一变,语气沉重道:“怎么会?” 他不禁暗暗想到,难道是顾言卿把自己与燕国勾结的事情告诉了皇帝? 薛灵灵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端王的脸色,见他面色不对,轻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难道有什么大事?” 端王轻轻瞥了他一眼,失笑道:“事情大了!如果与燕国勾结一事,被捅到了皇帝面前,恐怕此行凶多吉少。” 薛灵灵蓦然怔了怔,反应过来后手脚冰凉,止不住地颤声道:“怎么会!” “你当秦惑和顾言卿两人是吃素的?没有达成协议他们自然要用别的方法来阻止我与燕国联合。” 端王抬眸看向她,眉眼冷了几分。 那天他在递给秦惑作证的信件上做了些手脚,就算被发现,只要咬紧牙关觉不承认接着反咬两人一口,还是有很大余地的。 但薛灵灵突然举动却使谈判宣告失败,让接下来一系列的计划都化为了泡沫。 他抬手烦躁地揉揉眉心,当时就应该直接杀死秦惑。 这次燕国之行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反而亏大了! 看着站在底下忐忑不安望向自己的薛灵灵,端王不禁无奈地摇摇头。 “看来只要一个选择了。”他对手下吩咐道,“调来所有兵马,我们入京。” 手下瞳孔骤然一缩,压低声音重新确认,“您是说?” 端王抬手捋捋胡子,眉眼间尽是冰冷,意味深长地笑道:“总不能束手就擒。说不定这次大周的天下就能换一个人来坐。” 随即他眼神一转,提笔沾墨写了一封信递给手下。 “你把这封信寄到大明寺里的探子,叫他密切注视淑妃和五皇子的动向。” “属下遵命!” 手下立即明白他的意思,郑重地接过信件,转身离开房间。 走之前他的目光在薛灵灵的身上停留了两秒,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薛灵灵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此时她的所有神经都集中在端王的话上。 她来到王府后曾听端王说过,大周一共有五位皇子,其中四位正值少年。但这里除了二皇子都是些蠢笨之人,不成气候。 而最后的一位五皇子今年才不过七岁,虽然天资聪颖,但其母淑妃却是卑贱出身,是皇帝酒后宠幸的宫女。 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一朝生了龙子,在宫里的日子反而更加不好过了。 据说淑妃生了孩子没几年被折磨出病来,总觉得有人要害她,一天到晚疯疯癫癫地在宫里乱晃。 皇帝看见不喜,连带着幼子都赶到了城郊的大明寺。 这样一个弱小的皇子能为端王带来什么? 薛灵灵思绪在脑中乱飞,接着灵光一闪,似乎抓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加上刚才说要调动所有兵马,她几乎拼凑出了真相。 “您要谋反!” 薛灵灵眼皮猛地一跳,压低声音惊讶道。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端王摆明了是想要刺杀皇帝,扶持最小的皇子上位当傀儡。 端王似非似笑地看向她,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告诉薛灵灵,她猜对了。 薛灵灵瞬间慌了,忧虑的心情迅速占领整个心间。 看着这几日府内突然增多的人手,她心中的不安越发浓烈。 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没过几天她再次找到了端王,毛遂自荐道:“如果父王是想要接近五皇子,可否交给小女?” 她对着端王浅浅一笑,眼神坚定,一点也看不出紧张忐忑之色。 她十分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只有自己插手,此次京城之行必然会有惊无险。 …… 温和的暖阳缓缓升至山顶,在山间洒下柔和的金边。流云山上象征着流云寨的旗帜,在风中轻轻摇曳。 山下扛着柴火的砍柴老人抬头看了眼山顶的旗帜,脸上的表情骤然一松,口中哼着欢快的歌谣,脚步一轻一浅地朝山下走去。 “连年灾荒下天罚,皆因皇帝太昏庸,天下诸侯齐争锋,流云最是心系民……” 铿锵有力的歌谣在静谧的山间远远回荡,林间的山雀被声音吵醒,扑扇着翅膀飞向天空。 这时,突然有一只雪白的白鸽突兀加入其中。 片刻后,它扑棱了几下翅膀,落在坐落在半山腰的秦惑的院子中,像是回到自己家中一般,闲适地拿喙理了理羽毛。 下一刻,有一个少年前来解下白鸽脚下的纸条,走回屋子递给了秦惑。 “主公,京城来信了。” 埋在书简中的秦惑顿时一滞,迅速起身站起来。 她没有马上接过手下的信件,反而放下手中的事物起身来到窗边,轻轻推开了窗户。 柔和的晨光顷刻间洒满屋内,也轻轻抚上她略显疲惫的脸颊。 地盘太大也有不好的地方。 江东那边海盗肆虐,抢走了她一船货物。她这几天一直忙着处理这件事情,连天亮了都没有注意到。 秦惑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捏着眉间,淡淡道:“你打开看看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入狱 少年没有丝毫犹豫,不假思索地撕开信件,似乎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 “是方大哥写的信,他说……” 说到一半,少年脸上欣喜的神情骤然消失。 “方大哥出事了!” 秦惑闻言立即清醒了过来,迅速转身接过少年手中的信件,仔仔细细地查看。 信上空荡荡地只写着一个“危”字,上面则印着方岐的印章。 秦惑捏着信件的手指有些微微发紧,沉思了许久。 方岐出事了? 那上面的印章她仔细看过了,是方岐的印章没有错。 秦惑眼中尽是担忧之色,脸色顿时沉重了不少,像是有一颗石头压在了她心间,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看来,得亲自回一趟京城了。 “通知小六和石头,让一队的人马在半个时辰内准备就绪,准备回京。” 少年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拱手应道:“属下遵命!”说罢,迈着大步急匆匆跑出房门。 两刻钟后,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在山门前的空地集合准备出发。 等秦惑整理完手中的事情后,齐齐翻身上马,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 几天后,秦惑等人还在路上,端王和薛灵灵率先到达了京城。 他们刚一入京,宫中的皇帝便得知了消息,宣他们立刻进宫。 两人被太监带到大殿。此时早朝刚散,皇帝穿着一身威严的龙袍端坐在龙椅之上,脸前的流冕轻轻晃动,让人看不清表情。 端王与薛灵灵一前一后立在殿下,恭敬地施了一礼。 “臣拜见陛下!” “砰!” 皇帝宽大的袖子微微一动,抬手重重拍在了龙椅的手把上。 “你还知道自己是臣子?” 皇帝声音嘶哑中带着控制不住的怒气,在殿内上下回荡。 端王眼皮一跳,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难道顾言卿真的如实禀报皇帝了?但随即他又觉得不可能,要真是如此,他现在就不可能好好地站在殿内。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 下一刻,皇帝的话解开了他的疑惑。 “你私自离开封地,来到京城到底作何居心!”端王没想到是这句话,表情呆滞了一瞬。 皇帝见他垂头没有回答,心中的怒意更胜,声调拔高了一个度道:“怎么不说话?还真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端王立即清醒了过来,连忙抬头,解释道:“陛下息怒!臣绝无此意。臣是收到了陛下召见的手谕,才动身来到京城。” 皇帝眉心紧缩,冷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端王从怀中掏出手谕交给一旁的太监。 太监迈着小步将手谕递到皇帝手中,皇帝姑且收起了怀疑的眼神,接过来仔细查看。 过了一会儿,他有些怔然地说道:“这的确是朕的笔迹……” 接着他摸了摸下面的玉玺印,冷声道:“但印章却是假的!你这个王爷真是越活越糊涂了,连玉玺印都认不出来了吗?” 端王慌忙地垂头道:“请陛下明察!定是有奸贼另有图谋,引臣来到京城,预加害臣!” 薛灵灵被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到,紧张地捏着手指,不敢发一言。 皇帝冷哼一声,一把撕碎手中的假手谕,讽刺道:“怎么总有人想要陷害于你?莫不是你故意作秀,意图图谋不轨?” 端王大声喊冤:“冤枉啊!陛下!” 经过几番言语,皇帝终于信了几分,答应派人调查。而端王则回到了京城的府邸,一圈御林军严密地监视着府邸,注视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端王没办法派人传信,他带来的人手都在离京城不远的深山里蛰伏着,等待着自己的命令。 他在房内焦急地踱着步子,完全没有了想要破釜沉舟刺杀皇帝的心思,反而战战兢兢,唯恐人马被发现。 但端王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第二天皇帝便传信让他进宫。 原来是制造假手谕,陷害他的人找到了! …… 太阳朝着西边缓缓落下,给森严的紫禁城染上了一片血红。 “小人为顾大人传递过几次宫内的消息,不久前又偷了陛下的草纸,偷偷交到了顾府。” 大殿内,顾言卿肃着脸跪在地上,静静听着他人对自己的构陷。他眉毛微蹙,插话道:“你这么说可有证据?” 太监听到他的声音,吓得往后缩了缩,高声道:“自然是有的!那些信件都留了下来。” 皇帝挥挥手,示意一旁的太监递上信件,他在确认是顾言卿的笔迹后,大怒道:“好啊!还真是你!现在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顾言卿微微抬头望向高处的皇帝,苦涩地开口道:“陛下既然已经下了定论,又何必问我?就算我说不是,陛下会信吗?” 皇帝脸色铁青,显然对顾言卿的回答十分不满,一声令下将其打入大牢。 “来人把他压入大牢!” 一旁静静看戏的端王,目瞪口呆地看着事情的整个经过。 他本以为是顾言卿构陷自己,没想到却是顾言卿倒霉! 而自己只是借刀杀人里面的那把刀。 …… 官兵压着顾言卿走在暮色染红的宫道上,准备把他押入大牢。 顾言卿走到一半,提出要看一看落日,官兵没有特别为难他。 朝廷里发生的事情玄幻莫测,今天刚关进去明天说不定就放出来了呢? 看着官兵默默地退了几步,顾言卿沉沉叹了一口气。 昨天他得到端王入京的消息,通过在宫内的探子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没想到刚派人调查幕后黑手,便被皇帝召见入宫。 这还真是毫无准备啊! 也丝毫没想到火星能崩到自己身上! 顾言卿松了一口气,便随着官兵来到刑部大牢。 大牢的看守还算恭敬,给他安排了最干净宽敞的雅间…… 顾言卿在心底默默吐槽。 那不也还是满是鼠冲蛇蚁的大牢嘛! 临走时,看守鬼鬼祟祟地扫过四周,迅速附在他耳边说道:“大人,查到了高商那里。”说完不等顾言卿反应过来,小跑着离开。 顾言卿听到这个耳熟的名字,眼中划过了一丝了然。 他早就怀疑是高商的手笔,没想到真是他! 第一百四十二章 陷阱 自从去年高商被皇帝革了职,便一直待在宫内休养,没事养养花逗逗鸟,十分安静。没想到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顾大人,就算入了牢狱,还是这般风华绝代啊!” 突然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来。 顾言卿眼神微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高商眼中带着笑意,负手缓步来到牢房前。 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顾言卿眼睛一压,冷冷地道:“远远比不上高大人的手段。朝中没了顾言卿,陛下能用的的人便只有你了。” 高商嘴角上扬,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不紧不慢地说道:“多谢夸奖!” 接着他靠近牢门,手指在生锈的门上缓缓划过,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看你这番样子,我真的十分高兴。为了不让你寂寞,我一定尽快把秦惑弄进来。” 顾言卿眼睛危险地眯着,过了半响,断言道:“你没有那个本事!” 高商嗤笑一声,悠悠转过身,侧过脸扔下一句话,“我连你都整进来了,还怕搞不定一个女人?”,随后缓步离开牢房。 顾言卿手指用力捏紧,全力克制住想要冲出牢房暴打老奸贼一顿的冲动。 他十分后悔当时没有弄死高商! “砰!” 顾言卿抬脚狠狠踹上牢门,上面积攒的厚厚的灰尘随之倾落。他避之不及,被蒙头盖住,给洁白无瑕的里衣沾染上了一丝烟火气。 顾言卿:“……” 过了半响,好不容易降下了火气。 他突然想到刚才高商信誓旦旦的话,觉得心里被堵了一下。 难道高商已经对秦惑出手了? 他全然没了刚才的自信,面上满是焦急之色。 似乎只要是秦惑的事情,总能让顾言卿丧失平静。 …… 当日下午,秦惑等人经过几天的日夜兼程,终于到达了京城郊外。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盟友被打入了大牢,正忙着把一队的人员安顿在城郊的驻地。 人多目标大,秦惑思量过后打算让他们分批乔装入京。而她自己则带着几个少年,装作是回京探亲的大家闺秀,偷偷溜进京城。 因为秦家附近有暗线,秦惑没急着回去,反而耐心地等到天黑,才换上夜行衣偷偷摸进大宅。 夜晚充斥的蝉鸣掩盖了几人的脚步声,同样也盖住了其他声响。 傍晚时分,所有人都陷入沉睡,但秦惑却不敢有任何放松。 正常这个时辰,少年们正在热火朝天地训练,绝不可能这么安静。 这让她更坚信众人已经出事了。说不定已经被敌人占据。现在这么冒险进来,实在是有些草率。 她有些后悔,没等到一队的人马一起前来。 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 秦惑眉心微蹙,放轻脚步,带着人马缓缓靠近方岐的房间。 她调转视线扫视一周,抬手示意停步,接着把耳朵轻轻贴在窗户上,房内的似乎陷入了沉睡。 沉稳的呼吸声隐隐约约地响起,还伴随着偶尔的鼾声。 秦惑回身站直,满脑子的问号。 这到底是谁的手下,心可真大! 身在敌营还能睡得如此香甜,光是这份心态,她就想为方岐拍手叹服。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开始的警惕心也降下不少。 准备好的催眠香用不上了,她打算直接进去。 下一刻,窗户被轻轻推开,秦惑伸手把住窗框翻身进入屋内。 整个过程一丁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但在她缓缓靠近床边的时候,感觉沉睡的人突然呼吸一滞,显然是被惊醒了。 她立即停下脚步,心中又多了几分赞叹。 哎呦!怪不得敢睡得这么熟,原来是个高手! 下一秒,从遮住的床帘中“咻”地飞出细不可见的暗器。随之床上的人瞬间窜起,挥舞着拳头,生猛地朝她袭来。 秦惑脸色一变,透过窗外投进的月光辨别暗器的位置,猛地一下猫腰躲过去。接着右脚轻轻一点,重重对上了来人的拳头。 “嘎嘣!” 只听到一声清脆的骨头碎裂的声音,来人发出了一声闷哼,急促地往后退到床边。 秦惑起身站直,目光投了过去。 但只一眼,她便原地愣住了。 只见稀疏的月光投在那人的脸上,娃娃脸因为疼痛和愤怒变得扭曲,但依旧不够有杀伤力。 方岐惨白着脸,伸出另一只手按住碎裂的手腕,冷声喝道:“你是谁?为何要杀我!” 面对着方岐的质问,秦惑沉默了。 她转过头看了眼窗口,思考着能不能直接溜走。要不然被方岐发现,是自己误伤了他。她身为主公的脸面往哪里放! 所以她可耻地沉默了。 方岐见偷袭之人不答话,脸色越发阴沉,咬牙道:“我打不过你,但你绝对不是我主人的对手!识相的快快离开,否则我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会赶来。” 秦惑:“……” 她听到后颇有些无地自容。虽然觉得自己不能昧着良心,但还是决定走为上策。 正当她准备动身破窗而逃时,房门突然被一把踹开,石头带着几个少年虎彪彪地冲进来。 “主公!” 石头高喝一声,满脸焦急地来到秦惑的身后。在看到她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时,脑子瞬间凝滞。 刚才在外面好一会儿没有听到声音,他以为秦惑出了什么事情,便自作主张地冲进来。 秦惑无奈地看向他,抬手扶额,已经不想说话了。 不止她自己彪,连她的手下都彪! 站在床边的方岐闻声一愣,惊愕道:“石头?你怎么在这里?” 石头这才注意到方岐的身影,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困惑道:“方大哥?你不是出事了吗?我们和主公来救你的。” 方岐听到后更加困惑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主公在哪……” 说到一半,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纤瘦的身影,喊道,“主公!” 秦惑讪讪地笑了两声,尴尬地扯下脸上的黑布,露出了下面熟悉的脸庞。 “是我……” 片刻后,方岐的手腕有轻微的骨折。秦惑给他打上的木板,而石头和一众少年则垂着头,讪讪地站在一旁。 “为什么说是来救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方岐极力忽视手上传来的疼痛,干咳一声,转移话题。 “你自己看看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探视 秦惑想到这里,面色一沉,从怀里掏出了信件递给他。 方岐疑惑地接过信件,待看到内容后,他脸色陡然一僵。 “这个印章……” 他伸出手指摩挲着印章的纹路,眼中露出了慎重的神色。 秦惑双手环胸,点头道:“这个印章是真的。你看看你的印章在哪里。” 方岐怔然地看了秦惑一眼,径直弯腰伸出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盒。 接着他在木盒上摆弄了几下,木盒逐渐在他的手中变形,从方块变成了圆形,随后又在中心一点,两个半圆突然从中间裂开,露出了中心的印章。 众人见状叹为观止。 方岐得意地耸耸肩,炫耀道:“这个印章是我在一个月前在街头淘来的,只花了十文钱。” 秦惑伸出手,示意他递给自己。 到手后她放在手心观察,发现这个盒子设计精巧,开盒的手法复杂,一般人很难打开。 “你用过印章都是放回这个盒子里?” 方岐肯定地点点头,“我用完就放回去,时间从不超过一刻钟,肯定从来没有人经手。” “看来你是中计了。” 秦惑叹了一口气,得出了一个结论,“那个人故意把盒子卖给你,让你以为非常安全,反而把东西藏在容易找到的地方。” 方岐大惊,叹道:“请主公恕罪,是我疏忽了。” 秦惑摇摇头,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下不为例!反正我也卸了你一只手。” 虽然她是笑着说的,但方岐却从中听出了些许寒意。他不禁浑身一颤,怂怂地抽回了肩膀。 这么说被打断手骨,还算是消灾了? 方岐捂着刺痛的手,欲哭无泪地应道:“是……是。” 过了一会儿,确认了方岐买盒子的细节后,秦惑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因为有张姨定时打扫,房间还像是刚离开时一样,没有一丝灰尘。 见没有其他人,江玉从玉佩里蹦出来。 “陛下,幕后黑手不知是谁。又为什么把您引来京城,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江玉语气慎重,脑海中闪过好多想法,心底非常不安,他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秦惑闻言同意道:“确实应该离开了。明天去调查那个卖盒子的人,就算没有结果,第二天也要离京。” …… 翌日,众人易容过后,在京城内调查卖盒子的人的去向。 但一无所获,那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销声匿迹了。 秦惑思考过后,准备第二天一早离开京城。 但就在整理行装之际,一个突然的客人找上了门,点名要见秦惑,还知道她回到了京城。 看着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喝茶的高商,秦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老奸贼怎么来了? 莫非引自己来的幕后黑手就是他? 秦惑感觉自己逐渐接近真相了。 “不知高总管前来有何事?哎呦!现在不能叫总管了吧。” 秦惑话里话外,明着挤兑他,“听说您现在在休职修养?” 高商无为所动,反而装模作样地愣了一下,发笑道:“看来秦姑娘有一阵子没在京城,消息有些滞后啊!陛下,重新给我复了职。” 秦惑眼皮一跳,但还是掩饰住了内心的惊讶,淡淡道:“是吗?真是可喜可贺!” 高商听出了她后半句的咬牙切齿,心情越发地愉悦起来。 “倒是可惜了顾大人,被陛下压入了大牢。不懂得身为朝廷命官的本分,竟然设计陷害端王。” 秦惑握着茶杯的手指捏的发白,神色依旧淡淡。 “哦?有这事儿?我与顾大人不相熟,没想到他竟然做出了这等事情。” 高商眉毛一挑,心中对秦惑的演技做了高度的评价,明明心里慌得不行,竟然还能稳住不乱。 真是个劲敌啊! 与高商猜的相同,秦惑现在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 她做出了与顾言卿同样的后悔:早就应该把这个老奸贼杀掉! 听到顾言卿出事的消息,秦惑瞬间没了与高商虚与委蛇的心情,便冷着脸赶客:“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就不留高大人这么个大忙人了。” 高商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目的已经达成,也没有了留下的必要。 毕竟顾言卿已经被打入大牢,宫里宫外的事情都由自己掌管,却是忙得很。 他起身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悠悠地离开了秦家。 高商刚一离开,秦惑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下一沉。 …… 当天傍晚,戒备森严的刑部大牢外隐隐约约地闪出了几道人影。 他们鬼鬼祟祟地走到大牢前,向看守说道:“我想探视顾大人。” 看守原本冷漠的脸色,瞬间一变,他挑眉打量了一下来人,问道:“顾大人是重犯,不允许探视,你走吧。” “好。” 男人没有纠缠,点头表示谅解,转身离开。 这一下,反而给看守整不会了。 他后面还藏着一句“但是”,但这人根本没给自己机会说出来。 他挠挠头,正准备开口拦住男人时,突然一阵叫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一队人马从暗处迅速冲出来,把男人和他的同伙团团围住。 “放下武器!” 领头之人大喊一声。 看守陡然一惊,吓得手中的配刀都落在了地上。 离得近了他才看清,这些气势汹汹的人,竟然是御林军。 被围在中间的几个男人神色慌张地举起双手。其中几个御林军跳下马,把刀抵在了几人的脖子上,接着伸手在几人身上一搜,却没有搜出任何武器。 片刻后,御林军一分为二让开了一条路。 一道瘦削的身影从中间走了出来,他挥了下拂尘,目光在几个男人身上扫过,缓缓地蹙了下眉头。 “就这几个人?” 一旁的御林军回答道:“是的,高大人。” 高商莫名地感觉到有一丝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正准备把男人们回去审问的时候,半路传来宫里的传信。 皇帝知道了他半夜出宫抓人的事情。 高商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直觉其中有诈,但也只能放下人马回宫汇报情况。 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想要抓的人,此时就出现在了刑部牢房前。 第一百四十四章 讲究 看守刚刚送走高商,正惊魂未定时看见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不禁有些发憷,“你是谁?” 秦惑眯起眼睛微微一笑道:“我来探视顾言卿。” 接着不等看守反应,秦惑掀开衣角,露出了一道标志。 看守见状着实怔了一下,态度突变,立马请她进了大牢。 秦惑这是第二次来到刑部大牢。 上一次还是与顾言卿偷偷前来剖尸,没想到第二次竟然是顾言卿自己进来了。 大牢的走廊里只点着零星的几座油灯,让人不至于迷失方向。而牢房内则被黑暗遮掩,完全看不清犯人的状况。 两人的突然出现惊醒了许多犯人。 秦惑能感觉到暗中有几道阴翳的眼神在注视着自己。 这种他们在暗,只有自己在明的感觉不太好。 “还要走多久?” 看守回首答道:“马上就到了。顾大人的牢房在里面。” 接着秦惑跟着他拐了一个弯,前方的视角豁然开朗,连着走廊都宽敞了两倍。一整面牢房合并成了一间,此时宽大的牢房只有顾言卿。 看守把她送到,便弯腰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现在寂静的牢房内,就只剩下秦惑与顾言卿两个人。 秦惑的视线在牢房内一转,向窗前亭亭玉立的身影,笑着说道:“你还挺能享受。牢房都是雅间。” 她注视着顾言卿的背影,叹道这个人怎么连背影都这么好看。一身白衣站在洒落的月光下,颇有些遗世孤立的味道。 “你什么时候入的京?” 顾言卿淡淡的声音在牢房内回荡。他没有问为什么,而是问什么时候。 秦惑明白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道自己是被引到京城的。 “昨天刚来。” 她耸了耸肩,开始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人冒充方岐给我送了一封求救的信。” 顾言卿颔首道:“是高商。” 秦惑负手,缓步靠近牢门,一边打量着牢房内的陈设,一边疑惑道:“所以也是他陷害的你?” 顾言卿沉默了。 秦惑就当他默认,嗤笑道:“没想到高商一直在养精蓄锐。不愧是能爬上最高位的太监,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接着她看顾言卿一直背对着自己站立,便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转过头来?他们打你的脸了?” 然而,下一刻她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不能啊?你可是顾言卿,他们还敢对你用刑?” 顾言卿:“……” 他在秦惑说话前,就通过她走路的声音和呼吸的节奏认出了她。但不想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故意没有转过身。 秦惑说着把手伸进牢房内去够顾言卿,然而手指只能堪堪地揪住他的衣袖。 “你回过头让我看看。” 顾言卿叹了一声,拗不过她,抬起衣袖遮住脸颊,回身道:“我没有洗漱……” 秦惑愣了两秒,失笑地看着他道:“我想看你的脸,你拿袖子遮脸是怎么回事儿?再说谁有条件在牢房里洗漱?我不嫌弃你,把袖子放下。” 然而不管她怎么说,顾言卿依旧固执地抬着袖子。 秦惑说了半天把自己都说累了,却依旧说服不了眼前的这个讲究人。 臭讲究! “你就好好等着我救你出来吧。” 秦惑愤愤地扔下一句话,甩袖离去。 前来探视却连人脸都没看到,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顾言卿看到秦惑离开,慢慢放下了手臂。 他听到秦惑的脚步声逐渐远离,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这是他入狱以来第一次笑。这一笑仿佛天上的乌云都裂开了一道缝隙,灿烂的阳光随之倾泻而下。 秦惑从大牢回到秦家大宅后,单手杵着下巴坐在桌前。她一路琢磨着怎么救顾言卿,最后还是决定从端王那边入手。 决定好后,她立刻提笔给自己在边境升到副将的手下写了一封信。 把信绑在信鸽的腿上,看着信飞向天空,剩下只需要等端王上钩。 秦惑的目光移向夜空,思绪开始不受控制的飘远,不知道现在顾言卿在牢里过得怎么样? 他那么臭讲究的人,怎么在牢房里待得下去? 而此时的顾言卿不知道秦惑的挂念,他正是自顾不暇。 就在刚才,从墙角出的小洞里冒出了一颗鼠头。它滴溜着圆圆的眼睛与顾言卿大眼瞪小眼。 顾言卿:“……” 这一晚又是个无眠之夜! 第二天,某人眼下的黑眼圈又重了几分。 …… 几天后,收到信的副将,听从命令联系上了端王。 王府外的监视在顾言卿入狱后依旧没有撤走,但总归是松懈了不少。让外面的有机会往里面传信了。 端王端起茶杯,从杯底拿起一张纸条。 看着纸条上的字,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署名。 今年刚晋升的副将?张龙? 这些年自己虽然远离边境,但许多旧部依然与那边保持着联系,所以边境的消息也知道很多。 这个张龙正值少年,是前年入的军队,在与蛮夷的对战中很是骁勇,便节节高升,十分快速地升到了副将的职位。 这才入了自己的眼。 张龙在信上透露道,他的毕生所愿是成为将军,如果端王能够帮他,他就愿意为自己所用。 端王的手指在桌案上轻点,回忆着张龙的顶头上司萧然。 他记得这个萧将军是瑞王的人,虽然忠诚有加,却是个十足的花架子,没有什么特别的本领,根本不会带兵打仗,所以每个选择都非常三思而后行。 端王对这种人感到不喜,带兵打仗优柔寡断怎么能行! 以前因为自己的身份不能明目张胆地把人手安插在边境军中。底下刚投靠他的小兵也没有特别能干的,导致现在军营里能为自己做事的大官一个也没有。 说不定能借着张龙顺便除掉萧然这个碍事的花架子,还能连带着坑一坑瑞王。 片刻后,吃完早饭,端王面带欣喜地与薛灵灵说起了此事。 然而薛灵灵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张龙不可轻信。 她不知道秦惑往外面派出了多少人,也不知道他们具体担任的职。说不定就算亲眼见到也认不出来,流云寨怎么说也有接近千人,她不可能所有人都见过。 但这个张龙总给她一种不好的感觉。 第一百四十五章 逃亡 “父王,我觉得不可轻信。” 端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对薛灵灵的谨慎感到惊讶,眼中的笑容更甚了。 “不愧是我的好女儿!谨慎一点对你没有坏处。为父已经传信给边境的人手,暗中考察求证了。” 端王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道:“不用担心。连那个张龙喜欢过几个姑娘都能查出来。” 薛灵灵讷讷地点点头:“是。” 端王对自己说的话向来只是单方面的通知,并没有询问她意见的意思。 又过了几天,边境那边的手下传来结果。 经过调查那个张龙没有任何问题,从小在边境长大,家人都在饥荒中死了,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因为实在是活不下去,所以入了军营。 端王满意地点点头,回信给张龙,答应帮他上位。 接下来一段时间,两人的通信逐渐频繁。而端王不知道的是,他写给张龙的信件,在发出去的那一刻,便径直传递到了秦惑的府上。 秦惑耐住性子,等到端王成功搞掉萧然的那一刻,把自己所有的证据打包放到了皇帝的桌案。 第二天,皇帝就从一堆奏折中发现了端王拉拢副将的信件。 他勃然大怒,一脚踢翻了前来侍候的太监,震怒的吼声响彻大殿。 “把端王给我押到这里来!” 等到御林军包围端王府的时候,端王还感到有一丝莫名,不知道皇帝又发了什么疯。 但等到了皇帝面前,他就笑不出来了。 看着面前散落的信件,端王浑身猛的一颤,惊惧地伏在了地上。 皇帝指着他,冷冷说道:“你怎么不说,又是有人想要陷害你?” 端王倏地抬起头,张嘴想要辩驳。 “确实有人……” “够了!” 皇帝一拍桌案,爆喝一声打断了端王的话。 他一点都不想听,一声令下就把端王软禁在了宫内的一处偏僻的院落,命令高商严格着审讯。接着又以战争停歇为由,把张龙和萧然叫到了京城。 另一边,端王府外看守的人手越发多了起来。薛灵灵等不到端王的归来,便猜到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然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焦心焦肺地度过了一整天。到了傍晚,她才疲惫地伏在桌案上睡着了。 不久就在睡梦中听到了依稀的响声,薛灵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道人影,给自己递了一杯茶。 待看到此人的容貌时,薛灵灵骤然惊醒,声音因为惊讶都有些变了声调。 “秦惑?” 接着她怨毒地瞪向她,咬牙切齿道:“是你做局害了我父王!” 秦惑微笑放下手中的茶盏,笑盈盈地看向她,劝解道:“不知道你我为什么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当时在流云寨,你做什么总要带着我。” 薛灵灵脸上的表情一滞,睁大眼睛,惊讶道:“你现在提这些做什么?” 秦惑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眼神中有了丝伤感。 “念在旧情,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薛灵灵没想到秦惑会说出这样的话,张了张嘴,变天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答。 她以为秦惑是来杀她的。再不济就是来威胁她出卖端王。 就在她想要回答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下一刻,房门突然被重重推开,门外露出了端王略显疲惫的脸。 “父王!” 薛灵灵惊喜地起身跑了过去。 “秦姑娘,不请自来是何居心!” 端王三两步走向前,站到薛灵灵的身前,挡住了秦惑的视线。 秦惑眉毛一挑,笑了笑道:“没想到王爷比我想的要早回来了。” 端王闻言脸色发黑,确认了自己心里的猜测。 “果然是你在陷害我!” 他被高商几番轮流审问了好几个时辰,才被放出宫来。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了。 “秦惑!你来了就别想走!”说罢,他的手迅速摸向佩剑,拔剑指向了秦惑。 秦惑仰头远离了剑尖,摇摇头道:“既然王爷已经回来了。在下就不叨扰了。”说罢,她迅速起身闪过端王攻来的剑尖,脚下身法展开,往窗外一翻不见了踪影。 端王见状没有追上去,握着剑的手抖了抖,逐渐平缓了气息。 “张龙的事情是秦惑设的局,皇帝已经对我起了杀心。” 薛灵灵瞪大双眼,满脸惊骇,连忙问道:“那父亲准备?” 端王眸光流转闪过一抹寒厉,手腕一转刀光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 “明天联系所有人,逃离京城。” 薛灵灵露出比刚才还要惊讶的神情,挥手想要阻止道:“父王,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万一失败,就是谋反了!” 但端王却一点都听不进去,执拗地想要一意孤行。 薛灵灵拗不过他,只能听令行事。 第二天开始,端王埋伏在郊外的旧部,乔装打扮后,陆续入了京城。 他数着日子,在第六天的晚上着一身劲装统领手下的人,与外面的士兵里应外合,想要强行突破。 在外监视的御林军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天上突然下起了绵绵细雨,随即雨点变大,狂风暴雨猛烈地袭击了京城,御林军被打乱节奏,没来得及及时探查王府内的情况。 端王携着薛灵灵和一众手下,就是趁着这个功夫光明正大地攻出了王府。 接着外围伪装成平民百姓的士兵,也开始拔刀冲向御林军。 腹背受敌的御林军不是众人的对手,还真让端王等人逃出了包围圈,接着来到了城门处,强行打开城门逃了出去。 端王逃跑的消息大半夜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皇帝揉了揉眉心,一把推开了身旁的嫔妃,只来得及披上外衣,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全力捉拿端王,可当场击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高商嘴角上扬扯出了一抹笑容,垂头应道:“臣遵命!” 端王的事情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这让他不禁想起了秦惑的身影,怀疑是她的手笔。 皇帝下完指令,突然身形一荡,抬手扶住额头蹲了下来。 高商陡然一惊,连忙前去扶住了他。 “陛下!” 皇帝感觉眼前的景象都在旋转,咽了咽口水突然呕吐起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内线 “来人啊!太医!” 片刻后,太医迈着碎步急匆匆跑来,紧跟其后的是留在宫里的老郎中。 他们到达的时,皇帝已经被搀扶着歇在床上,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太医一脸慎重地将手指搭在皇帝的脉搏上。 过了半晌,他紧绷的脸色逐渐松缓,转头看向高商,问道:“陛下可是吃了什么不易消化的东西?” 高商思忖片刻,回答:“晚上吃的清淡,倒是中午多吃了两块糕点……” 太医单手撑着大腿起身,点头道:“那应该就是这原因了。”接着他眼神飘忽,转身往外走了几步,抬手掀开珠帘走出里屋。 高商看懂了他的意思,也跟着走出去。 太医转头看了眼皇帝,在高商耳边耳语道:“陛下已是花甲之年,脾胃虚寒,在饮食方面还是要多加注意的好。” 高商无奈地笑道:“陛下可不是服老的人啊!” 皇帝盲信道士的仙丹,在其他方面不慎注意,依旧保持着年轻时候的习惯。想要在他面前提“老”字,怕是觉得自己死的不够快! 太医明白高商的意思,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时,两人耳边突兀地响起一道声音。 “不如让我试试?” 高商闻言一怔,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老郎中虽然换上了考究的官服,但依旧掩饰不住前半生艰苦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半白的发髻周围散落了些干枯的碎发,看起来不够整洁。黝黑的脸颊上还点缀着点点黑斑。 高商打量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人,眉心缓缓蹙成了一道川字。 他记得这个人是拿着顾言卿的令牌入的宫。 “你要怎么试?” 老郎中假装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寒意,笑着捋捋斑白的胡须,“高大人怕是忘了,老朽是因为能做药膳才被陛下收进太医院的。” 他说着眼神一转,轻描淡写地看了眼皇帝的方向,然后继续道:“我定能做出符合陛下口味的药膳来。” 太医喜上眉梢,刚要开口却被高商冷冷打断:“不必了!补不好更容易伤身。” 老郎中被拒绝也丝毫没有生气的神色,只是点点头表示明白。 他早就知道高商不会让自己插手皇帝的膳食。 毕竟自己明面上是顾言卿的人,高商不可能不知道。 他此次前来是另有目的。 此时珠帘的另一边,皇帝悠悠转醒,一旁的小太监适时递上一盏温茶。 皇帝抿了一口,干咳的喉咙感觉到了片刻的舒缓。随后他的视线在屋内扫过,却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高商去哪儿了?” 小太监眼眸流转,轻声答道:“高大人与太医在外面商议,已经过了许久……” 他默了默,迟疑地说:“若换是顾大人,他揪心与陛下的安慰,定然不会离开这么久的。”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皇帝抬手按住额头,微微皱眉。 小太监见皇帝面露不悦,立刻慌张地跪在地上请罪。 “陛下恕罪!是奴婢多嘴!” 皇帝轻轻地瞥了小太监一眼,随即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什么也没有说。 他感觉喉咙和胃里都在烧灼。 思绪飘回到一年前,自己的状况比现在还要严重许多,顾言卿不解衣带的在床前伺候,昼夜颠倒地服侍了好几天。 皇帝抬手摸了摸脖子,思忖了一会儿。 也该过去看看他了! 小太监抬眼偷偷观察皇帝的表情,见他没有处置自己,便微微地勾起了嘴角。 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片刻后,高商回到里屋在皇帝身边服侍。小太监听命端起水盆,退出了寝宫。 厚重的殿门“吱嘎”一声缓缓打开,露出了天边微微发亮的山顶。 小太监弯腰提起一旁的灯笼,吹灭了里面的火烛,随即迈着步子走向长长的宫道。太阳逐渐升起,照亮了半边朱红色的墙壁,也洒在了他的鞋子上。 突然从转角伸出了一只骨瘦粼粼的手,猛地拽过小太监的手臂,把他拉向了角落。 小太监面色一惊,刚要开喊,却在目光移向来人时生生闭上了嘴巴。 他略微有些无奈地说道:“老郎中,我说过很多次,没有大事不要来找我。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老郎中顿时气得胡子直飞,抬手重重打了下小太监的头。 “好你个臭小子!教训起我来了!我刚刚看过了,没有别人。”接着他压低声音,急忙问道:“秦丫头拜托的事情怎么样?” 小太监抽了抽嘴角,随后得意地耸耸肩,笑道:“主公吩咐的事情自然要办妥!” 老郎中伸手拍了几下他的肩膀,豪迈笑道:“哈哈!那就好!” …… 皇帝经过两天的调养,又吃了颗道士炼的丹药,快速地恢复了健康。 他越发奉道士为上宾,并奖励了许多金银珠宝,而真正的功臣太医为皇帝的病呕心沥血好几天却什么都没捞到,回家后抑郁成疾,把自己气病了。 皇帝痊愈后想起顾言卿还在大牢,便起身前去看望。 “你有什么话想说的吗?”皇帝的视线在牢房内扫过一圈,犹豫问道,“你说不是你做的,朕便信了。” 顾言卿抬手把散落的碎发别在耳边,沉默许久,没有答话。 终于开口,又答非所问地道:“陛下病情刚好,不宜来这种糟践之地。” 他的语气平淡,但皇帝却听出了些许冷漠。 “你怨朕?” 皇帝皱眉看向他,表情严肃,“朕明白你没有设计端王的动机,但人证物证聚在,朕没法在端王的面前包庇你。” 顾言卿轻轻摇头,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臣从来没有怨过陛下。只是觉得不能再陛下生病时在身边服侍,真是坐立难安。现在看到陛下痊愈很是欣喜。” 皇帝被他的一席话说的有些感动,再加上看到一向干净利落的人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也有些心生不忍。 顾言卿抬头看了眼皇帝的脸色,继续说道:“只要是陛下的命令,臣就算死也是甘愿的。” 皇帝默了默,点头道:“有心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出狱 过了一会儿,皇帝踱着步子缓缓走出刑部大牢,身后跟着许久未见太阳的顾言卿。 刺眼的阳光直射他的双眼,让他睁不开眼睛来。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顾言卿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是老奸贼高商。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眼眸里瞬间流转过危险的精光。 高商迈着大步冲到皇帝面前,焦急道:“陛下,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不能放顾大人离开啊!” 皇帝目光冷冷地看过去,甩袖径直往前走去。接着冷哼一声,吐出一句话:“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高商闻言头皮发紧,抬头望向皇帝离去的背影,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接着他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道带着戏谑的声音。 “高大人就不要白费苦心了。” 顾言卿双手环胸,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离开原地。 高商狠狠地捏紧拳头,眼底的阴翳一闪而过。 …… 在大牢里住了小半个月的顾言卿,最先回家洗了个澡,用大半个香胰子洗了接近一个时辰,才神清气爽地走出了浴室。 他的回归让整个顾府都犹如庆典一般,伙房内浓郁的肉香飘扬而出,引得左邻右舍馋的不行。 然而,顾言卿本人却没有心思大块耳颐,他看着柜子的几件长衫,陷入了深深的苦恼。 “肖炎,你觉得哪件衣服更适合我?” 肖炎是个白面少年,顺滑的黑发高高扎起,清瘦的身躯隐隐藏着惊人的爆发力。他几年前顾言卿从匪徒的手中救回来的,身姿轻盈,轻功了得,脑子还不笨,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肖言纠结地挠了挠头道:“这件月白色的。主人穿着十分有气质,像个翩翩公子。”但随即他又摇头道:“这件墨色的倒也不错,看起来威武。” 顾言卿点点头,感觉问他对自己的帮助不大。 他伸出手指在几件衣服前辗转了片刻,最终挑中了那套墨色的劲装。虽然他不太想看起来威武,但夜深人静穿一套浅色,这是深怕别人看不见啊! 一想到没过多久,便能见到秦惑,他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勾起了一抹浅笑,连带着眼睛也一起眯起。 肖炎狐疑地看了眼顾言卿,迟疑过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大人,是去见秦姑娘吗?” 顾言卿上扬的嘴角瞬间一滞,随即沉下去,干咳一声,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肖炎听罢展颜一笑,促狭道:“您只有在想秦姑娘的时候才会这么笑。”说着他抬起双手拉了下眼角,眼睛弯弯地变成了一对月牙。 他还嫌不够,补充道:“笑得比平时的假笑好看多了!” 顾言卿额头坠下几条黑线,伸手推开眼前碍眼的大脸,冷冷地吩咐道:“看来你是太闲了。出去扫地!” 肖炎“啊”了一声,本来还想挣扎一下,却在触到顾言卿透着威胁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垂头丧气地走出了房门。 大人生气的时候总让他扫地,还是全府的地,他都快成长成扫地匠人了! 顾言卿看着他拖沓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煎熬的等待中,时间终于到了傍晚,顾言卿换上了墨色劲装,伸手仔细地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接着便飞身,避开周围的眼线,朝着秦家飞奔而去。 片刻后,他到达秦家时,秦惑正在演武场盯着少年们练功。 最近她不在京城的这几天,他们又开始偷懒了。除了每天白天的训练按时完成外,晚上的加餐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然那天她怎么能误会秦家已经被敌人占据了呢? 于是在少年们的哀嚎声中,秦惑铁面无私地宣布训练加倍。而现在还在训练的几个人,都是被大家证言,偷懒最多的几个。 “没有完成不许睡觉!” 秦惑肃着脸挥舞着手中的木棍,看起来十分严厉。 “石头,一千个劈砍,你还有九百个!” “小六,先站半个小时马步!” “……” 众人听在耳朵里,痛在心里。 秦惑的眼神扫过四周,见他们的表情,不禁暗暗发笑。 下一刻,高声斥道:“回答!” 众人颤了颤,齐声喊道: “是!” 一问一答之间,颇有些激昂的味道,像是面临出战的将军与士兵。 顾言卿刚进入秦家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副画面。 他抬起头看了眼天空,又疑惑地扫过院内,掩饰不住心中的怀疑,问了出声:“你们……是准备攻打紫禁城吗?” 问出口后他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毕竟以秦惑的胆子,还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听到背后的声响,秦惑愣了一下,转过身来。见是顾言卿,她开心地挥了挥手道:“你来了?” 她大步向他,一边走一边问道:“对了!你刚刚说什么?” 顾言卿抿嘴一笑,失笑道:“没什么!给我倒杯茶。” 秦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转头瞪向众人,森然地说道:“如果让我发现谁偷懒……”说着她捏了捏拳头,关节转动的声音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 众人陡然一惊,瞬间动作都标准了不少。 “哈哈哈!主公您说笑了!” “我们也不敢啊!” 秦惑哼了一声,这才转过头看向顾言卿,脸上的肃杀之气,如变脸一般收了起来。 她笑着耸耸肩,一面走向前,一面说道:“我们走吧。” 顾言卿:“……” 这不是他想象的那种氛围。 他本以为秦惑会坐在自己院子的凉亭中,喝酒赏月,眼波流转闪过一丝忧愁。而他则适时地飞身落在她的面前。 但事实表明,他想多了! 片刻后,他跟在秦惑的后面走进房门。 秦惑走向桌前,提起水壶放在了炉子上。 里面的水是她提前打好的,白天听说顾言卿被释放,她猜他晚上就会回来。 她回首微微一笑,耸耸肩道:“时间比我想象中的要长了不少,让你在大牢里受苦了。” 接着她转身熟练地往茶壶里放入茶叶,水的温度上升从壶底缓缓地冒出些许气泡。 等了许久听不见回答,秦惑感到有些奇怪,刚想要转身一股清幽的檀香气猛地靠了上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重病 温暖的呼吸声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她的耳垂,随后她听到顾言卿低声耳语道:“谢谢你!” 顿时,茶水翻滚的声音在安静的气氛下异常清晰。 秦惑不禁有些愣神,呆愣了许久,她突然感觉到了腰间缓缓缠过来的手臂,男性炙热的温度狠狠地烫了她一下。 她浑身一颤,抬起手臂挣脱了顾言卿的怀抱,转身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并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顾言卿干咳一声,率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氛围,笑说道:“我都可以以身相许了。” 秦惑诧异地看向他,没有接话。 气氛没有因为这句玩笑变得放松,反而更加令人窒息了。 顾言卿暗暗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过了良久,当他以为秦惑不会回答,正想要低头道歉的时候,秦惑笑着开口了。 “我说过你只能入赘。” 顾言卿快速回答道:“我愿意!”颇有些急不可耐的意思。 秦惑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斟酌过后,刚想开口,便注意到腰间突然有了动静。 接着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传进了耳朵。 江玉清朗的嗓音里满是怒气:“登徒子!” “看他是不想活了!”袁墨冷冷的声线里充斥着杀意。 观摩了全程的江玉和袁墨挣扎着想要出来干掉眼前这个登徒子。两人跳出玉佩,身子一荡,瞬间跳上了顾言卿的衣袖。 看着抓住衣角在空中荡来荡去,想要攀上去的两只纸片人,秦惑罕见地乱了神色,抬起双手拍了上去。 “啪!啪!”两声脆响,纸片人摇摇欲坠地抓住衣服的一角,被秦惑眼疾手快地藏在了手心里。 顾言卿震惊地看向她,抬手交叉护住自己,诧异道:“倒不至于要打我吧。” 秦惑闻言一愣,一边忙着把纸片人藏进袖子,一边讪讪笑道:“是有蚊子!哈哈!” 顾言卿一脸困惑地看向空中。 这么早就有蚊子了? 他狐疑地看了秦惑一眼,觉得刚才那两下里没有愤怒的意味,便姑且信了。 秦惑见他没再追问,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被这一打岔,两人暧昧的氛围顷刻间散的无影无踪。 顾言卿神情郁闷地坐了下来,接过了秦惑给他倒的热茶。 浓郁的茶香飘香四溢,充斥着顾言卿的鼻尖,他抽了抽鼻子,感觉眼角有些酸涩。 待在大牢中的半个月,别说是热茶了,连干净的床铺都没有。他硬生生地睡了半个月的悬绳,夜里还时常被老鼠的走动声惊醒。 此时只是一杯热茶,便让他分外感到心酸。 秦惑看他端起茶盏也不喝,反而陷入了沉思,就安静地没有说话。 许久不见顾言卿消瘦了不少,看来是在牢里受了不少苦。 她一脸理解地抬手拍上了他的肩膀,点点头安抚道:“你受苦了。” 顾言卿:“……” 两人浅浅地聊过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见秦惑困的开始打起哈欠,顾言卿很有眼力地起身告辞。 在他走后,江玉和袁墨扑棱着从袖子里钻出来。 秦惑看着他们的架势,冲天的怒火仿佛有了实质,纸片样的脑袋气得不住地抖动。 “这个顾言卿越发放肆了!竟然对陛下动手动脚!” 江玉咬牙切齿地说出这段话,说到最后一个字一个字地重重地吐出音节,看起来凶神恶煞。 袁墨则一言不发地附在木偶人身上,拿起白布仔细擦着那把快剑,闪烁的银光反射在他僵硬的木偶脸上,颇有一种午夜凶案的既视感。 秦惑:“……” 她觉得下一回顾言卿可能没有命在了! 为了自己盟友的生命安全,秦惑静默片刻,眼睛一闭一睁,踌躇着开了口:“其实顾言卿也没那么糟糕吧?” 话音刚落,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两人冷意森然地转头看向她。江玉缓缓地咧开嘴角,划出了一道诡异的弧度,露出一抹看起来在笑,实则像犯病一样的笑容。 秦惑着实怔了怔,僵硬了几秒,随即抬手挠了挠头,讪讪地笑了两声。 “哈哈!当我没说……” 袁墨在一旁深切地吐槽道:“陛下看男人的眼光太差!” 秦惑:“……” …… 顾言卿这边暂时解决了危机,而端王他们却一点都不好过。 好不容易出了京城,本以为能够缓一口气,没想到下一队人马就等在城郊,又是一场苦战! 身后的人马越来越少,但前方的敌人却丝毫不见减少。 端王浑身浴血地冲出战局,还不忘紧紧带上拖后腿的薛灵灵。 “咳咳!父王!我跑不动了。” 薛灵灵弯下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咳嗽的声音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他们跑了一整天,刚开始还有马匹代步,现在却只能迈着双腿逃命。她感觉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每走一步都不像自己腿。 “我们歇一歇……” 薛灵灵力竭地倒在地上,向端王求情道。 然而端王看了眼身后,伸出手一把抄起她背到了背上,鼓足力气朝前跑去。 “现在可没有时间歇,除非你想横尸山野。” 端王老当益壮,背起不到八十斤的薛灵灵,脚步轻盈健步如飞。 薛灵灵什么话都没说,瘪瘪嘴把头埋在了端王的肩膀。 就着样逃了整整五天,端王带出来的数百人马,最后只剩下可怜兮兮的三十人,也都是些残兵弱将。 路上有好几次差点被杀的惊险时刻,端王一次次地幸运逃离,有一次刀口离脖子的大动脉就差一寸,他脚下猛的绊了一下,堪堪躲过了必死的一刀。 这让他对薛灵灵更加喜爱,一路上把她保护地牢牢地,像是在护着自己的命根子一般。 一行人顺利的与端王留在远方的大部队集合,潜行于人烟罕至的山林之中,偷偷地潜入南方边境,来到了吴国地界。 吴国是与大周接壤的小国,常年依附着大周,每年上供数种奇珍异宝,来巩固两国的关系。 但这几年大周的动荡,他们都看在眼里,颇有些蠢蠢欲动。 端王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携着兵马前来投靠了吴王。两人一拍即合,达成了合作。 一场针对大周的阴谋,开始猛烈发酵。 第一百四十九章 刘算 京城这边刚得到端王逃到吴国的消息,没过多久便迎接了来自边境的客人。 张龙第一次踏足京城,差点被繁花似锦的景色迷花了眼,接着又被皇帝宣进了紫禁城。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被皇帝亲自接见。 “听说你身手了得,足智多谋,军营里无人能及你左右!”皇帝翻着手中的奏折,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 张龙紧张地手心出汗,但面上不显,不卑不亢地应道:“确是如此!” 皇帝顿时被他的毫不谦虚惊了一下,诧异地抬头看过去,失笑道:“有自信好啊!” 他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缓步走下了龙椅来到张龙的面前,意味深长地看过去。 “朕是大周地位最高之人,可否成为你的靠山?” 皇帝说的很明白,张龙反而不明白了。 他与端王通信的事情被揭露,本以为皇帝会治罪,没想到的是反而给他递过了橄榄枝。 “臣自当为陛下殚精竭虑、肝脑涂地!” 张龙没有一丝犹豫,垂下头朗声应承了一句。 皇帝哈哈大笑,对他的反应非常满意。 张龙与端王的通信,他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又派人调查了张龙的生平,隐隐生出了拉拢之意。 他与端王的关系并不重要,不就是想当将军?他能给张龙的,要比端王要多得多! 有了皇帝的提携,张龙留在京城掌管御林军,忠心耿耿地为皇帝办事。过段时间,军衔节节升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当上了大将军。 最近他时常在路上巡视,骑着一匹油光水滑的骏马,得意地俯视四周,看起来好不威风! …… “咳咳咳!咳!”沙哑的喘咳声突破寝宫紧闭的大门,清晰地传到了门外。 顾言卿眼眸一转,露出一副忧愁的面容,小心翼翼地看向太医。 “最近陛下的咳嗽越发严重了。今天还咳出了一滩血。”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直接问道,“太医可知是为何?” 太医烦躁地揪了揪胡子,跟着叹息道:“陛下是补得太过了!那道士制成的丹药里混着好几种名贵的药材,有几味药性相冲……” 顾言卿愣了两秒,担忧道:“这丹药……可不能不吃啊!” 他面上表露出异常担忧的神色,但心里却嘲讽地想:皇帝上次晕倒后,又扒着道士炼了好几颗丹药,每一颗丹药中都含着好几种珍稀的药材;这段时间,整个京城的药铺都让官兵翻了个遍。 真是暴殄天物! 但没想到的是治病不成,反而把自己吃出病来了。 然而,这些话却万万不能在皇帝的面前说出来。 皇帝信任丹药的效用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决不允许任何人质疑道长的威严。 如果谁头铁地说他的坏话,可能都坚持不到回家,脑袋就落地了。 当然,顾言卿也没有想治好皇帝的病。 皇帝病得越重,他就越高兴。 太医也没有办法解决皇帝的病,神情恹恹地回了太医院。而顾言卿转头吩咐众人好好照顾皇帝,便偷偷走到了后花园。 等了片刻,一道瘦削的身影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 他来到假山旁,干咳了一声,压低声音喊道:“顾大人——” 随之而来的是假山后轻微的响动,顾言卿漫步而出。 小太监嘻嘻笑了两声,讨好地说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顾言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压下心中怪异的感觉,面无表情地说:“你把皇帝重病的消息,在宫里传播开。要尽快!” 小太监忙点头应道:“一定完成任务!”表情十分正经,眼中充斥着十足的决心,但不知道为什么顾言卿却总是想笑。 他的嘴角不住地抽动了几下,接着眼神一转,生生压了下去,重新恢复了一副生人勿进的姿态。 小太监好奇地瞥了他几眼。 觉得这个顾大人好生奇怪。 顾言卿张了张嘴,终于问出了心中所想。 “你们流云寨的人,精神都这么激昂吗?” “……” 小太监顿时摆出困惑脸。 有了顾言卿的推波助澜,皇帝病重的消息在宫内不胫而走,也传到了几位皇子的耳朵里。 因为皇帝一直坚信自己会长生不老,所以没有想过把自己的皇位传给几个儿子,当然也没有立下太子。 几位皇子纷纷蠢蠢欲动,想要趁着皇帝病重之时,联合大臣选举当上太子。其中最有可能是赢家的人,皇后所生的大皇子,虽然能力一般,但按继承顺序,最有可能。而二皇子才华横溢,则最受皇帝喜爱,在朝中也有很多人拥护。 而顾言卿作为大周最大的权臣,只需要待在家中悠闲地喝喝茶,便陆续有人找上了门。 首先来见他的是大皇子刘算。 刘算是个健壮的青年,比顾言卿还要高处半个头,一身腱子肉比起皇帝,更适合当个武将。 他也确实武艺出众,但与此相比其他方面都略有些欠缺。 顾言卿端起茶盏,在鼻下左右晃了晃,清幽的茶香让他瞬间清明。 “望大殿下海涵!臣这里只有建安茶,不知道您喝不喝得惯?” 顾言卿不急不缓的声音在堂内回荡,声音柔和且温润,让听着愉悦。 刘算微微笑着端起茶,一饮而尽。 “对我来说什么茶都没有区别。”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但顾大人给的一定是好茶。” 作为皇室咬着金汤匙出生的刘算没有味觉。 听说是出生就带病体,痊愈后尝不出六味。 顾言卿颇有些唏嘘。 刘算思忖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道:“父皇病重,顾大人觉得我等皇子该如何做?” 他有些心急。 脑子里都想好了该说的话,但说出来却变成了异常直白的话。 但话已经说出,无法收回。他只能直勾勾地盯着顾言卿,等待回答。 顾言卿沉默片刻,笑道:“殿下该如何做就如何做。” 他眼神闪烁地看了刘算两眼,意味深长地道:“我等臣民,只需在殿下身旁辅佐。” 刘算立即听懂了他的意思,整张脸顿时生出一丝不加掩饰的雀跃。 第一百五十章 进展 接着他又默了默,犹豫着问道:“那你有什么意见?” 他只是试探性地一问,并没有想得到答案的想法。 但没想到的是顾言卿想了片刻,竟然真做出了回答。 “大殿下,应当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解决几个大麻烦,自然有更多的人站在您这一边。” 刘算失望地撇了撇嘴角,疑惑道:“麻烦?哪有那么多大麻烦,难道还要自己找?” 顾言卿猛的一拍桌案,高声应道:“正是!” 刘算陡然一惊,脑子越发有些转不过来弯来,直到片刻后,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依旧在想着刚才顾言卿所说的话。 皇后知道他刚去见过顾言卿,早早地等在了屋内。 她是个年近半百的女人,脸上有了明显的皱纹,已然看不清年轻时的风采了。 “怎么样了?”皇后伸出纤长的手指摩挲着茶碗,一脸镇定地望向刘算。 皇后一向是他的主心骨,刘算把顾言卿说过的话,向皇后复述了一遍。 听罢皇后一拍桌案,欣喜道:“殿下!顾言卿摆明了是要支持你,让你自己找出麻烦,然后在众人面前完美解决。” 刘算看了她一眼,脸上浮现出些许谨慎:“但他为什么要帮我?” 这是他最想不明白的地方。 明明二弟比自己,更适合当皇帝,然而顾言卿却选择帮自己。 皇后却没有这样的顾虑,斩钉截铁道:“你是大皇子,继承皇位是万众所趋,是正统!” 刘算将信将疑地点头称是。 翌日,他派出人手按照顾言卿的意思,去自己找麻烦去了。几天后,下面报上了一件贪污受贿的案子,其中牵扯极多,足以撼动半个朝堂。 更让他欣喜的是,贪污受贿的主犯中,有几人是二皇子的手下。 第二天,刘算拿着刚刚搜集到的证据,呈到了皇帝的面前。 “咳咳!咳!” 皇帝抬手捂住嘴巴,不住地咳嗽,声音里带着些许撕扯的感觉。 他垂眸奇怪地看了眼刘算,对自己这个大儿子的到来感到意外。接着拿起呈上来的几张名单和物证仔细地翻看了起来。 刘算微微抬起下巴,观察着皇帝的表情,他虽然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却依旧有些忐忑。 他向来不是受父亲喜爱的儿子。 皇帝只用一个眼神,便能瞪得他浑身发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殿内没有人说话,沉重的呼吸声异常清晰。 皇帝捏着名单的手指逐渐泛白,他咬紧后槽牙,沉声问道:“这里写的可都属实?” 刘算头皮发紧,垂头拱手,坚定地答道:“父皇所看到的的皆属实,臣经过多番查验,确认无误!” “你说这几人是煜儿的人?”皇帝伸手敲敲桌案,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刘算嘴唇发干,喉咙滚动咽了一口口水,讷讷吐出一句:“应该……”随即眼神向右一瞥,略微带着求助的意味看向顾言卿。 两人的视线相遇,后者轻描淡写地移开目光,直接无视他。 刘算心里发虚,本以为顾言卿会帮自己说上两句,没想到他全程冷眼旁观,连分眼神都没给。 “不确定的事情,就不要拿到朕的面前!” 皇帝低沉的声音再次响彻在殿内,紧蹙的眉心里满是威严。 刘算忙应道:“请父皇恕罪!” 焦急之下声音都有些发颤。 皇帝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抬手扶额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尽是无奈和失望,“罢了!我命你尽快查清其中的前因后果。” 刘算听到这里猛地抬起头,诧异道:“儿臣?” 皇帝眼睛一瞪,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怎么?办不到?” “不!不是!儿臣领命。”刘算慌忙摆手解释。 “咳咳!咳!” 皇帝先因为刘煜手下贪污一事气得不轻,接着又被刘算这一副蠢笨的样子,气得心口发麻。 他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喉咙一甜,喷出一泼血。 “父……父皇!” 刘算见状顿时六神无主,站在原地半天没记得挪动脚步。 顾言卿的反应就快得多,他三步并成两步快跑过去,扶住了皇帝摇晃的身躯,转头朝门外大喊一声。 “快传太医!” 片刻后,太医为皇帝诊脉,开了几味药方。然后皇帝就被转移到了寝宫。而这时,听到消息的二皇子姗姗来迟,气喘呼呼地跨入了大殿。 二皇子刘煜的母妃是个长相清雅的女子,而他则很好地继承了父母双方的长相,既有皇帝深邃的眉眼,又有母亲的轻柔。 而他也很好地利用了自己相貌上的优点,营造出了一种有着七分文人傲骨三分少年英才的氛围,以至于上至朝堂下至百姓,推崇他的人颇多。 但现在的刘煜,却没有闲心维持自己的完美形象。 他来不及喘口气,抓住正要离开的顾言卿,急忙问道:“顾大人……父皇在何处?” 顾言卿冷漠地退开了两步,面无表情地道:“二殿下来晚了!陛下气坏了身子,已经回寝宫了。” 刘煜好看的眉头微微一皱,连忙道:“我去找父皇!” 他转身刚要出门,就被一道戏谑的声音叫住。 “二弟,还是不要去叨扰父皇的好。”刘算看到刘煜吃瘪顿时来了精神,开口嘲讽道,“父皇是被你气病的,这要是再气出个好歹来,你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刘煜转身对他怒目而视,咬字用力地说出两个字:“皇兄!” 然而刘算却对他的愤怒十分受用,洋洋得意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便毫不留恋地举步走出了大殿。 刘煜表情瞬间扭曲,手指因为愤怒微微发颤。他垂头独自消化膨胀的怒火,再次抬头时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顾言卿在一旁全程观摩,忍不住在心底为刘煜的严格的自我管理鼓掌。 “二殿下,没有其他的事情,便请回吧。”他犹豫片刻,轻声劝说道。 刘煜调转视线看向他,忍不住开口试探道:“顾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顾言卿笑了笑,漫不经心地答道:“不知道二殿下在说什么?陛下身体抱恙,作为臣子自然是在一旁辅佐。” 第一百五十一章 暗杀 刘煜狐疑地盯着顾言卿看了几秒,却从他的眼神中看不出半点破绽,便不甘心地转过了目光。 虽然他觉得顾言卿十有八九是站在了刘算那边,说不定此次的事情也是他在幕后教唆,但现阶段确实只有心证。 眨眼间,刘煜掩尽眼底的怀疑和愤怒,重新恢复到平时谦谦有礼的样子,拱手朝顾言卿缓缓做了个礼。 “真是辛苦顾大人了!” 说罢,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了大殿。 顾言卿笑着点头回礼,再抬头时嘴角已然下沉,笑容霎时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 夜晚转瞬而至,太阳低垂,微红的暮色铺在青石板路上,辛勤劳作了一天的百姓,捶打着酸痛的肩膀,深一脚浅一脚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街头巷尾纷扰的说话声与脚步声逐渐禁声,一道身影掩在夜色中快速地往秦家略去。 等顾言卿落在院中时,众人正在热火朝天地吃着火锅。 “再不捞出来,毛肚就不嫩了!” “快下肉!锅里没肉了!” “你没有嘛!要吃自己下!” “唉!我看你是皮痒了!” 吃到一半小六和石头打起嘴架。 顾言卿静默了许久,最终还是被锅内冒出的香气,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他犹豫片刻,刚想开口问秦惑在哪里,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来了怎么不坐?” 顾言卿转过头,看到秦惑一只手提着肉盘,一只手提着看着像动物的下水的东西,笑语晏晏地看向他。 许是注意到了顾言卿略带疑惑的视线,秦惑好笑地解释道:“啊!这是毛肚和百叶,是牛胃的一部分。”怕他听不懂秦惑还加了一句解释。 接着迟疑片刻,抬抬下巴邀请道:“你……要一起吃吗?很好吃的。” 这时发现顾言卿的众人,也纷纷举手高声邀请道:“顾先生,快来!” 小六和石头也顾不上拌嘴了,忙挪出了一位置,热情地邀请他入座。 顾言卿还没来得及考虑,就被秦惑一把拉过胳膊,带到桌前按坐下来。接着手中又被塞了一副碗筷,前面的小碗里又被夹了一个还冒着热气的毛肚。 秦惑在他面前摇了摇筷子,解释道:“新筷子!还没用过。” 她对顾言卿的洁癖印象很深,明白他从来不吃别人沾着口水的筷子夹给他的东西。 顾言卿从头到尾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此时他正看着碗中奇形怪状的动物下水发呆,思忖片刻,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面不改色地轻轻夹起,举止优雅地含在嘴里。 瞬间椒麻的味道充斥在整个口中,没有顾言卿想过的腥膻味,让他顿时眼前一亮。 在慢条斯理地咀嚼完口中的毛肚后,他侧过脸给秦惑递了一个眼神,又朝着锅内看了一眼。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秦惑就是明白了。 顾言卿这是不想被弄脏衣袖,让她帮忙夹肉。 秦惑好笑地摇摇头,举起一边的汤匙给他捞了一大勺。顾言卿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整顿火锅秦惑不止要顾上自己吃,还要时不时给顾言卿夹菜。但幸好他吃的不多,只吃了一会儿,便克制地放下了碗筷。 秦惑不好把他晾在一边,便一只手提着一壶果茶,另一只手拉着顾言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两人在凉亭中坐下,端起冰凉的果茶一口一口地喝起来。 “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情?”秦惑率先开口问道,“刘算的事情有了进展?” 顾言卿侧过脸看向她,对她的料事如神感到惊讶。 “没错!他查出了刘煜的手下行贿的证据,被皇帝派出去调查,明天启程出京。” 秦惑眉毛一挑,对能够顺便拉下刘煜感到惊讶,笑道:“还真是意外之喜!这个大皇子也没那么废柴嘛!” 顾言卿调整坐姿,离秦惑更近了些,跟着笑道:“我也没想到他能给我们这么大的惊喜。” 接着他眼眸一转,语气中隐隐带着别样的情绪,缓缓说道:“这是个好机会。” 秦惑与他对视一眼,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 翌日,刘算带着上百御林军,再加上他的侍卫,神气十足地骑马踏出京城。 他满是雄心壮志,眼底都是信心十足的笑意。然而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多久,他们一行人就在距离京城不远的郊外受到了伏击。 选在太阳都还没落山的白天,可见幕后之人的焦急。 兵器相撞的乒乓声在山间回荡,刘算勇猛异常,挥舞着佩剑在人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他一把扯起口吐鲜血的黑衣人,粗暴扯下对方的面巾,怒道:“你们的幕后主使是谁?是不是刘煜。” 黑衣人颤抖着身体,目光缓缓移向刘算,扯起嘴巴惨淡一笑,噗地喷出一口血,接着头往旁边一歪,没了气息。 虽然他没有说出幕后主使,但有脑子的人都能猜到,杀死刘算谁最能从中得利。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刘算愤愤地放开手,任由黑衣人软趴趴地躺倒在地上。 他接着挥舞起长剑,加入了战局。 两方势均力敌,整个战局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一众黑衣人见势不妙转身逃入了茂盛的树林,瞬间不见了踪影。 然而这时刘算等人也没有了多余的力气在林间开展游击战,只能恨恨看着他们离开视线。 众人不知道的是,在黑衣人离开的那一刻,伏在暗处的第三方起身悄悄地追了上去。 两道瘦削的人影在林中,对逃跑的黑衣人紧追不舍,跟着他们回到了大本营。黑衣人伏击的地方离扬城很近,他们的大本营就设在城郊的一处宅院。 两人施展轻功,三两下地落入了院中,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黑衣人,丝毫没有发现后面跟了两个尾巴。 两人就地分开,各自在房内寻找。 其中一个纤瘦的身影左右扫了一眼,轻轻推开一道门,迅速藏身其中。下一刻,门外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脚步缓缓地路过门前。 “没有完成任务,恐怕会被殿下责怪。”一道深沉的男声开口说道。 另一道声音回道:“别提了!至少有命在。” 第一百五十二章 女侠 说完这句话,两人就息了声,似乎有些累了,连脚步声听着都有些拖沓。 门内之人听到那声殿下,兴致勃勃地挑了桃眉,抬手揭下了脸上的黑布,露出了一张白皙清丽的脸庞。 “还真是刘煜啊!真没有悬念。” 此人正是秦惑,而刚才那个人则是顾言卿。两人在商讨后,决定跟在大皇子身后,暗中帮助他搞刘煜,才有了现在悄悄潜入黑衣人大本营的这一幕。 她转过身,双手合握,兴冲冲地舔了舔嘴角,笑道:“看看能找到什么好东西!” 片刻后,两人在离开的地点再次相遇。 顾言卿语气轻快地问道:“有收获吗?” 秦惑拍了拍腰间的布袋,得意地笑道:“找到了点东西。” 顾言卿被她的逗笑,跟着抬手拍了拍胸口,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看起来像是藏了什么的样子。 “真巧我也是!” …… 刘算一众残兵没有着急赶路,而是在附近的村庄休整了一天。翌日,放弃了原先计划好的陆地,转头前往南方来到了渝州,踏上了水陆。 一堆北方旱鸭子,这辈子都没坐过这么久的船。在吐得胃里空荡,连酸水都要吐出来的时候,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锡州。 锡州是位于南北边界的一个鱼米之乡,是连接整个南方水陆的开口,每天来自各地的行商停靠在岸边,给这个地方带来了巨大的受益。 而刘算此行要调查的人,就是锡州的州牧张岭西。 “臣张岭西拜见大殿下!” 所谓人不可貌相,张岭西是个憨厚面善的中年人,身上还有股儒雅的书生气。如果秦惑在,肯定要大喊一声,叫道:“这不是就是那个瞿县县令?”然后暗叹天下乌鸦一般黑,连贪官都共用一种气质。 此时,刘算也从张岭西憨笑的脸上看出了一丝猥琐。 他冷冷地说道:“把我带来的人都好好安顿下来,再整理出一间干净的房间,送来洗澡水。” 张岭西抬手用力抹了一把汗,讪讪笑道:“是!是!” 刘算说完连一丝眼神都没有施舍,昂着头大步朝着府内走去,比张岭西这个真正的主人还要像主人。 张岭西看着刘算的背影,眼中的寒意一闪而过,低沉着脸站在原地。 几天前他收到刘煜的密信,得知受贿的事情败露,皇帝派大皇子刘算前来调查。 他既是忍不住揪心,又暗暗松了一口气。 刘算这么一个草包皇子,又能查出什么东西来? 他现在只要把刘算哄好,让他怎么来的怎么回去,而剩下的事情,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州牧可以干预的。 想好了打算,张岭西也不再纠结,垂手掀了下袍角,一边大步登上阶梯,一边朝一旁的管家吩咐道:“大殿下的话你都听见了!务必把他照顾好,有什么好东西紧着上。” 说到一半他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笑眯眯地拍了下手道:“对了!把新到的舞姬给大殿下送过去。” 管家原本平静的神情,倏地一怔,迟疑道:“老爷是想……”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张岭西挥手打断,“大殿下来了,自然要好生招待。” 这话说得十分坦荡,要不是管家知道他丑恶的嘴脸,恐怕都要信了。 管家了然地点点头,笑嘻嘻地应道:“明白!明白!” 两人说着消失在了门内,远处窥窃的眼神也隐入了人群。 锡州远比京城要热,虽然还不至于热得难受,但中午烈阳高悬,惹得路人纷纷打起了油伞 秦惑抬手用手背擦了把汗。假面下的夹层已经渗满热汗,让她感到异常粘稠。她微微叹了口气,举步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片刻后,秦惑登上客栈二楼,敲响了一扇门,稍微等了两秒,听到里面传出低沉的声音。 “进!” 她轻轻推开门,大步跨进去。屋内的空气要阴凉许多,一边的香炉内还烧着薄荷叶,让空气中泛着一股沁人的清香。 刚一进门,她就抬手撕下脸上的假皮,露出底下被汗水浸湿的脸庞,接着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芳泽无加的脸颊上泛着两坨娇嫩的红晕,让她看起来没有了平时的气势,反倒添了几分小女儿的娇嗔。 “夏天真不适合易容。” 接着她抬起袖子擦干脸上的汗渍,缓步朝着床边走去。 只见顾言卿面如菜色,嘴唇惨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脸地生无可恋。 秦惑感到有些好笑,事实上也真的噗嗤笑出了声,“好点了没?” 顾言卿转过头,幽怨地瞪了她一眼,虚弱地道:“倒是死不了。” 两人跟在刘算的身后走了几天的水路。 走了几天,顾言卿便晕了几天,到达锡州时,半条命都快没了。 秦惑幸灾乐祸地掩嘴笑了笑,在顾言卿看过来的时候,又立刻装作没事人一样,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她轻咳一声,说起了正事:“刘算住进了张岭西的府上,除了身边五名近卫,剩下的士兵都被安顿在兵营了。” 顾言卿的脸色变了变,有些奇怪地问道:“刘算没提出异议?” 秦惑摇摇头,哂笑道:“可能是我们太高看他了。” 州牧府在城西,兵营则远在城东,两地之间差了至少五公里,就算士兵骑着快马,也要好一会儿才能来到刘算身边。 如果张岭西有了其他心思,刘算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送的! 深入敌营,刘算竟然能如此放松警惕,也是个狠人。 她耸耸肩,转身坐在了床边,继续说道:“还有张岭西派管家,送舞姬给刘算,或许我们能从这里入手。” 顾言卿瞥了眼秦惑微红的脸颊,有了片刻的失神。待她等了许久,没听到回答,狐疑地望过来时,才回过神。 他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面不改色地说道:“就按你说的做。” 秦惑:“哦……” …… 刘算经过这段时间的艰苦跋涉,到达锡州后,终于放下心能来好好歇一歇了。至于调查张岭西贪污受贿的真相,则是被他暂且放到了一边。 第一百五十三章 珠花 看着对他毕恭毕敬的张岭西,刘算暗暗地生出了几分轻视。这两日美酒佳肴伺候,貌美舞姬在一旁侍奉,越发地把皇帝的命令忘在了脑后。 在暗中注视着刘算一举一动的秦惑,可是呕了一阵。这位大皇子的举动,简直惊掉了她的大牙! 大哥!你再不着急,张岭西就要把证据都消没了! 虽然心中忍不住吐槽,但现实中也不能跑上去拎着刘算的领子,拜托他出息一点。所以秦惑和顾言卿只能苦哈哈地当起了田螺姑娘。 于是刘算刚从醉酒中清醒,便看到了一身舞姬打扮的女子站在窗前,笑语晏晏地把手中的刀刃抵在他的脖子上。 凌厉的凤眼微微眯着,眼眸中流转过灵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刘算紧张地舔了舔嘴角,磕巴着问道:“你是何人?” 秦惑扯起嘴角邪魅一笑,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带了面纱,对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便尴尬地干咳了两声,沉声说道:“我代表锡州数万无辜的百姓,来……” 刘算不知道从她的语气里脑补到了什么,浑身一颤,插嘴道:“你来杀我!” 秦惑想好的台词被打断,略有些不悦地掀了掀眼皮,起身收起了匕首,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本账簿扔给了刘算。 刘算慌忙捡起下滑的账簿,疑惑道:“这是什么?” 秦惑翻了个白眼,恶声恶气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饭都喂到嘴边了,还要她帮忙掰开嘴唇吗? 不好意思!你没那么大的面子! “你还记得那个管家吗?”秦惑耐住性子问道,“他虽然替张岭西做事,但却依旧保持着些许良心,这本账簿只能证明张岭西贪腐,与刘煜的关系需要管家的帮助。” 刘算听到这里,终于明白对方不是来杀自己,而是帮自己的。 他小鸡叨米一般点点头。 秦惑说完转身想要离开,却被刘算叫住,试探着问道:“女侠!我能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秦惑愕然地转头看他,对上刘算满含憧憬的眼神,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叫江玉……” 腰间的玉佩猛地震了两下,秦惑选择性地无视。 刘算垂眸一脸恍惚,喃喃自语道:“美人如玉……好名字!” 他抬头看向前方,却见眼前空无一人,那位女侠早就消失了身影。 …… 另一边,顾言卿正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做着管家的思想工作。 两人深切地聊了一个时辰,聊到天都有些微微泛红。管家终于呜呜地哭出声,开始细数自己的罪行。 “我帮张岭西贪了数百万两,他却只给我升了点月银。” 管家眼角挂着泪,手边的酒壶早已空杯,伸出两根手指头在顾言卿的面前晃了晃。 “每月也就多了两十两!嗝!” 说到一半管家打了个酒嗝,浓郁的酒气直冲顾言卿的脸,让他忍不住微微蹙眉。 “真是操着……” 管家后半句含糊着字眼,摇摇晃晃地栽倒在桌上,嘴里还不住地嘟囔着什么。 顾言卿收起脸上的假笑,嫌弃地擦擦手,思绪开始逐渐飘远。 不知道秦惑那边怎么样了? …… 有了两人的帮助,刘算顺利地搜集到了张岭西贪污腐败的证据,还争取到了管家这个人证。 另一边,刘煜也在暗中派人不遗余力地刺杀刘算。州牧府的大门对这些黑衣人打开大门,在深夜十分,他们十分通畅地来到了刘算的房外。 接着几个守夜的护卫被接连放倒,鲜血淋湿了树木的嫩叶,浓烈的杀意朝着刘算缓缓靠近。 为首的一个黑衣人狞笑一声,慢慢举起长剑,猛地劈向床上的鼓包。 然而想象中的惨叫声没有响起,反而手上震来了巨大的力道,把他手中的佩剑生生击了出去。 “铮!” 剑如劈豆腐一般插入了柱子。 黑衣人睁目结舌地往后退了两步,视线转向床边,两道清瘦的人影从半掩的帷幔后面,灵巧地冲了出来。 一场激烈的战局展开。 两人凭着漂亮的身手和顺滑的配合,成功地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一直藏在床后的刘算,听到没有声响,慢慢挪着步子走了出来。他生硬地笑了两声,朝着浑身浴血的两人,举起了大拇指。 …… 这边,手下暗杀刘算失败,刘煜那边便得到了消息。 “滚!” 他一改平时的温和有礼,失控地打了一旁的宫女一巴掌。 前来报告的手下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朝倒在地上的宫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走。 宫女捂着脸上泛起的红印,垂下头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 “一定是顾言卿!”刘煜想起当时顾言卿的神色,越发觉得自己的猜的对。 要不是有顾言卿在帮刘算,那个草包怎么可如此能顺利地存活! “顾言卿!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就在刘煜沉浸在怨恨中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清朗的声音。 “二殿下,如今有顾言卿帮忙,取到张岭西贪污受贿的证据,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您现在要做的便是多在陛下面前晃悠。” 来人是个身材高挑的年轻人,下巴微抬,手握竹扇一摇一摇,颇有些文人的气质。来人正是刘煜的幕僚欧阳冲。 刘煜听到他的话,怒火逐渐平息,抬手摩挲着下巴,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让我照顾父皇,打感情牌?” 欧阳冲豪爽地笑了两声道:“二殿下果然聪慧!一点就通!” 刘煜想了想,觉得也就只有这个方法能让他逃过一劫。 当天傍晚,刘煜便换了身素色的衣袍,来到了皇帝的寝宫。肃着脸整晚守在床边,甚至连宫女喂药和擦脸的事情,都接了过来亲自服侍。 就这样衣不解带地照顾了皇帝几天,皇帝的病情逐渐好转,刘煜的脸色反而越发苍白了起来。 皇帝看着自己最喜爱的儿子,这般心系于他的安慰,忍不住有些感动。 …… 刘煜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秦惑和顾言卿也在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个消息,两人商讨片刻,决定返回京城。 第一百五十四章 金人 顾言卿手指在案几上轻点,目光离开敞开的书信,沉吟道:“刘算这里差不多告了一段落,也该回去了。” 接着他张了张嘴,像是有话要说,却说不出口。 秦惑眼尖地看了出来,思忖片刻,笑道:“你是不是想说走陆路?” 顾言卿蓦然怔了一下,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说道:“陆路比较安全。” 秦惑瞪大眼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这不是明摆着说胡话吗? 似乎是感觉到了秦惑炙热的眼神,顾言卿尴尬地收回手,倏地起身走向门前。 “我去看看有没有好马!” 说罢,不等秦惑回答便迈着大步冲了出去。 秦惑:“……” 她略微反思,是不是自己嘲笑的太过了? 她快速起身追了上去。 “唉!等我一起去!” …… 过了一会儿,两人悠闲地逛起了市集。 秦惑好奇地左看右看,还一边开口评价。 “啊!紫苏糕啊!可惜我不太喜欢紫苏的味道。”她今天没有易容,而是带了一张面纱,说话间面纱呼呼飞动,看起来怪可爱的。 顾言卿抿嘴忍住笑,踱着步子跟在身后。 秦惑脸一转,看到了家首饰摊,鬼使神差地小步跑了过去。 卖首饰的小伙计,笑容可掬地推荐道:“姑娘肤若凝脂,这个珠花正适合您。” 秦惑眼睛一眨一眨,抬手摸了摸发髻,觉得是空了些。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成了个土匪头子,她对于样貌的修饰,就越发简单粗暴了。日常就查个玉簪,头上连个多余的发饰都没有。 小伙计目光略过她,看向身后,促狭道:“郎君给娘子买个珠花吧。” 突然变成郎君的顾言卿,丝毫没有慌乱的神情,伸手从摊上拿起珠花,放到秦惑的头上比量了几下,缓缓地插了进去。 然后颇有些豪迈地道:“多少钱?我买了。” “一辆银子。”小伙计脸上的笑容更盛,得寸进尺道,“还有手镯,要不要看一下?” 顾言卿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了小伙计。 秦惑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珠花,有些疑惑地看向顾言卿。 而顾言卿接受到她的眼神,轻笑道:“要不要再挑挑?” 秦惑浅浅一笑,摇头道:“只有这个就够了。多了还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小伙计:“……” 他同情地看了顾言卿一眼,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娘子,还是个彪悍的母老虎,竟然还用刀! 最后顾言卿又挑了一支玉簪,带着秦惑告别了心满意足的小伙计。 秦惑一面走着,一面垂眸观察着手中的玉簪,脸上的疑惑之色越发浓烈。 “你怎么想着送我玉簪?”她想起刚才被小伙计坑了有三两银子,就止不住地头疼。 不知何时,她也被方岐传染了抠门的毛病。毕竟手底下要养数千人,挣到的钱投进去,如注入漏水的水缸,怎么也填不满。 所以这种光顾着好看的东西,已经被她摒弃在计划之外了。还不如送她一把趁手的兵器要实用得多! 顾言卿似乎是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其心中所想,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玉簪我还是买得起的。” 秦惑双目一瞪,感觉顾言卿在腹诽她,便想开口反驳几句,但目光一定,被其他的东西转移了视线。 只见距离两人五六米的地方,三个打扮奇特,皮肤黝黑、眼窝深陷,一看就不像大周子民的人,正牵着几匹骏马,缓缓从一旁擦肩而过。 秦惑眼珠一转,嘴角微微上扬,顿时来了兴致。 她转头拍了拍顾言卿的肩膀,很是光棍地说道:“我打算在锡州游玩几天,你有事就先回京吧。” 顾言卿着实怔了怔,疑惑道:“游玩?” 他微微眯起眼睛,眼底满是怀疑和不信。不是他不信任秦惑,而是她怎么也不像是个有闲心游山玩水的人。 他可以断言,这辈子从来没见过像她这般整日泡在工作的里人。 还没等他想明白,秦惑耐心耗竭,迈着大步迅速走出了好几米远。她临了还还记得挥挥手跟顾言卿道别。 “你先回去吧!”清脆的喊声逐渐被人群的声音所淹没。 顾言卿:“秦……” 他向前走出几步,刚想追过去,就发现秦惑的身影消失在了人群中。 “这是又发现了什么?” 他无奈地笑了笑,回首离开了原地。 另一边,秦惑跟顾言卿道别后,快步跟上了那几个别国人。在随悠闲摇晃的马尾后面,走了大概有两刻钟后,他们到达了一处散发着浓郁粪便味道的集市。 秦惑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匾额——骡马市。 如其名这是个买卖骡子和马匹的集市。 只见那三个人,在骡马市中晃荡了没一会儿,就有几个买卖的商人,笑嘻嘻地凑了上去。 他们垂涎地打量了几下马匹,又克制地牵住上扬的嘴角,用宽大的袖子掩住手指,暗戳戳地比了几个手势。 三个人互相对着视线,商量了片刻,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这就表示交易失败。 随即,另一个商人挤开前面的人,急不可耐地比了几个手势。 三个人又是一阵合计,最终满意地点了点头。 商人欣喜若狂,从身后的包裹里掏出一大包碎银,点都不点都交给了别国人。 商人牵马离开,三人满意地走出了骡马市。 秦惑把他们的交易全程看见眼里,她犹豫片刻,拦住了先前没有达成交易的商人。 “兄弟!” 商人垂头丧气地走向街边,猛地听到一道清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困惑地转过头看去,只见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笑语晏晏地注视着他。 “姑娘,是在叫我?” 秦惑微微点头,应道:“正是!兄台要是有闲,与我说会儿话,可好?” 商人看着眼前乍看也是绝色的美人,飘忽忽地点头应承了下来。但他没想到的是,不消片刻,他就会后悔这个决定。 片刻后,两人坐在人声鼎沸的茶馆一角,桌上有一碟花生米和一壶凉茶。秦惑一边啃着花生米,一边套着商人的话。 第一百五十五章 暗线 “那三人是金国人?”秦惑好奇道,“为什么来锡州卖马?这里离边境可不怎么近。” 商人举杯给自己灌了口凉茶,摆手道:“姑娘,这你就不知道了。” “哦?愿闻其详!”秦惑十分给面子。 商人神秘兮兮地看了四周一眼,压低声音道:“各地对马匹的需求是一样的。而锡州因为远离边境,更加难以买到上好的马,所以价钱给得很足。金国人每次出现,总会卖上几匹好马,轻而易举地卖出好价钱。” 说着,他伸出大拇指,煞有其事地说:“没有人不想要金国的骏马!” 秦惑手指在桌面轻点,细细思索着商人的话。 金国位于大周南面,紧邻吴国,国内有很大一部分是广阔的草原,是养殖畜牧的好场所。与此相反大周境内,没有大面积的草原,很难养殖畜牧,别说好马了,许多官员至今都骑着骡子。 就连流云寨,这么个养了数千人的大寨,也紧紧养了十几匹马,其他人出行则要靠骡子和双腿。 如果能够把金国的好马,大量地收进大周,或许就能改变骑兵缺少的劣势。但这些她能想到,别人也都能想到,所以为什么没有实施? “大周与金国的关系如何?” 商人眼睛一亮,笑道:“你是想问朝廷为什么没有大批进马?” 他顿了顿,干咳一声,卖着关子道:“我知道的也不多,但也了解一些。其一是有邻国的阻拦,金国与他国签订了协议,不把马匹卖给大周皇室。其二,也有许多大商人,前去金国谈判,但皆是以失败告终。” 商人看了眼秦惑的神情,好心地提醒道:“不是我泼姑娘冷水,但金国远在边境,路途艰险,还有南蛮挡路,可不是你一个姑娘家可以插手的事情。” 秦惑摩挲着下巴,闻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她本身就是土匪,害怕什么南蛮? 接下来,秦惑揪住商人细细地问了卖马的事情,上到供货量,下到成交的价格,连金国人常住的几家客栈也炸了出来。 商人被她问的头皮发麻,总觉得误入了竞争对手的圈套,说到一半疑神疑鬼地跑走了。 秦惑也不在意,起身走到对面的面摊,要了一碗米粉,好不讲究地坐在街边的位置上,一个人嗦起了粉。 没有他人在场,就着街头人来人往喧闹的气氛,秦惑和江玉谈起了刚才的事情。 “陛下,想到未来的局面,这马匹是必不可少的。”江玉语气中带着几分欣喜和兴奋,“没想到饿了,便有人喂饭吃。这几个金国人来得正是时候。” 秦惑咬下口中的米粉,辛辣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她的半边舌头,都有些麻木了。 “中原的辣椒,刚传进来不过三年,便遍布了整个大周。连习惯清淡饮食的锡州,都生出了这种辣米粉。”秦惑没有说起马匹,反而就着眼前这碗米粉,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 袁墨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明明在说马,怎么又提起了辣椒。 但江玉堪比秦惑独自里的蛔虫,几乎不用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您是想要垄断?”江玉灵光一现,拍掌道,“这样就能保证流云寨在大周境内的优先地位” 秦惑闻言笑了笑,摇头道:“长久以来的垄断是不可能的。也容易滋生仇恨,目标太大。” 江玉有些困惑了。 “那您的意思是?” 秦惑吸进最后一根粉,意味深长道:“我希望流云寨能成为开口,以此取得最大的利益,在其中狠狠地捞一把。” 秦惑趁着吃饭的功夫,整理完思绪,便起身回到了客栈。片刻后,在她敲响顾言卿的房门时,屋内空无一人,只在桌案上发现了一张纸条。 大概写着突然有急事,现行回京的话。 秦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离开,失去了找他深入聊一聊的机会。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有时候就是这么寸。 思忖片刻后,她提笔给顾言卿写了一封信,接着又联系了自己的一批手下。 此次前来锡州,虽然看起来是与顾言卿两人单打独斗,但实则有数百人马远远地坠在身后,以防不时之需。 她把他们都召到锡州郊外的山头,翌日启程汇合后,正式朝着南边出发,准备前往金国。 …… 秦惑出发没几天,顾言卿顺利到达京城,也从手下的手里,接过她传来的信件。 仔细地看完整篇密密麻麻的字,顾言卿思索片刻,其中的利弊在脑海中转了几个弯。数秒后,提笔落在了纸上。 他兢兢业业经营千影门多年,除了大周,在周边的国家,也多有用得上的暗线。他仔细地思考过后,写信联系暗线。 有了暗线的牵线,她就能更加顺畅地联系上金国皇室。 带着消息的信鸽飞越山河来到了广阔的大草原,落在了一处穹庐上,一个彪形大汉迈着沉重的步子,解下了信鸽脚上的信件。 而另一边,秦惑等人正在茂密的原始森林中,与穷凶极恶的蛮人针锋相对。 方岐侧身堪堪躲过淬着毒的箭矢,躲在了粗壮的树干后方。他抬手用了抹了一把汗,朝着一旁喊道:“主公,该用上六向弩了。” 秦惑反应迅速,点头道:“赶快!” 片刻后,一下能够射出六发的中型弓弩被众人从背上卸了下来。这是经过改良的弓弩,在数量和大小方面做出了取舍,比巨弩更加适合长途携带,力量方面也降低了要求。 漫天的箭雨射向蛮人,顷刻间把他们打得魂飞魄散,四散而逃。 见危机解除,躲在树后的众人,纷纷起身走了出来。 方岐转了转酸痛的肩膀,吐槽道:“这些蛮人竟然还在箭尖上淬毒!真要命!” 昨天他们也与蛮人对上过,其中有一位少年不小心中了蛮人的箭。恰好秦惑站在他附近,注意到了他伤口逐渐浓郁的青黑,手起刀落,一声凄惨的叫声过后,可怜的少年失去了一只胳膊,却保住了性命。 秦惑脸色阴沉,沉声道:“这是从毒蛙身上取下的剧毒,沾即死。大家都小心一点。” 众人郑重点头道:“是!”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月舒楼 几天后,穿过蛮人遍布的原始森林,众人终于到达了金国边境,接下来的难题就是怎么混进金国境内了。 几人聚在秦惑的房内,你一嘴我一嘴地商讨计划。 石头举手道:“不如还是扮成商人。” 方岐看了他一眼,泼了一盆冷水:“商人进去需要凭证,不是那么容易的。” 小六眼睛闪过一抹亮光,拍掌道:“那就去搞啊!” 秦惑:“……” 这种时候,她才能意识到自己是山匪。竟然对这个计划,感到异常地合理。 几乎不用秦惑的参与,几人就商讨好了接下来的计划。 翌日傍晚,胡同内多了几个赤条条的男人,被抢了所有的东西,连裤子都没给他们留。 顺利搞到凭证的众人,伪装成行商的队伍,带着抢来的货物和抢来的凭证,十分顺畅地通过了边境守卫的审核。 接着他们没有停住脚步,反而抓紧时间赶到了金国首都阿城。 到了阿城,住进客栈,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便有一位意外的客人找上了门来。 秦惑上下打量了一遍,眼前高出她一个头的彪形大汉,微笑地请他入了门。 “我收到老大的信,知道你会来,没想到你们来得这般早。”大汉是典型的金国人长相,皮肤黝黑,骨骼高大,用流利的中原话跟秦惑套着近乎。 秦惑请他坐在桌前,又给他倒了一杯茶,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大汉闻言一愣,豪爽大笑道:“世上哪有那么多行商的美人掌柜!” 秦惑瞬间愣住了。 “老大说长得最美的外地人,肯定是你没有错!”大汉十分肯定地点点头。 这一次秦惑没有易容,只是带上了薄薄的面纱。 虽然有了确信,但两人还是谨慎地互相确认暗号。 众人在客栈等了好几天,终于在耐心耗尽的边缘,等到了大汉传来的好消息。 大司农完颜术约秦惑单独相见。 听完派来的下人说出来意,秦惑面上不显,但心中的惊愕却丝毫不见减少。 没想到顾言卿在金国的暗线,竟然能直接联系上大司农。 她不禁暗暗地想,顾言卿恐怕在十几年前就开始布局,潜入不可谓不深。 想到这儿,她不由嘴角勾起,缓缓露出一抹笑容。 他还有多少惊喜在等着自己呢! 真令人期待! …… 位于阿城的中心地段,坐落着一座富丽堂皇的楼阁。 楼阁一共由东西南北五座楼宇组成,院内小山流水、琴声烂漫,还有颇有异域风琴的胡笛声回荡入耳。 秦惑如约来到目的地,在人来人往的门前,抬头看了眼匾额,“月舒楼。” 她轻声念了出来,眼底带着淡淡的疑惑。 身后的小六打量着高耸的楼阁,十分没有出息地赞叹出声。 “太豪气了!” 一旁的方岐比他要镇定得多,克制地压下上扬的嘴角,上前几步走向门口的小厮,昂首问道:“我们小姐与完颜大人有约。” 小厮是个地地道道的金人,虽然会一些中原话,但听得费劲,在确认过几遍后,才答应进去通传。 整个过程下来,方岐的耐心已经耗尽。他抬手烦躁地抓了下头,向秦惑说道:“主公,这完颜术是在给我们下马威啊。” 他常年经商,对这种手段十分清楚。 两国之间多有来往,阿城中也能看到许多做生意的大周人,没道理月舒楼门口迎客的小厮听不懂中原话。而且既然相约见面,提前派人在门口迎接,也不是什么难事。 秦惑勾唇冷笑一声。 她这是被小瞧了! 大约过了两刻钟,小厮才姗姗来迟地请他们进门。 月舒楼里的装饰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华贵雅致。熏香醒神怡人,身着清凉的异域美人款款而过,但众人却没有欣赏的兴趣。 被晾了这么久,心底都压着一股怒火。 小厮领他们进门后,来了一位浓眉大眼的美人,身姿摇曳,微笑着轻点下巴,柔声道:“几位就是来自大周的客人吧。” 她的中原话很是标准气,但眼中带着丝审视,暗暗地打量着三人,心中产生了些许疑惑。 瘦弱的美人加上身后犹如小白脸一样的两个男人,这个组合怎么看怎么奇怪。 再加上男人隐隐有以女子为主的感觉,就更让她疑惑了。 美人压下心中的疑惑,转身向前带路。 “各位这边请。” 秦惑双手环胸,调转视线,暗暗观察四周的情况。众人跟着美人身后登上阶梯,来到了三楼最深处的一处雅间。 “哈哈!” 娇笑声从门缝里溢出,随着“吱嘎”一声,木门缓缓开启,门内的声响倏地放大,又戛然而止。 美人向前一步,轻声道:“大人,客人到了!” 中间的舞姬缓缓退到一边,秦惑这才看到坐在最里面的完颜术。 完颜术是个美中年,脸上肌肉线条流畅,每一寸都恰到好处,宛若一座精雕细琢的石像,有些完美地不像真人。而且长得也没那么像常见的金人。 这边秦惑在打量他,完颜术也同样在打量秦惑。 “没想到秦记的幕后老板,竟然是一位如此美丽的女子。” 完颜术的眼中不带一丝偏见,反而非常真诚地赞叹了一句。 秦惑微微颔首,一点都不谦虚道:“多谢夸奖!” 说罢,她便跟着美人走进雅间,来到一侧布置好的位置端坐下来。而方岐和小六则站在她的身后。 完颜术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移动,意味深长道:“秦姑娘真是性情中人,说话毫不扭捏。希望你开出来的条件也同样大气。” 话音落下,所有闲杂人等自觉撤到门外。伴随一声轻响,门被轻轻关上,只有美人留了下来,端坐在完颜术的跟前,动作悠闲地开始泡茶。 秦惑听到这话,嘴角轻微地一扯,暗暗在心中吐槽。 在利益面前,怎么可能大气! “相信大人也听说过,秦记在大周的名气。与我们合作会给你们带来巨大的利益,有益无害。”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合作 秦惑语气不急不缓,接过美人递过来的茶,浅浅嘬了一口。 接着她顿了顿,眼睛一亮,看着茶盏笑道:“这是建安?”顿时周边涌起坦然自得的气势,试图以闲适的态度来掌控全局。 完颜术目光闪烁几下,点头道:“正是!” 一旁的美人温柔一笑,插话道:“完颜大人贯是喜欢喝中原的茶叶,反而喝不惯奶茶……” 她说到一半,接收到完颜术轻飘飘的眼神,意识到说了多余的话,讪讪合上了嘴唇。 秦惑及时揪住她的话头,试探道:“喝不惯奶茶?” 完颜术脸色只是黑了一瞬,便无所谓地挥手解释道:“这件事全金国人都知道,也不是什么秘密。” 他迟疑了两秒,沉声说道:“家母是大周人。” 秦惑早就从他的样貌里猜出几分,所以也没有过分惊讶,随口问道:“哦?不知祖籍何处?” 完颜术顿了顿,似乎是在回想,“听说是在瞿县……” 随即他又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她不太愿意谈起过去的事情。” 听到这里,秦惑等人皆是一愣,没想到就是这么巧,完颜术的母亲竟然是瞿县人。 秦惑犹豫片刻,决定说出自己的来历,“不瞒大人,我等就来自瞿县。” 这下轮到完颜术愣神了。 “竟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秦惑回头看了方岐一眼,示意他开始说下去。 方岐几乎没有想,便开口说道:“我等来自瞿县流云寨。是瞿县地界内最大的山寨,也是秦记的幕后势力。经手的生意主要有盐、铁和琉璃,其他的各个方面也多有涉及。在各地也都能找到秦记商铺的身影。” 完颜术早就想过秦记的幕后势力不简单,但却没有想过竟然是一个白手起家的山寨。 秦惑看到他的态度有了些变化,趁热打铁道:“大周内能够让货物迅速传遍各地的势力,我敢确信没有第二个。” 接着她又有些意味深长地道:“还有,你应该知道我与那位的关系,有他在朝廷方面不用担心。再者流云寨内有强兵数千人,也能为商队保驾护航。” 不等完颜术惊讶,秦惑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些也都请您跟陛下讲清楚,与我们合作对金国百利而无一害。” 听到这里,完颜术的惊讶已经不受控制地流露出来。 “你都知道?” 秦惑没有正面回答,淡淡道:“我不觉得金国朝廷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而其中的推进,不可能不惊动皇室。” 完颜术沉默了。 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发现自己从一开始,便被眼前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但他一点都恼火,反而感到更加放心。 有时合作伙伴的智商对谈判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完颜术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切,点头应承道:“我知道了!你且回去等着消息。” 秦惑听他说出这话,明白已经成功一半,心情顿时愉悦了不少。 “多谢大人今天的款待!” 两人愉快地结束交谈,秦惑起身道别,回到了客栈。 后面过了大概两天,完颜术亲自找上门。 “陛下十分欣赏你,派出二皇子与你一同前往大周,想要见识一下流云寨的威风。”完颜术说得很是委婉,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姑娘觉得如何?” 秦惑自然没有什么意见,真金不怕火炼。 不就是实地考察么!随意来便是了。 她可没有在怕的! “荣幸之至!” …… 翌日清晨,二皇子便整装待发来到客栈。皇室的突然降临,属实把客栈的掌柜和客人吓了一大跳。 小厮小跑着敲响了秦惑的房门,于是秦惑睁着惺忪的眼睛,囫囵洗了下脸,匆忙下楼。 火红的朝阳从门外洒满室内,也映在二皇子充满朝气的脸上。他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但海拔已经很高了。 他垂眸俯视着秦惑,眼中先是一闪而过惊艳的神情,接着又像是想起了自己的目的,故意肃着脸问道:“你就是那个女商人,秦惑?” 秦惑有着自己完美的作息规律,对这个在大清早吵醒自己的人,没有露出什么好脸色。 她语气冷淡地“嗯”了一声,抬手打了个哈欠,重新转身上楼。走到一半才想起来,提醒道:“殿下自便,我还要多睡一会儿。” 二皇子包括他周围的所有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有一瞬间二皇子犹豫着张了张嘴,差点说出了那句经典的话。 你是第一个这么对我的女人! 过了一个时辰,众人逐渐从睡梦中清醒,开始整理行装,秦惑也准备完毕下了楼。接着由二皇子带头,一众人等浩浩荡荡地出了金国边境。 秦惑看着边境守卫毕恭毕敬的态度,不禁有些感叹。来时形色可疑,一身行头全靠抢,走时却风光多了! 回去的路途十分顺利,有了金国身形高大的士兵,一路上都没有人敢轻易造次。 在第八天的傍晚,众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队伍穿过一座小山头,冷不丁看见高耸如云的流云山展露出自身的存在,以巍峨的身躯压迫着金国土著的神经。 二皇子在金国很少见这般高的山峰,脸上露出些许赞叹之色,但也多了几分疑惑。 山林在夜色中异常安静,除了偶尔的鸟鸣,连一丁点多余的声响都听不见。 这个地方有容纳数千人的山寨? “秦惑,寨子在哪儿?”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熟悉了不少。 “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秦惑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在明灭的灯火中看着异常诡异。 二皇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张了张嘴,忍住什么都没问。 众人跟在秦惑的身后,缓缓地走进未知的黑暗。没过一会儿,二皇子突然听到了一声突兀的声响响起。 他顿时头皮发麻,紧张地拽住秦惑的袖子,随即又反应过来,迅速收回了手。 待秦惑转过头看向他时,干咳一声,嘴硬地道:“我被石头绊了一脚。” 一旁的方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嫌弃的眼神不加掩饰。 秦惑笑了笑,没有拆穿他,朝方岐使了个眼色。 第一百五十八章 炫耀 方岐点点头,伸手打了一个响指,喊道:“出来!” “咻——” 安静的环境里口哨的声音异常突兀。 接着像是在回应,黑暗中传来“噗噗”几声,火把点燃的声音。 几十道火把在顷刻间,把周围照的亮如白昼。 二皇子等人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已被团团包围了起来。这些突然出现的人,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手中则拿着巨大的弓弩,箭尖已经瞄向了自己。 二皇子咽了一口口水,手缓缓摸向腰间的配刀。其身后的金国士兵,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气氛顿时有些剑拔弩张。 下一刻,近在咫尺的一棵树上,一名黑衣人扯下了蒙面的黑布,露出了一张毫无血色的脸,连睫毛都是白色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他恶劣地挥舞了下手中的弓弩,箭尖慢慢移向二皇子,语气森然道:“哪儿来的?数到十不离开,立刻放箭!” “一!” “二!” …… 随着他的声音,气氛越发紧张。 二皇子嘴唇发干,往秦惑那边迅速一瞥,发现她始终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不出心中所想。 “三!” 数数的声音没有停止,树上的少年数到一半,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十!” 众人额头青筋直跳,“当!”一阵声响,佩剑全部出鞘。 就当他们以为会迎接漫天的箭雨的时候,少年缓缓抬起右手,迅速伸出两根手指,指向众人。 “砰——” 看着少年得逞的笑容,二皇子沉默了。 这时,秦惑终于站了出来,无奈道:“乌鸦!” 少年闻言嘻嘻笑着从树上跳了下来,摊摊手道:“主公,我只是开个玩笑。” 接着转向二皇子,态度恭敬地弯腰致歉:“对不起,是我过分了。” 二皇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反而看向秦惑,语气冷然道:“这就是你们待客的方式?” 他身后的一众金国士兵,也跟着露出了愤怒的神情。 被这么一番捉弄,不生气的人恐怕是菩萨。 乌鸦脸色黑下来,双手环胸,收起了脸上的恭敬,拽拽地道:“你们想要怎样?” 秦惑见状嘴角一抽,终于忍不住挥手重重地拍了下少年的后脑勺。 “啪!” 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林子里久久回荡。 “都当上了队长,还是这么幼稚!” 秦惑额头青筋直跳,拱手向二皇子致歉,“都是误会,请务必不要放在心上。”接着她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友好笑道:“请!” 二皇子沉吟片刻,看她认错态度良好也没再继续纠缠,冷着脸向前走去。 而制造出这一事端的乌鸦,则落在后面受着众人的埋怨。 唐梨经过他的身旁,眼神往上一瞥。 “啧啧!” 乌鸦感受到她眼底满含的蔑视,不禁有些气得跳脚。 “唉!你什么眼神?” 他伸出的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唐梨理都不理他一下,径直跟上了前方的队伍。 随后小六和石头经过他的身旁,也跟着摇摇头,发出了“啧啧”的声音。 乌鸦气急,愤愤地把弓弩往地上一摔。 …… 另一边,秦惑领着二皇子等人通过山门走进流云寨。 即使是深夜,寨内依旧有许多人。除了两刻钟便会经过的稽查队,还有前去加练的士兵。 “主公!” “您回来了?” 相同的是,他们路过众人身前时,总会一脸朝气地抬手打招呼,连带着二皇子也跟着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客人身材真是魁梧!” 其中一个士兵一边说,一边伸手摸向二皇子的胳膊,但又在金国士兵警告的眼神下放开了手。 动作那叫一个迅速,二皇子怔愣地抚平被捏皱的衣袖,脸上满是疑惑之色。 这个流云寨的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有了乌鸦在前面当反面例子,二皇子对流云寨的招待很是满意。他本就是性情中人,不消片刻就与众人快速地熟络了起来。 众人围在他的周围,七嘴八舌地介绍起来。 “二皇子,我们这里有大周最大的琉璃工坊。” 旁边一人阻拦道:“这里离演武场近,先去那里!” 说完,没等二皇子等人开口,便自作主张地拉着他走向了演武场。他们在前面走着,连秦惑都被坠在了身后,她慢慢踱着步子,看起来颇有悠闲的意味。 她反倒是乐得清闲! 二皇子对演武场没有报太大的期待,毕竟金国的士兵时数一数二的彪悍。他不觉得这帮软趴趴的中原人能够带给他惊喜。 但接下来展现在他面前的一幕,让他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 只见足有千平的演武场内,一众赤裸着上身的士兵整齐分成两列队伍,相隔着一段距离对峙。 接着右边的将领大喝一声,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的士兵便迅速打散,重新排列成了左右两列羽翼,箭头直指对面的一众士兵。 将领肃着脸,挥手高喊:“弟兄们!冲!” 话音刚落,身后的士兵朝着前方齐齐冲了过去,两翼迅速变形把地方的士兵紧紧包围在圆圈内。 两方挥舞着手中的木剑,打得热火朝天,但随着右边士兵的包围圈逐渐缩紧,左边的颓势越发明显。 二皇子站在高台,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开口评价道“看来左边要输了。” 秦惑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笑道:“不一定。” 二皇子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心想难道有什么反转。 片刻后,左方果真调转了战术,就地三人组成一队,开始奋起反抗。 二皇子惊讶地发现,每随即组成的三个人,竟然看起来异常地和谐,把自己的背后交给战友,脸上看不出一丝犹豫。 见状他脸上的诧异藏都藏不住了。 他经常去兵营,知道训练士兵,最难的就是让他们同心协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管怎么训练,总有异样的声音从人群中突出来。 一个山寨把士兵训练至极致,真是细思极恐! 秦惑侧过头,观察二皇子的表情,见显摆地差不多了,开口吩咐一旁的方岐道:“时间已晚,先带二皇子前去休息。” 接着又转向二皇子,笑吟吟地说道:“殿下,来日方长。明日我再带你逛一逛。” 第一百五十九章 关键的水路 经过长途跋涉,所有人都有些疲累,二皇子虽然非常好奇,但他还是耐住性子答应道:“好!” …… 翌日清晨,天才刚微微亮,二皇子所在的院落,便迎来了叫起床的少年。 “二皇子,我们的早饭都是在山下的伙房吃的。最好早点过去,不然好吃的都被那帮牲口抢光了。” 秦惑没有给二皇子开后门,只是好心地派人前来提醒。 二皇子眉头一皱,困惑道:“秦惑也跟你们一起吃?” 少年骄傲地耸耸肩,自豪道:“主公向来是于我们一起吃饭,还会在饭后仔细聆听我们的困惑。” 说罢,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焦急的神色,挥手告别迅速跑向了院外,“不说了!二皇子也快些来吧!” 二皇子抬手揉搓了两下惺忪的睡眼,在重新回去睡觉和吃饭之间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好奇心,穿戴整齐走出了院子。 本以为还有找个人问问怎么走,但一出门外,便发现街头街尾满是行色匆匆的身影,皆是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二皇子赶紧带上几个护卫紧随其后。 走了大概两刻钟,他们到达山腰的一处平地,看着远处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二皇子和护卫几人面面相窥。 就在他们纠结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清朗的呼喊。 “二皇子!”秦惑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 二皇子顿时松了一口气,转身朝着她走去。待走近时,垂眸看到了桌上摆放的饭菜。 青菜稀粥倒是没有什么稀奇的,令人惊讶的是还有能见得到肉末的浓汤、煮熟的半个鸡蛋。 秦惑把碗朝前推了推,解释道:“我刚刚吃过了,这是特意替你打的饭菜。” 二皇子面对眼前这份朴实的早餐感到有些无从下手。 他默了默,忍不住说道:“没想到你身为主公倒挺接地气,吃得如此朴素……”说着一边拿起汤匙,一边调转视线扫向四周,眼神在旁边的桌案上一扫而过。在看到上面摆放的饭菜时,声音戛然而止。 他张大了嘴巴,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所有人都吃一样的?” 秦惑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淡淡地道:“二皇子不都看到了吗?” “这里起码有上千人!”二皇子情绪激动地提醒道,“你这肉汤和鸡蛋……” 秦惑摆手解释道:“肉汤是三天一次,鸡蛋是七天一次,只是恰巧都赶到了今天。” 二皇子闻言在心底合计了一下,也没觉得放松多少,思忖片刻,猜测道:“难道又是把更多食物让给了健壮的男人?” 说到这里他颇有些自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秦惑觉得有些好笑,伸手在不远处一指,示意他看过去。 二皇子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队年轻的男女面对面地坐在桌前。男子从自己的碗里夹出半个鸡蛋,放进了女子的碗里,而女子却没有表现出半分惊讶,十分自然地谢了一声,满头吃起了饭。 “在我们流云寨,男女吃一样分量的吃食,而且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秦惑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见二皇子看过来,她继续说道:“流云寨目前有三千山民。其中健壮的男子只有六百人。其他人中有一半是不能从事艰苦劳动的老人和孩子,剩下的一半就都是女人了。”秦惑脸上慢慢浮现欣慰的神色,语气柔和道:“现在他们都在合适自己的位置上发光发热。我从不觉得有一个人是多余的。” 二皇子沉默了。 他眼角有些发红,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他身为皇子,为继承皇位做准备从小学习了很多知识。虽然书中都说要为国为民,但落到实质上就都是些奴民之术。 他们这么称呼自己的百姓——愚民!刁民!所以“没有多余之人”这句话让他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 二皇子干咳一声,收回眼底的泪光,问出了自己困惑的地方,“我不觉得山中的这些梯田,可以满足你们的需求。” 秦惑伸出手指敲敲桌案,眼底露出些许得意道:“这就是我们流云寨的优势——水路。” 二皇子脸色微变,重复道:“水路?” “对!” 秦惑手指沾水,在桌面划了几条线,指着最上面说道,“这里是瞿县……”说着手指顺着线条画过。 “这条线通往锡州,再往前就是江南。而这边另一条线,顺着凌河贯通北方。”接着她在两处交叉的地方,画了两个圆圈道,“这里的锡州,还有那边的清水县,都被我们所把控。” 秦惑收回手,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歪头看向二皇子,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就是我们合作的依仗。通过这条线路,所有货物都能在最快的速度内传遍大周的每一片角落。当然,运输马匹的事情你也不需要担心,我们有几十条高大的楼船,足够负担得起运输。” 二皇子听到这里,叹为观止地拍了几下掌。 “没想到秦姑娘……还是个枭雄……” 他犹豫了半天,只想到了这么一个合适的词形容秦惑。 有野心、有决断,还有为国为民的善心。这所有特质,全部凝聚在一起的人,他也是头一次见。 莫不说秦惑还是个外表柔弱的女子! 通过秦惑的一顿输出,二皇子彻底成为了她的粉丝,憧憬的眼神十分地炽烈,在两方的推进下,吃饭后迅速拟定合约,签字盖章。 合作关系结成后,二皇子又在流云寨待了小半个月,最后接到金国的信件,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而这段时间,秦惑除了陪二皇子到处参观游玩,还在暗地里推进自己的势力,朝锡州渗透。 当时为了争取金国,说的话中有一半的水分。 清水县那边有白虎军驻扎,的确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内。但锡州那边只有一家商铺,远说不上把控水路。 秦惑提前把话说了出去,现在就只能抓紧时间,在两方正式合作之前控制住锡州。 第一百六十章 开始 此行她派出去的是四队影部,数量只有两百人,都是从其他三队中跳出来的人才,最是擅长鬼魅的身法,还另外接受了严苛的卧底训练。 那天挡路的乌鸦,就是四队的队长,而副官则是唐梨。 他们彻夜赶路前往锡州,一路上乔装打扮,凭借着对各方势力的了解,成功隐匿行踪到达了目的地。 …… 瞿县的夏季多有落雨,但这一晚却是个异常炎热的夜晚,连一滴雨滴都没有落下。 没有了喧闹的雨声,所有人都睡得更加香甜。 就在这时,紧闭的城门突然缓缓打开,“吱嘎”的声音在寂静的街头显得异常突兀。接着门外一道道火光照亮了街头。 秦惑身着一身劲装,大步走进了城门。 “周县令,别来无恙啊!” 她嘴角挂着浅笑,姿态悠闲地打了声招呼。 而面前的周易采却没有她那般轻松。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 几天前,他接到顾言卿的信属实惊悚了好一阵。 顾言卿竟然要他配合秦惑拿下瞿县。 这可是光明正大的谋反啊! 虽然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来得这番快,也没想到会是以这种行事。 “秦姑娘,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守城兵晚上吃了泻药,此时浑身疲软,应该对你们产生不了多少威胁。” 周易采舔了口嘴唇,继续说道:“我会传信给朝廷,说是你组织人手强攻。” 他与顾言卿的关系已经不是那么大的秘密,只要皇上有心查探便能知晓一二。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一定要撇清自己的关系。 秦惑点头表示理解。 “多谢!” 两个时辰后,精神抖擞的流云士兵闯入了军营。守城兵虽然数量上与他们差不多,但泻药的后遗症实在是太过强烈,战局维持了不到一刻钟便以流云的胜利告终。 流云迈向全国的第一战,就这么容易地结束了。 瞿县的许多百姓几乎没有听到任何声响,睁开眼才惊讶发现:城池换了一个新主人! …… 天刚蒙蒙亮,多数人尚且沉浸在睡梦中,但卖包子的王伯把扁担往肩上一挑,早早出了门,一步一步走入空无一人的街头。 大概走了两刻钟,街上的人逐渐多起来。 又走了一会儿,王伯突然发现不远处聚集了很多人,把还算宽敞的路堵得水泄不通。 王伯抬手抹了一把汗,顿了顿,把扁担放在街边,上前凑热闹。他来到人群的尾巴,揪住一个长得面善的年轻男子,好奇地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男子转头看了他一眼,娃娃脸看起来十分有亲和力,笑道:“老伯,瞿县要换新主人了。”说着伸出手指往前面一指,示意他看过去。 王伯听得一头雾水,转头望向前方。视线透过喧闹的人群,最后定在气派的朱门上,匾额上写着“瞿县县衙”四个字。 但下一刻,匾额就被几个人取了下来,换上了崭新地匾额。 “流云……王府……” 王伯眯起眼睛,磕磕绊绊地读出来。 看到匾额上的字,人群的窸窣声瞬间放大,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那几人还在调整匾额,王伯看得有些心惊,刚想转头问旁边的男子,就听到他朗声喊道:“石头,再往左下低一点。” 石头抬手调整了下匾额,随即转过头,兴冲冲地问道:“行了吗?” 方岐微笑着点点头,接着侧过脸看向王伯,眼神又在不远处的扁担上打量了几眼。 “老伯,你这是卖的什么?” 王伯此时已经不会说话了。 他怔愣了几秒,才磕磕巴巴地回道:“是刚蒸出来的包子……” 方岐面上一喜,拍手道:“正好,我都要了!昨晚才刚入城,忙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呢。” 王伯有些惶恐点点头,什么话也不敢问。 虽然他听说过有些城池会被起义军占领,但从未想过会轮到自己所在的瞿县。 方岐分开人群大步朝着府内走去。 王伯拎起扁担忐忑地跟在他的身后,无数道窥探和羡慕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但他自己却战战兢兢,谁也不知道起义军对百姓是好是坏。 未知的东西,总是叫人害怕! 他跟在方岐身后在府内七转八转,最终到达了一处院落。 伤人县官是个贪官,在位时把县衙建的很漂亮。后面周易采住进来后,又仔仔细细地修缮了一遍,看起来更加精致了。 而此时,敞开的房门内,秦惑端坐在桌前快速翻阅手中的册子。翻到一半,她的脸上逐渐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这个周易采还真有两下子。把前任留下来的旧账,整理的如此井井有条,省了我不少功夫。”说着又满意地点点头。 站在一旁的张姨提起茶壶,给她见底的茶水重新满上,轻笑道:“忙了一夜,主公也不知道歇息!” 秦惑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摇摇头,轻叹道:“哪有时间。我都没感觉到饿……” 不等她说完,变看到方岐缓缓走进来,但更吸引她注意的是方岐身后老伯,以及他挑着的扁担。 秦惑腾地一下站起来,快步迎上去。 方岐笑嘻嘻地看向她,识趣地侧过身让路。 秦惑目光炯炯有神地定在扁担上,朝王伯问道:“老伯,这是什么?” 王伯忐忑地道:“是包子。有野菜馅,猪肉馅的也有。” 秦惑没等他说完,手便朝扁担伸过去。解开上面铺着的白布,热蒸汽扑了她一脸,浓郁的肉香和面香紧跟着充斥了鼻尖。 “咕噜噜!” 秦惑摸摸肚子尴尬一笑,但右手已经拿起包子狠狠咬了一口,语气含糊道:“方岐,多给老伯一些钱。这包子真是救了我的命!” 其实她早就饿了,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吃饭。这一闻到香味,肚子里的馋虫顿时被勾了起来。 王伯摆摆手,小心翼翼地问道:“钱我不收……把我现在……能走了吗?” 秦惑愣了两秒,思索过后用另一只干净的手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片金叶子。 第一百六十一章 皇帝病重 “这是向你预定的包子钱,往后每天早晨都送包子来,不够再给。”说着把金叶子塞进了王伯的手中。 王伯看清手中的东西,顿时吓了一跳,哆嗦着就要跪下。 “小姐,我就是个病弱的老头,靠着这做包子的手艺吃饭!”王伯哭天抢地的伏在地上,眼泪布满了眼角深深的皱纹。 秦惑额头青筋直跳,连忙扶王伯起身,在好一顿解释后终于让对方相信自己不会伤害他。 可等送走王伯,她感觉手中的包子有些不香了。 “我们刚占据瞿县,百姓对我们还不熟悉,切记要谨言慎行。” 她看向方岐仔仔细细地吩咐道,“你通知几位队长,务必要看好底下的人,安排好人手,在城内巡逻。” 接着她想了想,继续补充道:“人手不够的话,跟其他队要人。” 方岐应道:“是,主公。” 秦惑微微蹙眉,低头咬了口肉包,肥美的肉汁从嘴角渗出,她轻舔了下嘴角。 下一刻,张姨伸手递过一张干净的手帕。 她擦擦嘴角,就地发起呆。 起义军攻城多会引起生灵涂炭,百姓虽然不喜朝廷,但对起义军更加恐惧。他们平淡祥和的生活就此打破,还不知道新上任的首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确实容易焦虑,容易胡思乱想。 现在正是刷好感的最好时机,一定不能出差错。 此刻方岐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主公,怡安城的事情?” 秦惑摩挲几下下巴,肯定道:“尽快整顿瞿县,以此为首府,尽快准备攻打怡安城,周围其他的城池也要安排上。” 方岐点点头,在心中记下,接着问道:“那对外怎么宣称?” 秦惑几乎没有思考,便开口回道:“就叫流云吧!我要让流云这个名字传遍整个大周。” 方岐了然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些许憧憬,掀起衣摆往地下一跪,郑重地磕了一头道:“恭迎陛下!” 张姨也随着他跪道:“拜见陛下!” 秦惑嘴角微微上扬,摆正了姿态,郑重地挥手道:“爱卿起来吧。”说着,一股苏爽在心底弥漫。 跨越一个世界,她终于重新听到了这个称谓,就在她满溢着感慨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小六喘着粗气,快步跑了进来。 他根本来不及喘口气,一手扶着腰,迅速说道:“主公,不好了!怡安城被攻陷了!” 秦惑陡然一惊,脸色黑了下去。 “怎么回事儿?” 小六抬手抚了抚胸口,满目愤慨地开口诉说。 他说了半天,秦惑听了许久,在其中挑了几个重点。 第一,威虎山和北鸿寨联手攻下了怡安城。然后他们之间又打了起来。 第二,其他势力也纷纷效仿,开始攻打城池,占据底盘。 威虎山和北鸿寨,还有其他的一些势力,都遍布在瞿县周围。 秦惑当时因为各种原因和顾虑没有把这几家收入囊中。没想到他们竟会偷偷效仿流云寨的新举措,以至于越发壮大起来,现在来给她添堵。 秦惑挥手打断小六,思索片刻,冷声道:“派出一队给他们加点火。” 小六眼珠滴溜一转,几乎不用思考就明白了秦惑的想法,嬉笑着点头道:“知道了!” …… 另一边,顾言卿处理完千影门的事情,终于有时间赶回了京城。 他离开很久,皇帝的病情也有了变化。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不容乐观。 顾言卿回到府里换上官府,赶紧匆匆进宫。 皇帝寝宫厚重的木门敞开了一道两人宽的缝,端着水盆白巾,还有药碗的宫女太监从中钻进钻出。 看到顾言卿的身影,也来不及行礼,便急忙地走远了。 顾言卿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抬脚走了进去。 刚一进,就感受到了空气中闷热的温度。他定晴一看,在烈日炎炎的盛夏,屋内竟然点着几个火炉。 顾言卿眉头微微一皱向里面走去。从各人的表情中,他感受到了一股悲痛的气息。 有一瞬间,他差点以为皇帝已经死了。 二皇子刘煜正坐在床边给皇帝喂药,=。 听见声音,他抬起头,朝顾言卿露出些许苦涩的神情,“顾大人终于回来了。” 顾言卿弯腰行了一礼:“拜见二殿下!” 随即视线移向紧闭着眼睛的皇帝,开口问道:“陛下的病情如何?” 刘煜把手中的药碗递给旁边的宫女,又看向一旁的太医,说道:“太医,如实说吧。” 老太医垂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头道:“顾大人,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陛下的病情越发严重了。恐怕是……”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出,但顾言卿也能猜到几分。 他的视线一直在皇帝的脸上打转,发现皇帝已被病痛折磨的整个人瘦了一半,脸色也十分难看。 他此时躺在刘煜的膝盖上,眉心紧紧蹙到一起,仿佛在睡梦中也忍受着疼痛。 太医看了刘煜一眼,接着说道:“这段时间,二殿下衣不解带地照顾陛下,真可谓是孝心可见。” 刘煜抿起嘴角微微苦笑,叹道:“都是为人子女应该做的。如果能感动上天,让父皇好起来,让我做什么都行。” 顾言卿仔细地观察他的表情,没有从其中看出什么猫腻来,便微不可见地撇了撇嘴角。 刘煜嘴上说的好听,可不一定安着什么好心呢! 皇帝突然病重,他很有嫌疑。 就在顾言卿愣神的几秒,门外突然传来了太监尖细的通报声。 “宜妃驾到!” 顾言卿额头青筋直跳,心里感到有些不安。 她来干什么? 下一刻,穿着雍容华贵的美人端庄地走进来。 她生下刘煜的时候年纪不大,现在看起来也如少女一般,脸上白皙光滑,没有一丝皱纹。 她的视线一转,看到顾言卿也不惊讶,显然是早知道他的到来。 “顾大人。” 宜妃缓缓施了一礼。 顾言卿点头回应,“宜妃娘娘。” 他不由自主地摆出了防范的架势,右脚微微挪动了一寸。 这个德妃虽然看起来天真无邪,但实则是个狠角色,比刘煜更让他警惕。 第一百六十二章 神药 宜妃只是点了点头,挥手示意身后的人走向前,跟刘煜说道:“这是我好不容易请到的神医,说不定能让圣上好起来。” 说着她叹了一口气,抬起袖子按了按眼角,看起来很为陛下的龙体担忧。 那名神医快步走向床前,抬手按在了皇帝的脉搏上,接着视线在皇帝面上一转,后退一步,拱手恭敬说道:“小人有一神药可使陛下苏醒。” 太医闻言胡子都被气飞了。 他向前几步,冷声问道;“你叫什么?哪里来的神医?” 他咬牙切齿地讽刺道:“你就诊了下脉也没有询问其他病症,就知道是什么病了?” 神医抬手捋了捋胡子,脸上丝毫没有被质疑的羞愤,反而十分淡定。 “这种神药,百病除!可不是你这等凡夫俗子可以理解的。再说陛下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可不就是你的无能?” 太医脸都被气青了。 “好啊!你再说一遍!”他伸手撸起袖子就要冲向神医那里。 现在不仅是宫内的道士,连宫外的骗子都敢来欺负他了。 真是世风日下啊! “太医!”宜妃肃着脸,朗声喊道,“陛下卧病在床,你身为太医没有能力也就算了,竟然还要攻击我带来的神医。可是不把我这个妃子放在眼里?” 太医被这段话吓出了一身冷汗,出走的神志终于飘了回来。 “臣……臣不敢!” 太医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几声响头。 宜妃嗤笑一声,语气森然地命令道:“来人啊!把这个治不好陛下的庸医拖出去!” 话音未落,身后几名壮硕的太监走了出来,把手插在太医的咯吱窝,两人合力把这位瘦削的老头提了起来。 “宜妃娘娘!” “娘娘,饶命!” 太医被带离了寝宫。随着一声沉重的关门声,呼喊声也逐渐远离。 刘煜干咳一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气氛,看向神医急切道:“先生,拜托您快救救父皇!”说着还拱手施了一礼。 神医慌忙摆手,惶恐道:“使不得啊!殿下乃皇子,这礼可不是小人能受得起的。” 说完,他在怀中摸索了几下,掏出了一个小木盒,嘴角略微抽出,看起来十分肉疼的样子。 “此药便献给陛下了。” 刘煜伸手接过,双眼微红,更咽道:“先生之大恩,没齿难忘!” 宜妃也跟着抹了把眼泪,连忙催促道:“煜儿,赶快给陛下服下。” 一旁冷冷看戏的顾言卿,及时出手制止道:“且慢!” 三人齐齐停下动作,转过头看向他。 宜妃嘴角向下一沉,声调逐渐拔高:“怎么,顾大人也怀疑神医是骗子?难道我等就要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庸医医死陛下?!” 刘煜比宜妃要柔和一点,轻声劝道:“顾大人,陛下的病可等不起啊!太医都说无可奈何,何不试一试呢?” 顾言卿头皮青筋直跳,视线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眼底逐渐弥漫了一层讽刺的意味。 真是上演了好一出大戏啊! 哪里来的神医?他在京城这么多年,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至于百病除的神药,是更加没有存在的可能了。 如此荒唐的一幕,竟然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越想越感到讽刺,他们竟是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当他是傻子吗? 虽然心里在疯狂吐槽,恨不得当场把这两人弄死,但顾言卿面上却丝毫不显。 顾言卿嘴角生硬地上扬,点头违心地赞同道:“娘娘说的是,二殿下说得有理。” 他倒要看看究竟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宜妃满意地点点头,款款地走到床边,伸手接过药盒,把其中的丹药喂给了皇帝。 看着皇帝的喉咙一滚,药丸被吞咽了下去,两人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宜妃抬眸与自己的儿子对视一眼,装作若无其事地起身站定。 片刻后,皇帝紧闭的眼皮开始微微颤动,奇迹般地醒了过来。 顾言卿眼皮一跳,露出稍显惊讶的神情。 宜妃见状一下子扑了上去,纤纤玉手搭在皇帝的手背,柔声问道:“陛下,您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皇帝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终于把眼前之人看了个真切。 “宜妃。” 他抬起一只手,挣扎着起身,刘煜连忙扶住他,靠在床边坐了起来。 接着皇帝视线扫过四周,略过两人,直直定在了顾言卿的身上。 “你来了。”说着他扶额,紧紧皱起了眉头,疑惑问道,“朕躺了多久?” 顾言卿刚要上前,宜妃就挪步挡在他身前,把皇帝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地。 “陛下,您都躺了有五天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娇柔,听得人耳朵直发痒。 但听在顾言卿的耳朵里,却犹如魔音缭绕。他伸手犹豫了几秒,还是忍下了想要把眼前这人一把扒开的冲动。 皇帝嘴角挂起了勉强的笑容,点点头没有搭腔,反而看向刘煜说道:“朕头痛的厉害,都先出去吧。” 顾言卿抓住机会,忙道:“陛下!” 皇帝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说完丝毫没给顾言卿回应的机会,挥挥手把所有人赶出寝宫。 晌午的太阳十分晃眼,直照得顾言卿眼前发黑。 他转头看向刘煜和宜妃,语气中带了隐隐的怒气,“别以为你们做的事情可以瞒天过海!” 刘煜依旧保持着平时温和的脸色,淡淡道:“不知道顾大人在说些什么?” 宜妃则更要大胆一点,直接怼道:“别以为陛下生病,就可以只手遮天了!我,你还管不了!” 顾言卿眸光流转闪过一抹寒厉,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他走了片刻,依旧能听到后面发出的浅笑。 炙热的太阳把他的官服晒得发烫,顾言卿收起脸上愤怒的神情,逐渐平静了下来。 刚才异常愤怒的状态,只是演给他们看的。虽然情况不容小觑,但还没有到愤怒失智的地步。 他快步出了宫,回到了府上,立马联系自己在宫里的暗线,秘密调查宜妃和刘煜,也派人进入皇帝寝宫秘密监测。但无一例外,都是一无所获。 第一百六十三章 妥毒 宜妃和刘煜那里没有查到任何东西,而皇帝寝宫则一直被他们严防死守,连侍候的宫女都换上了他们的人。 竟然没有丝毫的办法,能让他知道里面情况。 顾言卿把手中的纸张,捏得咯吱作响,心底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刘煜这番行径,莫非是想除掉皇帝上位? 这么想就感觉事情已经到了急不可耐的地步。他斟酌片刻,提笔给秦惑写了一封信。 …… 秦惑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才刚刚回到房内。 这时暮色刚刚收起,天还微微泛着幽深的蓝。 她敞开信,与江玉一齐看了下去。看到一半她的脸色越发凝重了起来,接着又像平时那样,把信放进了火炉中。 “你可有方法?”秦惑想了想,开口问道。 江玉没有立刻回答,迟疑许久,才理顺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许是能利用高商。” 秦惑闻言愣了一下,疑惑道:“高商?利用他对付刘煜?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高商虽然很能搞事情,但他不会贸然对皇子出手。而且他也没有与刘煜作对的必要。 秦惑摩挲着下巴,沉吟道:“刘煜知道顾言卿与高商的敌对关系,很有可能会说服高商联手,以此来让两方制衡。” 江玉神秘莫测地笑了笑道:“离间计!” 秦惑听到这里,眉毛不住地一挑,瞬间来了兴致:“让他们打起来?” 江玉点点头,肯定道:“如果能使计让他们互相敌对,陛下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但随即他又有些纠结地叹了一口气道:“具体的方法还需要好好打算。” 秦惑低垂着眉眼,想了片刻,一拍桌案,叫道:“你还记得妥毒吗?” 江玉睁大眼睛,仔细想了想:“您说的是在金国收到的奇毒?” 秦惑意味深长地眨眨眼,算是默认了。 妥毒是她去金国黑市的时候偶然发现的毒药。虽不致命,但却能让中者感受到浑身火烧火燎的疼痛,犹如蚂蚁在浑身上下啃食一般,带来极致的折磨。毒性进行到最后还会带来幻觉,让人忍不住挥刀自残。 秦惑勾起嘴角,扯出一抹残忍的笑。想到要整治高商,她感觉自己晚上能多吃两碗饭了。 当天傍晚,她便穿上夜行衣,找到了顾言卿。两人一合计,确定了计划。 …… 几天后,宜妃的寝宫迎来了一位客人。 高商右手挥了下拂尘,气定神闲地举步跨进了门槛。 视线跟随着前面的宫女转了个弯,便看见宜妃柔弱无骨的身子斜斜地倚靠在桌案上,明明衣着得体,姿态也说不上失礼,却感觉说不上得娇媚。 然而高商却失去了丧失这美好一幕的功能,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垂头行礼道:“见过宜妃娘娘!” 宜妃缓缓点头,笑着请道:“高大人,不比这么客气,入座吧。” “这不合礼数,奴婢还是站着的好。” 高商没有挪动步子,语气不急不缓,听不出情绪。 宜妃也没有勉强他,顿了顿,缓缓问道:“高大人,一直跟在陛下的身边,功劳苦劳皆多……” 她微微抬眸,接着说道:“你就不委屈?” 高商颔首看向她,语气有了些许松动:“您的意思是?” 宜妃施施然地起身,端起了桌上的茶盏,递到高商的面前。 “高大人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我的意思。现下陛下病重,早晚要选一个合适的人,以继承大统。” 高商默了默,嘴角略微上扬,伸手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娘娘的野心还真够大啊!” 宜妃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道:“难道高大人就不是吗?” 高商没有否认,略微思索过后,答道:“且容奴婢考虑几日。” 说是要考虑,但这个态度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双方相谈甚欢,高商有逗留了一刻,便转身道别,走出了宜妃的住所。 待走回自己的院子,他突然感到胃内突然传来一阵烧灼的感觉。那种感觉逐渐从胃里漫开,每到一个时辰就遍布到了全身。 “啊——” 高商额头上出了一身虚汗,手不住地往胸口挠去,领子敞开露出被挠地泛红的皮肤,有几处还被挠出了些许血印。 “宜妃!” 他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眼底透出一股阴翳之色。 没想到宜妃竟然假借收容,实则是要下毒害他! 到了傍晚,气温逐渐下降,高商的情况也有了略微的好转。他泡在放满冰块的浴桶中,精疲力尽地伸出手让郎中把脉。 郎中脸色越发难看,犹豫片刻后,迟疑道:“大人,这个毒好生奇特。属下没有见过,恐怕是从他国来的。” 高商挣扎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郎中见状浑身上下的寒毛的都立了起来。 他抬手擦了一把汗,急忙道:“但有一个药方可以缓解暂时缓解痛苦!” 高商虚弱地点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到了第二天清晨,许是药方起了作用,虽然还是有些灼痛,但已经在忍受的范围之内了。 他合衣起床,刚用过早饭,就等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高大人!”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高商嘴角一抽,差点把茶水喷了出来。 下一刻,他便看见顾言卿那张讨人厌的脸,从门后露了出来。 高商心情越发低沉,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顾言卿笑了笑,自顾自地坐在了他的对面,讽刺道:“只许你高商没事儿,来我府上突袭,来不许我来看你了?” 高商冷冷瞥了他一眼,眼神十分尖锐。 顾言卿挥挥手,笑道:“我今天来,可不是与你吵架的。” 高商眼皮掀开,翻了个白眼:“哦?那倒要好好听听。”语气里满是不信。 顾言卿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发现他嘴唇雪白,眼下垂着长长的黑眼圈,嘴角微不可见地上扬了一下,接着又掩饰般地干咳一声,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神态。 高商感觉到他的视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你要说什么快说!” 顾言卿仿佛故意要气他,越发慢悠悠地说道:“刘煜一直在陛下身前侍奉,这你都知道。” 接着他顿了顿,意味声长道:“前几天陛下吃了宜妃带来的人的药,突然苏醒,病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却总是头痛,脾气也暴躁了不少。” 第一百六十四章 抓刺客 这些情况高商也知道,他在宫里的暗线,丝毫不比顾言卿少。 高商失去了耐心,凶狠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怀疑陛下是被刘煜和宜妃下药软禁了。”顾言卿说的很直接,直接到高商都吓了一跳。 他沉默片刻,迟疑道:“你有什么证据?我看你实在是太过多疑。如果是为了这番猜测的说辞,就赶紧离开吧。” 说着便开口赶人,顾言卿也不强留,起身踱着步子悠悠的走了出去。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 高商盯着顾言卿离开的背影,心里逐渐被升起的疑惑占满。 顾言卿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他有什么目的? 至于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实,他倒是没有怀疑。皇帝寝宫附近的人手都被换成了刘煜自己人,还不让任何人靠近寝宫。 他们的野心昭然若揭,而且他还亲自听宜妃展露过想要扶持儿子继位的话。 高商想到这里脸色逐渐沉重。 不管他们的目的如何,现下最主要的事情是找到解药,解了身上的毒。 …… 到了傍晚,圆月缓缓升至高空,夜色逐渐转变成浓郁的黑。几个身手矫健的黑衣人,穿越瓦顶,偷偷潜入了宜妃的住所。 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守夜的宫女,捅破宜妃寝宫的窗户纸,往里面吹了迷魂烟。 过了两刻钟,为首之人一挥手,示意身手的人跟上。抬手轻轻地推开了窗户,直到窗户缝能容纳一人进入,他右脚一蹬,翻身窜进了房内。 寝宫内零星点着几个油灯,能看见外屋值夜的宫女已经伏在案上昏睡了过去,透过床前的帷幔依稀能看见被子下微微隆起。 黑衣人四散开,纷纷在寝宫内找起来。 为首之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小心地放缓步子来到了床前。 床下和枕边可是藏东西的好地方! 他先在床下摸索了几下,没有任何发现,又轻轻地拉开了帷幔。 宜妃不愧是养尊处优的嫔妃,睡姿端庄,连头发都一丝不苟地放在一侧。白皙清透的皮肤在月光的映照下越发显得透明。 他觉得周围又安静了几分,只能听到心脏咚咚跳动。随即摇摇头撇开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始专注于自己此行的目的。 一定要找到解药!不然他们免不了被主人问责。 但就当他的手即将触到宜妃的枕头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刀剑出鞘的声响。 黑衣人顿时头皮发麻,猛地收回手,脸上满是慌乱。 然后反应迅速地命令道:“撤退!” 众人迅速聚集,也不管发出声音会被发现,逃也般地破门而出。 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阴森森的锦衣卫。他们以最前方的顾言卿为首,把宜妃的住所围地密不透风。 顾言卿脱下白天的官服,换上了一身深色的劲装,头发也一丝不苟地束了起来。 他的脸上没有了白天的温和,反而多了些森然的冷意。 “抓刺客!” 一声令下,一众锦衣卫凶神恶煞地朝着黑衣人攻了过去。 刀枪剑戟的声音在宫内响了一夜,几个黑衣人尽数被抓,就地被压入了大牢。 吸入了迷魂烟的宜妃也在清晨天色渐亮的时候,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砰!” 一旁发着明亮光泽的青瓷花瓶跌碎在地上,连带着其中插着的牡丹也跟着蹂躏了花瓣。 刘煜三步并两步走到宜妃身边,柔声劝道:“母亲息怒!不要伤了身体。” 宜妃表情扭曲,衣袍也跟着乱了些,全无嫔妃的优雅。 她气急了! “到底是何人想要杀我!” 一想到有刺客,曾今进过自己的寝宫,她就不住地心惊。 “煜儿!一定是顾言卿,他来了个自导自演。不然他怎么能第一时间赶来!”宜妃抓住刘煜的袖子,语气中满是委屈。 刘煜闻言点点头,郑重地道:“母亲说的有理!但现在没有什么证据,只能等待刑部的审讯。” 宜妃脸色发黑,忙道:“现在高商不在,顾言卿全权受理朝中事务,就怕在其中做手脚。” “儿臣去刑部!” 刘煜眼睛微眯,脸色也跟着一沉,吐出一句话,慌忙地转身出了寝宫。 …… 宜妃那头气氛凝重,高商这边则彻底地乱成了一锅粥。 “哒哒哒!” 屋内充斥着不规则的脚步声,高商面色铁青地踱着步子。 “到底顾言卿是怎么知道的?” 高商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试图缕清脑海中的思绪。 难道是派人在自己的住所周围暗中监视? 但随即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周围埋伏了很多自己人,没有可能发现不了陌生脸孔。 想不出来失败的原因,他只能先放在一边,现下最重要的是那几名被抓去的黑衣人。 他默了默,挥手招来了手下,冷声吩咐道:“偷偷把毒药送进去,没有完成任务竟然还想苟活?” 手下对上他阴翳的眼神,顿时头皮发麻,急忙答道:“是!” …… 光线昏暗的大牢内,充斥着凄厉的惨叫声,其他的犯人皆是头皮发紧,不住地抖了抖。响了大概半个时辰,声音终于趋于平静。 顾言卿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不耐的神色,把手中沾血的鞭子扔在地上。接着他抬眼看向面目全非的几人,发出两声欢快的笑。 “谁想说实话,就点点头,让你死个痛快!”然而语气里却是相反的阴翳。 阴森森的语气传进几人的耳朵里,他们不住地发抖,抬眼狠狠地瞪向前方。 这个人就是个魔鬼! 正常黑衣人的牙齿下,都会有预防万一的毒药。可在顷刻间夺走自己的性命,但显然顾言卿早就想到了这一点,立刻把他们的下巴卸了下来。 所以五名黑衣人中,除了一名来不及阻止,死掉了。其他四名则完完整整地被他抓了进来,从天刚亮折磨到晌午,也不给说话的机会,等待他们的只是无尽的折磨。 为首的黑衣人脸上划过一丝挣扎,眼神又朝左右瞟了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顾言卿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一抬手,只听“咔嚓”一声,黑衣人的下巴重新被按回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救皇帝 “是谁派你们来的?”顾言卿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黑衣人舔了舔干渴的嘴唇,扯出一抹哂笑,嘶哑着声音道:“我想喝口水。” 顾言卿默了默,挥挥手示意身后的狱监。 狱监了然,转身走了出去。片刻后,两道脚步声响起。 顾言卿动了动耳朵,奇怪地转过身。 刘煜在刑讯室外犹豫了片刻,抬脚小心翼翼地跨了进来。而身后则是端着茶盏的狱监,他朝顾言卿无奈地摇摇头,小步朝着黑衣人走去,把手中的水喂到唇边。 黑衣人如即将要被晒干的活鱼,骤然游入了水中,急切地汲取着水分。 一时之间,刑讯室内满是他吞咽的水声。 “二殿下怎么来了?”顾言卿漫不经心地掏出手帕,轻轻擦拭手指上沾染的血渍,看起来十分地残忍。 刘煜的视线在几个黑衣人身上转了几圈,又回到顾言卿的脸上,准备好的话一点都说不出口了。 他本来是想要过来则被顾言卿不尽心的,没想到却看到了这样的一副画面。 他不禁在心中腹诽。 这人实在是太狠了! “不知道可是问出了什么?毕竟是我母妃的事情,做儿子的总要来看看。”刘煜说到一半,还略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 顾言卿脸上欣喜之色荡漾而出,笑道:“原来如此!二殿下来的正好,且听听这人说些什么。” 二殿下对上他的视线猛地一颤,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看向黑衣人,沉声问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接着又摆出些许狠戾的眼神,威胁道:“要是敢乱说,小心把你的舌头拔出来!” 刘煜肃着脸也没有凶狠的劲儿,也或许是黑衣人看惯了顾言卿的狠辣,对着这位皇子竟然感受到了一丝安心。 黑衣人舔了舔嘴角的水渍,眼角也跟着微微泛红了起来,内心颇有些心酸。 “是……是……”他张了张嘴,支支吾吾地出声,内心满是挣扎。 接着他眼睛一闭,打定了主意。 反正说不说都是死,还不如死得痛快点!他不想再被眼前这个魔鬼折磨了。 “我们是高商的人。” 此话说出口,屋内霎时寂静了几秒,紧接着响起刘煜困惑又焦急的声音。 “你不是……”他说到一半,生硬地停了下来,看了顾言卿一眼,重新斟酌语句道,“你有什么证据?” 黑衣人虚弱地偏过头,苦涩笑道:“在高商的院内有一棵枇杷树,树下埋有我为高商做事的证据。” 刘煜脸色越发难看,听到这里也不再怀疑是顾言卿搞鬼了。 “这个高商!” 他们真情切意地拉拢高商,却换来对方的恩将仇报! 片刻后,高商的手下刚刚到达刑部大牢,便见刘煜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 他狠戾地骂了一声道:“高商这个老奸贼!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话说!” 手下眉毛一跳,慌忙回神跑了回去。 但他快跑断了腿,也只是比刘煜等人快了片刻,还没等解释清楚,皇子近卫就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高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挖起枇杷树下的证据,脸色瞬间气得铁青。 而一旁的顾言卿,看了这样一出好戏,颇有些心情愉悦。 他的嘴唇微微蠕动,轻声哼起了歌谣,歌声又被眼前的喧闹声打散。 …… 夜幕四垂,鬼魅的黑影从房顶略过,如影般穿越了戒备森严的宫门。 守在宫门口的士兵只是眨了下眼睛,便错了过去。 “怎么突然有一道风?”士兵侧过头奇怪地问道。 一旁的士兵,反而嘲笑道:“我看你是想姑娘想疯了!怎么春风阁的姑娘,就这般好啊?”说着促狭地眨了眨眼睛。 士兵白眼一翻,笑骂道:“去你的!” 听着底下的谈话,秦惑紧紧扒住城墙,如蜘蛛一般在高大的墙壁上攀援。此时,只要有人回头看一眼,便能发现她的身影。 但他们的注意力显然被春风阁吸引了去。其他的士兵也加入了进去,下面传来低低的笑声。 片刻后,秦惑手臂使劲用力,把自己扔到了墙顶。落下的声音惊扰了上面士兵的注意,他眼睛一瞪,刚要喊,就被秦惑一个手刀劈晕在地。 秦惑转了转酸涩的肩膀,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才发现汗已将背后浸透,但她却没有闲情逸致休息,马上举步奔向紫禁城深处。 此时,皇帝寝宫内昏黄的烛灯,在墙壁上映出外面宫女太监的影子。空气里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音。 虽然天色已然很晚,但皇帝却精神抖擞着睁着眼睛。 他自从吃了宜妃的药丸,脑袋总是糊涂,记忆也开始减退。虽然身体好转了不少,每天却过得十分恍惚。 他舔了舔嘴角,转头看向外面的宫女太监。 清醒过后,寝宫内的人手都换了个遍,晚上值夜的人手也多了好几倍。 当了这么多年皇帝,斗下了那么多的政敌,他怎么能不明白。 他这是被自己的儿子软禁了! “来人啊!”皇帝抬手扶住额头,微微蹙眉喊道,“给我倒杯茶!” 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却没有一道声音应答。 皇帝头皮顿时发紧,怀着忐忑的心情,朝外面看去。 只见刚才映在地上的影子消失在了原地,紧接着暗红色的血流缓缓流了进来。 “是谁?!”语气中满是惊悚。 外面这才回道:“是顾大人派我来救陛下的。” 声音清冽仿佛冰冷的月亮。 皇帝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放松,沉声道:“是他派你来的?为什么?” 来人轻轻一笑,疑惑道:“不是陛下示意的吗?顾大人在您的身边多年,只看一眼,就能明白您的意思。” 皇帝这才完全确信。 当日他苏醒过后,没有与顾言卿说话的机会,只是偷偷递了一道意味深长的眼神。顾言卿果然明白! 秦惑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再带着腿软的皇帝,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所以她联系上了顾言卿的人手,等在了来往货物的小门。 出宫后,秦惑扶着几近晕厥的皇帝上了附近安排好的马车,将人交给顾言卿。 第一百六十六章 涟漪 顾言卿笑着点点头,没有多说话,便驾起马车走远了。 秦惑双手环胸,轻轻摇了摇头,感慨道:“没想到我也有夜入宫门,劫持皇帝的一天。” …… 天边逐渐升起朝阳,前来换班的宫女,最先发现了寝宫外的惨状。 皇帝在宫内被劫走,实在是骇人听闻。 刘煜和宜妃都急得直跺脚。 “我们中计了!” 刘煜脑子瞬间转过来,回想起了昨天高商情急之下透露的话。 高商说是宜妃给他下的毒!当时他只以为是高商为了脱罪的胡言乱语,一点都没放在心上。此时却有些明白过来。 “是顾言卿!是他转移我的注意,让我们松懈下来劫走父皇……” 宜妃眼睛瞪大,惊讶地张开嘴,焦急道:“你是说……” 刘煜没有回答,只是神情绝望地看了她一眼。 这下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宜妃失力地倒在地上,失神地呢喃道:“完了!全都完了!” 正如两人所料,他们不仅完了,而且完得很快。 一个时辰后,顾言卿扶着清醒的皇帝缓缓踏入宫殿,冰冷的黑骑包围了刘煜和宜妃。 “你们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 皇帝换上龙袍,抬手重重拍在桌案上。 刘煜和宜妃跪在下面,在他的盛怒之下不敢抬头。 空气凝滞的令人窒息。 刘煜的眼珠子滴溜转了转,可能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忙抬起头道:“父皇,这几天儿臣衣不解带地照顾您,请谅在这一片赤诚孝心,放儿臣一条生路!” 他说话又快又急,说到最后,声调都有些发颤。 皇帝听此,脸上因愤怒而扭曲的五官逐渐松了下来,神情越发悲怜。 “你太让朕失望了。” 说着他眼皮一跳,抬手扶住额头,眉头紧紧蹙成了川字。 顾言卿在旁边适时开口提醒,“陛下的身体刚有好转,不要气坏了身子。” 刘煜浑身发颤,猛地听到顾言卿的声音,仅存的理智瞬间离家出走。 他倏地抬起头,怨毒地盯着顾言卿,大声道:“都是你!” 他紧了紧拳头,摇晃着身子起身,朝着顾言卿迅速冲过去。 就在刘煜的手即将接触到对方衣领那一刻,一张折扇重重敲在他的手骨上。 一声清脆的“咔嚓”声过后,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啊!啊——” 刘煜捧着不自然弯曲的右手,躺在地上不住打滚,全然没了平时矜贵的样子。跪在一旁的宜妃被这一幕吓了一跳,忙起身跑过来,跌在刘煜身旁。 “呜呜呜!我儿!”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刘煜手上的手,骤然抬起头看向顾言卿,双颊已经被泪水冲洗了一遍。 “顾言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顾言卿依旧是那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即便对上宜妃仇恨的眼神也没有半分松动,淡淡道:“哦?那我奉陪到底!” 这句话他说得很轻,轻到只有与他最近的宜妃听了个全。后面还加上一句,“不过,那些被你牵连的娘家人,可能会想找你报仇吧。” 说着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恶劣的笑意,接着抬头望向高位之上的皇帝,眼底的神情已经转换成了隐隐的恭敬。 他微微低头,语气平缓,拱手道:“陛下,到您决策的时候了。” 皇帝经过刚才的一幕,已经对刘煜失望到了极致。 他默了默,苦涩地问道:“爱卿觉得朕要如何做?” 顾言卿面不改色地道:“陛下做出什么决定来,臣都没有什么异议。但如果真要臣提出建议,只觉得应当遵守大周的律法。” 皇帝深深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刘煜也从地上爬起来,声嘶力竭地喊道:“父皇!放过儿臣吧!” “皇上!念在与臣妾夫妻多年的份儿上,放过煜儿吧。”宜妃也跟着求情,“都是臣妾教唆的。煜儿愚孝,拗不过臣妾……” 皇帝挥手打断她,讽刺道:“他已经不是三岁小儿了!用不着你来求情。” 接着他脸上闪过几分纠结,沉默片刻,狠心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按大周律法处置!”说完扶住桌案起身,身体不住地摇晃了几下,一张脸仿佛骤然老了十岁。 他连一道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两人,大步踏出了金銮殿。 顾言卿眼神示意一旁的锦衣卫,压住刘煜和宜妃,跟在皇帝身后也走了出去。 …… 刘煜和宜妃被押入大牢,其他参与进来的同党也戒备抓获,连带着外戚苏家也被控制起来。 当天傍晚,顾言卿找到秦惑,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地交待了一遍。 “我还以为凭着皇帝对刘煜的宠爱,会放他一马。” 秦惑举起酒杯,浅浅地嘬了一口,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顾言卿嘴角抽了抽,讽刺笑道:“永远不要相信帝王的真情!” 秦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觉得自己的良心被刺了一下。 如果她到了这一地步,会不会杀死自己的亲生孩子呢? 她想了想,始终得不出答案。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顾言卿的脸上略微有了几分醉意,得意地笑了笑道:“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说着眼神直直地对上秦惑的视线,仿佛在承诺一般,认真说道:“我一定会保护好,我在乎的人。” 秦惑怔了怔,宛若被烫到了一般,倏地移开了视线。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 顾言卿见状期待的眼神逐渐灭了下去,自嘲地摇摇头道:“不要打击我,我是认真的。” 秦惑侧脸看他,在他微微的勾起的嘴角,还有细微抽出的眼睛,都看出了他的脆弱。 脆弱? 这个意识让她有些心惊,张了张嘴,总觉得自己要说点什么。 “那你在乎的人,最好是厉害一点。”斟酌了半天,她干巴巴地吐出了一句话。 说完她就有些后悔了。 偏偏关键时刻情商就掉线! 顾言卿收起生硬的笑容,回首望向她,眼神流转闪过不明意味的情绪。 秦惑忍住没有躲开,坦荡地与他对视。 此时此刻,两人皆是感受到了一丝悸动。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交易 耳边夏蝉的鸣叫声逐渐清晰,混着青草香的暖风盘旋缠绕在两人身上,淡淡的暧昧绕过鼻尖,心脏跳动的声音如打鼓一般占据了整个世界。 顾言卿地手指不安分地抽动了几下,似乎只要捅破一张薄薄的纸,就能触及到极致的美好。 他一向行动力惊人,手指跟着想法缓缓抬起。 秦惑仿佛被定在了原地,喉咙滚动,不住地吞咽了一口吐沫。 “主公!” 就当手指近在咫尺,即将触碰到秦惑的脸颊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吼叫,把两人吓了一跳。 “主公,大事不妙啊!您快来看看!” 石头小跑着进了院子,半点都没有妨碍有情人的自觉,伸手拉过秦惑的手腕往外跑去。 秦惑眨了眨眼睛,丝毫没有反应过来。 顾言卿的手指还可怜地愣在空中,有些恍然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出神。 一走出院门秦惑嘴角一抽,用力抽回手,严肃道:“出了什么事情?” 石头转头看她,脸上没有了刚才焦急的神色,讪讪笑道:“是……是左黑和右黑。” 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秦惑额头上的青筋忍不住抽搐,语气阴森地道:“江玉!袁墨!” 不远处的阴影里走出了两个全身黑色的身影,脚步沉重地走了过来。 江玉摆摆手道:“陛下,我们绝对没有偷看!” 袁墨也跟着点头,朝石头凶狠道:“江玉说的对!是石头在胡说。” 在这种事情上,两人一向非常默契。 石头闻言委屈地瘪瘪嘴。感觉到气氛有些危险,他转头想跑,却被秦惑一手抓住了发髻。 “去哪儿?”耳边传来地狱的低吟。 气氛紧张到了极致。石头身形猛地一颤,紧张地打了个嗝。 夜色逐渐变深,朔月高悬在半空,零星几颗星星闪烁着光芒。石头一般打着嗝,一边扛着石头,更咽望天,觉得连闪烁的星星都在嘲笑他。 一边接连传来“砰砰”的砍柴声。 他看了眼堆积如山的柴火,再见没有流出一滴汗液的木偶人,觉得还是自己比较惨一点。 “啊——” “我做什么要妨碍主公谈情说爱!” 石头凄厉的嚎叫将天都震了震。 …… 翌日,烈阳高悬,炙烤大地。 路上的行人纷纷躲回了家,街上零星见到几个人,也是行色匆匆沿着屋檐的阴影赶路。这时,丛柳街上,一阵马车轱辘的声音响起,在街角的凤鸣茶馆停了下来。 接着从马车上缓缓走下了一位如玉的公子,摇着手中的折扇扇风。没了马车里的冰块降温,没过多久他的额头就出了一层薄汗。 “进去吧。”低沉清朗的声音吩咐道。 小厮露出促狭的笑容,伸手请道:“顾大人,我家主人等候多时了。” 顾言卿浅浅一笑,点了点头,示意小厮带路。 片刻后,他跟着小厮来到了二楼的雅间,不同于外面清凉的空气铺面而来。他拿出手帕擦了擦汗,不禁缓缓松了一口气。 门“吱嘎”一声敞开,露出里面的人。 只见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子,端坐在中间,脱去平时的华服,刘算换了身低调的便服。 他见到顾言卿,脸上流露出几分欣喜,起身迎道:“许久不见啊!顾大人!” 顾言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反而率先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刘算被下了面子,也全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反而笑嘻嘻地坐下来,指着面前的几道菜开始介绍。 “这道熘鸡脯,嫩滑爽口,非常适合下酒。” 顾言卿推开手边的酒杯,沉声道:“臣没有白日饮酒的习惯。不知殿下找我有何要事?” 昨天晚上秦惑去而复返,没有了之前的涟漪,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妨碍,两人正经地谈起接下来的计划。 最后决定扶持大皇子刘算做傀儡,所以就有了答应刘算相见的一幕。 这个饭局是刘算为了感谢他扳倒刘煜特地布置的,菜肴和美酒,还有屋内用来降温的稀缺的冰块,都在表达他对顾言卿的诚意。 但顾言卿却丝毫不给面子。 刘算被拒绝了,也不甚在意,反而给顾言卿重新倒了杯凉茶。 “多亏了顾大人,才能成功扳倒刘煜。”他耐不住脸上的兴奋,整个人的状态有些飘飘然。 顾言卿见状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毛。 这个刘算不止蠢,还足够傲慢! 他忍住心中的不耐,耐住性子说道:“殿下的野心有多少?” 这个问题非常直接,换做心思敏感的人,保不定要生出嫌隙,但大大咧咧的刘算却异常高兴。 他迅速答道:“自然要做万人之上的那个位置!” 说的丝毫不委婉,声音也没有故意减小。 顾言卿蹙了蹙眉头,没有说什么。 刘算屈指敲了敲桌案,笑道:“此刻找顾大人一聚,是为了正事。如果你能辅佐我,让我拿到应该拿到的位置,便许你一世荣华。” 说的很漂亮,但实质性的一点都没有。 顾言卿面不改色,丝毫没有动摇的神情。 一世荣华?他现在就不能做到吗? “我可以答应帮你,但需要你答应一个条件。”顾言卿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刘算眼神一转,试探道:“不知是何事?能让顾大人找我帮忙?” 顾言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睛一眨不眨地对着他的视线,一字一句道:“我要殿下答应为顾家翻案。” 刘算闻言一怔,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顾家灭门一事,时隔久远,他通过皇后的嘴里听到了其中的些许内幕。顾家其实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当中的冤屈不敢想象。 他知道这件事情后,还深深地佩服了顾言卿许久,在敌人的手下做事,没有一般的心性可真做不到。 “只要我能成功,就帮顾家平反。”刘算斟酌过后答应了下来。 替顾家平反的事情不难,只要他当上了皇帝,还有谁敢阻挠他!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飘飘欲仙了。 …… 皇帝的身体本身就不好,还吃了一段时间伤身的药丸,身体已经彻底损毁了。 他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再处理朝中事务,便开始让刘算插手处理国事。 第一百六十八章 杀机 而皇帝自己则越发沉浸在长生不老之中。 整天跟道士泡在道观,到处搜集珍贵的药材炼制长生不老丹,整个人已经走火入魔。 “炼制长生不老丹,还需要一味东西。”道士神色平静地开口。 皇帝眼皮一跳,脱力地坐在榻上,急忙道:“需要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让我长生不老,什么代价都不多……” 说到最后他的眼神发直,嘴巴轻轻蠕动喃喃自语道:“我不想死……不能死……” 道士眼底闪过一丝悲怜和讽刺,语气淡淡道:“还需要百名阴日阴时出生的少女经血。” 皇帝沉默片刻,一字一句道:“也不算什么难事!” 他的语气让听者毛骨悚然,“连大周都是我的,她们的命自然也是我的。” 傍晚,皇帝躺倒在床上,逐渐陷入沉睡。 没过一会儿,他的眼皮开始不安地颤动,整个人也跟着抖了起来。 梦中先是出现了浴血的少女紧紧追在他的身后,接着又是刘煜和宜妃想要杀他…… 前方的道路布满迷雾,不管他怎么跑都躲不掉。呼吸逐渐沉重,嗓子像火烧一般灼热,就当他马上就要脱力摔倒的时候,画面陡然一转。 身后哪还有什么人影,静悄悄地连遮挡视线的迷雾都散尽了。耳边的纷扰的人声越发清晰,宽阔的街头不知何时开始浮现一个两个清晰的身影,街边的店铺也显出了明显的轮廓。 这是京城外城的街头,夕阳西斜,正是人最多的时候。 看起来一派祥和。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阵突兀的马蹄声打破了平静的画面。 一众骑着高大骏马的黑骑,杀意凛然地停在了他的面前。接着为首的将领率先跳下马,镫地抽出佩剑,直指一旁的高门大院。 皇帝顺着看去,只见高大的门厅之上挂着匾额——顾府。 他怔愣了片刻,双脚微微挪动,颤抖着往后退了半步。 身后的黑骑越过他,冲进顾府,接着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在空中回荡,盘旋环绕在他的耳边,仿佛永远不会停息。 接着院内又燃起汹汹烈火,漆黑的浓烟浸染着被血染红的天空,看起来分外惨烈。 皇帝扯起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转身想走,却被一个小小的身影拦下了。 年幼的顾言卿还没有还没有他肚子高,此时正瞪着一双漆黑的瞳孔看着他,眼眶中血泪瞬间涌了出来。 “狗皇帝,拿命来!” 皇帝颤抖着双唇,双腿瞬间发软,行动僵硬地转身逃跑。 然而他才刚刚转身,便感觉胸口传来刺痛,垂眸看去,一把匕首直直地插入了心脏。 眼前的正是成年的顾言卿,嘴角挂着平时温和的假笑,笑吟吟地看着他道:“陛下,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啊——” 他猛地睁开眼睛,浑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皇上?” 外屋值夜的太监听到声音赶了过来。 皇帝停滞的心脏找回了自己的节奏,他抬手抹了一把汗,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梦啊! “茶!” 太监端上茶后重新退到了外面。 片刻后,皇帝总算是平复了心情,低声朝着暗处喊道:“出来!” 墙角的黑影缓缓蠕动,一道黑影从中走了出来。他走到皇帝的面前,弯腰恭敬道:“陛下!” 皇帝一脸胆战心惊。 他被这个梦境吓坏了! “找机会杀掉顾言卿,以绝后患。”语气中带着些狠戾。 侍卫听到这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迟疑道:“可是顾言卿做了什么?” 皇帝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怒道:“我做决定还要给你解释?!” 侍卫顿时头皮发麻,忙低头道:“陛下恕罪!” 皇帝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他终究还是顾家人。” …… 几日后,顾言卿与秦惑正在酒馆用饭。主要谈及了刘算的事情,还有接下来的打算。 至于为什么白天去酒馆,这还要问问顾言卿了。 秦惑举筷夹起一片鱼片,美滋滋地放进口中,整个人幸福地都快冒泡了。 但她面上却比较克制,毕竟是当主公的人了。 她吃完略显心虚地看向一旁的顾言卿,又看了眼他满满当当的酒杯,疑惑道:“不是你说要来酒馆的吗?我还特意让他们提早开门了。” 这家酒馆名叫流云酒肆,是她在京城的产业,是个用来通讯联络的据点。当然师傅的手艺也是不俗的。她每几天就要来这里吃一回,怎么也吃不腻啊! 然而这次却是顾言卿主动提出要来。 “我没有白日饮酒的习惯。”顾言卿神情淡淡,手指轻点酒杯,杯中泛起层层波纹。 秦惑撇了撇嘴角,一边伸手要拿他的酒杯,一边说道:“太浪费了!特意拿出来的桂花酿,你不和我喝!” 然而手还未够到,就被顾言卿轻轻抓住了手腕。 他无奈地笑了笑,用另一只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秦惑有些怔愣地看过去,小舌伸出不住地舔了舔嘴角。接着又用力抽回了手腕,心里禁不住吐槽。 像个孩子似的,要人抢才喝! 目睹了全程的手下则是一脸震惊。 他家大人向来自律,绝不在白天喝酒,上次与刘算相见的时候,也是拒绝了的。 没想到轮到秦姑娘这里,规矩就破了。 他挤了挤眼睛,一脸促狭地看着两人。他自以为没人注意,却没想到自己的表情被秦惑看了个正着。他愣了两秒,瞬间收回表情,回到了平时冷面侍卫的样子。 秦惑:“……” 这个侍卫怎么眼睛抽吧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接着响起了两声敲门声。 来人是顾府的管家,他先是朝秦惑点头行礼,接着快速说道:“大人,陛下召见!” 顾言卿默了片刻,抬手按了按脸上的红晕,沉声道:“可知是何事?” 管家摇摇头道:“没说。” 顾言卿点头表示知道,随即转向秦惑,刚想开口,便被她抢白。 “知道了!你快去吧。”秦惑挥手赶人,接着又补充了句,“虽然最想杀的就是他,但也就是他最怠慢不得!” 第一百六十九章 离开 管家和侍卫听到这话,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这个秦姑娘还真敢说啊! “说得有理!” 顾言卿无奈地笑了笑,竟然还附和了一句。 随后他起身走出了雅间。 秦惑在他出门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逐渐消散,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帝王心吧,不可测! 顾言卿一直留在皇帝身边,终究是十分危险的。 …… 半个时辰后,顾言卿着官服踏进了宫门,随着前方太监的带路,前往皇帝寝宫。 时间刚过卯时,天边缓缓飘来几片乌云,把天都盖了起来。顾言卿刚入后花园,便感受到了落雨,雨势越发大了起来。他抬手遮住头顶,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心底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自从皇帝把国事交给刘算后,就鲜少参与其他的事情。召见他的次数,也肉眼可见的少了。 今天突然召见他,究竟有什么事情? 不等他想清楚,带路的太监站定,先一步推开门,低声道:“顾大人,到了。” 顾言卿朝他瞥了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接着便举步走进了寝宫。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杀意的寒风直冲着他的面门袭来。 他陡然一惊,侧身避过攻击,霎时间脸上感受到了一丝温热。但顾不上这么多,他抽出腰间的折扇,挡住接踵而来的攻击。 金属光泽的寒芒一下一下地攻向他的要害,刀刀致命。 顾言卿咬紧后槽牙,开始打起精神应敌。 他看向眼前这个穿着深色劲装的男人,疑惑喊道:“为什么要杀我?” 男人沉默不语,手中的刀却一刻不停歇,非要致他于死地。 虽然开始的时候处于劣势,但顾言卿的武功还是略胜一筹。两人过了几招,他凭着手中破烂的折扇,把眼前这个男人拿了下来。 男人的脸被狠狠地怼在地上,他不甘地挣扎着嘶吼。顾言卿见状膝盖一顶,砸到了他的后脑勺上,使他晕厥了过去。 接着又熟练地翻过他的身子,手一抬轻松地卸下了他的下巴。 “啪啪啪!爱卿真是好功夫!”突兀的掌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皇帝很好地敛下眼中的杀意,见顾言卿还要出手,连忙笑吟吟道:“手下留情,此人是朕的侍卫。” 顾言卿收回伸出去的手,起身站直与皇帝对视。 “此人不是刺客?”他疑惑地问道,“既然如此,为何要攻击臣?” 顾言卿的眼中满是不信,显然对这一套说辞很是困惑。 皇帝半点都没有杀人被发现的自觉,反而气定神闲地坐在桌前,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 “有一个十分危险的重要任务,需要你去完成。朕想提前试试你的身手如何,能不能胜任。” 顾言卿虽然不相信,但表面上还是装出了一副了然的样子。 “是何任务?” 皇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干咳一声道:“端王贼心不泯,恐会做出危害大周之事。朕命你暗中捉拿端王和他的一众同党。” 说着他的眼底闪过一道寒芒,冷声道:“必要时可就地击杀!” 顾言卿定了定眼神,面不改色地拱手道:“臣遵命!” 接着他把男人卸掉的下巴,重新按上去后,施了一礼退出了寝宫。 外面的雨点逐渐变大,一旁的条件给他递了一把伞道:“顾大人,雨大了。” 顾言卿默默接过伞,便感觉温暖的血流从袖口流淌而下,把右壁都浸透了。 他不禁有些愣神,这才发现小臂上划出了一道不浅的口子。 刚才对战侍卫时,他的手中只有一把折扇,时间拖得越久,对他就越不利。所以他不惜以手臂挡刀,以尽快结束战局。 他没有管流淌的鲜血,举步踏出了屋檐。 雨点打在伞面,噼啪作响。 打在他的心上,扰乱了思绪,脸色越发凝重了起来。 皇帝终于朝他出手了! …… 时间转瞬至傍晚,顾言卿提笔的手一顿,起身套上外衣,飞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砰!” 寂静的夜色中,略微一丝声响都异常清晰。躺在床上的秦惑猛地睁开了双眼,一颗心逐渐收紧。 她有些不耐地皱起了眉头。 究竟是那个小贼,半夜扰人清梦!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就当她缓缓摸向枕边的匕首时,一声清冽的声音响了起来。 秦惑愣了两秒,倏地直起了身,看清了不远处的人影。 “顾言卿?” 片刻后,屋内的烛火被点燃,飞吹过火苗,两人的影子在墙壁上一弹一弹地跳动。 “嘶——” 秦惑表情狰狞地掀开顾言卿的伤口,拿起一旁的白巾重新包扎。 “你……够了。” 顾言卿无奈地看向她,本来不痛的伤口,被她这么一搞,还真有些隐隐作痛了起来。 秦惑撇撇嘴,叹道:“你懂什么!我这是在替你肉痛,替狗皇帝卖命这么多年,他一言不合就要杀你。” 顾言卿被她这个表情瞬间逗笑。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也真诚地往上扬了扬。 秦惑诧异地看过去,疑惑道:“笑什么?莫不是发烧了?” 接着她做戏一般覆上了他的额头。 但下一刻,她便笑不出来了。滚烫的温度通过手心传递了过来。 “你真发烧了!” 顾言卿也是一愣,讷讷道:“有……吗?” 他抬手覆在了秦惑的手背,随即又是一愣,温软的触感接触掌心。他触电般地收回了手。 “可能是白天淋了雨。” 秦惑没有觉出他的异常,轻轻叹了口气,从一旁的药箱里拿出了一包治疗风寒的药。 她塞到顾言卿的手心,说道:“伤药和风寒要不能同时用,或许你府里有更好的,不用我给你的也行。” 顾言卿微微一笑,手指颤动捏了捏药包,随后珍重地放到了怀中。 秦惑斟酌片刻,开口问道:“端王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顾言卿嘲讽一笑,端起茶盏道:“我自然不可能帮皇帝杀端王,答应他也只是一时之策。” 秦惑轻点下巴,赞同道:“如此以来,你就不要再出现在皇帝面前了。他现在对你生了杀机,难保没有第二次第三次。下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第一百七十章 危机四伏 接着她倚靠在椅背上,神情轻松道:“你也不用再与他虚与委蛇了。” 顾言卿也跟着笑了笑,虽然秦惑说的话,他都听了进去。但却感觉到了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他在皇帝身边十多年,半生都潜伏在敌人的身旁。 乍一听有人说可以不用回去,就不自觉地想要确认。 “我……考虑一下。” 然而皇帝却没有给他时间考虑,翌日清晨,催促他启程的手谕就到达了顾府。 顾言卿没有办法,只好先带着人手离开。因为有可能不再回来,他留下了手下的得力干将,秘密整理府中事物,把底下的人慢慢地转移出京城。 也在临走前与秦惑通了信。 而他们一行人则在城门刚刚开启的时候,驾马离开了京城。 顾言卿惊人的愈合力,在这个时候起到了作用,右手的伤口已经结痂,连整夜烧灼的体温,也随着一身汗降了下来。 肖炎收起药箱,把沾血的白巾扔进火堆里烧毁。 火焰瞬间涨大了两倍,摇曳的灯光把少年的清亮的瞳孔照得更亮了。 未几,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顾言卿,小声唠叨道:“主子,您的伤口才刚结痂,不应该剧烈活动。路上遭到的这两次山匪还真是胆大包天,什么人也敢抢!” 说着他抬手理了下头冠,清朗的少年音在林中不断回荡。 顾言卿闭着双眼,倚靠在树干上假寐,听到最后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 他虽然没说什么,但眼底划过的一丝危险精光还是让肖炎忍不住抖了抖。 肖炎捂住嘴,讨好般地笑了笑。 顾言卿收回视线,语气淡淡道:“赶了一天路都堵不上你的嘴!” 接着他试着闭上眼睛,但本就微末的睡意已经散得无影无踪了,索性直起身,接着问道:“还有多久?” 肖炎愣了一下,在心里思索后,回道:“如果路上没有意外,大概还有半个月能到达吴国。”随即脸上闪过一丝纠结,迟疑道:“主子,此行要杀端王吗?” 本来他们的目的地是远在南方的据地,但中间得知端王投靠吴国,便临时改了方向。 肖炎想了好久,却始终想不明白。 以他的想法,最好让皇帝和端王斗得个你死我活才是上上之策。所以主子根本没有要去冒险。 这个问题憋在心里好几天,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顾言卿看向他。火焰的影子映在顾言卿脸上,使他无甚表情的脸上,平添了几分神秘莫测。 “睡觉!” 半晌后,吐出一句话,重新闭上了眼睛,只留下肖炎在一旁纠结地挠着脑袋。 渐深的夜色掩住了所有声音,渐渐连鸟鸣声听不到了。 肖炎坐着等了许久,只能郁闷地吐出一口气,揉了揉困倦的眼睛,也靠在一边睡了过去。 …… 半个月后,吴国边境。 “主子!”少年的喊声从十米外就传了过来。 肖炎放弃了束发,转而披散头发,编了一头颇有特色的吴国造型。还换上了牛皮做的背心,在林中跳窜,比原住民还像原住民。 他跑到顾言卿的面前站定,兴冲冲地叫道:“主子!终于到屠苏城了!” 秦惑也换了一身行头,把棕褐色的马甲也传出了帅气的感觉。 他面无表情地抽出袖里的折扇,往肖炎的头上重重一敲,咬牙道:“你是想宣告所有人,我们来了吗?!” 接着无奈地扶住额头,在心中不住地腹诽。 这个肖炎实在是太跳脱了! 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把他扔进军营里好好地历练一番。 肖炎缩了缩脖子,讪讪笑了几声。 “准备进城!” 顾言卿无奈摇头,转身命令了一声。 众人压低声音,齐声应道:“是!” 片刻后,茂密的树木被轻轻分开,最后面坠着的两人在清理留下的痕迹。 看着逐渐远离的队伍,藏在不远处的一道身影才动了动僵硬的双腿。 接着他缓缓动了身,脚步轻盈地飞走在林间,比顾言卿等人更快到达了屠苏城。 他负手在街上游走,不消片刻来到了处于屠苏城南面的一处大宅院。 守门的阍人与他挥手打招呼。 “张伯,回来了!” 张伯抬手捋了把胡子,神情淡淡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在院中七拐八拐,来到了书房前。 侯在门前轻声道:“主子,老奴有要事禀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门就被快速打开,露出了一张白皙精致的脸庞。 “张伯啊!快进来吧。” 薛灵灵面带笑容,把他迎了进去。 张伯武功高深,在端王身边多年,是地位很好的亲信,也是她需要巴结的对象。但庆幸的是张伯从前与母亲相熟,对她的态度很是友好。 张伯见是薛灵灵,眼中立马带了笑容。 两人友好地交换了下眼神,双双进了书房。 门被缓缓关上。 薛灵灵朝里面走了几步,来到桌旁安静研墨,但眼神却不住地飘向前方。 端王放下手中的笔,沉声问道:“有什么事情?” 张伯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拱手道:“老奴在屠苏城郊外发现了顾言卿。” 此言一出,端王瞬间眉头紧锁,烦躁之色浮出眼底。 “他来干什么?” 薛灵灵眼神一转,看准时机,插话道:“莫不是皇帝的命令。” 端王默而不语,手指在桌案上焦躁地敲着节奏。 半晌后,他吐出一句:“应该是皇帝的命令。但他真来了,倒让本王有些困惑。” 从前顾言卿经常来敲打他,两人还算是相熟。 所以他感觉得到顾言卿的野心,本该是乐意看着皇帝与自己制衡才对,又为什么会冒险找了这里? 但这些都没有关系,不妨碍他杀掉一个碍眼的敌人! 思及此,端王的脑海中一个详尽的计划逐渐成型。 他抬起头,朝张伯吩咐道:“暗地里放出些消息,不要让他找太久。” 张伯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意味深长道:“遵命!” 说完他就转身走出了书房。 薛灵灵在一旁,看两人打着哑谜,困惑地问道:“父皇的意思是?” 端王轻轻瞥了她一眼,接着拿起了笔,缓缓道:“对待自己最残忍的,就是消极应敌。” 第一百七十一章 狮子大开口 薛灵灵脑中灵光一闪,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端王这是要杀顾言卿! 薛灵灵说不上有什么滋味,她只跟顾言卿说过几句话,两人并不熟悉。 她在意的是,秦惑到底有没有跟来? 自从脱离了流云寨,秦惑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如果能够趁此机会,杀掉秦惑就完美了! 想到这里,薛灵灵的眼底逐渐浮现出狰狞的神情,捏住墨石的手指也跟着紧了紧。 …… 另一边,收到顾言卿前往吴国的信后,秦惑一直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思量了片刻,她用了几天时间,安顿好手底下的人,正要准备出发时,一封意外的密信传了过来。 方岐神色凝重,捏着信的手不住地用力。 “真是欺人太甚!” 屋内的众人也皆是一脸愤慨。 原来是他们的第一个据点云上脚下的升龙镇被势力攻陷了。甚至还抓走了不少百姓作为俘虏。 方岐手中这一封是升龙帮的首领齐峰给她送来的求救信。而底下一起过来的还有敌对势力的一封挑衅信,提出要与她谈条件,不然就杀掉手中的俘虏。 秦惑阴沉着脸色,从方岐的手中接过信件,发现底下的落款是五天前。 事情不太乐观! “有没有这个势力的情报。” 方岐思索片刻,给出了答案。 “看这个势力的做派,很像云山北面的闯门。他们是云山附近最大的势力,与升龙帮多有碰撞。” 秦惑眸光流转闪过一抹寒厉,冷冷道:“他们还知道升龙镇与流云寨的关系,为了威胁我还特意让齐峰写了封求救信。”真是嚣张过头! 升龙镇出了事情,秦惑只好更改了目的地。 这一次不止是武力值爆满的一队,刚从锡州回来的四队也被紧急派遣了过去。几乎所有的高手都被调往了升龙镇。 了解秦惑的人都明白,她是真的生气了。也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在收到信的第二天,秦惑就带着人马前往郊外,与一队的众人会和,接着便马不停蹄地开始赶路。 在半路接上四队的人马后,几百人气势汹汹地踏上了讨伐闯门的道路。 …… 云山之巅白云环绕,不管在多远依旧能看到顶上的巍峨的山巅。但最近一段时间,云山底下的百姓,却没有了仰望高山的兴致。 望着一片狼藉的升龙镇,齐峰的眼底逐渐浮现出愤怒与悲凉。 家园一朝被毁,他恨不得把闯门的那些人碎尸万段。 走在街旁的百姓认出了他的身份,小跑过来扒住他的袖子,哀求道:“齐大首领,我家小妹被那些人抓走了!您能不能帮忙把人找回来?” 说话的人是个年轻的男子,说话时嘴唇颤抖,收手紧紧揪住齐峰的衣袖,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齐峰神情惨淡地垂下头,站在原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男子自顾自地说道:“家母被贼人吓得卧病在床,我不敢告诉她小妹被……”他说着呜呜哭出了声,双腿脱力跌坐在地上。 虽然猜到小妹凶多吉少,但他还是想抱一丝希望,自欺欺人一点也不是罪过。 “我一定把人给你找回来!”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清冽的女声,恍如天外的传音。 男子怔然地转过头,只见一名气势如虹的美人在不远处定定地望着自己。 看他哭丧着脸看过来,秦惑按下嘴边的叹息,眼神越发坚定道:“我一定把她找回来!” 男子愣了片刻,随即露出粲然的笑,不住地点了点头。 绝望的人,只有看到一丝希望,就会想要紧紧抓住。 半晌,他低声呢喃道:“我信……” 齐峰派人送男子回家,苦着一张脸走向秦惑,“你比我想的要快很多。” 秦惑在看完升龙镇的现状后,脸色逐渐铁青,此时语气中带了些怒气道:“我要是再不来,还不知道他们要残害多少百姓!” 齐峰凄惨地摇摇头,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在此弯了腰,“都是我没用……我……” 秦惑挥手打断他,嘴角带了些笑,在阳光的反射中璀璨无比。 “流云从来不会输,拿走的要让他们尽数吐出来。”秦惑抽出腰间的佩刀,手指在闪着银光的刀面轻点,语气森然道,“不管是人还是东西!” 齐峰望着眼前这个纤瘦的身影,心中瞬间充斥了满满的安全感。 这个人就是他的主公啊! …… 秦惑刚到升龙镇,还没来得及找闯门算账,谈判的使者就闻讯找了过来。 似乎是自信秦惑不能把他怎么样,男人光明正大地走进了升龙帮的大本营。 来人是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瘦小男人,话说到一半,总要抬手顺一顺胡子。 秦惑用了十足的耐力,才忍住想要拔掉男人胡子的冲动。 男人的脸上没有半点深入敌营的恐惧,得意地笑道:“在下等候姑娘多时了。” 秦惑一点都不给面子,冷笑一声,挥手用内力重重地拍在一旁的木柱上。三秒后,“咔嚓”的声音逐渐变大,柱子从中间裂成了两半。 “有病就去治,没事惦记我干什么?” 男人见状脸色顿时发黑,忌惮道:“姑娘别忘了。有数百无辜的百姓在我们手中!” 秦惑端起桌案上的茶盏,浅浅嘬了一口,闻此言,讽刺笑道:“你也知道他们无辜?” 男人眉头微微皱起,想要再说几句话,威胁秦惑。 “姑娘……” 秦惑一声高喝打断他,“谁是你家姑娘!” 男人被噎了一下,咬牙切齿道:“秦山主……” 秦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道:“识相的就把无辜的百姓放回来。” 男人抢过她的话,低声威胁道:“你不要忘了主动权在我们这里。” 接着男人冷笑一声,找回了自己的节奏,口出狂言道:“想要放人可以,我们要一千担粮食还有三十箱金锭。” 此言一出,屋里的众人皆是被他的不要脸震住了。 一千担是什么概念? 反正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粮食。 莫不说经历过连年的灾荒使得百姓家中也没有什么余粮,就是有余粮,如何凑够那么多粮食给他们? “不要脸!” 齐峰忍无可忍,向前一步指着男子怒斥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第一百七十二章 熟面孔 男子被骂也不生气,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下,悠哉悠哉地起身道:“秦姑娘……哦,不!秦山主,你可要好好想想后果。”说完抬手捋了把胡子,负手带着手下走出了正堂。 秦惑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眼中的杀意藏都藏不住,高声道:“我答应你,但要给我几天时间。” 男子的身影一滞,诧异地转过头。 他了解流云寨的规矩,知道秦惑为了维持在百姓的信任会答应自己的条件,所以狮子大开口说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数字。 没想到秦惑就犹豫了片刻,便开口答应了! 他脸上诧异的表情只停留了片刻,就转变成了极致的贪婪。 嘴角缓缓勾起,一字一句地说:“在下刚才好像还没说全……”说着顿了顿,说出了让所有人都愤怒的话。 “不只是粮食和金锭,还有两千把兵器,再加上云山北面的地界。” 秦惑眼神变了变,捏着杯子的手指缓缓收紧。 “砰”的一声,杯子在手中碎裂开,鲜血从指缝里渗出。 齐峰怒极,三两步冲过去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拎的人双脚离地。 “你不要得寸进尺!” 齐峰咬牙切齿地凑到他耳边道:“你以为收到那些东西,还能睡安稳吗?” 男人冷冷地注视着齐峰,抬起手把揪住自己的手指一个一个地掰开。随后朝齐峰嗤笑一声,接着侧过头向秦惑问道:“秦山主意向如何啊?” 秦惑脸上的怒意已经很好地收了回去,此时正在拿起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上的鲜血。 听到男人的话,她无甚表情地抬起头,“我的要求是所有百姓平安回来。只要有一人出事,交易作废。” 男人抬手理了理衣领,哂笑道:“秦山主果然爽快!只要你能满足我们的条件,自然不会伤害俘虏。” 齐峰诧异地看向秦惑,嘴唇蠕动想要说些什么,又讷讷地低下头。 秦惑把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微不可听地叹了一口气,朝一旁的方岐命令道:“方岐,送客!” 方岐早就忍不住了。此时得了命令,利索地“哎”了一声,板着脸朝男人凑近。 “请吧!” 男人上下打量方岐一眼,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转身走了出去。 方岐磨了磨后槽牙,手蠢蠢欲动地想要拔刀,但最后还是忍下来,举步跟在他后面。 秦惑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依旧神色淡淡。 齐峰观察她的表情,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何打算?难道真要把东西给他们?” “不然呢?” 秦惑似非似笑地看着他,摇头道,“总不能眼睁睁看他们残害无辜百姓。”看着齐峰皱成一团的眉心,她不禁无奈地笑出来。 “我说了给他们,又没说不会再要回来。” 齐峰着实怔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确认道:“你是说?” 秦惑脸色一肃,语气里带着股寒意,“他们占据云山北面始终是一个威胁。如果不能保证今天这件事情不再发生,交换也没什么意义。” 说到这份上,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齐峰眼底浮现出郑重之色,沉声道:“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秦笑了笑,一口答应下来。 “当然!” …… 从各地调来物资需要一定的时日,但流云寨刚刚占领了锡州,走水路要快很多,加上第一批楚国进口的马匹也运进来。 不过五天时间,闯门狮子大张口索要的东西就差不多到齐了。 当天下午,秦惑给闯门传信,相约在云山脚下交换人质。 闯门的大当家和二当家率先到达目的地。 二当家眺望着眼前平缓的草地,不禁疑惑道:“他们不会是在诓我们吧?这么快的时间,就能把那些东西凑齐?” 他有些不安地挪动步子,眼神恶狠狠瞪向身后的一众俘虏。 “要是他们敢有什么其他心思,直接杀掉俘虏!” 一众俘虏瑟缩着肩膀凑成一团,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 身后的属下纷纷嘴角上扬,带了些许恶劣的笑,齐声答道:“是!” 比起二当家的沉不住气,大当家却十分淡定。 他是个身着白色长袍的中年人,手中拿着把羽扇有一下没一下扇着。典型的长相不够,气质来凑,看起来也还算儒雅。 但大当家一开口,眼神中闪过的狠戾却叫人感到战栗。 “流云寨的规模不是你能想象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凑齐物资,也不是什么惊讶的事情。” 二当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心中的疑惑。 这个人是在去年底突然出现的云山的。先是自荐当了门派的谋士,接着便在短短的几月间,干掉了原来的大当家和二当家当上闯门的首领。而自己幸运地逃过一劫,还被他提拔上来做了二当家。 “来了!”一声喊叫打破二当家的沉思。 他朝前方望去,依稀见到人头在地平线上浮动,接着上百辆拉着货物的马车出现在眼前。 虽然条件是他提出来的,但真的看到还是忍不住心惊。 这么多的物资,足够闯门上下用三两年了。 身后的许多俘虏看到这一幕,顿时喜极而泣。他们互相交握着双手,呜咽道: “得救了!” “可以回家了!” 片刻后,以秦惑与齐峰为首,车队立在了不远处。 秦惑看到闯门大当家的那一瞬间,不禁露出了有些诧异的神色。 “白无相?” 白无相对她的反应十分享受,漫不经心地摇了摇羽扇,笑道:“秦山主,别来无恙啊!啊,不!已经不能叫山主了。或许应该叫你主公。你早就是流云寨实质的掌控人了。” 秦惑也就惊讶了两秒,便危险地笑道:“你竟然没死,还真是好运。” 白无相曾是流云寨的山主,在秦惑推进山内改革时暗地里使绊子,被手下追到悬崖,一跃而下,此后失去了踪影。 本来是必死的局面。 秦惑眼底略显不悦之色,对白无相的再次出现不禁感到唏嘘。 第一百七十三章 胜利 白无相动了动右脚,眼神阴翳道:“还真是多亏了你,我成了一个残废!” 秦惑懒懒地看了他一眼,便没意思地重新撇开眼神。 她在心里腹诽,真是太遗憾了。 竟然只是断了一条腿! “东西我都带来了。把人放了。” 白无相被她这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气得心脏一抽一抽,但也犯不着跟粮食较劲。只犹豫了一秒,便朝大当家吩咐道:“把人放了。” 听到这话,二当家咽了口口水,示意手下的人带上俘虏向前。 秦惑那边的车队也缓缓驶了过来。 两方人马匆匆交换俘虏和赎金,就相看两厌地转身离开了。 比起闯门的兴高采烈,秦惑这边却泛起了泪海。 俘虏一个不缺。刚才清点人数,确定有两百五十三人。除了有些蓬头垢面,还真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 看来在优待俘虏这一方面,白无相显然信守了承诺。 秦惑眼神在人群中略过,朗声问道:“谁是刑可?” 半响,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姑娘,迟疑地举起了手。 “是我……” 秦惑眼神移向她,缓缓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道:“你的兄长托我找回你。” 刑可听到这话,眼角一下子红了,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决堤。 “我想大哥和母亲。” 她的情绪也感染了其他人,连带着坚强地忍住眼泪的男人们也纷纷红了眼眶。 升龙镇不大,大多数人都有些沾亲带故,都像家人一般。 他们几人抱在一起,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齐峰眨了眨眼睛,仰头忍住泪水,心中不由泛起了一阵酸涩。 总算是把所有人平安地带回来了! 秦惑眼神闪过盈盈泪光,也不禁泪目了。 …… 半个时辰后,众人终于回到了升龙镇。 许多人聚集在城门口,期盼地在人群中找寻着自己家人的身影。 刑可爆发出凶猛的力气,以娇小的身躯扒开人群,一边喊,一边四处搜寻。 “大哥!我回来了!” “大哥!” 喊了没几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从后面抓过她的手腕。 男子早已泪流满面,手轻轻抬起,爱惜地摸向刑可的脸颊,语气中满是疼惜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嘴唇颤抖着重复着一句话,提了这么多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两人相视无言,默默垂泪。 秦惑望着亲人相逢的美好的一幕,沉寂了几天的心情,终于重新飞扬了起来。 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高喊:“多谢主公,救回我等亲人!” 男子拉着刑可的手,倏地跪在了地上。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 数百人跪地的场面颇有些壮观。 秦惑愣了一下,干咳一声,高声道:“只要你们一天是流云人,我便会永远护着你们。” “谢主公!” 包含着真情切意的喊声,在镇内泛起了层层波浪,以至于声音都渗出了城门外。 片刻后,隐藏在树林中的身影显现,飞身朝着远处略去。 闯门,正堂内。 白无相坐在高位,听到底下人的来报,不禁气得把手中的羽扇砸向地面。 “秦惑!” 升龙镇有升龙帮的守护,对流云的感情没有那么深,他们骨子里还是更认可本地的组织。但这一事态过后,反而把流云这个概念注入到了百姓的心中。 没想到到头来,反而成就了秦惑。 白无相伸手摸向扭曲的腿骨,眼底划过一丝阴翳,抓起一旁的佩剑,起身喊道:“调转所有人手,去升龙镇!” 升龙镇的和平再一次被打破。 白无相带着闯门众人攻到了城门口。 秦惑居高临下地站在城墙之上,冷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白无相跛着脚,向前走了两步,抽出腰间的佩剑,怨恨道:“早就应该知道你收拢人心的手段!” 秦惑无语失笑:“你怕不是脑子有病!” 白无相不再多说,一挥手,厉声道:“兄弟们,给他们看看我们的厉害!” 接着从两旁的林中,陆陆续续地冒出拿着刀刃的恶徒,凶狠地朝着城门跑了过来。 秦惑眼皮一翻,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 谁给你的自信来攻城! 在恶徒到达前,城墙之上闪着银光的箭雨疾冲而下,把队列冲乱。 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山间。 白无相抬头看了一眼,在手下的守护下往后快速撤退。 此时城墙之上,一道黑影正在瞄准他。 乌鸦手臂青筋凸起,在白皙的手臂上异常清晰。他耐着性子,瞄准了片刻,手指突然一送。 身前的箭矢脱离弓弩,旋转着冲向了白无相。 “啊——” 一声惨叫声响彻山间,白无相看着被箭矢贯穿的左腿,疼得冒了一身冷汗。 “啊——我的腿!” 乌鸦看他中箭,兴奋地打了个响指。 他刚才特意瞄准了白无相另一只健康的腿,让他深切地感受到背叛主公的下场。 战斗没开始多久,大当家就负了伤,闯门的气势一下子就折了一半。 这时,城门突然打开,一队人马冲进了战局。 齐峰带着队伍在人群中挥刀厮杀,每挥一刀便收割敌人的一条性命。他的眼中满是复仇的畅快,压抑的情绪在此刻全部释放了出来。 “贼人拿命来!” 战局不过持续了两刻钟,闯门的人便灰溜溜地逃进山林。他们已经被升龙帮打得溃不成军,仓皇逃回大本营。 白无相在手下的护送下,也平安地回到了营地。 门派的赤脚郎中仔细观察他腿上的伤口,脸上闪过犹豫之色,挣扎地开口道:“大当家,这条腿怕是……” 白无相已然痛得几近晕厥,但事关他的腿,还是挣扎着掀开眼皮。 “快说!” 他愤怒地挥手打翻药箱,嘶声怒吼。 郎中颤了颤,急忙道:“腿恐怕是好不了了!”言罢,他生起一股求生欲,忙跪了下来道:“快些处理,说不定还能走上几步。” 其实,他说谎了。 这一剑刺断了腿筋,最好的状况也只是能挪动几步。但此时面对盛怒的白无相,他不敢说出真相。 但就算这样,白无相也控制不住地崩溃了! “啊——秦惑!我要杀了你!” 第一百七十四章 攻闯门 击退闯门,秦惑的威望再次高了一个档次。她走在街头,成了人人爱戴追捧的山主。 但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不久就有细微的传闻在镇内流传。 方岐面色凝重地说道:“已经抓住了传播谣言的人。不出所料,是白无相的手笔。” 秦惑没有太过惊讶,只是笑了笑,好奇问道:“他说我什么?” 至今为止还没有人敢在她的面前蹦跶,所以她并不知道传闻的具体内容。 方岐犹豫了两秒,但一想到秦惑不是那种容易被影响的人,便实话实说道:“说您暗中与闯门勾结,欺骗百姓,以得民心。” 听到这里,秦惑抓向糕点的手一顿,不禁愣在半空。 “有人……信?”她感到疑惑。 方岐无奈地笑了笑道:“哪里都少不了愚钝之辈。” 秦惑轻轻摇头,抓起一块栗子糕,浅尝了一口。随后无甚在意地道:“管他怎么说!既然人都已经平安回来,也该把给出的东西再重新要回来了。” 她吃东西吃得斯文,把嘴里的东西吃完才说话。 方岐很有耐心地等在一旁,还十分有眼力见儿地把茶盏推到了她的手边。 今天的栗子糕有些干。 秦惑这么想着,端起茶盏大口喝了一口茶,才道:“直接派人宣战。” 感觉没有什么拖延的必要了。虽然她对白无相的污蔑不怎么在意,也没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她也不是欺负大的! 怎能任由他人在自己头上飞翔? …… 翌日清晨,天上雾蒙蒙地把太阳都遮了起来,只能依稀看到一个模糊的光点。 秦惑提早起床,领着手下的兵马,从侧面翻阅云山,来到了闯门所在的北面。待到达山门前,她表现得一点都不着急,捂住嘴打了个哈欠,又让方岐拎出了一副桌椅,漫不经心地坐在前面喝茶。 与她身后队列整齐,凶神恶煞的士兵们,形成了一种反差。 白无相听到秦惑带兵攻来的消息,面上十分焦急,不断催促手下,抬他过去。但在崎岖的山路上,抬着轿子可一点都不好走。 待他到达城墙上时,秦惑都已经续了第三杯茶了。 她看到白无相汗流浃背的狼狈样,不由幸灾乐祸道:“腿伤好了?” 白无相冷哼一声,自知说不过她,绝不搭腔,自顾自说道:“你要攻打闯门?就凭这些人手?” 他抬眼扫视一眼,在心里估摸着敌方的人数。 看起来只有两三百人。 秦惑放下手中的茶盏,挥袖站了起来,张大嘴巴,惊讶道:“你莫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鸡焉用宰牛刀啊!” 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一阵嗤笑声。 阵阵笑声传入耳中,白无相的脸色越发黑了起来。 “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怎么向我求饶。”说着他舔了舔后槽牙,盲目自信道,“我就不信,闯门近千人还拦不住你们!” 况且他们还拥有地理优势,守城可比攻城要容易多了。 但不过片刻,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处在队伍最前方的四队成员,皆是着一身黑,以白发的乌鸦为首,把他们的箭矢尽数挡了下来。 而原本结实的木门在一声一声的撞击声中逐渐破碎。吱嘎咧着嘴巴,开始迎接客人。 白无相嘴唇干涩,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 真是见了鬼了! 耳边是二当家焦急的催促:“大当家的!这些人马上就要攻上来了!” 因为太过紧张,以至于尾调快飞到了天上。但也多亏了他尖锐的提醒,白无相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 “快走!” 白无相咬牙切齿地说道。 走的时候就不方便再坐轿子了,只能由二当家俯身背上去,顺着阶梯快步而下,堪堪在城门攻破前隐入了山林。 但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不消片刻,在一队的猛烈攻势下,败得溃不成军。 随着队伍的逐渐推进,敌人的数量越发多了起来。 最初秦惑还能悠哉悠哉地跟在队伍最后面,但没过一会儿,人海便淹了过来。她转了转手腕,活动了下筋骨,抽出了久未开刃的杀将。 纤瘦娇小的身躯挥舞着人高的大刀,在四面八方的攻势中如鱼得水,甚至还能有闲心说几句撩闲。 “就这点力气吗?” “凭你们的三脚猫功夫,也就能卑鄙地欺辱弱小。” 带着嘲讽和蔑视的话语声声入耳。 但闯门的众人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反而纷纷转向一旁,对她避之不及。 看这眼珠猩红,满目血腥的样子!再看这利落的挥刀! 宛若横空出世的杀神一般。 一时之间,秦惑周围宛若一个圆形的真空地带,众人瑟缩着不敢靠近。 这头秦惑等人铲平挡路人,快速靠近核心。那头白无相伏在二当家的背上,被颠地快要吐了出来。 虽然二当家个子不高,但常年行走在山间,背个干瘦的男人也只是出了身薄汗。 他微微侧过头,喘着气道:“还有一会儿,就快到了。” 为了躲避袭击,他走的是野草丛生的小路。 白无相没有回答,反而动了动耳朵,仔细地聆听远方的厮杀声。 听了没一会儿,他脸色大变,惊恐地扯了下二当家的衣领。 二当家毫无防备,被猛地一拉,不住地咳嗽起来,连带着脚步也停下了。 “完了!他们怎么这么快!”白无相面如死灰,咬牙道,“不要回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他看见二当家依然愣在原地,挥手猛拍了下后脑勺道:“愣着干什么?快跑!” 二当家急忙“哦”了一声,重新打起精神,迈出了双腿。 跑了不知有多久。 他的体力逐渐耗尽,背上的白无相犹如一块大秤砣,越发拖慢他的速度。他勉强提脚,在林间前进,偏偏白无相还十分没有眼色地捣乱。 “快走!你想让他们追上吗?” 白无相伸手狠狠地掐了下他的咯吱窝。 他不由吃痛叫道:“啊——” “听到没有?快走!” 二当家咬了咬后槽牙,羞愤当中心生一计。接着便开始加快了脚程。 身后的厮杀声逐渐平息,象征着战局来到了末尾。 第一百七十五章 勾命 白无相面如死灰,脸上满是不甘心。 他的错就在于妄想能够撼动秦惑。他没想到秦惑能将一帮土匪训练到这个地步,能够以一当十,也没想到她睚眦必报的性格。 能够把赎金这么爽快的交给他们,自然是存了重新收回来的心思。 但仇恨与愤怒蒙住了他的双眼,让他不能看清眼前显而易见的道理。 信心十足的复仇,变成了一场笑话。 白无相无奈地扯出了一抹笑,随即眼底又焕发出斗志。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他就不信自己永远斗不过秦惑! 就在他陷入自我激励时,身下的二当家骤然停下了脚步。 白无相眉头一皱,刚想开口呵斥,就从余光看到了一抹深红的衣角。 他顺着往上看去,只见秦惑正笑语晏晏地看着自己。她手中锋利的巨刀在阳光下反射危险的寒芒。 “秦……秦……” 白无相像是受到了冲击,嘴唇发颤结巴起来。 秦惑手腕一转,把刀上的血迹尽数甩到地上,眼底的猩红缓缓散尽。 “这是去哪里?”她有些好笑地看过来。 二当家见状两手一送,把白无相径直摔落在地。 “啊!” 似乎是碰到了腿上的伤口,白无相面色惨白,不住地惨叫了起来。而二当家却充耳不闻,三两步冲到秦惑跟前,膝盖一弯跪了下来。 他一边低头磕了一声响头,一边高声道:“我原归顺流云寨,请主公收留。” 说完,他还朝后面指了指,忙道:“贼人已经给您带来了!” 秦惑被他的不要脸震撼到了。半晌没有说话。 而不远处的白无相却气得破口大骂。 “你这个白眼狼,亏我这么器重你!” 二当家失笑,反驳道:“你只是把我当一条狗,挥之即来挥之即去!” 再说跟对主公是门学文,如果不是他会审时度势,也不能活到现在。 秦惑看了一场好戏,不禁有些心情愉悦,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二当家一脸积极,嘿嘿笑道:“属下姓勾,名命。” 秦惑愣了好久,不知道怎么反应。站在一旁的其他人,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勾命?狗命? 真是个好名字啊! 谁起的名字?实在是太有才了! 勾命见惯了这种反应,一点都不在意,起身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泥土。 “在下是闯门的二当家,也算是略有威望。”他犹豫片刻,拱手沉声道,“请主公给闯门一个机会,归顺流云。在下一定竭尽全力,说服众门徒。” 秦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如果我说不呢?” 勾命显然没料到她会拒绝,准备好的腹稿顿时吞了下去。 流云寨不收心思不正之人。 这个勾命是个典型的墙头草! 能够连续背叛两代大当家,以后也能为了利益背叛流云寨。把他们收进寨子里,总是个隐患。 所以秦惑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 她没有说什么,只命令身旁的士兵压住二人,一同前往闯门待客的正堂。 就在不久前,她的人马刚刚结束战局,占领了闯门。 白无相怒瞪着双目,阴翳地望向勾命,恶狠狠道:“你这个叛徒!” 勾命积攒了很多怨气,再加上被秦惑拒绝,整个人像个炸药包,一点就炸。 “你个残废!瘸子!”他轻蔑一笑,语气轻佻,满是讽刺之意。 白无相瞬间疯了。 “你再说一遍!” “怎么你残废还不让人说了?”勾命松了松脸部肌肉,扯出了一张鬼脸,配上他的长相,看着十分猥琐。 他们这边的动静太大,走在前方的秦惑不禁转过头。 她的脑海中不由浮现了一个形容词,叫菜鸡互啄! 秦惑用了半天时间,把闯门的幸存者,全部聚集到了正堂下的空地。 “我可以绕你们一条性命。”秦惑负手立在高处,面无表情地俯瞰着众人,冷声道,“但从现在开始,闯门就此不复存在。不管你们做什么营生,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窥,皆是有些神情复杂。 一是庆幸抱住了性命,二是遗憾没了栖身之所。 有些人犹豫了片刻,往地下一跪,表示愿意归顺。 “我等愿归顺主公!” 但秦惑只是冷冷看了他们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杀了她的人,还想归顺? 当流云人都没有脾气的吗! …… 齐峰等在城门前,虽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他纷乱的步伐已经流露出了内心的焦灼。 唐梨撇了撇嘴,忍不住吐槽道:“齐大哥,你都在原地转了几十圈了?” 秦清河在一旁淡淡补充:“三十二圈。” 唐梨诧异地看过去,毛骨悚然道:“你也是真够无聊的!还数了一遍!” 秦清河表情淡然,慢条斯理地毒舌道:“是你神经大条。” 唐梨鼻子里哼出一声笑,神经兮兮地凑过去,抬手捏住他的双颊。一时间,秦清河脸颊的肉在她手中不断变形。 秦清河正经的表情,瞬间变得搞笑了。 “让你说我!”唐梨笑得一脸恶劣。 秦清河嘟着嘴,口齿不清道:“宁发手!” 一旁的齐峰一点都没融合进这个氛围。他焦躁地踱着步子,转了第三十三圈。 “你们都不担心吗?”他迟疑着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唐梨和秦清河诧异地看向他,仿佛对这个问题感到十分困惑。 秦清河挣开唐梨的魔爪,温和笑道:“齐大哥,你就不要担心了。一队是实力最好的队伍,还有四队的一帮魔鬼掩护,不可能会输的。” 唐梨顿时不干了,“你说谁魔鬼呢?!”说着就要抓向他。 秦清河急忙转身逃跑,即将被抓到时,他前方大声喊道:“主公回来了!” 唐梨不屑一笑。 骗谁呢? “唐梨!” 远处传来一声清冽的喊声。 唐梨的笑容一顿,接着露出更加灿烂的微笑,转身朝前跑去。 “主公——” 齐峰的眼神在众人身上扫过,又在身后的货物上停留了几秒,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秦惑!” 秦惑接过投怀送抱的唐梨,朝齐峰微微一笑,算作打了招呼。 而一旁的秦清河则快步跑过去,帮忙查看躺在担架上的伤兵。 第一百七十六章 迷弟 许是闯门那帮人实在是太过垃圾,几个最严重的伤患也只是被砍了几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秦清河快速止血清理包扎,药箱里的麻沸散全程都没拿出来过。 对此大家表示很有意见。 流血也是很痛的好不好! 这小子长着张迷惑人的温和小脸,实则冷酷无情,比四队的乌鸦也不逞多让。 利索地处理完伤患的秦清河,完全不知道众人在心底怎么腹诽他。 就算知道了,也会淡然地怼上一句: 矫情! …… 升龙镇与闯门的斗争备受瞩目。当秦惑带领兵马,重创闯门重新拿回物资那一刻,关于她的传闻在各个势力之间不胫而走。 没过几日,连附近的城镇也听闻了她的威名。 乱世出英雄! 平民百姓又对这种故事有着极大的好奇心。民间有一部分人,开始推崇秦惑,甚至自发传播她的胜绩。 在这一帮迷弟迷妹中,还有一个意外的人物,甚至还亲自找上门来。 听到通报时,秦惑正在街边的馄饨铺用早饭。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从远方匆匆跑来了一道身影。 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的少年,背着清晨柔和的阳光,兴冲冲地跑到了她的跟前。 秦惑愣了两秒,认出了这个人——楚国二皇子曹卢。 曹卢似是意识到自己表现地太过急切,站定后干咳一声,气定神闲道:“好久不见!” 他扬起嘴角笑了笑,两边显出漂亮的梨涡。 过了好久,秦惑仍旧理不清他来的目的。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曹卢,困惑道:“你怎么来了?” 曹卢被她问的一愣,挠挠头尴尬笑了笑,“这……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 其实,他说谎了! 在回到楚国后,秦惑的身影一直留在他的心中,让他念念不忘。 秦惑强大自信,又是个十足的美人,没道理只是他生命中一个匆匆过客。 曹卢强忍了一段时间,但不久前听到她破碎贼人,拯救百姓的事迹。一颗春心萌动的少男心再也忍不住了,没多想便带领手下,不管不顾地前来寻她。 但他的心路历程总不好唐突地说出来,所以他犹豫了半天,只能编了一个看得过去的理由。 “父王叫我来检验合作的成果。” 说着他还确认一般点了点头,看起来对自己的回答十分满意。 却没想到他犹豫时那一系列表情,都被秦惑看在了眼里。 她一脸不信,但没有当面拆穿他。 两人虽然只是相处了一段短暂时光,她却已经深切了解了曹卢的性子。 或许是因为年纪还小,头脑单纯,没有什么坏心思;就算藏了些秘密,也不会危险到别人。 所以她很自然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还没用过早饭吧。”秦惑指了指前面的座位,转头喊道,“老伯,再来一碗馄饨!” 老伯很是高兴,应道:“哎!” 沉重的木质锅盖发出闷声移到了一旁,馄饨的香气伴随着热气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曹卢先是因为秦惑没有多加追问,暗暗松了一口气;接着闻到浓郁的香气,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子就被勾了出来。 他还真没用过早饭。 曹卢笑嘻嘻地落座,爽朗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吃完后,并排走进升龙帮的会客堂,开始谈正事。 曹卢煞有介事地询问着情况,时不时又看上秦惑一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至少秦惑是十分正经的。 “第一批战马已经运往了各地,撇清运输费用和其他的损耗,得到的收益,按照我们签订的合约六四分。”说完,秦惑神色淡然地喝了口茶。 流云这边出力更多,六四分是个合理的比例,是上次他们早就谈好的。 曹卢对她说的这些没有太大兴趣,敷衍着点了点头,眼神一转,忍不住问道:“你有没有心仪的男子?” 秦惑着实怔了怔,这话题未免跳得太快了些! 她顿了两秒,没有直接回答,反而串开了话题。 “别说我了!殿下,应该到了要结亲的年纪了吧?”她把问题重新扔给了曹卢。 曹卢眼神闪烁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些许期盼,“我倒是有个心仪的女子,就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说到这个地步,平常人就算再迟钝也都明白了。 秦惑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掩饰不住眼底的震惊。 什么? 可千万别说那位心仪的女子,就是我啊! 她感到有些囧。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曹卢今年才十四岁,而她则早就过了成婚的年纪。两人虽然看着差距不大,但实打实地差了快十岁。 似是看出秦惑的表情不太美妙,曹卢很有眼力见地岔开了话题。 “中原茶着实不错。” 曹卢丝毫没有受挫的神情,自顾自地道,“下次给你带些楚国的奶茶,比起这清茶,别有一番风味。” 秦惑点点头,笑而不语,张张嘴,轻描淡写地缓解尴尬的气氛。 秦惑能看出曹卢的意图。一直跟在身边的江玉和袁墨也都看了出来。当下他们忍住不发,待回到房里,就都蹦出来开始吐槽。 江玉有些发愁,虽然老狐狸顾言卿占据了不合适当伴侣的第一位,但曹卢也不是什么良配。 两人相差好几岁,也不是问题,关键是他不觉得凭着曹卢简单到没有褶皱的脑袋,能跟上秦惑的思路。 太蠢是个大缺点! “陛下,决定怎么办?” 秦惑笔尖顿了顿,诧异地垂头望向他道:“你最近很是清闲?” 江玉硬着头皮,不依不饶道:“曹卢喜欢您!” 秦惑无奈地微微摇头,知道她不回答,江玉不会善罢甘休,只得实话实说道:“朕知道。所以接下来朕会与他保持距离。” 听到此话,江玉总算满意了。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袁墨突然插了一嘴。 “陛下对顾言卿的态度,好像格外不同?” 比如明明知道他喜欢自己,却一点都没有避嫌,对他的接触也没有表露出拒绝的意思。 秦惑的笔再次停了下来。 江玉凶狠地瞪向袁墨,恶声恶气道:“黑脸!你在胡说什么?一直是那小子不要脸!” 第一百七十七章 再次出发 随即他又坚定地补充了句,“他绝对不适合陛下!” 袁墨不置可否,撇开脸没有搭理他。 江玉看他默不作声,简直要气炸了。 他张牙舞爪地跑向袁墨,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让你胡说!” 屋内响起乒乓的声响,两人战势激烈,而一旁的秦惑却任由思绪飘远。 她望着夜空中又大又圆的大月亮,才记起两天后就是中秋了。 不久前她离开京城本是为了支援顾言卿,却被闯门的事情绊住了脚。现下事情已经完美解决,她才有闲功夫关心他那边的事情。 秦惑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蹙起了眉头。 如果只有端王一人,她一点也不担心。但怕就怕在薛灵灵的金手指。 毕竟人不与天斗! 她有点怕顾言卿吃亏。 想到这里,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斟酌着落下了笔。 翌日她想到信鸽的极限,恐信件遗失,做了两手准备。不仅飞了信鸽,还特意派了机灵的手下,驭马前往吴国送信。 做完这一切,她还没休息多久,一封封急信接踵而来。把她定在了椅子上,离不开半步。 商铺被针对都是小事,还有好几个领地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攻击。 流云再次陷入了麻烦之中。 秦惑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捏了捏笔杆,斟酌落笔。 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犹如催眠曲一般抚摸着她疲惫的神经,让她的眼皮逐渐沉重了起来。 “主公,歇息片刻吧。”张姨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看她一副疲倦的样子,不忍心地劝道,“不急于一时啊!” 秦惑头也没抬,苦笑一声,一边说一边落笔:“有些事情就是挣个时机,战局瞬息万变,快速给出对策,能让手底下少死些人。” 她写字写的很快,龙飞凤舞比划了片刻,停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张姨在一旁看着心疼,走过去把手中的冰袋按在了秦惑的手腕上,而另一只手则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她揉捏。 秦惑听话地端坐着,笑道:“还是张姨最疼我!” 张姨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女人,有些这个世界很多女人的缺点,有着深刻又顽固的思想。 认为女人无才便是德。 后来在寨中跟着认了一段时间字,思想也有了些改变,但基本上收效甚微。 她骨子里还是认为女子应当嫁个好夫君。她张了张嘴,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这也是秦惑最喜欢她的地方,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虽然她理解不了自己的选择,但却表示尊重。光这一点,就强过大多数人。 秦惑笑了笑,传来信鸽,把桌上墨迹尚未干透的信件,分别寄了出去。 一只只鸽子飞向夜空,扑扇着翅膀的声音异常清晰。秦惑看了几秒,注意力逐渐被一旁的月亮所吸引。 今晚的月亮不仅圆,简直大得惊人,虚虚地挂在半空。 秦惑怔愣看过去,甚至感觉月亮快要掉了下来。 张姨注意到她的目光,笑着把一旁的托盘端到了她的身前。 “今天是中秋节,伙房做了些月饼,您尝尝。”张姨指着月饼分别介绍道,“这个是五仁馅的,旁边的则包了豆沙。知道您爱吃甜食,还做了些果馅。连肉馅都做了些。” 秦惑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原来今天是中秋啊! 她在几个月饼中犹豫了几秒,拿起果馅的月饼轻轻咬了一口,杏子特有的清甜在口中漫开,不过分甜腻,十分可口。 秦惑浑身舒展,疲惫顿时消去了不少。 真是民以食为天啊! 天大的事情,都没有吃饭重要。 …… 时间又过去了好几天,有了秦惑及时的应对,各地的麻烦逐渐缓和。 兴许是有了危机感,或许还有对流云的忌惮,几处敌对的势力竟然破天荒地联合了起来。 面对着各地几家势力的强大攻势,商铺和驻点受到了非常大的影响。 秦惑咬了咬干涩的嘴唇,不得不承认自己能力有限,凭着一己之力恐难以为继。 就在她思考着要怎么办才好的时候,曹卢没打招呼就找了过来。 “流云有难,我们的合作也会受到影响。”他神色坦然道,“需要我怎么帮你?” 秦惑没有立刻回答,垂眸陷入了沉思。 她有两个选择,一是求助顾言卿,二是求助瑞王。但这两个选项立刻就被排除掉了。顾言卿远在吴国,光是传信就要许久,她等不起。而瑞王则被皇帝密切监视,不好光明正大地参与进流云的事情。 这样看来现在最好的方法就在眼前了。 没有犹豫多久,秦惑就抬起头,一口答应了下来。 “多谢!” 至于什么男女情爱,则被她扔在了一边,想都没想起来。 曹卢得了她的回应,不禁露出些许兴奋的色彩,笑得异常灿烂。 …… 有了帮手,又制定了计划。翌日一早,秦惑就正装准备出发。同行的还有曹卢的队伍。 他们准备前往几处事态眼中的大城。 秦惑临走前依旧没有收到顾言卿的消息,这使她感到有些不安。 想了想她准备尽快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前往吴国找顾言卿。 这么想着,众人整体的速度顿时快了不少。经过几天的长途跋涉,众人率先到达了最近的清水县。 白虎军的苏牧云提前收到消息,等在城门口热情地把他们迎进去。 秦惑与曹卢跟在苏牧云的身后,静静地听他说明情况。 “就在年初隔壁的青山镇出了个青龙军,在月初就开始把在商队的必经之路上,把所有前往清水县的商队尽数赶跑,粮食也都抢了去。” 苏牧云叹了一声,“没过多久就没有商队经过了。他们都被劫怕了。” 说着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逐渐燃起愤怒之火,啐了一口道:“这帮不要脸的,就像压我们一头偏偏起了个名字叫青龙军,来打我白虎军的脸!” 曹卢在一旁颇有同感地点头,跟着愤怒道:“真不要脸!” 苏牧云表情一滞,这才发现旁边跟了个不认识的青年。 “这位是?”他迟疑问道。 秦惑“……” 都一起走了两条街了,才想起来问! 第一百七十八章 韩家 “这位是吴国的二皇子曹卢。” 秦惑在心里吐槽几句,转身给苏牧云介绍,顿了顿刚要开口,就被苏牧云抢了话。 他眼睛一瞪,两三步走向曹卢,猛地伸出手握上去,“二皇子,久仰大名!果然如传说中一样风姿绰绰,一表人才!” 他眼尾都笑出了褶子,晃晃手道,“在下苏牧云,是这白虎军的首领。” 曹卢被他的热情吓了一跳,但宫廷内养成的教养,让他快速反应过来,应和道:“不敢当!” 随即他回想起苏牧云的话,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少年人的横冲直撞占了上位,曹卢忍不住问了出来。 “苏先生听说过我?” 他虽然在吴国无人不知,但在大周还真没有多少人知道他。 苏牧云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他求助地看了秦惑一眼。 秦惑表情淡淡,回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人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 但苏牧云也是个能搞事的。 他见指望不上秦惑,重新转过头,笑眯眯道:“我对殿下仰慕已久,曾梦到过您,就是眼前这个样子。”说到一半差点绷不住,以至于笑容些许扭曲道:“如此地……聪慧迷人。” 光明正大地说起胡话。 秦惑一头黑线,不知道说什么好,想要尽快摆脱这个尴尬的局面。 但头脑简单的曹卢还真信了! 见曹卢面无表情,苏牧云暗道一声不好,刚想不着痕迹地抽回手,下一刻就被猛地拉了回来。 苏牧云不禁抖了抖。 曹卢眼睛一闪一闪,眼底满是兴奋,手指不自觉地用力,“还是头一次有人夸我聪慧,苏先生是头一个。” 接着他有些上头地喊道:“等有了空闲,我们单独聊一聊。”他满脸骄傲,自觉对这个粉丝做到了绝对的友善。 殊不知苏牧云简直被他惊到了。 苏牧云不敢置信地望向秦惑,用眼神询问道:这是个皇子?靠谱吗? 秦惑:“……” 她也很疑惑,吴王为什么要派这个傻缺儿子过来,就不怕被她卖了还替她数钱吗? 过了几秒,秦惑干咳一声,打破了怪异的氛围。 “我们先进屋。” 说着转身向前走去。 曹卢略有些遗憾,再三叮嘱苏牧云相约详谈。而苏牧云也只能无奈地答应了下来。 片刻后,三人来到了待客的正堂,各自入座后开始谈起了正事。 待了解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后,秦惑沉默了许久,抬头问道:“你附近最大的世家,或是有钱的富商是谁?” 苏牧云愣了一下,几乎没有犹豫地说:“离清水县最近的凤冈城里,有家卖布匹起家的韩家,听说最近还插手了皇室垄断的盐铁。” 随即他就笑了出来,摆手道:“当然这只是传闻。但这韩家确是实实在在的豪富,他们的当家人是韩青,刚从上一代手里接过了掌家权。” 韩家? 秦惑在脑中翻找着相关的记忆。 这个韩家她也听说过,插手盐铁的事情并不是空穴来风。新上任的韩青是个胆大的,盐铁的事情就是他的主意。 也正是因为盐铁的事情,秦惑才对韩家有了些许印象。 苏牧云暗暗观察秦惑的脸色,但她始终肃着一张脸,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又过了一会儿,秦惑终于缕清了接下来的计划。 她看向苏牧云,冷不丁说道:“今天去一趟韩家。” …… 翌日,初秋的天空升得很高,农田里也泛起了金黄的麦浪。笔直的土路上也少了骨瘦如柴的流民,似乎希望再次降临人间。 秦惑推开马车的窗户,杵着下巴闲适地眺望初秋的风光,清风吹拂额前的碎发,让她的心情逐渐找回了惯常的平稳。 事情要一步一步来,饭要一口一口吃。 一点都急不得! 秦惑在看窗外,马车里的两人却在看她。 苏牧云定定看了几秒,不禁哑然失笑。 或许是秦惑带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骤然看见她放下倒刺的模样,就有些感慨。 原来娴静这个形容,在她的身上也能适用啊! 而一旁的曹卢睁着星星眼,眼底满是憧憬和喜悦。 他能听到自己心砰砰跳的声音。 真好看啊! 似乎是两人的视线太过灼热,秦惑感觉一边的脸颊有些发烫。她关上车窗,恢复到了平时的状态。 眼神一瞥一瞪之间,都能感觉到震慑人的气势。 “能否保障清水县的供应,就要看能不能说服韩青了。”语调淡淡,没有多余的感情。 旁边两人纷纷回过神来。 看到秦惑看过来,曹卢躲开视线,尴尬地咳了一声道:“你想让我帮你说话?” 秦惑心里有些惊讶,但没表现出来。 原来他的脑子还算够用! “我会以眼神示意,你只要表明身份就好。” 虽然如此,她还是不敢派太多的任务给他。随后又有些不放心道:“你不用说太多,其余的交给我和苏牧云。” 曹卢露出些许不解的神情,刚要开口质疑。苏牧云“啊啊”两声打断了他的话。 “殿下,有我和秦山主,你就不用担心了。”他想了想又补充了句,“你只要保持贵为皇室的威严便好。” 曹卢:“……” …… 凤冈城距离清水县只有二十多公里,他们早早出发,到达城门的时候天还亮着。 吴国土著似乎对中原人的城市十分好奇。刚进城就伸出个大脑袋,左看右看,一点都没有身为皇室的架子。 苏牧云见此有些意外,对曹卢也改观了不少。 傻点怎么了? 他还是个孩子!纯粹是他们宝贵的优点。 片刻后,马车停在了韩家门口。看门的阍人听到苏牧云自报家门,一脸惊疑不定的样子,其中还带着点怀疑。 问了几句话,阍人转身进了府内。三人只好顶着个大太阳在门口等,但幸运的是没等多久,就有下人恭敬地请他们进了门。 秦惑一边走,一边视线乱转。 院落整洁雅致,小到别致的挂灯,大到雕刻精细的六角亭,都能看出主人的用心。甚至两边的园林也颇有讲究,不管是配色还是植物的状态都非常赏心悦目。 第一百七十九章 威逼利诱 看到这里秦惑有些讶然。 这家的主人,比起说是商人,不如说更像底蕴深厚的士族。 片刻后,秦惑终于在正堂见到了韩青。 他是个长相端正的青年,浓眉大眼,生得一脸正气。 “久仰苏先生大名!” 因为通传的人只说了有苏牧云,韩青在三人身上扫了一眼,便朝着其中最为年长的那个施了一礼。 苏牧云脸上的笑容如沫春风。 “韩家主客气了。” 接着韩青邀请苏牧云坐了下来,又叫下人奉上了茶水。 而秦惑与曹卢则自动降格变成下人,韩青连一道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们。 曹卢有些不自在,蠢蠢欲动地要说话。 秦惑看了出来,忙拉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道:“先坐下。” 说完她眼神扫了一眼,举步坐到苏牧云的上位,而曹卢则犹豫了一下,坐到了她的对面。而一旁的苏牧云见到这一幕,也丝毫没有在意的神色。 他们动作流畅自然,却把韩青吓坏了。 他狐疑地看了过去,迟疑问道:“两位是?” 秦惑拦下走过的婢女,讨了一杯茶,待美美地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答道:“按道理,苏先生要叫我一声主公。” 韩青眼皮一跳,诧异地转向苏牧云。 苏牧云认同地点了点头。 韩青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白虎军实力很强,他只听过首领叫苏牧云,却没听说他们还有幕后靠山。 他在心中暗自猜测,这名女子的身份,不禁垂头陷入了沉思。 秦惑半点都不着急,很有耐心地等他消化。 过了一会儿,韩青又看向曹卢,迟疑问道:“那这位是?” 曹卢本就无聊地抠手,见话题扔到了自己,欣喜地张嘴想要回答:“我……” 秦惑见状马上打断他,转移话题道:“先谈正事!” 说着她眼神示意苏牧云。 苏牧云点点头,忙道:“我们这次来是与韩家谈合作的。” 韩青的注意力成功被带跑。 “合作?” 苏牧云顿了顿,组织了下语言,斟酌道:“天下大乱,枭雄四起,占据一方。今天还算安全的城市,说不定明天就沦陷在战火之中。” 韩青颇有所感地点点头。 “先生说的有理。”语气比较克制。 苏牧云接着说:“我们虽然不能自己选择投个好胎,但却能选择在哪棵大树下乘凉。” 听到这里,韩青脸色顿时复杂了起来。 所以这是要拉拢他? 秦惑适时地插进话:“不知你可听说过秦家商铺?” 作为生意人,不可能不知道秦家商铺的存在。 韩青的脸一皱,当即失了色血色。 他不止知道秦家商铺,他不知天高地厚犯下的麻烦,就是秦家帮忙解决的。他松了暗暗松了一口气,却有了丝莫名的不安,不知道秦家为什么要帮自己,但总归比与朝廷作对要好得多。 秦惑见他的反应,笑了笑,没有马上说话。她悠哉悠哉地端起了茶盏,小口喝了两口,随后不紧不慢地开口。 “韩家主也是大胆!插手盐铁可是死罪。” 顿时,韩青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死鸭子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惑眉毛一挑,语气里带着十分寒意:“哦?需要我提醒你吗?还是要我提醒一下皇帝?” 听到这里,韩青快要被她漫不经心的语气吓疯了,忙败下阵来,摆手道:“不!不要!” 他冲动地喊了出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垂头丧气地说:“你到底要怎么样?” 此时他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韩家不能败在自己手里。 他静默着等待秦惑的下一句,一边在心里疯狂合计能够承受的条件。 然而秦惑没有如他所料说出什么威胁的话来。而是眼神一转,整个人骤然放松了下来。 “韩家主不用怕。我这次来是来谈合作的。至于你家的事情,我既然帮了,就会帮到底。” 这下给韩青整不会了。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迟疑问道:“当真?” 秦惑有些好笑地点头道:“自然!” 如履薄冰的气氛开始消融。 得了秦惑的承诺,韩青也开始放松下来,积极地问道:“那您这一次来有何事?” 秦惑顿了顿,把最近清水县的困境,仔仔细细地与韩青解释了一遍。 听后,韩青消化了片刻,明白过来,“是要我支援白虎军?” 秦惑点点头道:“是!但我也不要你白白帮我。” 她顿了顿,看了眼曹卢,笑道:“我可以提供给韩家与其他国家生意来往的机会。你插手盐铁不也是为了发展壮大家族?” 这一句话有给韩青带来了一些冲击。 他国? 没想到这个秦家竟然有这种门路! 接着他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了最近开始多起来的吴国骏马,惊讶叫道:“吴国的马?” 秦惑笑着点点头。 曹卢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忍不住张口道:“我来自吴国皇室,是二皇子曹卢。”说完压抑着眼底的得意,不着痕迹地耸了耸肩膀。 秦惑不禁抬手扶额。 韩青连续被两道惊雷炸响,根本反应不过来,听到曹卢的话愣愣地没有说话。 曹卢见自己被无视,不悦地抬起头,语气不善道:“你不相信?” 韩青依旧没有太大的反应,他抬眸上下扫了眼曹卢,一脸困惑。 吴国二皇子在大周境内? 怎么可能?! 曹卢看出了他眼中的不信,气急败坏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枚令牌,怼到了韩青跟前。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是曹卢与韩青的拉锯战。 一个想自证身份,一个始终不信。 秦惑与苏牧云:“……” 费了好些唇舌,终于把事情说了个明白。到最后韩青也答应支援白虎军。 片刻后,众人离开正堂,因为天色开始黯淡,在婢女的带领下住进了韩家的空房,决定明天一早再出发前往别处。 这一路曹卢得意满满,他自以为完美完成任务,因此对自己的表现十分得意,得意间偷偷地瞥了秦惑一眼,观察她的表情。 这下她应该对自己刮目相看了吧? 第一百八十章 前往北地 秦惑表情平淡,看不出其他情绪,看曹卢的视线也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连一道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 熹微的灯火照亮前方,没有人在说话,只有清晰的脚步声在廊间响彻。 曹卢喉结滚动,咽了口口水,忍不住开口问道:“我……” 哪知刚开口说出一个音节,便被旁人猛的拍了下肩膀。 曹卢抖了抖,诧异转头。 苏牧云瞥了眼秦惑的后脑勺,朝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曹卢纠结片刻,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决定安安静静地跟在身后。 提醒完曹卢后,苏牧云的视线逐渐转向秦惑,眼底露出了些许无奈之色。 她可不是什么温和善良的主! 现在这个时候,触她霉头,他怕曹卢活不过今晚。 不得不说苏牧云足够了解秦惑。 她此时定定地看着前方的一点,嘴角细微向下拉扯。知道的人都懂,这是她生气的标准表情。 为人君王,最头痛的就是不听话、还不受管的下属。当然,不配合的盟友也算。如果不是曹卢突然出声打乱了节奏,她说不定还能争取更多利益。 想到这里她抑郁地叹了一口气,眼神中逐渐浮现出狠戾之色。 如果曹卢不是皇子,她真相出手教训教训他。 拳头被捏紧,关节咯吱作响。 曹卢感觉喉咙有些发干,这才有些心虚地想: 难道我做错了? …… 翌日一早,三人与韩青道别,赶往了其他城池。 而曹卢被苏牧云提点过后,一路上很是听话,后面的富商都很顺利地谈下了合作。 几天后,马车摇摇晃晃,轱辘压在土石路上咯吱作响。 秦惑放下手中的名单,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解决了最紧迫的问题。 有了这些土著豪族富商的帮助,秦记商铺的发展就不会受挫了。而且也能为她在各处养兵提供帮助。 因为时间不紧迫,马车的速度很慢,慢慢悠悠地行在路边。而这时秦惑才注意到,一旁的苏牧云轻轻提起水壶,在教曹卢泡茶。 浓郁的茶香味充斥在塞闭的马车里。 秦惑抬头看向两人,有些诧异道:“你们在干什么?” 曹卢闻言抬头看她,兴冲冲道:“苏先生在教我泡茶。”眼神闪亮,满脸赤诚。 秦惑额头坠下几道黑线。 谁不知道你们在泡茶? 秦惑默了默。仔细回忆道:“苏先生,清水县在一个时辰前就已经过去了。” 接着她又转向曹卢,语气更加疑惑:“二殿下,你不是说来大周有事情要做?” 苏牧云抬眸看了她一眼,又重新低下头,漫不经心地道:“哎呀!我回去也没什么用。索性陪你回趟流云寨,这么久还一次都没去过呢!” 然后他对上曹卢求助的眼神,语气一转:“还有我已经答应二殿下,教他泡茶了。” 曹卢猛地点了几下头,嘿嘿笑道:“正是如此,事情不紧迫,过些时日再办也无妨。先回寨子里吧。” 说完他转头与苏牧云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得逞的笑。 秦惑:“……” 她纠结了良久,忍不住提醒道:“可我们不是在回山寨。” 闻此言,两人皆是一惊,一左一右扒开了车窗。 秦惑叹了口气道:“山寨早就过去了。” 片刻后,秦惑就以不方便带着他们为由,分出一辆马车,把两人送回了流云寨。丝毫不管曹卢幽怨的眼神,头也不回地进了马车。 没有了两人打岔,马车内顿时安静了不少。 秦惑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马车吱嘎停了下来,接着方岐在门外喊道:“主公!” 秦惑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淡淡应道:“进来。” 车帘被掀开,方岐把头探了进来。 “马上就要经过一个县城,想着要不要补充一些粮食。原来从寨子里带出的来的,还剩下一些,但要去北地的话,怕是远远不够的。” 秦惑重新闭上困顿的眼睛,语气有些恹恹,无所谓道:“你看着办吧。” 方岐脸上的表情毫不意外,似乎早就知道秦惑会这么说。他应了一声,重新放下了车帘。 随后马车重新出发,突然的颠簸让秦惑再次清醒了过来。许是觉得空气有些闷,她抬手打开了两边的车窗。 秋季清爽的凉风一瞬间贯通了马车。 秦惑表情放松,眯着眼端起茶盏,浅浅嘬了一口。 昨天晚上她给顾言卿传了一封信,提出要前往北地建交,顺便去看一看他。虽然她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顺便,但总归了这么写了。 秦惑解决了口渴,又重新闭上了眼睛。这段时间她跑动跑西,与各种人打交道,实在是累得不行。此时一放松,就感觉浑身疲惫,总有睡意。 前去北地路途遥远,总算是能好好地休息几天了。 一个月后,秦惑等人进入了北地,顾言卿那边也有了回音。 秦惑拿在手里仔细翻看,发现他对自己的状况只字未提,但得知自己要去建交,就让她去找一下瑞王。 她略微思索片刻,打算听他的话,前往瑞王府。 …… 瑞王的封地位于大周最北的城市绥安,那里紧邻北蛮,常年遭受侵扰,冬季又异常寒冷,条件十分艰苦。 秦惑到达绥安,没有多加拖延,径直来到了瑞王府。 下人进去通报,没等多久,就有婢女领她进了王府。 此时还是初秋,但天气已经有些冷了。 一阵寒风吹过,秦惑不禁打了个寒颤,抬手搓了搓胳膊。 前面带路的婢女是个热络性子,见状笑道:“姑娘是第一次来绥安吧。晚上可要多穿一点,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秦惑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打量了一下,发现她衣服的里衬都是加了绒的,好奇道:“你的衣服是在哪儿买的?” 看着她目光灼灼的样子,婢女不禁失笑,觉得这位美人好生可爱。 “姑娘是王爷的客人,自然有下人为您准备衣裳。” 秦惑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两人就这么聊了一路,气氛友好地进了正堂。 第一百八十一章 再见 刚一进门,秦惑着实怔了一下,视线定在了一旁熟悉的身影上。 “顾言卿?” 她本以为顾言卿是抽不开身才让她找瑞王帮忙。没想到他就在瑞王府。 顾言卿放下手中的茶盏,屈指在桌案轻轻叩了两声,一边打量了她几眼,一边似非似笑地道:“许久不见,你倒是瘦了不少。” 秦惑也在打量他,半响笑道:“你也晒黑了。” 顾言卿本来白得发光,不见这几个月倒是晒黑了不少,身上儒雅的书生气少了些,多了几分男子气概。 “咳咳!”一旁的瑞王见两人都不搭理自己,干咳一声提醒道,“秦姑娘,先坐下吧。” 秦惑这才把目光移向了瑞王,嘴角浅浅勾起,拱手问好:“王爷,真是好久不见。” 瑞王点了点头,跟着露出了些许生硬的笑:“秦姑娘,比从前更加……有气势了。” 他不擅长与年轻的姑娘交流,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个形容来。 如果换做是一般的姑娘,怕是会羞愤离开,但秦惑实在很难算进一般里。 秦惑展颜一笑,反而多了几分真诚:“王爷过奖了!” 说完,便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等到婢女进来给她奉上茶水,三人才开始说起了话。 “秦姑娘的生意真是越发红火,都做到了绥安来了。”瑞王抬手捋了捋胡须,语气里不乏赞叹之意。 不久前,秦记商铺在绥安开了分店。 “也多亏了王爷相助。”秦惑眉眼弯弯,心情看起来很好,“如果不是您帮忙牵制端王,秦记也不可能有现在的发展。” 此话一出,瑞王也有些高兴,不苟言笑的脸上也略微泛起了笑容。 顾言卿在一旁适时地插话道:“能做到现在这个程度,也是你自己的能力出众。” 闻此言,瑞王赞同地点了点头:“顾大人说得有理。秦姑娘就不要谦虚了。” 秦惑笑了笑,大方承认道:“既然两位都这么说,我便不谦虚了。我为了这秦记,属实花了不少心思。” 她语气松弛,像开玩笑一样说出来,非但不让人觉得不适,还十分地有趣。 瑞王愣了一秒,如雷贯耳的笑声在屋内响彻。 “秦姑娘真是厉害!” 顾言卿眼神流转,停留在秦惑的身上,揶揄地眨了眨眼睛。 秦惑见他看过来,转过头径直与他对视,眼底满是得意,连一丁点谦虚都看不到。 掩在平静表面下的自信与猖狂,这就是她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 顾言卿不禁看愣了。 这时,瑞王突然的一句话打断了两人的眼神交流。 “秦姑娘是想称帝?” 这句话犹如一颗惊雷,狠狠地在三人中间炸响。 瑞王眼神闪着奇异的光芒,定定地直视秦惑的双眼,面带探究之色。 秦惑愣了一会儿,随即微微垂头,低低地笑了一声:“不行吗?” 此话一出,犹如更大一颗惊雷,震撼了两人。 瑞王的嘴唇微微蠕动,讷讷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刚才他只是一句试探的话,没想到秦惑却承认了。 瑞王眼中逐渐弥漫着疑惑之色。 女人称帝? 一旁的顾言卿也惊讶异常,他虽然早就有猜测,但真听到秦惑这么明着承认,心中的诧异不比瑞王要少。 他沉默片刻,嘴角逐渐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女帝吗?好像也未尝不可。 空气安静地让人窒息。 瑞王干咳一声,率先打破了寂静。 “秦姑娘,志气冲天,胜很多人。”他浅浅地夸了一下秦惑,转头看向顾言卿道,“本王与贤侄都不如你。” 顾言卿轻轻笑了声,点了点头。 秦惑眼眸流转,在两人身上停留了几秒,有些似非似笑。 两人的反应,她都看在眼里。 瑞王显然对她没报太大期待,他的思维依然被男尊女卑的思想所禁锢。女人称帝不是没有过,前朝的宣灵皇便是女人,政治素养不比男人差,反倒是她的儿子,继承王位后,国家逐渐走向衰败。 但就算如此,在他看来女人称帝还是有些惊世骇俗。 而顾言卿的反应,则让她有些看不懂。 刚才听到她承认,他的脸上划过一瞬惊疑,但也就只有那一刻,随即他就收回表情,重新回到了波澜不惊的神色。 顾言卿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口热茶,对上秦惑的视线,轻声道:“秦姑娘的谋略与才华,在下自叹不如。” 接着他转头向瑞王道:“王爷,路途劳累。不如让秦姑娘回去休息?” 瑞王惊讶向来骄傲的顾言卿,能为了一个女人来降低自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王府为姑娘准备了一处宅院,环境清净,就邻着顾大人的院子。姑娘先去休息吧。” 秦惑在马车上睡了很久,但总归不是还是累的,便起身施了一礼。 “那我先走了。两位慢慢聊。” 说完,就跟在婢女的身后,走出了正堂。 片刻后,她的身影逐渐远离,最后消失在了转角。 瑞王的目光直到把她送走,才再次收了回来。 “你觉得她如何?” 随着秦惑的离开,顾言卿的嘴角都少了一点笑。他毫不犹豫地道:“就如王爷所说,你我都不如她。” 瑞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没想到顾言卿的评价这么高。 “何出此言?” 顾言卿回想着与秦惑交往的点点滴滴,意味深长道:“王爷只要跟她待上一段时间,就能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了。” 瑞王张了张嘴,还想问些什么,但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 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他很好奇秦惑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惊喜。 …… 另一边,秦惑跟在婢女身后,走了大概两刻钟,终于到达了位于最南边的一处院落。 这里远离王府中心,离世子郡主的院落也很远。 确实清净! 再加上出了院门就是宽阔的人工湖,为北方干燥的天气添了几分湿润。想来是瑞王念到她来自南方,特意做的安排。 秦惑晃晃悠悠地转了一圈,对自己新住所十分满意。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完颜脱脱 但一直看不见方岐等人的身影,秦惑疑惑道:“其他人住在哪里?” 婢女微微颔首,轻声说道:“河对岸有接待外客的客房,所有人都被安排在了那里。” 秦惑点了点头,对这个安排没什么不满。 她转身走进卧房,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婢女跟在身后,微微笑道:“奴婢名叫雪燕。姑娘有什么事情吩咐奴婢便好了。” 雪燕是个典型的北方姑娘,一举一动之间满是英姿飒爽。而且下盘很稳,很可能是个练家子。 秦惑对上她弯弯的眉眼,顿时生了几分好感。 她思索片刻,吩咐道:“我饿了,想吃烧鸡。” 片刻后,秦惑咬下骨头上最后一口肉,又大口灌了杯凉茶,满足地叹息一声。接着跟雪燕打了声招呼,躺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似是积压了很久的疲惫,她竟然小声地打起了呼噜。 雪燕一脸诧异,愣愣地站在原地。 她还是第一回见到如此不拘无数的美人!不由放轻脚步,缓缓退出卧房关上了房门。接着左右看了一眼,加快脚步,不知往何处走去。 这时,床上的秦惑倏地睁开眼睛,眼底清明,哪里还有丝毫困倦。 她起身拍了拍衣角,偷偷地跟在雪燕的身后。 随后,雪燕停在了一处高大的院落前,与守门的护卫耳语几句,便举步踏进了院子里。 秦惑扫过四周,又瞥向了屋顶。她飞身登上屋顶,踮着脚小心地不发出声音,接着找个位置趴下去,轻轻地掀开了瓦片。 透过方形的窟窿,她看到雪燕在向一人行礼。 “王爷!” 话音刚落,瑞王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怎么样?” 雪燕脸上划过一丝纠结,缓缓道:“秦姑娘吃完一整只烧鸡,又灌了两壶凉茶,倒在床上昏昏睡过去了。” 瑞王诧异道:“就这样?” 雪燕点了点头道:“是!” “行了,你出去吧。”瑞王思索片刻,斟酌道,“以后没有什么事情不要来了。她是个人精,难保不被发现。” 秦惑听到这里,撇了撇嘴角,吐槽道:我已经发现了! 雪燕应了一声,缓步走出了门外,卧房内只留下瑞王一人。 半晌,他自言自语道:“女帝?有趣……” 秦惑:“……” …… 三日后的清晨,秦惑换了一身加绒里衬的白色劲装,负手站在院中等人。 看她身姿挺拔修长,要不是披着头发,说是少年郎也不为过。 过了一会儿,同样身穿白衣的顾言卿,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看到秦惑换了身装束,微微愣了一下,笑道:“比你先前穿的要合适多了。” 秦惑闻声转过身,无语道:“那是你没有眼光。” 她经常要东奔西走,还要穿越山林,所以穿衣常以舒适为主,还常穿耐脏的深色,看起来一点姑娘的朝气都没有。 顾言卿看她换了一身利落的白色,满意地点点头。 赏心悦目多了! 秦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总归是不是什么好话。她双手环胸,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看他。 实在是太没有眼光了!她天生丽质,穿什么不好看?! 两人没再说话,等了一会儿瑞王也到了。 众人走出院门,各自踏上了马车。 方岐站在马车旁,笑着点了点头,待秦惑登上去后,跳上马车,坐在了马夫旁边。 马车缓缓驶出绥安,接着又朝着北蛮边境前进。 长长的车队,如一条蜈蚣一般,在空旷的北方盆地爬行。阳光下头尾处,反射出道道银光。 他们是装备铠甲的铁骑,一前一后保证着车队的安危,防范可能突然出现的北蛮。 但幸运的是,这一路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傍晚来临时,众人终于到达了金国边境黑水城。 巍峨的城墙立在黑暗中,犹如一只巨兽,带给来人非比寻常的压迫感。守城的士兵接过瑞王手下递过来的令牌,囫囵查看了几秒,就示意其他人向前搜查。 而搜查车辆的方式就略显粗狂了。闪着银光的长刀插进粮车里,粮食通过大口子倾泻而出。 身后的铁骑看到这一幕,皆是紧了紧拳头,眼底满溢出愤怒。 敌人相见分外脸红,火星子就这么窜了起来。 副将下马挥出佩剑,挡住金人的利刃,语气森然道:“不要太过分!” 而围在一旁的金人见他拔出兵器,也一脸凶相地聚过来。 两方刀尖相向,一时间剑拔弩张。 金人一脸不屑,猖狂放话:“到了我们的地盘,就得遵守我们的规矩。” 副将咬了咬后槽牙,怒目对上他的视线。 气氛瞬间凝滞起来。 听到外面的骚乱,秦惑拉开车帘,问道:“怎么了?” 方岐收回看热闹的眼神,回首道:“金人捅破了米袋,与铁骑发生了争执。” 秦惑举目眺望,一脸无所谓说了一句,就重新返回了马车。 “放心吧,打不起来。” 方岐怔了一下,刚想要问为什么,就听见“吱嘎”一声,城门大开。 一道伟岸魁梧的身影从黑暗中大步走出。跳动的火把映在那人半边脸上,颇有些神秘莫测。 方岐微微抬起下巴,想要看得更真切一点,但无奈距离太远看不清来人的脸。 “他是金国王爷完颜脱脱。” 耳边响起一道清冽的声音。方岐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秦惑重新掀开了车帘,靠车框上兴致勃勃地看着前方。 秦惑摩挲着下巴,脑海中浮现出关于完颜脱脱的情报。 其中有一条非常鲜明,用红笔特意标记出的两个字——嗜酒。 再看看完颜脱脱那小山一般的体格,秦惑不禁生出了合理的疑惑。 这完颜脱脱不会是个酒闷子吧? 接下来的几天,秦惑的怀疑得到了解答。这个完颜脱脱仿佛是个天生的酒桶,怎么也喝不醉。 他们的每一次谈判,都无可置疑地在酒桌上举行。 从午后喝到第二天清晨,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到了第三天,顾言卿识相地退出了酒桶们的聚会。 第一百八十三章 真假 几天后,秦惑凭借着一身怎么也喝不醉的酒量,与完颜脱脱签订了友好来往的协议。 达成了目的,一行人再次踏上了马车,返回绥安城。 秦惑按下喉咙里翻涌的感觉,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接着又灌了几杯凉茶才感觉好了不少。 一旁的瑞王也好不了多少,他神色恹恹地靠在椅子上,声音嘶哑道:“秦姑娘,接下来有什么准备?” 听到此话,顾言卿抬眼看了过去。 他也十分好奇。 闻此言,秦惑抓着茶盏的手指,轻轻捻了两下,抬头与瑞王对视。 “王爷去没去过锡州?” 顾言卿眼睛闪烁几下,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打算,但也有些惊讶她的野心。 他抬头看了眼瑞王,安静地坐在一旁没有出声。 瑞王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诧异地问道:“水路通道倒是去过两回。你是想?” 秦惑放开茶盏,屈指在桌面叩了叩,笑道:“如果我说想控制大周水路,会不会觉得我太过猖狂?” 说完,她不由闷笑了一声。 虽然四队过去暂时控制住了锡州,但当地士族势大,还有附近的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她实在是放心不下,如果锡州被他人攻陷,与吴国来往的商船恐会收到致命的打击。 她赌不起! “不知王爷可否借出铁骑?” 瑞王的脸色顿时一沉,沉声道:“你想借铁骑攻打锡州?” 秦惑笑着点了点头。 瑞王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垂眸陷入了沉思。 锡州是连接南北方水路的开口,能够掌控这个地方,就能掌控来往的一切船只。不只是商船,还有兵马。 听她的话,像是已经掌控了锡州。 他的眼底缓缓流露出忌惮之色。 不远万里来金国建交,也许有一大部分是为了他的铁骑。 没想到秦惑能算计到这个地步! 过了足足半晌,瑞王才再次开口。 “我可以借你铁骑。” 他决定按照秦惑的意思办,同时继续观察。 闻此言,秦惑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贸然说出口,其实没有那么多把握,瑞王很有可能拒绝。 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答应了下来。 她轻轻瞥了顾言卿一眼,心中的疑惑骤然升起。 他究竟跟瑞王说了什么? …… 到了傍晚,秦惑换了一身黑色的劲装,爬上树干,借力翻身进了顾言卿的院落。 然后光明正大地走进了他的卧房。 顾言卿正在泡茶,看到秦惑的到来也丝毫不惊讶,反而笑着招招手道:“过来坐。” 秦惑嘴角微微扬起,笑着走了过去。但她没有走到对面的位置,反而走到了顾言卿的身边。 顾言卿愣了一下,身体有些僵硬地问:“你想干什么?” 如果细细观察,可以看到他的鬓角处略微有些出汗。 秦惑弯了弯眉眼,抬起胳膊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随即缓缓收紧,看着像是在拥抱他。 顾言卿冷汗直冒,但还是把住神经,抬手想要不着痕迹地推开秦惑。 但下一刻,他的手便接触到了一个冰凉的物体。 一把锋利的匕首,此时就抵在他的脖子上。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秦惑眸光流转闪过一抹寒厉,语气森然道:“你虽然学得像,但一点都没有顾言卿的神韵。再加上……” 她顿了顿,拖沓着语句道:“来到王府以后,你一次都没有找过我。唯有一次搭话,还漏洞百出。” 顾言卿无奈地笑了笑,抬手示意秦惑。 秦惑犹豫片刻,收回了匕首。 顾言卿起身撕开了脸上的假面,又拿出手帕擦了擦,露出了底下截然不同的脸。 秦惑见状大吃一惊,喊了出声:“刘茗?怎么是你?” 刘茗拿起手帕细细地把脸上的妆擦净。 “顾言卿收到了你的第一封信,但出了一些事情,只好让我扮成自己过来帮你。” 他笑了笑,抬头好奇道:“我很好奇,到底露出了什么破绽?” 秦惑被其他事情占据了心房,挥挥手一两句打发了他。 “你身上的味道不对。别说这个,顾言卿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眼底的焦急丝毫不作假。 刘茗着实愣了一下,眼神暧昧地看了她几眼,缓缓说道:“我也只是收到了他的信,不知道他在哪里。只知道情况似乎不妙,他遇到了麻烦。” …… 傍晚间下了一场大雨,连带着干燥的洞穴,都变得异常潮湿。 洞穴深处的草垛中,躺着一道身影,一动也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咚!咚!” 洞穴里十分安静,衬得滴水的声音越发清晰。 “咚!” 一滴水从洞顶滴在了躺着的人的脸上,他的睫毛颤动,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下一刻,一道声音关切地道:“主子,您觉得怎么样了?” 顾言卿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就看到肖炎一张大脸凑了过来,眼睛不禁瞪大,愣了好长时间。 见他没有反应,肖炎越发焦急,抬手在他脸前挥了挥:“主子!你别吓我啊!主子——” 一时之间,洞穴内满是肖炎怪里怪气的吼叫。 顾言卿微微蹙眉,抬手把肖炎的脸推开,低声道:“聒噪!” 肖炎被推了脸,也不生气,反而兴奋地笑出了眼泪。 “主子,你可算醒了!” 顾言卿挣扎着起身,因为扯到了伤口,脸色又白了几分。 因为昏迷了几日,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我昏迷了几日?” 肖炎抬手用力抹了一把眼泪,语气激动道:“整整五天啊!我差点以为……” 顾言卿闻言眼底露出些许惊讶。 他本以为只是昏迷了一两天,没想到有五日这么久! 接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让你传的信?” 肖炎眼角红红地,听到这里一拍胸口道:“您放心!早就送到刘茗那里了。” 随即他又补充了句:“我送完信刚出城门,便看到了流云的那帮人。” 也算是赶了个巧。 顾言卿放心地点了点头。 刘茗做事他很放心,不会出什么差错。不过他倒是很好奇,秦惑能不能认出他是假扮的。 想到这里,他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双眉眼弯弯的凤眼。 不禁愣了神。 第一百八十四章 追杀 “主子?” 片刻后,肖炎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顾言卿嘴角不由沉了沉,一脸烦躁地推开了肖炎的脸,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马上离开。” 肖炎幽怨地捂住脸,闷声答道:“是……” 洞穴里外人手行动迅速,不消片刻收拾完毕,站在洞口待命。 顾言卿支撑着虚弱的身子起身,抬手虚虚按在腰间,深吸了一口气后大步走了出去。 一行人再一次踏上了逃亡之路。 夜色浓郁,黑影犹如鬼魅一般,快速穿梭在林间。 顾言卿微微蹙眉,脚步开始放慢。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了。 接着眼前突然发黑,他摇晃了一下,抬手扶住树干,停下了脚步。 几天前,他得到端王的行踪,虽然小心警惕地查探,但还是受了埋伏,腰间中了一剑,陷入了昏迷。所以才没能及时收到秦惑的传信。 而现在端王的人,依旧在林中搜寻着他的踪迹,因此还不是可以安心养伤的时候,要先离开这片森林,才能甩掉端王的追杀。 想到这里,顾言卿挥手拒绝了手下的搀扶。 “没事!走吧。” 然而,话音刚落,突变骤然发生。 稀疏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快速传了过来。 几乎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一道道火把燃起把四周团团围住。 众人皆是面色凝重,唰唰拔起刀剑,护在了顾言卿的身边,而顾言卿则脸色阴沉地盯着前方。 等了几秒,火把缓缓分开,一道纤瘦的身影从中间缓步走出。 薛灵灵身着夜行衣,头发高高竖起,带上玉冠做了一身男子打扮。配上脸上信心十足,成竹在胸的表情,全然没有从前畏首畏尾的感觉。 顾言卿不着痕迹地扫视四周,在心中算计突围的胜算。 光是目之所及的敌人,便有十五人。 而他们这边全是伤兵,再加上他伤了腰腹,可能无法久战。 状况十分危急! 顾言卿肃着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薛灵灵走到一半却突然不走了,在手下的护卫下,站在了不远处。 “你跑不掉的!束手就擒吧。” 她似乎信心满满,话语间充满着坚定之色。 闻此言,顾言卿不禁失笑:“没想到你离了秦惑,反倒学会做梦了。” 听到秦惑二字,薛灵灵脸色瞬间扭曲,咬牙喊道:“不要在我面前提她!” 顾言卿没想到薛灵灵的反应会这么大,但也随了她的意,眼底划过讽刺之色,“怎么?还不让人说了?”接着冷冷吐出两个字,“叛徒!” 薛灵灵狠狠咬紧牙关,牙齿摩擦的声音依稀传到了顾言卿的耳朵里。 看到她这个样子,顾言卿感觉伤口顿时不疼了,又补充了一句,“白眼狼!” 闻此言,薛灵灵再也忍不住了。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顾言卿,挥手喊道:“给我杀了他!” 顾言卿的话激怒了薛灵灵,以至于她更加铁了心要杀他。 双方开始交手,利刃碰撞的清脆响声,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数秒后,火把尽数熄灭。 黑暗中的声响也逐渐平息。茂密的树木提供了很好的藏身之所,加上黑暗阻拦视线,所有人只能看到飞掠过眼前的模糊轮廓。 这为追杀顾言卿等人造成了很大的难题。 薛灵灵被手下护着藏在了树上,周围一片寂静,听不到丝毫的声响。 顾言卿躲了起来。 她不敢出声,恨恨地咬咬牙。 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绝对不能让他逃了! 或许是太过迫切,她冒险拿出火折子,点燃了火把。 光亮一下子照亮了四周,也暴露了所有人的藏身地。 顾言卿骤然见到刺眼的光,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急忙跳下树干,朝前方疾驰而去。 他不禁在心里吐槽。这薛灵灵真是个疯子,火把暴露的是所有人的位置。 如果他就埋伏在她的周围,取她的性命不过一瞬。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端王的手下正紧紧追在身后,一道道满溢着杀气的攻击朝着他的背直攻过来。 “当!” 利刃在空中摩擦出火星。 顾言卿闷哼一声,用巧劲撇开对面的刀,翻滚着躲开了后续的攻击。 战局越发激烈,敌人不断地从黑暗中冒了出来。 顾言卿脚步踉跄地朝前跑去,身边的手下越来越少。到了最后,他只能依稀看见肖炎,嘶吼着看向敌人的身影。 腰间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染了一大片。 他感觉眼前有些发黑,飞身砍向他的人影都晃成了三道。 手腕一转,快速反应过来,挡住攻击。 下一秒,只听“撕拉!”一声,胳膊上多出了一道口子。 顾言卿的脸色越发地白了。 他抓着胳膊,摇晃着站了起来。 肖炎翻身护在了他的身前。 他双目充血,声嘶力竭道:“来啊!小爷不怕你们!” 众人瞬间被他激怒,齐齐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薛灵灵也赶了过来。顾言卿和肖炎在他们的追杀下,逃到了悬崖边上,此刻打得热火朝天,一脚一脚他在岩石的边缘,碎石松动落下悬崖,看起来十分危险。 薛灵灵见状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一边急忙向前跑去,一边喊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要让他跳崖!” 没有了顾言卿的尸体,她还怎么跟秦惑交易! 身边的护卫见她跑向战局,焦急喊道:“郡主,不要过去!危险!” 薛灵灵听声音下意识停下脚步,然而此时,一道黑影朝着她直直地撞了过来。 “啊!” 她只来得及惊呼一声,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朝着悬崖边上飞去。 “救……救命!” 薛灵灵慌忙地扒住一口石头,整个人悬空在悬崖之上,岌岌可危。 她没有练过武,手臂的力量很弱,看着不断下滑的手指,绝望地流下了泪水。 这就要死了吗? 不,她不想死!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顾言卿被一掌击飞,侧滑着来到了悬崖前。 顾言卿吃痛地想要站起来,却突然与下面的薛灵灵对上了目光。 第一百八十五章 威胁 看着她阴翳的眼神,他暗叫一声不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她一把揪住了衣领。 薛灵灵把全身的力量,都乘在了顾言卿的身上,用力把自己悠了上去。 而失去了支撑的顾言卿,则硬生生地被她拽下了悬崖。 薛灵灵双脚碰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意识到什么,又连忙趴在悬崖边。 她看到顾言卿的身影,已经落到了半山腰,随即快速地被黑暗吞噬。 “砰!” 重物跌落的声响在林间不断回荡。 肖炎绝望地喊道:“主子!”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荡在林间久久不散。 薛灵灵晃晃悠悠地起身,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痕,大声笑道:“哈哈哈!终于死了!” 语气中带了几分癫狂,尖细的笑声犹如女鬼一般。 众人纷纷打了个寒颤。 肖炎眼眶发红,咬咬牙,趁着没人注意他,飞身跑进了山林。 主子肯定还活着!要去救他! 见状,薛灵灵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拦住要追过去的手下,说道:“只是个小喽啰,费劲抓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接着她默了默,看向旁边的护卫头领道:“派人搜查悬崖底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护卫首领连眼神都没有便一下,低声应道:“是!” 随后薛灵灵又指着另一个人说:“给秦惑送一封信,就说顾言卿在我的手里,让她来赎人。” 手下垂眸与薛灵灵对视,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泛着森然的冷意。 顿时浑身上下起了层鸡皮疙瘩。 “是!”他不敢怠慢,连忙应答。 …… 过了好几天,传到流云寨的威胁信,才辗转到了秦惑的手中。 卧房内,秦惑从方岐的手中,接过了信件。 “砰!” 秦惑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咯噔”一声,桌面龟裂出一道窄长的裂痕。 她的手指缓缓收紧,把信揉成了一团。 “薛灵灵!”语气中充斥着即将爆发的愤怒。 方岐头皮发紧,试探着问道:“薛灵灵做了什么?” 秦惑抬手扶额,叹息一声,把手中的纸团扔给了方岐。 “你自己看吧。” 方岐把纸团抚平,待看清信上的内容后,一脸震惊道:“顾先生不是在王府吗?” 秦惑摇摇头道:“那个顾言卿是刘茗假扮的。” 方岐张大嘴巴:“啊?” “先不说这个。”秦惑顿了顿,脑子里乱糟糟地无法平息,烦躁问道,“你怎么看?” 方岐沉默片刻,斟酌说道:“还是要警惕的好。顾先生不一定就在薛灵灵手里,许是她的阴谋诡计,想要引主公跳进去。” 秦惑抬头看向他,苦笑一声道:“如果信里说的是真的呢?顾言卿已经失联了很长时间。” 方岐眼皮一跳,绞尽脑汁提出了几个可能性。 “许是他不方便联系,或者受伤逃到了别处……”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是在硬扯。顾言卿十有八九就在薛灵灵的手中。但他明知道这是针对秦惑的陷阱,没办法眼睁睁地看她去冒险。 秦惑无奈地摇摇头,猛地起身往外走去,临走前还一把抓过了他手中的信件。 “我去找刘茗!” 她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方岐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 天色昏暗,刘茗卸下脸上的易容,舒服地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赏起了满树黄灿灿的桂花。 明月正圆,馥郁芳香,好不惬意! “刘茗!” 这一切突然被一声突兀的喊声打了个七零八落。 刘茗被吓得心脏直突突,转身看到秦惑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不禁吐槽道:“我天!秦姑娘!你不知道人也是会被吓死的。” 说完,重新躺了回去,漫不经心地提起酒壶。 秦惑眉头紧锁,一把夺过他的酒壶,把手中皱皱巴巴的纸塞给了他。 刘茗烦躁地挠了挠头。 没想到白天要装成顾言卿与自己的父皇心惊胆战地聊天。好不容易到了晚上,还要经受秦惑的骚扰。 他是上辈子,赖了他们钱吗? 刘茗叹了口气,垂眸看向手中的信纸。只一眼,他骤然精神了起来。 “顾言卿被端王抓了?!” 他猛地从摇椅上窜了起来,右脚踩错差点摔倒,但现在他也不顾上这些了。 秦惑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也是刚刚收到这封信。” 刘茗神色凝重,再次看向手中的信件,他翻来覆去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吴国与大周宿怨颇多,如果顾言卿真的落入了端王的手中,他就危险了。” 秦惑眼珠一转,沉声道:“时间是明天晚上。看来我非去不可了。” 她心里很乱,想抬手捋一下碍眼的碎发,却发现手里提着一只酒壶,索性拎起来给自己灌了一大口。 烈酒通过喉咙,留下微微地灼烧感。 刘茗欲言又止地抬了抬手。 他一边可惜自己的桃花酿,一边害怕秦惑的暴脾气。自己要是不知死活地拦她,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 秦惑注意到他的行动,眼神冷冷地瞪道:“怎么?连你也要拦我?” 语气中仿佛萃了寒冰,冻得刘茗不由抖了抖。 他颇有求生欲地摆了摆手,组织了下语言道:“去是一定要去的。但这个薛灵灵特意写信,跟你炫耀,怕是做了千万个陷阱等着你跳。” 他顿了顿,拍拍胸口道:“这样吧!我先带着人一探究竟,你远远跟着就好。” 秦惑想了许久,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刘茗说的有道理,她不适合直接露面。 “好,就按你说的办!” 说完,她起身径直走了出去,连带着手中的酒壶也一并顺走。 刘茗颇有些欲哭无泪。 但他还是识相地没有说话。 秦惑失神地走了几步,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河边,而手中拿着一个酒壶。 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郁结地靠在了桥边。 开始的愤怒终于平息,走出家门的神志也回来了。 她说不清楚,自己看到信时是什么感觉。 她抬手缓缓地摸向了胸口,只觉得心里突然空了一块,以至于必须发火,才能排解出这一分空虚。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失败 翌日傍晚,刘茗率领身边的近卫前往信中所说的交易地点。而秦惑和袁墨则远远地坠在他们的身后,也跟着来到了附近。 袁墨拉下遮挡视线的黑布,站在原地,举目远眺。 “前面是个峡谷,如果有埋伏,很难逃得掉。” 秦惑脸色凝重,讽刺笑道:“她想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选个适合埋伏的地点,都是常规操作。 她环顾四周,指向一边的山头道:“没有只让他们埋伏的道理,我们藏在那边。” 说着就要往前走,但下一刻,却被袁墨拦了下来。 他伸出手指,轻轻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有声音。” 秦惑当即禁了声,耳朵动了动,倾听林中的声响。 除了虫鸣和动物的声响,还有几道轻不可闻的脚步声在逐步临近。 两人对视一眼,当即隐匿身形,跳上了树干。 等了大概有一会儿,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三道鬼鬼祟祟的黑影出现在了月光映照的范围。 为首之人穿着夜行衣,却没有把脸遮起来。 秦惑眯起眼睛,从稀疏的月光,仔细辨认他的相貌特征。 来人面白瘦削,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郎。 她没有轻举妄动,静静看着三人走远。看他们离开的方向,应该是在跟踪刘茗他们。 “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我们去找刘茗。” 虽然这三人,看起来构不成什么威胁,但事情涉及到顾言卿,就不得不小心行事了。 片刻后,刘茗的听完秦惑描述的特征,属实愣了一下。 “他是我二弟刘旭。”刘茗摩挲了下下巴,见秦惑探究的眼神,笑容中带了些苦涩,“父王重视我,他虽然心存不满,但一直没有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他想了想,接着说道:“他只带了身边的两个护卫,跟过来估计也只是好奇。” 秦惑了然地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就想办法把他们甩掉。” 两人合计过后,决定更改路线,绕一下远路。 反正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半个时辰后,刘茗到达了目的地,发现薛灵灵早早守在了那里。 没有看到秦惑的身影,薛灵灵面露不悦,语气中带了些许怒气。 “我明明说过让秦惑来!”她上下打量了刘茗几眼,探究道,“你是什么人?” 话音刚落,埋伏在一旁的黑衣人,猛地抽出腰间的利刃,指向刘茗等人。 刘茗面对敌人的威胁,也不改笑颜,若无其事地道:“我是瑞王世子刘茗。” 薛灵灵本以为对方是秦惑刚收的手下,没想到是瑞王世子,止不住惊讶道:“你也是秦惑的人?!” 瑞王与秦惑结盟了? 刘茗笑了笑,反驳道:“秦惑我不熟,准确来说我是为了顾言卿而来。” 下一秒,他话音一转,冷声道:“你胆子挺大,不仅叛逃,还敢挟持朝廷命官!” 薛灵灵一下子就被他话震住了。 她心虚地回退了半步,却依旧嘴硬道:“那又怎样?” 刘茗无所谓地摇了摇头,用最轻松的话,说出了最狠的威胁。 “也没有什么。如果你不放了他,北地铁骑就会踏平这座山头。” 不远处的山头上,看到薛灵灵吃瘪,秦惑不禁在心里给他鼓了个掌。 真能忽悠! 薛灵灵咬了咬牙,沉默片刻,回过神来,无语笑道:“你骗我?如果有铁骑,早就攻上来了。还用得着你来跟我废话!” 刘茗眼皮一跳,露出失望的神色,语气中带了丝被戳破的愤怒。 “由你怎么想!” 两人隐隐有股要谈崩的趋势。 刘茗抬手按了按额角,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这个女人说话太不客气了! 他吐出一口气,重新抓住了将要出走的神经,语气平静道:“先让我看一眼顾言卿,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薛灵灵冷笑一声,固执说道:“我要秦惑来!” 刘茗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神不着痕迹地瞥向远处的山头。 山头之上,秦惑紧了紧拳头,刚要起身,却被袁墨再次按了下来。 “陛下,再等等!” 听到袁墨沉闷中不带起伏的声音,她反而找回了平静,忍耐地垂下了脑袋。 她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要落入薛灵灵的圈套! 薛灵灵沉默了许久,神色一转,突然笑了出来。 “看在你大晚上特意赶来的份儿上。我就让你看一眼。”她语气轻浮,如施舍一般挥了挥手。 刘茗紧紧皱起了眉头,暗暗地咽下了这口气。 一旁的黑衣人得到了命令,返身走远,从树后提起了一个人形包裹。 看到这里,刘茗眼睛仿佛被刺痛了一般,瞬间染上了猩红。 “我可不要尸体!” 他不受控制地喊了出来,心中的愤怒隐隐有冲破喉咙的趋势。 看着布袋子被黑衣人胡乱地扔在地上,刘茗控制不住想要杀人。 薛灵灵漫不经心地走向前,单手提起了布袋子,似乎一点都不知道他人的焦急,慢悠悠地解下了绑带。 袋子落下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个浑身被鲜浸透的人。 秦惑的呼吸一滞,瞬间打乱了节奏,她仰起头,想要仔细辨认那人的样貌。 但他浑身脏兮兮地实在是看不出来什么。 只知道是个男人,体型与顾言卿相似。 刘茗快步走向前,想要近距离辨认,却被黑衣人拦了下来。 薛灵灵看了他一眼,抬手重新遮上了布袋,里面遍体鳞伤的男人微微挣扎了一下,发出了低沉的闷哼。 “我没有看清楚!” 刘茗抽出腰间的佩剑,一脸愤怒地想要硬闯。但下一刻,他的脖子上,就多了几个闪着银光的利刃。 薛灵灵冷哼一声,缓缓往后退了几步,威胁道:“如果不想顾言卿死的话,最好不要硬来。” 刘茗咬了咬牙,阴沉着脸往后退了几步。 接着就听薛灵灵说道:“后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让秦惑一个人来!” 说完她手一挥,便带着黑衣人隐入了黑暗。 刘茗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踌躇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追过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以命换命 而另一边,秦惑狠狠地呕下一口气,抬掌重重拍在了树干上。 树叶飒飒落下,又再次回归沉静。 沉默了一会儿,她拍了拍衣角上的泥土,沉声道:“跟过去!” 袁墨点点头,知道她心情不好,识相地没有说话。 两人飞身下了山头,紧紧坠在薛灵灵等人身后。 一个时辰后,两人到达了山林之中的一处营地。 两人只能眼睁睁地薛灵灵进入灯火通明的山门,一点办法都没有。 秦惑跟袁墨比了个手势,示意他跟紧自己。 然而没想到,刚走了几步,就撞上了巡逻的士兵。 “什么人?!” 士兵高喊一声,目光森然地瞪着两人。 眼看着就要暴露,关键时刻秦惑抽出腰间的匕首,猛地掷了出去。 尖锐的刀尖刺破士兵的心脏,士兵接下来的话卡在了喉咙,再也说不出来。旁边的士兵见状神色慌张地转身逃走,袁墨几步追上前,拔剑划向其动脉。 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士兵捂着飙血的脖颈,痛苦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秦惑走向前,抽回自己的匕首,胡乱在士兵的衣服上蹭干净。 “看他们巡逻的规律,很快就会发现少了两个人。现在进去就如瓮中捉鳖。” 秦惑一脸地不甘心,侧脸看向灯火通明的营地,眼中微微发红。 明明他就在里面,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袁墨静静地立在一旁,生硬的木偶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 当天晚上,秦惑和刘茗的努力皆以失败告终。 秦惑回到王府,躺在床上却一点都睡不着。她硬生生地熬到了天亮,顶着两坨黑眼圈,敲响了刘茗的房门。 刘茗一脸疲惫,抬手蹭着惺忪的眼角,套上了外衣。他缓缓向外走去,还未等触到门,门“吱嘎”一声,从外面倏地打开了。 刘茗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护住胸口,又想起来自己穿了衣服,讪讪地放下手,抬手挠了挠杂乱的发髻。 秦惑不请自来地踏入他的卧房,径直走向桌前坐了下来。 “你有什么办法?” 刘茗抬头看了眼天色,天边的鱼肚白还未完全升起,空气中还泛着晨雾。 他的视线移到秦惑的脸上,看到她两坨硕大的黑眼圈,一脸诧异道:“你……一晚没睡?” 秦惑没有回答,反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悦道:“你能不能不要废话!” 刘茗无奈地摊了摊手道:“我昨天不是告诉过你。那个人有可能不是顾言卿。” 秦惑沉默了,但表情依旧固执。 他昨天确实说过,虽然当时没有状况看仔细,但也能看出那人受伤极重。而且从身上破碎的衣服上来看,有几处致命的刀伤。 当时他还没觉得有什么,但回去后仔细想了想,发现了不对劲。顾言卿的身手世上很少有敌手,莫不说能够砍他这么多刀的,数来数去也不超过五个。而端王的手下,显然没有这号人物。 “要是他中了毒……”秦惑不放弃地道。 刘茗挥手打断她:“那就直接毒死得了。何必又拿刀砍?” 秦惑固执地瞪着他,语气中隐隐带着几分怒意。 “如果他执意要逃呢!” 刘茗:“……” 沉默片刻,秦惑抚平情绪,再次开口:“如果不是他最好,但总有个万一,我怕……”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顾言卿会死吗? 他是个人,也不是万能地,也会受伤,又怎么可能不会死。 所以她不敢赌! “后天我会去赴约。” 刘茗听到后久久不能回答。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有找到了顾言卿才能安下心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略显沉重。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前来通传。 “薛灵灵来了!” 屋内的两人听到这话,皆是止不住地惊讶。 明明约了后天见面,她又为何找到了瑞王府。 秦惑眸光流转闪过一抹寒厉,撇了撇嘴道:“她倒是胆子越发地大了!竟敢找到王府来了。” 她起身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大步走出屋子。 刘茗慌忙系上外衣的绳子,跟在后面跑了出去。 “人是来找的我,我先出去!” 片刻后,刘茗把人请到了自己的院子。 薛灵灵目不斜视地走向一旁,坐了下来,接着抬手拒绝了婢女的奉茶。 她看着一旁的刘茗,也不绕弯子,直言道:“我知道秦惑来了。让她来见我!” 态度不可谓不嚣张! 刘茗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几句,但还没等说出口,身后的屏风传来脚步声,秦惑走了出来。 薛灵灵眼睛瞪大,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笑道:“你果然在这里。” 接着又用萃了毒一般的眼神,阴翳地看着秦惑,眼中的杀意丝毫不加掩饰。 “想见你还真不容易!” 秦惑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径自坐在了对面。 “你到底想干什么?” 薛灵灵的眼底划过一丝惊讶,失笑道:“你难道不知道吗?我想要你死!” 刘茗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伸手摸向袖间的匕首,想在关键是个帮秦惑一刀。 他紧张地观察着两人的脸色,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秦惑讽刺道:“杀了我,你就能放人?” 凭着端王对顾言卿的恨意,恨不得杀他泄愤。又怎么会放人她跟自己做交易。 薛灵灵自以为掌握了主动权,整个人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漫不经心地道:“当然!只要你以命换命,我便放了他。” 秦惑眼睛闪烁,划过一丝不明意味的情绪。 下一刻,她嗤笑一声,抬手鼓了两声掌。 “你真是打了一手好牌!试问世上有谁会为了他人放弃性命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按向腰间的玉佩。 江玉和袁墨经过这句挑衅,再也忍不住,想要冲出来教训薛灵灵。 一直观察着秦惑的刘茗,误会了她摸向腰间的动作,以为她是想出手。 便抽出了袖间的匕首,朝着薛灵灵冲了过去。 他的身手不够好,也不够快,几乎在行动的瞬间就被薛灵灵发现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毒粉 早就有准备的薛灵灵,手臂一挥,把一直握在手中的东西洒向了他。 粉末状的东西蒙上了刘茗的眼睛,他眼前瞬间花白, “啊!” 慌忙之下刘茗大叫一声,放弃了继续攻击薛灵灵,踉跄着往后退去。 秦惑反应过来,几步跑到他的面前护住,却正好对上薛灵灵的眼睛。 “本来想用在你的身上。” 她眼底有几分可惜和失望,早就不见跟在秦惑身边时的那份天真。 这一包毒粉是她为秦惑精心准备的,没想到刘茗先跳了出来。 “毒粉?”秦惑回头看了眼刘茗的状况,见他眼睛睁不开,又泛起血红色,立马就明白了过来。 “你用了什么毒?”语气透着股冰寒。 薛灵灵对上秦惑的目光,无语失笑道:“你不会认为我会告诉你吧。” 接着她抬手拍了下手,头顶的瓦片突然传来声响,随即“砰!”的一声,一道人影从天上坠了下来。 秦惑揪住刘茗的领子,一把把他拎到了一边。 可怜的刘茗直接摔到了身后的桌子旁,比起眼睛带来的灼痛,屁股上的那一撞,更让他叫痛。 “哎呦!你轻点啊!” 秦惑没有搭话,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来人是个两髻发白的老头,在上次普陀寺的时候也出现过。 身手极高,轻功极好。秦惑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发现看不出丝毫破绽。 看到一旁薛灵灵得意的表情,她有些了然,怪不得敢来瑞王府。 原来是有依仗啊! “我说的话还算数。以命换命!”薛灵灵扔下这句话,便在张伯的护卫下离开了院子。 秦惑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久久不能平息。 身后的刘茗听见薛灵灵离开的声音,见秦惑丝毫没有关心自己的意思,虚弱地抬了抬手。 “我在这儿呢!” 喊到最后甚至劈了声。 秦惑后知后觉地过去查看刘茗的状况。 “你怎么样?” 刘茗双眼紧闭,泪水从眼中不停地流出。秦惑小心地扒开他的眼皮,发现里面从最初的血红,颜色逐渐加深变成了深紫色。 她朝外焦急地喊道:“快请郎中!” 然后又反应过来,连声道:“路上先把秦清河叫过来。” 一直侯在门外的雪燕,看到刘茗这副模样,都快急哭了。但她不愧是性格强韧的北方女子,抬手用力抹了一把泪,脚步一转,跑出了院门。 这时,刘茗慌张的声音传来过来。 “我……我看不见了!” 他伸手在眼前挥了挥,但视线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秦惑面色凝重,轻声安慰道:“等知道是什么毒,便能调配解药。” 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没有那么乐观。薛灵灵特意为她准备的毒粉,说不定是从哪个旮旯角里搜集来的东西。 普通的郎中还真不一定能认出是什么。 片刻后,秦清河先到一步,郎中也随后到达。 两人分别查看了刘茗的眼睛。 秦清河小脸紧皱,垂着头似是在想些什么,没有马上说话。而一旁的郎中动了动手指,便马上露出了一副无能为力的神情。 他摇了摇头,拱手道:“请世子恕罪!是老奴无能,诊断不出是什么毒。” 接着顿了顿,颇感无奈道:“现下只能开药,短暂抑制住毒性的扩散……” 他说到最后,说不下去了,颓丧地垂下了脑袋。 听到这话,刘茗的心凉了大半截。 他是王府的御用郎中,医术很好。连他也束手无策的话,还有谁能治好他? 难道眼睛就再也看不见了吗? 这时,他忽然想到还有一个人为自己看了眼睛。 “另一个郎中呢?您可有办法?”他平稳的声线里隐隐有些颤抖。 秦清河没有答话,依旧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 秦惑见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道:“清河,你可有办法?” 秦清河这才从沉思中醒了过来,抬头发现所有人都在望着他。 其中有期盼,还有怀疑。 但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袖子,抬头看向秦惑道:“禀主公,我背下了爷爷给的整本毒典,经过诊断,发现了世子的症状和一个毒十分相似。” 接着他抬手挠了挠头,有些不自信道:“但到底是不是,我也没有把握。” 刘茗听到这个过分年轻的声音,有一瞬间的愣神,但下一刻,就被他说的话抓住了整个心。 “没关系!试一试就知道是不是了。” 他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点也不想放手。 一旁的郎中本来不太看好这个小孩子,但听到他提起毒典,眼睛骤然放大,诧异喊道:“你是毒医陈有名的弟子?” 秦清河听到这里愣了数秒,迟疑地道:“我确实师从一位姓陈的大夫,但他的名字是不是陈有名,就不知道了。” 郎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到他承认,猛地拍了下掌,满脸欣喜道:“肯定是他!没想到他沉寂多年终于重出江湖了!” 秦惑静静听了半天,额角垂下了几条黑线。 如果老郎中真的是什么毒医陈有名,估计没有可能重出江湖。 因为他被自己派去皇宫当了太医,而且还是去为皇帝制作药膳…… …… 一个时辰后,刘茗喝了秦清河熬的药,症状逐渐有了好转。 秦清河翻开他的眼皮,看了半响,欣喜地道:“看来的确是虫子!” 刘茗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急忙询问道:“虫子?”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秦清河忙捂住了嘴,挣了两下没挣开,被刘茗牢牢抓住。他求助地看向一旁的秦惑。 秦惑摇了摇头,无奈道:“事已至此,告诉他吧。” 刘茗感觉到两人迟疑的氛围,脸色一僵,再结合刚才听到的话,进行了合理的猜测。 “这个毒粉,不……不会是虫子吧。” 秦清河眼神中带着怜悯,轻声解释道:“那毒粉看不出来,其实是一众趋血的幼虫,幸好是进入了眼睛,没有被吞下去。不然早就在郎中来之前,死于内脏啃噬了。但眼睛也不能太过放心,你喝的药只能暂时抑制住虫子的活力,等下要用带血的生肉引出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吴皇 他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雪燕兴冲冲的声音。 “清河,生肉来了!伙房刚宰的猪!” 刘茗脸色逐渐发黑,又变成了不正常的白。他翻了个白眼,直挺挺地向后栽倒在了床上。 脑海中最后想的是,他是造了什么孽,才认识了顾言卿和秦惑两个人啊! “世子!” 雪燕见刘茗晕过去,手中的生肉差点甩了出去。 秦惑扑哧一笑,朝她摆了摆手。 “没事!他睡了更好。省得一会儿还要吓晕。” 片刻后,缓缓蠕动的生肉,被扔进了火炉,噼里啪啦的声响过后,又逐渐趋于平静。 刘茗缓缓睁开双眼,接着又猛地眨眼,挥手挡在了眼前。 骤然见到阳光有些刺眼,但总归是能看见了。 秦清河替他看了看,心情十分雀跃。 他还从来没有自己医治过中毒的病人呢! 秦惑见刘茗好利索了,便挥挥手,一点都不留恋地转身出了院子。 “我先走了!” 她整晚没睡,又经过这一趟折腾,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就算要救顾言卿,也需要保持好的精力,不然只能去送菜。 秦惑抹了抹干涩的眼角,消失在了门后。 刘茗:“……” 一旁的雪燕也福了福身子,转身追了过去。 “奴婢告退!世子好好养伤。” 看着雪燕毫不留恋的背影,刘茗有些恍惚了。 他想追过去质问她们。 一个个地怎么这么冷血! …… 秦惑回去补了一觉,起床后跟江玉商讨了一阵,就又起身找到了刘茗。 听到哐哐敲门的声音,刘茗抹着眼睛,烦躁地从床上蹦了起来。走到一般,又急忙回去套上了外衣。 门“吱嘎”一声打开。 看到秦惑站在门前,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同样的事情,今天已经发生了两回。不同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秦惑自顾自地走到桌前坐下,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水一直温在火炉上,拿在手里还是热的。 “我想去接触吴国,你对吴国皇室有什么了解?” 听到这话,刘茗残存的瞌睡虫,一下就被赶跑了。 “你想干什么?”他不敢置信地问道,“不要命了?” 接着他又恍然地说道:“没想到你真能为了顾言卿不要命……” 这都什么跟什么? 秦惑被他的脑回路惊到了。随即烦躁地挥手打断他,冷声道:“说不说?” 刘茗把剩下的话,硬生生地吞了下去,讪讪地坐在她的对面。 “吴国的皇帝暴虐,喜美人。” 一句话就概括了特征。 秦惑眉毛一挑,在心里吐槽。 这两点都是皇帝爱有的毛病! 她不屑地撇了撇嘴,心里对吴皇的评价低落至谷底,接着问道:“还有别的吗?” 刘茗摇了摇头,遗憾道:“吴皇就这些了。只要是个美人,大概率不会有危险。” 说罢,他上下打量了秦惑几眼。 一身纯白的劲装,眉眼间带着英气,但凤眼却平添了几分魅惑,但她本身的气质却毫不相干,整体让人感觉到如水般的平静。 不得不说秦惑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秦惑泛着冷意的眼神落到刘茗的脸上,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颤。 就算再美又怎样?还不是只关心顾言卿! …… 几天后,正值吴皇的寿辰,文武百官接来贺寿。 吴皇搂着腰肢曼妙的美人,一脸猥琐地把扎人的胡子,怼到美人娇嫩的脸颊上。 “不要!” 美人满脸泪痕,挣扎地撇开了头,想要躲过吴皇的接触。 但这个动作激怒了吴皇,他的脸色迅速阳转阴,握住腰肢的大手逐渐用力,另一只手高高抬起,重重地砸在了美人的脸颊上。 只听“砰!”的一声,美人嘴角流血,紧闭着双眼,摔倒在地,没了声息。 竟是被他一掌拍地扭断了脖子。 一旁的太监向前,探了探美人的鼻息,缓缓摇了摇头。 吴皇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气得胡子都飞了起来。 “死了?真是晦气!” 接着他猛地扫过桌面,把桌上的东西都砸在了地上。 噼里啪啦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一旁几个身着清凉的美人,眼角泛红,却都努力忍着,不敢哭出来。 她们瑟缩着肩膀,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太监瞥了她们一眼,对吴皇低声劝道:“陛下,今天是您的寿辰,不宜杀生。” 他口吻平静,不像在议论一条人命,而是让人感觉死的是一只畜生一般,语气轻飘。 吴皇脸色铁青,默了默,挥了挥手。 随即太监冷漠的眼神,瞥向几个美人,示意她们离开。 美人们听懂了他的意思,几人搀扶着快步走出了大殿。 过了片刻,太监轻声说道:“有一位大周来的商人,给陛下献上了丰厚的贺礼。” 没有人不喜欢钱,连皇帝也不例外。 吴皇脸色缓解了不少,嘴角也有了笑意。 “哦?能让你说丰厚,应该是不少东西。” 太监微微抬头,冷漠的脸上有了丝动容。 “二十箱金锭,十箱珠宝,还有其他的奇珍药材,也有十余箱。” 吴皇瞪大眼睛,止不住地诧异道:“这么多?” 寿辰他收了不少贺礼,但总共加起来,也没有这个商人送的东西多。 送这么多东西,看来是有所求。吴皇抬手捋了捋胡子,觉得见一见也无妨,便吩咐道:“我要见一见他。” …… 秦惑的眼前是笔直的宫道,她跟在太监的身后穿梭其中,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因为是皇帝的寿辰,宫里的外人格外地多。 此时见到这么一个美人走在宫里,便猜测是何人送上的寿礼。 秦惑无视他们的眼神,抬手把衣角的褶皱抚平。 她今天换了一身富丽堂皇的衣服,又修饰了一下眉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没有恶意的豪富,而不是一个刺客。 大概走了快半个时辰,秦惑才到达了皇帝的寝宫。 她诧异地看了眼周围,发现花园中站着许多美人,或是在看着书简,或是在摇扇赏花,一片岁月静好的样子。 但她却从美人的眼神中看出了浓浓的悲哀。 第一百九十章 死而复生 注意到秦惑的到来,她们纷纷把目光移向她。 其中有几人眼露同情,有人漠然,还有人甚至露出了暗喜的神情。 秦惑微微蹙眉,回首跟在太监的身后,走进了皇帝寝宫。 太监通报一声,尖细的声音在高大的宫殿内久久回荡,等了许久里面才传出了声音。 “进来!” 秦惑这才举步走进去,没走多久,就感觉到脚下传来湿润的啧啧声。 她惊讶垂手,看到了地面上刺眼的红色,其中还夹杂着几跟发丝。显然这里刚刚发生了流血事件,太监们还没来得及处理。 秦惑无甚表情,抬手继续往前走去。 她还记得自己是来谈合作,而不是来行侠仗义。 顾言卿那边还在等着自己。 她抬手整了整衣领,脸上的表情坚定而平静,快步走向了那吃人的宫殿深处。 片刻后,众人意料之中的惨叫和悲鸣声没有响起,反而“吱嘎”一声响,寝宫的门被轻轻推开,先是一角洁白的衣袍露了出来。 秦惑完完整整地出现在她们眼前。 所有人皆是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瞅着她。 秦惑扫视一周,脚步平稳地走进了后花园,看不出任何怪异。 她走过一个凉亭,凉亭中拿着书的美人听到声响,抬头一脸愕然地开口问道:“你……怎么可能!” 听到这话,秦惑停下脚步,侧过头看向她。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说到一半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纠结,但最终还是说出了口,“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的。” 美人讷讷地望向秦惑,眼中满是疑惑与惊惧。 秦惑没有说更多,径直往前走去。 吴皇自然对她起了歹心,但无奈她开的条件实在是太过诱人。能够当上皇帝的人,没有一个蠢角色,他明白轻重缓急。 美人多的是,一个出手阔绰的生意伙伴却很难找。 秦惑谈完合作,本想直接出来,但她还是存了怜悯之心。临走前,把木桶的里的虫子弹向了吴皇。 这是为刘茗引虫后,她特意留下的一只。没想到用在了吴皇身上。 相信再过不久吴国就能换一位新帝了。 她走到一半,再次回首望向众人。 希望她们能够获得自由…… …… 几乎在秦惑出了宫门没过多久,消息便通过城里的探子,传到薛灵灵那里。 得知秦惑前去找了吴皇,她崩溃地在屋内嘶喊。 “秦惑!你非要夺走我的一切才甘心吗!” 她的眼睛因为愤怒充血,随后瞪向一旁的手下,冷声吩咐道:“调人马,今晚我要让秦惑有去无回!” 手下被她渗人的眼神注视着,双腿忍不住发颤,连忙拱手道:“是!” 随后他迟疑地问:“那还要假扮顾言卿吗?” 薛灵灵把手边的茶盏,往地下一摔,歇斯底里道:“当然!这还用我告诉你吗?没用的东西!” 手下唯唯诺诺地头应道:“是!是!” 虽然薛灵灵派人在悬崖底下找了好几天,却连顾言卿的影子都没看到。悬崖底下是汹涌的河流,顾言卿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所以她根本就不担心顾言卿会突然出现扰乱计划。 薛灵灵缓缓露出诡异到极致的笑容。 幸运之神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 夜幕四合,漆黑的山林中燃起了几道火把,跳动的影子犹如鬼魅。 薛灵灵一把拎起布袋,恶声恶气道:“想好了没有?以命换命!” 秦惑只身一人站在不远处,视线聚集到人形布袋上,冷声道:“我要确认是不是他。” 沉默片刻,薛灵灵回头朝手下示意。 下一刻,手下向前解下了布袋的绳子,露出了里面奄奄一息的人影。 看着像是顾言卿的身形,秦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此时她感觉十分不舒服。 两人的关系从最开始互相试探,到慢慢发展成可靠的伙伴,再然后彼此在心中占据的地位越来越重…… 想到这里她露出了些许恍惚的神色。 “砰!” 一声清脆的声响,把秦惑从沉思中唤醒。 薛灵灵竟扔给她一把匕首,眼神轻蔑,甚至还带着意味不明的兴奋,开口催促道:“下手吧。” 她很自信。 旁观的人通常比本人更明白暗生的情愫。 她肯定秦惑爱顾言卿,也一定会舍命救他。 秦惑弯腰拿起匕首,脸上露出了些许讽刺的意味,嗤笑一声道:“谁跟你说我要自尽?” 薛灵灵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你说什么?” 秦惑把匕首放在手心打量,最后有些无语道:“你用我送你的匕首,来让我自尽?真是讽刺啊!” 薛灵灵被她前一句话抓住了整个心神,根本没听清楚后面说了什么。 “你……做了什么?” 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薛灵灵的眼中闪过一丝怯懦,僵硬地往后推了退了半步。 秦惑见状笑道:“怎么?害怕了?” 随后她的目光移向地上的假顾言卿,冷声道:“你给刘茗下毒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能带着假的来跟我谈判,胆子不也很大?在知道吴皇接见我后,依然带着吴人的兵马,来抓我,简直更是胆大包天!” 说到最后,秦惑的表情越发狰狞,仿佛是想要把之前的愤怒都一并发泄出来,一步一步地逼近薛灵灵。 薛灵灵听到一半,慌忙转过头,发现自己的近卫尽数被吴人士兵制服。而上一刻还站在自己这边的吴人,把锋利的刀尖指向了自己。 她顷刻间崩溃,抬手抓住脑袋,垂下头,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不要过来!” 秦惑当然没有听薛灵灵的话,三两步走了过去,先是一刀解决了假的顾言卿,接着抬手狠狠地扯住薛灵灵的头发,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 此刻,薛灵灵泪流满面,没有了刚才的嚣张狠戾,脱去虚假的外壳,露出了里面懦弱又卑劣的本质。 秦惑咬着牙,指向左前方,喊道:“睁大你的眼睛看看那是谁!” 黑暗中缓缓浮现出一个轮廓,曾经以为必死的人,再次出现在了薛灵灵的面前。 顾言卿脸上毫无血色,静静地立在原地,有一种鬼魂的既视感。 第一百九十一章 掌握实权 薛灵灵瞪大双眼,满脸惊骇,一副惊吓过度的反应。 “鬼!鬼……”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一翻露出了眼白,几乎要晕厥了过去。 但下一刻,下腹传来剧烈的刺痛,让她猛地清醒了过来。 她不敢置信地垂眸,肚子上插着一把匕首。 接着秦惑又迅速把匕首抽了出来,鲜血喷涌而出。薛灵灵痛到脸上失去了血色,捂住伤口,缓缓倒了下去。 然而秦惑却不想放过她,接着把匕首插进了她的肩膀。 “肚子上那一刀是为了我,肩膀着一刀是因为你坠崖的顾言卿。” 一旁静静看戏的顾言卿,嘴角上扬浅浅地勾起了一抹笑。 他生硬地抬了抬胳膊,吃痛道:“谢了!感觉好了许多。” 秦惑回了他一抹笑,接着转向薛灵灵,说道:“我不会让你这般容易地死掉。接下来等待你的是噩梦,是死也死不了的困境。你永远要在最底层受尽歧视和欺辱。” 她顿了顿,耸了耸肩道:“就像我遇到你之前一样。姜武还记得吗?我给你安排了一个相似的去处。” 闻此言,薛灵灵忘记了身体上的疼痛,跪着向前,抱住了秦惑的双腿。 “姐姐!你放过我好不好?我错了!是灵灵错了。” 她的眼泪渗进秦惑的衣袍,留下了大滩水渍。 秦惑厌恶地把她踹到了一边,冷酷地转身离去。 “我曾今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 她扔下这句话,缓缓走向顾言卿。 薛灵灵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失去了魂魄,呆呆地坐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人都离开了,接着几个浑身汗臭的男人,粗鲁地把她拽了起来,像打量菜市场的猪肉一样,评头论足。 “这浑身是血,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啊?” 但随即他便发出了猥琐的笑声。 “长得还真挺标志,就算死了,也能让我们几个爽快几把。” 几人发出恶心至极的笑声。 薛灵灵像死了一般没有反应,听到这话,却猛烈地挣扎了起来。 “不!我不要!” 但不管她怎么挣扎,男人们把她抗在肩上,缓缓没入了无尽的黑暗。 …… 另一边,秦惑与顾言卿两人漫步在林中,谁也没有说话。 秦惑眼神一转,似乎是觉得气氛太过尴尬,率先打破了寂静。 “你是怎么得救的?” 她只身赴约的前一刻,顾言卿才奇迹般地赶了过来。所以两人还没来得及聊一聊。 顾言卿平淡的声音在轻轻林间回荡。 “我坠下悬崖,挂在了中间的树枝上。”他说到一半,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噗嗤笑了一声,“也多亏了肖炎那个小子擅长轻功。” 秦惑点了点头,肖炎她知道,是那个脚步轻盈的少年。 “然后我昏迷了几天,刚才找到刘茗,才知道……” 他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强忍着平静的语调再也维持不住,声音嘶哑地问道:“你真的准备以命换命?” 秦惑愣了一下,沉默了良久,自嘲地笑道:“我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你。如果真是你,我准备和她拼命来着,我们两个能活一个……” 她还没说完,手腕就被顾言卿一把拉住,猛地拽了过去。 接着一道微凉又柔软的触感落在了唇上。 秦惑瞪大眼睛,浑身僵直愣在了原地。 这种关键时刻,她竟然在心里想,幸好没带江玉出来,而袁墨则在远处。 没有人会妨碍他们。 顾言卿只是轻轻地把唇覆在了她的唇上没有太多的动作。 就当秦惑有些疑惑的时候。 下一刻,冰冷咸咸的泪珠划过两人接触的双唇,落入了她的口中。 他哭了? 意识到这点秦惑有些不知所措。 顾言卿轻轻往后推了些许距离,两人额头相抵。 只听他浑厚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嘶哑,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你这个傻瓜!” 秦惑愣了愣,刚要反驳,嘴唇猛地被堵住。 这一次,不是刚才的蜻蜓点水。 猛烈的男性气息覆盖了她,接着一道温暖又美妙的感觉划进了她的唇舌。 两人在林中交织着双颈,分享着重逢的喜悦。 …… 吴人与端王的合作告破,士兵大规模地撤出了端王的临时据点。 紧接着流云的人接手了那个地方。 秦惑与顾言卿踏着熹微的晨光,交握着双手,亲眼目睹了一代野心王爷的后尘。 端王面如死灰,临时前只问了一句话,“灵灵,怎么样了?” 秦惑冷漠地道:“我不会杀她。” 兴许是被端王最后一刻,流露出的父爱动容,她没有说出后半句——不会杀,但‘只会让她生不如死……’ 端王抬起头,任由晨雾沾湿他的双髻,微笑着迎接死亡。 他一生野心勃勃,却在临时的那一刻放下了所有,仿佛找回了自由。他轻声叫着自己平生最爱的女人的名字,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世界上再也没有端王了。 秦惑看到最后叹了一口气。 顾言卿紧了紧握住手,笑着看向她道:“该迎接我们的时代了。” 秦惑也回了个笑,轻轻“嗯”了一声。 …… 时间转瞬至一年后的冬至,皇帝的病越发严重,在清晨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临死前传下圣旨,把皇位传给了大皇子刘算。 从此秦惑在暗,顾言卿在明,正式守在刘算身边,成为了大周实质上的掌权者。 而流云帮被朝廷并入,成为了流云军,驻守在大周的土地上守护百姓的安宁。之前过高的赋税也降了下来,有些受灾的地区,甚至免了几年赋税。 秦惑和顾言卿的威望水涨船高,甚至高过了新上任的皇帝刘算。 这放在其他皇帝身上都是致命的,但刘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如果没有两人的扶持,自己根本不可能当上皇帝。如果刘煜当上了皇帝,第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所以他把朝政交给了顾言卿,一副不学无术、玩物丧志的样子。 他知道只有这样,自己对这两人才有利用的价值,皇位才坐的长久。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结局 事实证明,蠢人在某些方面,还算有些聪明才智。 就这样享受了两年,刘算借口身体有恙,褪下了龙袍来到了江南的避暑山庄养兵。他在临走之前,特意到大牢看望了二皇子刘煜。 刘煜在先皇死后,十分不甘心,不断作死,最后被顾言卿送进大牢。 现如今已有三年,刘煜已全然没有了皇孙贵族的样子。 他身形瘦削,模样潦草地坐在牢房中,眼神也没有了从前的得意飞扬。 而刘算则因为三年在位,养成了皇帝所独有的气质,就算安静地站在哪里,也令人不敢直视。 两人的处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刘煜嘲弄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陛下怎么有功夫来看我这个弟弟?” 刘算没有理会刘煜话里话外的嘲讽,反而因为他的样子,生出了几分怜悯。 “朕已经退位了。” 闻此言,刘煜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喊道:“你疯了!你把王位传给了那个奸贼?” 他神色激动地跑过去,甩手死死抓住牢房的栏杆。 一旁的护卫,神色一凛就要向前阻止。 刘算抬手示意他退下,目光与刘煜对视,无奈地道:“你还没想明白吗?这大周早已不是我刘家的天下了!” 沉默了片刻,刘煜紧抓着栏杆地手无力地垂下。 两人没有再说什么。 刘算斟酌了一下字句,最后扔下了一句话。 “我不会再来看你,要自己多保重。顾言卿答应过我,不伤害你的性命。” 牢房里一片死寂。 …… 次月,皇城内张灯结彩,一片欣喜祥和之景。 文武百官整齐地站在两旁,恭候新皇登基。 片刻后,在隐隐的乐声中,秦惑与顾言卿,两人换上了象征着权利顶端的鲜红龙袍,交握着双手缓缓踏上了宫道,登入高台之上。 “祝贺新皇登基!由皇帝与女帝共掌天下!” 太监尖细的声音十分有穿透力,清晰地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众人拱手齐齐跪了下来,喊道:“恭迎两位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台之上,两人相视一笑,一同道:“众爱卿请起!” 新皇登基,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刘煜也在赦免的列表之中,但没过多久,就有人来报。 “启禀陛下,刘煜……在牢中上吊了。” 顾言卿一脸诧异地抬起头,接着沉声道:“知道了!下去吧。” 太监下去没多久,一道清冽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有何事想得这么认真?” 秦惑喘着一身鲜艳的红,头上的步摇在行走在来回摆动,大步跨进了大殿。 顾言卿抬头对上秦惑微微眯起的凤眼,眼中流转过温柔的笑意,起身来到她的身旁,牵起了她的手。 “没什么。就是刘煜死了。” 秦惑同样被吓了一跳,诧异道:“他都在牢里苟活了三年,怎么想起现在死?” 随后她又想起了什么,了然地道:“偏偏选在我们登基的时候,真是别有用心,趁机来恶心我们!” 说着她有些恨恨地握了握拳。 顾言卿没有答话,拉着她坐在了一旁的软塌,把她圈在了怀里,下巴则轻轻地抵在她的肩膀上。 “不要提他,太过扫兴。不如我们说说几日后的大婚?” 顾言卿语气中带着揶揄和轻笑。 秦惑面上一红,挣脱了他的手,却没成功,只能无奈地回过头看向他。 “有什么好说的!” 顾言卿见她这个样子,更加起了捉弄的兴趣。 他把嘴唇凑在她的耳边,缓缓吐着气道:“比如……生几个娃娃?” 但顾言卿预想中的羞恼反应并没有出现,秦惑似非似笑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他的手突然感觉到刺痛。 “啊!疼!” 顾言卿疼得表情都扭曲了。 秦惑放开他的手指头,趁机起身躲到了几步远的地方。 “好啊!你还捉弄我。” 顾言卿揉了揉酥麻的手指,扫视四周,无奈道:“这么多人,给我点面子。” 一旁的宫女太监垂头忍着笑,肩膀都抖成了筛子。 这段时间宫里都传遍了。 陛下竟然惧内! 秦惑一点都不体谅他的心情,抬手拔掉头上碍眼的步摇,转头扔给了宫女,提起裙摆在大殿内跑了几步。 “怎么?都要成婚了。跟娘子还要什么面子?” 顾言卿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撸起袖子,摩拳擦掌道:“别让我追上你!” 秦惑耸耸肩:“你能追上再说。” 两人你追我赶,在严肃的大殿内肆意奔跑。对于他们来说,礼仪尊卑都十分遥远,相互之间只有着彼此。 …… 九日后,两人离开皇宫,前往流云寨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他们脱下了象征着身份的龙袍,就如一对普通的男女一般,被众人簇拥在中间接受祝福。 秦父接受了两人的奉茶,老泪纵横地拍了拍两位新人的肩膀。 江玉和袁墨换了新的附身木偶,江玉脸色多少有些不愿,而袁墨一如既往地冷着脸看不出表情。但从他颤抖的指尖,能发现他内心的激动。 再往后方岐和小六,还有石头等人聚在一边,眼角也跟着红了。 流云寨热闹了一天,顾言卿被拉着喝了不少酒。秦惑不习惯这个世界的婚礼,在张姨的劝说下,毅然决然地掀开红盖头,走出婚房,与众人一起喝了起来。 刚开始是众人扒着一对新人,后来是酒闷子喝嗨了,径直喝到了天边微亮,众人皆靠在桌边沉沉睡去。 秦惑迷瞪着眼睛看了一圈,突然欣喜地笑了出声,大声喊道:“哈哈哈!我赢了!” 一旁的顾言卿一脸无奈,后面秦惑出来后,替他挡了不少酒。 所以到了现在,酒已经全醒了。然而秦惑却有些醉了。 她在原地摇晃着蹦跶了两圈,走向顾言卿抓起他的双手诚恳道:“我的愿望几乎都实现了。你有什么愿望?” 酒气让她语调飘忽,她不住地晃了晃脑袋。 顾言卿抬手轻轻拍上了她的额头,思索片刻,还真的说了出来。 “我一直以来的愿望是为家族洗清冤屈,现在已经实现了。” 说着他顿了顿,眼神中带着几分暧昧,缓缓移向秦惑。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秦惑喝醉的样子。没有了白天的气势,看起来十分地可爱好欺负。两坨红晕飘在秦惑双颊,让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秦惑疑惑道:“还有呢?” 顾言卿伸手插在她的腰间,一把把她抱了起来,笑声爽朗,久久回荡在山间。 “现在的愿望是……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