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 心肝 第1节 ?  心肝 作者: 傅思 简介: 【一】 传闻金融巨鳄宋斯年高冷矜贵,不近女色, 可阮令仪偏不信邪,一心只想撞这堵南墙。 阮令仪缠上宋斯年的时候, 大家都说这么个不经风雨的小姑娘,早晚得哭着走。 果不其然,没多久宋斯年身后就没了那条小尾巴。 直到某天好友聚会, 有人看到那姑娘坐在人群中,周围都是同龄小鲜肉。 然后,他们眼睁睁看着向来冷静自持的宋斯年走进人群中, 将小姑娘提溜到墙边, 明明生气,却还舍不得高声, “怎么,得手了,就不珍惜了?” 【二】 有人听说阮令仪嫁了个比她大六岁的老男人, 十分为她不值:“年纪这么大了,生活能不能和谐都不一定。” 阮令仪倒不在意:“主要是和他结婚不用签婚前协议。” “只要嫁给他,他名下新增的三十六处房产、上百辆豪车、数不清的股票期权,甚至连9800亩草场都有我一半。” 晚上,她被不小心听了一耳朵的宋斯年抵在了墙上。 “你嫁给我只是为了得到我一半的财产?” “是呀。” 阮令仪涂着蔻丹的食指落在他的左胸膛:“你的心,我也要一半。” ——什么一半的心,你早已是我的心肝。 ?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令仪,宋斯年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先婚后爱,极限拉扯。 立意:喜欢就要勇敢去争取。 第1章 心肝 冬日的港城天气虽说阴沉了一些,但并不寒冷。 道路两旁的松柏依旧苍劲翠绿,零星还能听到鸟鸣声。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了聂歌信山道,最终停在了一栋豪宅前。 “你想好了?今天踏出了这一步,以后,你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阮令仪正看着窗外。这家人院子里种了梅花,现在正盛放着,影影绰绰。 听见堂哥程砚白的话,她转头看了他一眼:“我每下一个决定,都很慎重,不会有需要回头的一天。” 听她这样说,程砚白也没有再多言,抬手让司机往宅子里开。 黑色轿车穿过雕花铁门,停在了一栋西式建筑前。 阮令仪跟着程砚白下了车,很快有佣人迎了上来,将他们往会客厅里带。 尽管此刻温度并不低,但会客厅里还是开了暖气。 阮令仪热得双颊发红,忍不住抬手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燥意缓解,她才悄悄地吐了口气。 程砚白似乎感觉到了她的不适,回头看她:“如果你现在……” 话音还未落下,一阵脚步声传来。 阮令仪抬头,只见一楼和二楼只见的平台上,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男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他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一双修长的腿也被黑色的布料包裹着,露出来的肌肤却白皙得恰到好处。 阮令仪的目光落在他英俊的脸庞上,正好撞上了他的目光。 男人的黑眸深邃,闪烁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这是?” 他双手插兜,朝着阮令仪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你未来老婆。” 程砚白朝着他挑了挑眉。 阮令仪听见男人笑了一声。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却意外好听,让阮令仪想起童年时,拉过的那把大提琴。 “程砚白,你们程家是不是想害我,你这……” 他顿了顿,薄唇间吐出“妹妹”二字,听起来竟有些缱绻—— “看起来还未成年。” “马上成年了。” 阮令仪看着他,目光倔强又坚定:“还有两个月。” “还有两个月才成年——” 男人的声音里染了些笑意:“啧,我又不是禽兽。” 阮令仪从梦中醒了过来。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仿佛觉得男人那句“我又不是禽兽”还响彻在耳边。 明明都过去五年了,那些记忆竟然清晰如昨。 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阮令仪忍不住低笑了一声,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光着脚踩到了地毯上。 身上的睡袍随着起身动作松落,露出了她光洁的肩膀和精致的锁骨。 她皮肤很白,在头顶冷光灯的照射下,像是镀了一层光辉。 阮令仪走到窗边,往外看。 她这一觉睡的够久,天都已经黑了。窗外的城市早已灯火璀璨,密集的车流蜿蜒衔接,破开了本该属于夜的寂静。 看着江对岸的高塔,阮令仪才觉得有了些真实感。 这里不是举目无亲的伦敦,也不是她曾用自己换取利益的港城,是她曾经生活了十八年的东城。 阮令仪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乍一解锁,好友乔岁和的消息立刻弹了出来。 【阮令仪你回国了?】 【有没有搞错,回国你不先和我说?】 【我他妈一回家,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差点以为被抢劫。】 【你这女人,有没有良心的?】 …… 【我有啊。】 阮令仪笑着回复:【不是你在拥着小鲜肉去挪威前特地告诉我如果我有良心,就别联系你,打扰你春宵一刻吗?】 消息刚发过去,乔岁和的电话打了进来。 “阮令仪!” 听语气还挺愤怒。 “我知道我名字好听,你也别叫这么大声。” 阮令仪走到衣帽间,选了一条法式方领红裙,“而且我早有回国的打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大概在两个月前,她着手辞掉了在惠灵顿医院的工作。 电话那头的女人冷哼了一声。 “我是知道你要回国没错,可是我现在不知道你的打算。”乔岁和的语气听起来缓和了一些,“我怕你做傻事。” “我能做什么傻事?” 阮令仪随手将睡袍往中岛台上一放,换上红裙,然后将散落的长发挽成一个髻,“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虽然在结过不少怨,但是她知道现在还远不是算账的时候。 “我这趟回国,主要是为了我那联姻的老公。” 阮令仪坐到梳妆台前,细细描绘自己的妆容:“我们在大使馆结婚公证后,有大半年没见了。” “你疯了吧?” 电话那头的乔岁和眯起了眼睛,难以置信:“你说你回国是为了你那个秃头、长痘、一米七,人丑、嘴臭、还小气的老公?” “别这么说我老公。” 阮令仪最后给自己上了个口红,确定妆容完美后,走到门边,换上了高跟鞋,“再随便造谣,给你发律师函。” 心肝 第2节 “还有约,挂了。” 突然被挂了电话的乔岁和一脸扭曲。 什么东西,给我发律师函,阮令仪你敢说刚刚那话最初不是出自你自己的口? 就这反咬一口的本事,她应该担心个屁的阮令仪,应该担心阮令仪在东城的那些仇家才是。 阮令仪打车到了南风居。 南风居是东城有名的私人会馆,从一座民国园林改建而来,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从前阮令仪也常常和朋友们来这里聚餐,现在想起来,回忆却已经模糊了。 侍者带着阮令仪到了包厢门口,甫一开门,欢呼声瞬间涌了出来。 “欢迎老板!” 包间里的人原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打游戏的打游戏,玩桌游的玩桌游,但是看见阮令仪进来的时候,都站了起来鼓掌欢呼,气氛搞得挺足。 “什么老板,我可不是。” 阮令仪笑着走进包间。 “怎么不是了?”江知初走到阮令仪身边,自然地勾上了她的肩,“要不是你,能有我们游方科技今天?” “就是就是。” 包间里的人也开始起哄。 “我只是出了点钱,游方能有今天,靠的是大家。” 包间里开了暖气,阮令仪脱下外套,一个男孩子很有眼色地接了过去,替她挂了起来。 她道了声谢,和江知初一起到沙发边上坐下。 茶几上放着不少酒,身边的人开了一瓶放到她面前。阮令仪不想喝,没有动。 江知初和阮令仪从小相识,在阮令仪离开南城之后,两个人的联系也没有断。 去年,江知初打了跨洋电话给阮令仪,痛斥前男友劈腿,害她在河边洗个头都绿得卫星以为东城大地回春。 阮令仪便劝她在年轻的时候好好搞事业,事业有了,男人又算什么东西。江知初听了之后深以为然,于是鼓捣了一个科技公司,专做游戏。 她刚开公司的时候,家里以为她胡闹,不肯给经济支持,阮令仪痛快地打了一笔钱给她。上个月,游方科技出品的独立游戏《山花厌》在steam上大获成功,江知初也算是一举翻身。 今晚,是游方科技的庆功宴,庆祝《山花厌》销售破千万。 游方科技都是些年轻人,一个两个多少都有些社牛在身上,虽然知道阮令仪是游方的幕后老板,见她没有表现得太有距离感,立刻凑了上来,邀请她一起玩。 阮令仪对国内现在的娱乐方式不太熟悉,但她聪明,上手很快。 在桌游里大杀四方了之后,被排挤去了不靠智力的真心话大冒险。 “这游戏还没过时啊。” 阮令仪坐在了江知初旁边。 “经典游戏总有它的市场。”江知初耸了耸肩,“而且这游戏用来拉进距离挺好的。” 游戏开始,桌子中央的酒瓶在外力的作用下转了起来。 阮令仪也没有再说些什么,转而向江知初关心起公司未来的计划。 “游方今年准备做什么?” “主要是《山花厌2》。” 瓶口指向了阮令仪身边的男孩子,那男孩子唇红齿白的,笑起来还有两颗小虎牙。 江知初起哄着,让选了大冒险的他喝了啤酒兑醋后才和阮令仪继续说道:“不过我今年准备拓展一下手游领域,想做个乙女游戏。” “乙女游戏?也挺好。” 阮令仪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打开一看,新消息只有两个字“到了”。 阮令仪没有回。 她刚放下手机,一抬头,发现整张桌子的人都在看着她。 阮令仪往桌子中间一看,中间的啤酒瓶口正对着她。 “真心话。” 提问她的是刚刚的虎牙男孩。 他看着阮令仪,一张脸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什么,红扑扑的。 “那我就问……老板,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周围一片嘘声,显然是觉得这个提问不够劲爆。 但阮令仪好歹算是公司老板,大家也不敢说什么。 阮令仪淡笑,卖了个关子,在包间门从外被推开的那一刻,才开口。 “我呀,很专情的,永远喜欢18岁的男孩子,叫‘姐姐’时还会脸红那种。” 话音刚落,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男人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气势凌厉。 此刻他英俊的脸庞上没有什么表情,抬眸间扫视了一遍屋内的情况,最后目光落在了阮令仪身上。 阮令仪垂了眼睑,嘴角却倏然勾起。 作者有话说: 阮阮的千层套路~ 女主随母姓阮,爸爸姓程,所以堂哥姓程,原因后面会讲。 下一本开《偏爱》,速去收藏我新文! 【一】 言乔暗恋邻居家的大哥哥周砚西。 她不知道这段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只知道, 那个雨夜, 看见他为别的女孩撑伞时, 在尚未懂得爱的年纪, 她先学会了嫉妒。 【二】 言乔一直觉得自己既幸运,又不幸。 幸运的是,她家在周砚西家旁边, 她一出生就认识他。 不幸的是,他们之间有永远跨不过的时间鸿沟。 她仰望他,想要靠近他, 却只能听见他和朋友说: “她啊,是我妹妹,刚出生,我就抱过她。” 暗恋这场独角戏,言乔唱了很久。 直到那天,她被人围住表白, 周围的人不断起哄,她慌张又害怕。 周砚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人群中, 她求助似的看向他, 换来了他熟悉的拥抱。 “抱歉,小姑娘脸皮薄。” 她听见他说, “但有我在,她应该不会想抱别人。” 第2章 宝贝 阮令仪在脑海中演练了许多次和宋斯年见面时的场景,就是现在这样,一分不差。 明明是早就预想好的场景,但是为什么当它真的发生的时候,她竟然还会觉得有几分紧张。 阮令仪抬手想拿水杯,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上游戏用的酒杯,还好身边的虎牙男孩眼疾手快,扶住了。 “姐姐,你怎么了?”男孩一双眼睛亮亮的,关心地看着阮令仪。 阮令仪被那声“姐姐”叫得一愣,随即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她抬头,正好撞上男人的目光。 男人看着她,手上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衬衫的袖口,嘴角没有一点温度。 男人很快别开了目光。 他没有走进包间,而是看了看转头看向身后的人,声音里听不出一点温度,“年轻人果然不一样,庆功宴也办得别开生面。” 男人身后,江知初的哥哥江知其探出头来,看见屋内的场景瞬间觉得头疼。 “年轻人,总是爱玩爱闹些。”江知其笑着,叫人来再开了一个包间,“我们去隔壁谈?” 见宋斯年颔首,江知其转头:“知初,令仪,一起来吧。” 宋斯年走在最前面,他的脚步不疾不徐,甚至有几分气定神闲的味道。衣摆随着他的动作荡起了一个弧度,给人一种奇异的压迫感。 心肝 第3节 江知初跟在后面,握紧了身边阮令仪的手。 “我哥之前和我说认识了一个资本巨佬,对方对我们游方很感兴趣。我以为他瞎说的,没想到真的将人带过来了。” 江知初悄悄和阮令仪说,“你看巨佬那气质,他抬眼那一瞬间,我仿佛从他眼睛里读出了‘你知不知道我一分钟值多少个亿,开口之前先想想自己浪费不浪费得起’,害怕。” “别怕。”阮令仪拍了拍她的手,“稳住,抱上他大腿说不定你马上飞黄腾达鸡犬升天了。” 阮令仪感觉到她说话的时候,前面人的视线有一瞬间落在了她身上。 稍纵即逝。 江知其联系了南风居的经理,让人用最快的速度上了一桌席面。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绘丰集团的总裁,绘丰恒宜投资银行董事长,宋斯年先生。” 江知其招呼着宋斯年坐了下来。 宋斯年倒也没有客气,直接坐在了主座上。 “这位是游方科技的负责人,舍妹江知初。”江知其继续介绍,“这位是游方科技目前的大股东,阮令仪小姐。” 阮令仪和江知初都还没有落座。 按理说,江知初是游方的负责人,她坐宋斯年边上最合适, 但她还没有动作,主座上的男人反倒缓缓抬起头,目光锁定了阮令仪。 “过来。” 是不容置喙的语气。 阮令仪挑了挑眉,走到了宋斯年身边坐下。 江知初跟在她身后,坐在了她边上。 “知初,和宋先生介绍一下游方。”江知其一边给大家倒酒,一边开腔。 “宋先生好,游方科技现在主要在做游戏,今年我们的游戏《山花厌》在steam上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今年我们准备向手游进发,做一款乙女游戏。项目已经开始……” 江知初听到宋斯年的身份后,就知道人家看不上她们这种小打小闹,但哥哥将人带了过来,自然是想要结交,因此硬着头皮开口,介绍公司的现状,着重讲了讲未来的规划。 “国内近些年手游行业发展不错。” 宋斯年缓缓道:“只是不知道阮小姐觉得这款乙女游戏值得投资的点在哪里?” 突然被cue的阮令仪托腮,看着他微笑道:“游方现在全权由江知初江总负责。” 她出言提醒,宋斯年却像是并未在意。 宋斯年指间托着酒杯,双腿交叠,朝着阮令仪的方向,微微偏头侧过了身体。 两个人离得更近了。 淡淡的雪松香萦绕在鼻尖,很快,阮令仪就觉得四周的空气里都是宋斯年的味道。她一抬眼,甚至还能看见男人下颌处的小痣,有些惹眼的性感。 “这款游戏将带给玩家什么样的核心体验?” “比起其他同类型游戏,它的核心优势是什么?” “游戏将需要多少成本?” “何时上线?” “预计带来多少月流水?” …… 宋斯年抛出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阮令仪虽然对游方的运营情况有所了解,但是对江知初今年要做的乙女游戏还是知之甚少。 可是宋斯年只看着她,像是非要知道她的答案一样。 阮令仪合理怀疑,他这是故意刁难。 她收敛了笑容,正准备转身让江知初来回答问题,却不妨被扣住了手腕。 “怎么?”宋斯年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的脉搏处,目光沉沉,“坐其他男人身边的时候,不是还笑得很开心吗?我不过和你说两句话,就笑不出来了?” “怎么会呢?” 他果然是在故意刁难。 阮令仪面上带笑,蹬了脚上的鞋子,小巧的脚趾攀着他的西装裤慢慢往上。见男人眸色变深,阮令仪脸上的笑意也越盛,直到膝盖处忽然覆上了一双干燥宽大的手掌,她才缓缓道:“只是专业的人才能做专业的事啊,是吧,宋总。” 酒过三巡,阮令仪从饭桌上脱身,去了洗手间。 刚补完口红,江知初也走了进来。 “刚刚那些问题回答得很不错。” 最终,宋斯年还是放过了阮令仪,让江知初来回答了关于那款正在开发的乙女游戏的相关问题。 江知初虽然看着紧张,好歹都回答出来了。 要是平时,能听到阮令仪的夸奖,江知初一定跳起来了,可是今天,她的心里只有八卦。 于是她贼兮兮地凑到了阮令仪身边:“阮阮,你和那位宋总认识啊?” 江知初虽然有些迟钝,可是今天在餐桌上,阮令仪和宋斯年之间的互动实在是太不同寻常了,他们之间的氛围,根本插不进第三个人。 不,应该说第三人想往里插都有罪。 “认识啊。” 阮令仪将口红的盖子合上,丝毫没有要否认的意思,“认识有些年了。” “那你们现在……” “是在交往?” “算不上吧。” 他们的确不是在交往,只是领了个证而已。 去年八月的事情。 “不过我对他挺有意思的。” 阮令仪倒也没有掩饰,看向好友,“你看我拿下他的希望大吗?” 她挺想让宋斯年爱上她的,最好爱她爱到死去活来,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怎么不大?” 江知初想了想自己刚刚百度到的东西,仔细在脑海里分析。 从家世上来看,绘丰集团是全球最大的金融机构之一,集团旗下的商业银行、投资银行及私人银行等都在行业内有举足轻重地位……算了,现在谁还看家世,那都是老封建那一套了。何况宋斯年成为绘丰总裁是靠家里,他们阮阮不一样,人家靠着自己奶起了游方科技!多厉害! 从个人上看,那位宋总……江知初自动忽略了跳过他履历上那一系列写都写不完的董事、名誉会长之类的头衔,直接锁定毕业院校ic!他们阮阮也是毕业于ic!两个人是校友,完美! 从外貌上来看,不用看了,如果为了人类基因考虑,两个人应该原地生子。有需要的话,她可以立刻为他们去抗民政局。 “你们两个,简直比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还般配!” 江知初一锤定音。 “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不是夫妻。” 阮令仪看着她,突然噗嗤笑出声,“按照现代关系来说,是同事。” “这样的吗?”江知初眨了眨眼睛,一脸迷惑。 “是啊。”阮令仪拍了拍她的头顶,笑着说,“让你多看书,你非要去喂猪。” “……” “喂!”江知初愤愤地跳了起来,“考试又不考《西游记》!” “行了,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你想说我们俩天生一对是吧?” “没错!” 江知初用力点了点头,“何况阮阮你这么漂亮,拿下他不得和砍瓜切菜似的。” “这么看得起我?” 说实在的,要拿下宋斯年,难度可不小。 他忙是一点,她看不透他也是一点。她和宋斯年可是在成为夫妻的这大半年里,都没怎么见上面。 “我也不是对你盲目信任。” “主要是我觉得除了你之外,敢壮着胆子去撩这位宋总的应该也不多。” 不被阮阮拿下,那宋总指定得孤独终老。 其实这世上胆子大的大有人在,想往宋斯年身上扑的狂蜂浪蝶也数不数胜。 不过这些事情,阮令仪觉得没有必要和江知初说。 阮令仪走出了洗手间,江知初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说道:“阮阮,你真的很有勇气,我看到那位宋总,就双腿一软——” 江知初停下了脚步,阮令仪余光看见了一个人影,于是偏头,笑着接口:“想跪下喊daddy?” 这话带有明显挑逗和暗示的意味。 江知初咬了咬唇,看了看阮令仪,又看了看前方。 阮令仪这才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过两三米远的阳台之上,话题中心人物宋斯年正看着他们。 男人倚着围栏,头顶的灯光落在他的侧脸上,照亮了他线条流畅的下颌。 他眼睛微眯,目光之中似乎带了丝戏谑。 作者有话说: 宋总,你别人家honey没做成,就想越级做daddy。 第3章 心肝 “宋总。” 阮令仪嘴角笑容未变,“您怎么在这里?” 出现得真巧,正好落我网里。 心肝 第4节 “出来吹吹风。” 宋斯年朝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 身边的江知初疯狂后退,阮令仪倒是站在原地,一双美目水波盈盈地看着他。 男人的脸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离她大约还有二十公分的距离。 阮令仪正在想要不要主动往前一步,男人却突然俯身,凑近了她的耳朵。 男人的鼻息落在她的肩颈处,让那块皮肤都热了起来,有什么在冒着泡泡似的向外蔓延。 他的声音低沉,却似乎透着丝愉悦:“阮小姐叫一声来听听。” 阮令仪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在这一刻掉链子? 她伸手扯住了男人的领带,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扯得更近了几分,然后学着刚才他的样子,将唇凑到他耳边。 她几乎要贴上他。 “daddy。” 阮令仪吐气若兰,压低了声音,缓缓喊道。 男人的手忽然覆上了她的双眼。 阮令仪有些不解,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划过男人的掌心,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良久,她才听见男人说。 “了不起。” “我们阮妹妹,是真的长大了。” 在婚前,他总是叫她阮妹妹,一晃,她已经许久没有听他叫过了。 一直到回到包间里,阮令仪还在回味宋斯年那句话。 长大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想问问宋斯年,但是回了包间之后,宋斯年一直在和江知其聊天,两个人从生意经聊到东城的风土人情,根本没有她开口的机会。 “我刚回国,还有些东西需要收拾,就先走了。” 趁着工作人员端普洱进来的间隙,阮令仪开口,顺带看了江知其一眼。 “瞧我,聊天都聊忘了时间。” 江知其闻言,笑盈盈地看着她:“我记得令仪你没有驾照吧?” 阮令仪的确没有驾照。 在17岁那年,她出过一次很严重的车祸,因此对开车一事有些阴影,一直没有考驾照。 见阮令仪点了头,江知其脸上的笑意更甚,转头看向宋斯年:“我和知初今晚要回老宅,不太方便,不知道能否麻烦宋总送一送令仪。” 宋斯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看阮令仪。 “这样不好吧。” 阮令仪装模作样地拒绝,“多麻烦宋总。” “可是外面下雨了。” 江知其脸上笑意未减:“很大,令仪你怕是很难打到车。”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连雨点大窗户的声音都突然大了起来。 “那……麻烦宋总?” 阮令仪转头看宋斯年。 宋斯年依旧没说话。 他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落地挂衣架旁,将阮令仪的外套也拿起来递给了她。 阮令仪接过了衣服,穿在身上。 她低着头整理前襟,宋斯年朝着她脖颈的方向伸出了手。 阮令仪下意识想要后退,宋斯年施了力度,摁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 下一秒,宋斯年略微有些冰凉的手指落在阮令仪颈间,抽出了一绺被她夹在衣服中的长发。 “走吧。” 他退回到原来的距离,看着她:“可惜了,我车里没有会喊姐姐的十八岁男孩,不过安全送阮小姐回家还是可以的。” 阮令仪:“……” 这一刻她竟然想不出骚话,败了。 江知初和江知其一起将阮令仪和宋斯年送上了车。 看着黑色的宾利消失在雨幕中,江知初忍不住问哥哥:“我们今天明明不用回老宅啊,你为什么一定要让宋总送阮阮?” “小孩子管那么多?” “你好好做你的游戏就行了。” 江知其双手插兜,朝着自己的车子走去。 在打开车门的那一瞬间,他又看向妹妹:“对了,有事没事,多和令仪一起玩。” “用得着你说。”江知初白眼。 江知其是在麦克斯峰会上遇见的宋斯年。 这个峰会持续了三天,他一直想和宋斯年结交,却总也找不到突破口,直到今天,他接到了阮令仪的电话。 阮令仪说,她可以帮他和宋斯年搭上线,不过作为交换,他也要帮她。 眼见着麦克斯峰会就要闭幕,江知其别无选择。 阮令仪说,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需要在宋斯年面前提她的名字就可以。 江知其司马当成活马医,在宋斯年面前接起了妹妹江知初的电话,言辞间透露了今晚阮令仪会出席游方科技庆功宴的事情。 收了线,他就发现宋斯年在看着他。等他再上前搭话的时候,明显发现宋斯年对他说的内容感兴趣了很多,甚至提出想看看游方的庆功宴。 “到了。”在带着宋斯年抵达南风居的时候,江知其给阮令仪发了条消息。 另一头,阮令仪和宋斯年并排坐在宾利后座上。 “回哪里?” “我们夫妻许久不见,不一起住吗?” 宋斯年没有说话。 阮令仪调整了姿势,角度正好地露出了红裙下白皙纤细的腿。 男人没有看她。 半晌,阮令仪才开口:“江南明月。” 江南明月是阮令仪名下的一套房产,顶楼的复式公寓,带有一个很大的观景阳台。 阮令仪现在可以住的房子并不止这一套,江南明月虽然在市中心,但在暴雨的情况下,并不是最优选择。 此刻提出要回江南明月,是因为她还有别的考量。 “去江南明月。” 宋斯年对着司机吩咐了一声,才继续和阮令仪说话:“住得挺远。” 阮令仪转头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他此刻正闭着眼,靠在真皮座椅上,一双被西装裤包裹着的长腿交叠,隐约能看出肌肉流畅的线条。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珠噼里啪啦地落在车窗上,丝毫没有节奏。 阮令仪呼吸一滞,她总觉得宋斯年对她的小心思一清二楚。 “是挺远。” 阮令仪笑了笑:“不过我记得,绘丰集团的大中华区总部似乎也在那附近。” 绘丰集团总部设在英国,但这些年隐隐有将发展重心往大陆这边转的意思。绘丰恒宜更是看中了中国金融市场巨大的发展潜力,在这边开展了众多项目,宋斯年在东城的时间也长了许多。 宋斯年没有搭话,而是突然笑了一声。 阮令仪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烦躁。 今天她做了不少尝试,可是她和宋斯年的关系似乎还停留在原本的位置,彼此拉扯,却没有更进一步。 她不舒服,宋斯年的情况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 阮令仪看到他慢条斯理地将食指插.入领带处,向外扯了扯,接着解了衬衫最上头的两颗扣子。从她的角度,男人喉间的凸起一览无余。 宋斯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压下了什么情绪。 车内的气氛冷了下来,两人一路无话,一直到车子停在阮令仪的房子楼下。 阮令仪坐了片刻,见宋斯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开口道:“我走了。” 她的手刚碰到车门把手,一把伞被递到了她面前。 黑色的长柄伞,伞面沿着伞骨整整齐齐地叠着,伞柄是棕色的郁金香木,很英伦的风格。 路灯的光斜照进车里,男人一半隐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阮令仪朝着他点了点头,撑伞下车。 这一场雨来得又凶又急,路面上已经有了不少的积水。 车子停的位置地势稍高,水小。可是从她的位置走到单元楼里,势必要蹚过一小截积水。 “什么垃圾物业,连排水都做不好,好意思自称豪宅缔造者”、“早知道今天是这个结果,我就不该回来”的念头在脑子里反复过了几遍,阮令仪终于下定决心,准备硬着头皮蹚过去。 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开车门的声音。 阮令仪停下动作,回头,发现宋斯年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手上是一把一样的长柄伞,在雨中走出了一种淡定从容的气魄。 宋斯年走到了离阮令仪半米远的地方:“收伞。” 心肝 第5节 两个人的伞面交叠,雨水顺着宋斯年的伞落到阮令仪的伞上,又落到宋斯年的肩上,将他身上的西装外套打湿了一小片。 阮令仪连忙收了伞。 她和宋斯年面对面站在了一把伞下。 说实话,这个距离已经突破社交距离了。 她一抬手,就能碰到宋斯年的衣服。 如果她抬头,好像能吻到男人的下巴。 “撑伞。” 宋斯年将伞柄往阮令仪的方向递了递。 阮令仪顺手接过。 下一秒,宋斯年俯身,一个公主抱把阮令仪抱了起来。 阮令仪一惊,手臂本能地环住了宋斯年的脖子,双手用力,稳住了雨伞。 这距离比刚才更近了一点,男人下颌处的小痣就在她面前,清晰无比。 阮令仪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对阮令仪而言,可能需要两步才能跨过的积水,对男人而言,不过需要一步。 宋斯年抱着阮令仪走到了屋檐下的干燥处,将人放了下来。 宋斯年从阮令仪手中,将伞接了回来。 不过他并没有走。 阮令仪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在她面前弯下腰,将视线降到与她平行的高度。 他们的鼻尖相隔不过五厘米。 阮令仪屏住了呼吸。 明明靠得更近的时候不是没有过,可是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有些紧张。 半晌,她听见男人在她耳边笑了一声:“宋太太,呼吸。” 作者有话说: 我(噗通跪下):读者大爷,收藏!留言! 第4章 宝贝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阮令仪看着宋斯年,突然发觉自己今天前功尽弃了。 她一整个晚上对他挑逗,与他拉扯,却还是在屏住呼吸时漏了怯。 也不知道宋斯年会怎么看她今晚的行为。 “宋太太,下次想见我,不用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男人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到达眼底的笑意,“早点睡吧。” 宋斯年并没有跟着阮令仪上楼,他坐在车里,一直看到十六楼的客厅亮起灯光,才对司机说道:“走吧。” 阮令仪站在窗边,看着那辆熟悉的宾利消失在夜色之中,才伸手进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领带夹。 纯银的领带夹,配着高净度的蓝宝石,和宋斯年今晚的蓝色领带格外相配。 他说下次想见他,不用像今天一样,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可是在他说这句话之前,她已经开始绕新的圈子了啊。 黑色的宾利急驶在雨幕中,宋斯年闭着眼,摸了摸光秃秃的领带。 他沉思了片刻,打了电话给尚在港城的程砚白。 “宋少爷还能想起我,真不容易。” “我在东城遇见了令仪。”宋斯年没有理会程砚白的调侃,开门见山道,“她回国了。” “我知道啊。”程砚白有些不解,“令仪春节之后就辞了在惠灵顿医院的工作,还托我帮忙,将自己的简历投到了市一医院,她早有回国的打算了。” 说到这里,程砚白突然笑了:“怎么,她没有告诉你?” 宋斯年沉默了,那头的程砚白瞬间笑得更欢。 “你们这夫妻做的也是挺有意思的。” 程砚白大概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我真是奇了怪了,你们结婚之前不是关系还挺好的,把臂同游也不是没有过,怎么结婚之后反而变疏远了?” 宋斯年捏了捏鼻梁,没有接他的话茬。 半晌,他问道:“你说,她是不是还在查她父亲的事情?” “这只有令仪本人才知道了。”程砚白的声音也沉了下来,“之前家里的事情对她的影响很大,但她回了程家之后,从来没和家里人提过。” “她从小有自己的成算。” “挂了。” 宋斯年没有再问,从程砚白这里似乎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等等。” “我五月办婚礼,记得早点带令仪回来。” 程砚白嘱咐道:“你不知道,她那只狗,整天在我家里蹭吃蹭喝就算了,这两天我看姒姒对那只狗比对我都上心了。” 阮令仪养着一只边牧叫dollar,年纪有些大了。阮令仪不忍心它呆在货仓里和自己一起飞回国,上个月的时候将它托付给了去欧洲取婚纱的堂嫂姜姒。 姜姒坐的私人飞机,要舒服许多。 “出息。” 宋斯年嗤笑一声,“连狗的醋你也吃。” “有本事你以后别吃狗的醋。” 程砚白不服:“令仪可是把这狗当弟弟养的,一人一狗不知道多亲。虽说我是她堂哥,但我敢保证,要是我和狗掉水里,令仪一定救狗。” “我和你能一样?” “当然不一样。”程砚白说,“可能你还不如我。” “不然令仪怎么连回国了都不和你说呢?” “……” “挂了。”这次他的电话撂得很干脆,连说“等等”的机会都没留给程砚白。 但程砚白的确有话没有说完,很快发了消息过来。 【我叔叔婶婶走得早,令仪在东城也是一个人,你从前和她关系不错,现在更是顶着她丈夫的名号,多看顾她些。】 这次说的倒像是人话。 宋斯年关掉和程砚白的对话框,片刻之后拨通了助理钱恒的电话。 “明天回伦敦的机票先退了吧。” “还有,伦敦公寓小书房的保险柜里有一份用透明文件夹装着的文件,你找人想办法尽快将这份文件送到我手中。” 宋斯年不知道阮令仪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可以确定的是,她需要他入局。 一开始他没有察觉,但在进入南风居之后,他就知道,从江知其在他面前提起她名字那刻起,一切都不过是她的算计。 他的太太,为了他还真是够大费周章的。 宋斯年垂了眼睑,片刻后,笑出了声。 真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他还蛮期待,她之后还能玩些什么花样的。 隔日,是个大晴天。 拉开窗帘,灿烂的阳光立刻铺满了整个房间。告别了连日的阴雨,气温骤升,这座城市终于有了些春光明媚的味道。 阮令仪在江南明月的这套房子位置极好,窗外是蜿蜒而过的江水,江对面是东城的cbd。在鳞次栉比的高楼中,她一眼就看到了绘丰总部大楼。 十点十三分,不知道那栋大楼的总裁,上班了没有。 【宋先生。】她开始给宋斯年编辑消息,【你昨天落了东西在我这儿。】 消息刚发过去不到一分钟,便有了回音。 宋斯年:【什么?】 【一个如花似玉的宋太太。】 阮令仪隔了近半分钟才继续回复:【还有一个微不足道的领带夹。】 【烦请你将我那微不足道的领带夹送回来。】 【?】 阮令仪看到宋斯年回复的消息,有些不满意:【你眼里只有领带夹?】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阮令仪看见对话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 大概一分钟后:【烦请宋太太将我那微不足道的领带夹送回来。】 【领带夹的形容词都保留了,为什么宋太太的形容词却要去掉?】 阮令仪盯着宋斯年的消息看了好一会儿,狠狠地戳了戳手屏幕。 【一句好听的话都不说,还想要我给你送领带夹?】 【宋斯年我告诉你,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也不是一定没有。】 宋斯年正在参加晨会,看完了阮令仪的消息,随手将手机倒扣在了桌上。 正在汇报的投资部经理听到声响,原本心中“咯噔”了一下,但随后,他发现老板的心情好像比一开始的时候好了不少。 心肝 第6节 绘丰集团总部大楼的裙楼是绘丰恒嘉银行的营业厅。 今天是工作日,营业厅人满为患。相比之下,一墙之隔的绘丰集团总部前台就显得清闲多了。 前台小蔡正准备站起来活动活动,顺便打开微信群看看今天集团内有没有什么大新闻,一抬头,只见一个女人迎着室外的阳光,缓缓走了过来。 她穿着一双黑色的细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之上,声音清脆,隐隐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味道。顺着光洁纤细的小腿往上看,是黑色的裙摆。 女人穿着一条黑色的修身吊带裙,将火辣的身材勾勒到了极致,小蔡觉得自己再看两眼,说不定会流鼻血。 “您好。” 小蔡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到了自己面前,才发现比起身材,这个女人的脸更绝。温柔中带着明艳,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没有一处,不是造物者的恩赐。 书读得少了,还是书读得少了,不然这个时候,她脑海里怎么会只冒出“仙女”两个字呢? “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阮令仪盈盈一笑:“我找你们总裁。” 小蔡觉得自己被这个笑容晃了下眼,回过神来后立马问道:“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来之前已经和宋总联系过了。” 小蔡本来还觉得眼前这小姐姐仙气飘飘,应该和凡人都不一样,但听到这话,她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已经是今天第九个来找宋总,却没有预约的女人了。”按理说她应该维持着一个前台的专业,将人请走的,但是这个小姐姐实在是太漂亮,她都忍不住想和人多说说话。 “前头八个中有五个自称是宋总的女朋友,三个自称是宋太太。” “……” 她从前就知道宋斯年很招蜂引蝶,但她不知道他招蜂引蝶到这种地步。 “不过那些女人都没有你漂亮。” 小蔡安慰她,“就是以后记得走正途。” 合着她现在给老公送个领带夹都算是歪门邪道了? 阮令仪有些好笑:“你等着,我现在就给你们宋总打个电话。” 她掏出了手机,拨通了宋斯年的电话—— 没有人接。 阮令仪敏感地觉得眼前的前台看自己的目光已经开始充满了怜悯。 她不会觉得自己得了妄想症吧? 阮令仪再一次从通讯录中调出了宋斯年的号码。 通话键刚按下去,远处的电梯门正好打开。从电梯里走出了七八个穿着西装的精英男女。领头的女人不过二十四五岁的模样,盘着发髻,穿着一身香奈儿的白色套装,格外显眼。 “把bp做成这样,真是丢尽了我的脸。” 女人一边走着一边训斥身后的人。 身后的人唯唯诺诺,一声都不敢吭。 “你看看今天绘丰那些人的脸色,我们今天甚至连宋总都没见到。” 女人像个发报机,嘴上一刻不停,直到走到阮令仪身边。 她猛地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阮令仪,瞳孔微微有些放大,显然是认出了她:“你——” 她话没说完,阮令仪的手机里传出了声音:“人到了?” “嗯。”阮令仪顶着面前女人的目光,将手机凑到耳边,用温柔且带着一丝撒娇的声音道,“老公,你不下来接我吗?” 作者有话说: 宋总:嗯——嗯? 第5章 心肝 总裁办公室里,宋斯年正在听几位高管汇报工作。 期间,手机曾响起来一次,宋斯年猜到或许是阮令仪到了,吩咐助理钱恒下去接人。 不过钱恒才走出总裁办没多久,他的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 宋斯年朝着高管抬手示意:“暂停一下。” 他接通了电话,那头很快传来阮令仪的声音。 她今天很特别,声音很特别,连给他的称呼也很特别。 “老公。”女人像是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撒娇,“你不下来接我吗?” 宋斯年的手指原本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此刻忽然错乱了一拍。 “已经有人下去接你了。”他挂掉电话,神色如常,三秒钟后,示意面前的高管继续。 另一头,阮令仪挂掉电话之后,才抬头正视眼前的女人。 “你是阮令仪?”女人语气中尽是不可思议。 “难为霍小姐还记得我。” 阮令仪勾了勾嘴角,眼神里满是冷漠。 霍明羽一开始的表情还有些僵硬,但很快调整好了自己:“多年不见,我竟都不知道你结婚了。” 她的语气熟稔得像是遇见了多年未见的好友:“你的老公在绘丰工作吗?什么职务?” 霍明羽这些年长进了不少,至少学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了。 阮令仪看见总裁专用电梯处出现了钱恒的身影,上前一步,故意凑近了霍明羽,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或许是——总裁呢。” 说罢,阮令仪也不管霍明羽是什么反应,朝着钱恒走了过去。 钱恒态度恭敬地和她打了招呼。 钱恒跟在宋斯年身边多年,他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并不难猜。 阮令仪跟着钱恒进了总裁专属电梯。 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秒,她看着霍明羽,略带挑衅地挑了挑眉。 霍明羽站在原地,双手握拳,连指甲嵌进了肉里也丝毫未觉。 一旁的小蔡看了出大戏,回过神来立刻打开了集团的八卦群。 我姓蔡但我不菜:【大新闻!刚刚一个美女没有预约来找宋总。】 我姓蔡但我不菜:【钱特助还来将人接上去了。】 这栋大楼,阮令仪是第一次来,不过伦敦的绘丰总部,她曾去过几次。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虽然宋斯年生来含着金汤匙,但他并不是生来就是总裁。他家里似乎坚信只有从基层做起,才能真正熟悉公司的业务,所以在他念大学的时候,将他放到了绘丰恒宜投资银行中。 不过宋斯年也的确有能力有手段,用最快的速度从sa升到vp再到svp,一路晋升如同坐了火箭。 阮令仪去绘丰集团伦敦总部的时候,是宋斯年调任总部的第一天。 她默默站在人群中,看着他一点点走向最高处——真是耀眼得无以复加。而她,像是无垠沙漠中,一粒小小的沙砾。 看完宋斯年的就职仪式后,她在绘丰总部大楼下喝了一下午咖啡,等离开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雨。 阮令仪早已习惯了伦敦的天气,她不爱打伞,于是戴上帽子,准备离开。 她刚刚走出咖啡厅,一把黑色的伞出现在了她头顶。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站在台阶下,一手撑着把长柄伞,一手插在口袋中,偏头看她。 “阮妹妹。”他似乎笑了,但那笑意比雾中的伦敦景色还朦胧,“都特地来看哥哥了,怎么也不上去?” “谁说我是来看你的。” 阮令仪不想承认:“我就是过来随便逛一逛而已。” 说罢,她还昂着头反问:“倒是你,你怎么找到我的。” “大概是因为——”宋斯年突然抬头,揉了揉她的头顶,“你不是特地来看哥哥的,哥哥却是特地来找你的吧。” 雨滴落在伞面上,溅起了一朵朵小水花。 阮令仪看着他,忽然觉得好似有其他地方也在渐渐开花。 “please。”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阮令仪意识到自己竟然站在咖啡店门口和宋斯年说了这么久的话。 她如梦初醒,连忙给身后的人让出了一条路。 宋斯年的伞一直在她头顶,在这令人烦躁的阴雨天,给她撑出了一小片安宁的天地。 阮令仪不知道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地跟着男人上了车。 “接下来准备去哪?回学校吗?”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伦敦街道上。 阮令仪看着窗外,如果她现在开口,宋斯年会送她回学校吧? 她其实并不是很想坐地铁。 阮令仪正准备开口,一声“咕”在车子里响了起来。 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一张脸都红透了。 “我今天早上都呆在实验室里,中午赶着来这边……” 她想说中午赶着来这边,所以没来得及吃午饭,可是这样一来,不是把自己真的是来看宋斯年就职仪式的事情暴露了吗? 阮令仪适时地闭了嘴,现在的情况,她好像解释也尴尬,不解释也尴尬。 “我知道。”宋斯年眼里满是笑意,“我们阮妹妹是特地赶来被哥哥找到才没有吃午饭的。” 好像的说法这样也没有好太多,但是阮令仪就是莫名其妙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 心肝 第7节 脸上的热度还没有褪去,阮令仪扭头看窗外掩饰自己的尴尬。 “既然是为了哥哥,那作为补偿,哥哥请阮妹妹吃饭吧。” 宋斯年声音中还是带着轻松的笑意,“想吃什么?” 阮令仪还是扭着头,一字一顿地说道:“龙、肝、凤、髓。” 最后龙肝凤髓自然是没吃到。 宋斯年带着她去了他在梅费尔的公寓里,给她做了顿中餐。 很常见的糖醋排骨、清炒时蔬和番茄鸡蛋汤,不过阮令仪坏心眼地开了他酒柜里一瓶1990年的唐·培里侬。 那可是比她年级还大的粉红香槟王。 阮令仪酒量实在一般,但她一直觉得自己酒品不错。 可是宋斯年说她当天晚上酒喝多了,一直抱着他哭哭啼啼的,比外头的雨还厉害。 哭得厉不厉害,她不知道,但是第二天在主卧床上醒来的时候,她头疼的厉害。 想到这里,阮令仪不禁叹了口气。 他们那时候已经是未婚夫妻了,但宋斯年对她还真是够绅士的。 啊,结婚之后一样绅士,甚至连过去那点子亲昵好像都少了。 她至今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总裁专属电梯很宽敞,四周光可鉴人,映出她婀娜的身影,也映出了钱恒拘谨的模样。 “钱特助。” 阮令仪通过电梯看他,“地上有钱?” 她站在电梯中央,钱恒却退到了角落里,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 钱恒还是没有抬起头看她,“我不就在地上吗?” 嘶,这是什么见鬼的冷幽默。 阮令仪正准备再说两句,就见电梯已经到了顶楼。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钱恒率先一步走出电梯,差点撞到电梯外的人。 “宋总。” 钱恒看起来有些忐忑。 宋斯年恍若未闻。 他的目光落在阮令仪身上。 她今天卷了头发,黑色的大波浪,热烈又妩媚。 不仅如此,她的妆容和以前也完全不同,上挑的眼线将她那双六分妩媚的眼睛衬到了十分,眉梢一挑,勾人得不像话。 至于这一身衣服—— 阮令仪还没开口,突然一件黑色的西装披到了她身上。 熟悉的雪松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春天天气变化快,别感冒。” 西装的主人看着她,脸上连个惊艳的表情都没有。 啧,真是不解风情。 阮令仪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她这属于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你去工作吧。” 宋斯年打发走了钱恒,带着阮令仪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总裁办外坐了宋斯年一排秘书,此刻都将目光似有若无地投到两个人身上。 顶着众人的目光,阮令仪脚步反而更加坦然。 “你不是在忙吗?还特地到电梯口等我?” 阮令仪试着搭话,但是男人抿着唇,并没有接话。 “你那个助理挺有趣,还会说笑话。”虽然很冷。 阮令仪换了个话题,“我看他这些年也算是劳苦功高,你怎么不下放人家到分公司历练,将来也好正式进入管理层。” “你倒是关心他。”宋斯年斜了她一眼。 “我怎么是关心他,我是关心你。”阮令仪接收到他警告的眼神,却半点没有消停的意思,“这么多年看着一个人,你都不厌烦吗?换些新鲜好看的面孔,换一换心情不好吗?” 宋斯年的办公室已经在眼前,宋斯年走在前头打开了门。 阮令仪说着话,走了进去。 门自动合上。 瞬间,阮令仪整个人被笼罩在了阴影之下。 宋斯年轻巧地将她抵在了门上,纤巧的手腕被男人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带过了头顶。 披在肩上的西装掉落在了地上,无人在意。 他们两个人紧紧地挨在一起,空气似乎变得焦灼了起来。 阮令仪被面前的变故吓了一跳,却见宋斯年又朝着她的方向,凑了几分。 男人的鼻尖停留在她的鼻尖上方半寸。 四周的空气像是停止了流动,阮令仪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脸上的皮肤隐隐有发热迹象,心跳也变得有些不受控制。 “新鲜好看?” 男人却似乎犹嫌不够,他墨色的瞳孔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开口语气也藏着点点不善:“宋太太觉得我应该换什么新鲜好看的面孔?男高中生?” 作者有话说: 钱恒:我曾经有一份不错的工作。(bushi) 第6章 宝贝 “男高给你当助理是浪费,毕竟那是我的理想型。” 感觉到男人手上骤然加大的力道,阮令仪偏过头,凑到他耳边:“你弄疼我了。” 因为手被束缚着,阮令仪的活动距离有限,几乎是贴着宋斯年的脸凑到他耳边的。 宋斯年只觉得女人鸦羽般的睫毛扫过他的脸颊,说话时炽热的吐息都落在了他脖子上,意外磨得人心痒。 他松了手上的力道,女人立刻挣脱了他的桎梏,反客为主,将手圈在了他的脖子上,借着那点支撑的力度,向上一跳,双腿盘上了他的腰。 宋斯年怕她摔倒,一手撑着门,一手护住了她的腰。 手下的布料轻薄,他似乎能感觉到女人细腻的肌肤。 男人的眸色瞬间深沉了几分。 阮令仪很少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斯年。 而宋斯年,也由着她,就这样抬着头看她。 阮令仪能看见自己的样子映在他的瞳孔之中,那么清晰。 “你——” 阮令仪感觉到男人的手,渐渐从腰肢转移到了她的小腿上,那种肌肤相贴的怪异感让她忍不住战栗。 不知道是谁的呼吸先重了起来。 两个人的气息暧昧地交织在了一起,竟有些难舍难分。 阮令仪舔了舔唇,正准备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宋斯年突然抬手,在她的臀上拍了一记。 阮令仪下意识想往后退,猛地从他身上滑了下来。 暧昧消散,只剩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你干嘛打我?” 她小时候被父母捧在掌心,哪怕后来父母不在了,也从没有人打过她……还打的屁股。 “你不该打?” 宋斯年伸出食指,抵在她的额头上,将她推远了一点,“越来越没分寸了。” 宋斯年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西装,随手搭在了沙发靠背上。 阮令仪看着他绕过了办公桌,坐到了椅子上,跟了过去。 “怎么没分寸了?” 宋斯年的办公桌上堆了很多文件,她不过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我们不是夫妻吗?只是抱一抱也不行?” 宋斯年正抬手去拿一份文件,闻言抬眸看她,目光有些晦涩不明。 “不是不行。” 良久之后,阮令仪听见他笑了声,“但宋太太,这是在办公室。” “办公室不能抱?” “不。”宋斯年往身后的靠背一靠,“但我不是柳下惠。” 阮令仪愣了几秒,目光不由自主地从男人那张英俊的脸上往下移。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她才猛然收回了目光,结果正好撞上男人戏谑的视线。 “可你之前不是做柳下惠做得很开心吗?” 心肝 第8节 “哦?” 宋斯年故意拉长了音调,“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很开心。” 就是—— 明明长着一张这样那样的脸,但是却端的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昨天我开口问你要不要和亲亲老婆住,你还人模狗样拒绝了,看起来就很柳下惠啊! 宋斯年,你是不是不行! 当然,这话是没有办法说出口的。 “我就随便说说。” 阮令仪抬手将鬓边的头发别到了耳后,“你今天工作很忙吗?要我帮你吗?” 话题转得如此生硬。 宋斯年心里有些想笑,面上却丝毫不显。 “你要怎么帮我?” “你是能帮我看文件,还是能替我做决策?”男人眉梢轻挑。 “……” 她的确都不能。 “但我想陪着你啊。” 阮令仪绕到宋斯年身后,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他的颈窝之中。 “文件我可以读给你听,别的我不会,你教教我好不好?” 办公桌上的电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了屏,黑色的玻璃面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宋斯年轻叹了一声。 他不过微微侧身,唇便靠近了她的脸颊。 “教你可以。” 男人说话的时候嘴唇翕动,偶尔会擦过她过分敏感的肌肤。 阮令仪只觉得那一处皮下的血液流动都加快了起来。 她有些难言地动了动身体,很快,宋斯年的手指托起她的下巴,转动椅子,换到了与她面对面的位置。 “明天开始来绘丰上班。” “你这意思是,让我当你员工?” “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 阮令仪笑得艰难。 不过一开始她就是想在宋斯年面前刷存在感,虽然现在实现方式奇怪了些,倒也没差多少。 宋斯年又往后退了些,直至椅背抵上办公桌。 他的目光从阮令仪那张明艳的脸上满满下移,一寸一寸,扫过她的锁骨,高峰,骤然收紧的腰身,再到小腿和鞋尖。 半晌,他的目光回到她的脸上,锁定,然后靠着椅子的扶手,将身体重心侧了过去:“不过绘丰对上班着装有所要求,后日来入职吧,来的时候,换身衣服。” 这个不解风情的老男人。 “知道了。” “我现在马上去买衣服。” 阮令仪转身,连背影都像是带了怒气。 “等等。” 宋斯年见状悠悠开口:“我记得宋太太今天是过来送领带夹的。” “还给你。” 阮令仪从包里掏出领带夹,放在他的桌上。 他还挺看重这破领带夹。 “不给我夹回去?”男人挑眉。 想到接下来一段日子还要在宋斯年底下讨生活,阮令仪忍了又忍,拿起领带夹,朝着他领带末端伸去。 在这个间隙,宋斯年抓住了阮令仪的手腕,将她轻轻一带。 阮令仪瞬间坐到了宋斯年腿上。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宋斯年握住她的柔荑,抬到了胸口的位置:“怎么,要和昨天一样的姿势,你才能想起来这个领带夹应该夹在哪里吗?” 阮令仪出门的时候,呼吸都是乱的。 听见关门声,外头的办公区内有几人抬起了头。 虽然刚刚在宋斯年的办公室里有些狼狈,但出了门,她依旧是那个风姿绰约的美女。顶着众人的目光,她露出了得体的微笑。 集团八卦群里,有人开始接着小蔡爆料。 sam不是山姆:【那美女进了总裁办公室,不过呆的时间不长。】 lily不搞百合:【时间不长啊……那衣服乱不乱,口红花不花?】 群内瞬间沸腾了起来,众人七嘴八舌讨论了起来。 良久,一个一直在潜水的id冒了出来。 别叫我蛋妞:【可是我要是没记错,我们不是有老板娘吗?】 八卦群突然沉寂了下去,毕竟再讨论下去,就有风险了。 阮令仪要买衣服,江知初立刻当仁不让表示要陪同。 于是次日一早,江知初开着她那辆风骚的红色法拉利,载着阮令仪去了东城大厦。 东城大厦,东城最老牌的奢侈品聚集地。对于江知初这样的奢侈品消费主力军,来这儿和回到快乐老家基本没有区别。 “阮阮,你看看这条怎么样?” 江知初拿起一条黑色的连衣裙,polo领,裙长及膝,很适合在办公室里穿。 “还行吧。” 阮令仪将江知初手中的裙子接了过来,顺带着选了几身职业套装,要么裤子,要么裙长过膝。 等她试了几套衣服,江知初立刻看出不对劲了。 “阮阮,你这是要去什么保险公司上班吗?这些衣服完全把你的身材优势给遮盖了。” 她露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她的姐妹好歹是个身材火辣的性感尤物,穿成这样像个什么话。 “差不多吧。” 阮令仪也觉得衣服不好看,但奈何,某些人看不得她花枝招展。 昨天晚上,钱恒加了她的微信,给她发了入职tips,其中还特地在着装要求一条上标黑加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某人特地吩咐的。 不过她下月中会入职市一医院,眼看着到月底了,这些丑衣服她也穿不了多久。 阮令仪挥手让sales帮她把试过的衣服都包起来,然后在江知初面前摇了摇手上的黑卡,“你有什么看上的,都可以包起来,今天你的消费我买单。” “谢谢金主爸爸。” 江知初欢呼着走向了柜台上的新款,兴致冲冲地试衣服去了。 阮令仪独自一人在店里逛了逛,看中了一间蓝色的短上衣。娃娃领,泡泡袖,胸前有立体绣花看起来很乖。 不过这都是正面。 这件衣服出彩的地方在背面。 领子以下,全部镂空,只有两根系带系在一起。 “这件衣服,帮我拿我的尺码。” 大约五分钟后,绘丰集团顶楼,正在全心工作的宋斯年收到了两条消息。 阮令仪:【图片】 阮令仪:【好看吗?】 图片上阮令仪似乎在试衣间里。 她今天扎着马尾,发尾处依旧还留着昨天烫的卷儿。 身上的衣服是新的,蓝色,很衬她的皮肤。紧身的款式,在勾勒出胸前饱满的弧度后,又在腰部骤然收紧。 衣服不长,刚刚过肚脐,抬手间腰线若隐若现,但配上高腰的a字裙,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好看。】 宋斯年回复。 很快,他收到了另一张图片。 一样的场景,一样的衣服,不过照片中的人转了个身。 她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托住了自己的长发,让这件衣服的设计一览无余。 细细的带子遮不住背后的风光,宋斯年的目光略过她精致的蝴蝶骨、线条柔和的美人沟,最后落在了她腰际若隐若现的蝴蝶纹身上。 这蝴蝶像是点睛之笔,让她整个人都艳丽了起来。 阮令仪:【这样呢,还好看吗?】 作者有话说: 宋总你是不是不行! 不,妈妈不允许你不行! 文中阮阮试的衣服,是参照miumiu的款写的,那件上衣真的好看,可惜没有美背的人根本穿不出去。 心肝 第9节 第7章 心肝 好看,怎么会不好看? 女孩本就好看得过分,何况她有意展露出自己最勾人的一面。 宋斯年手指微动,似乎在想回什么才好。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谢嘉述见好友盯着手机屏幕出神,伸手到他前面挥了挥。 “什么?” 宋斯年合上手机,看向好友。 “你刚刚在看什么,这么好看,连我说什么都听不见。” “我说,晚上的局你去不去?” 绘丰和vm科技正在牵头开发金融领域的量子计算应用。 这项目在目前看来前景一片大好,他们两家在其中占了大头,却也没有连汤都不给其他人喝的道理。 有不少金融机构和科技公司想要参与进来,只是搭不上线。 今晚,一个私募公司负责人在铂澜庄园设宴,特别邀请了谢嘉述和宋斯年,想要做这个搭线人。 宋斯年这个时候本来应该在英国,没打算出席,不过现在他在国内。 “去。” 宋斯年不再理会谢嘉述,转而给阮令仪回了消息。 【好看就只穿给我看吗。】 消息跳出来的时候,阮令仪正在刷卡。 她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一会儿,先是觉得心里有些发烫,但是在看见sales递过来要她签字的小票上那一长串的0后,她又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她竟然为了买这么些丑衣服,花了这么多钱,离谱。 而宋斯年,赫然是害她花钱的罪魁祸首。 【你只配看我穿麻袋。】 消息发出去后,阮令仪又觉得自己有些沉不住气,撤回,重新发了一条。 【没想到宋先生这么喜欢我,都喜欢到不想让我被别人看见了?】 另一头,宋斯年看着撤回消息的提示,倏然笑出了声。 “你干什么今天。” 说道铂澜庄园,谢嘉述顺便吐槽了铂澜庄园老板,昔日好友顾其琛在得了宝贝儿子后化身奶爸,他这次去南城都没能见上他一面,真是离谱,忽然听见了宋斯年的笑声。 他上下打量了好友一眼,白眼道:“我看你有点发春。” 阮令仪和江知初血拼之后去了家网红店。 这家叫“日落”的西班牙餐厅位于东城大厦顶楼,于两个月前爆红网络,每天门前都排满长队,各路明星、网红纷纷前来打卡。 本来今天阮令仪和江知初是吃不上的,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很快江知初就从一对情侣手中换了个号码来。 两个人的位置被安排在窗边,靠近东城塔,视野绝佳。 阮令仪点了一份海鲜饭,然后将菜单给了江知初,江知初又点了几道网友推荐的菜品。 在等菜的过程中,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走了过来。 “两位小姐,我们能和你们换个位置吗?” 江知初正调整着角度拍照,闻言想也不想,立刻拒绝。 但那个男人不放弃,提出可以给予一定经济补偿。 江知初翻了白眼,将自己的法拉利车钥匙拍到了桌上。 那男人大概没想到自己碰到了硬茬,灰溜溜地往门口走去。 阮令仪抬头往那男人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浅粉色纱裙的女人。她双手抱胸,踱来踱去,哪怕戴着墨镜和帽子,也能看出来此刻很是不爽。 在外面等位的顾客中,好像有人认出了她,渐渐围了上来。 “是明星吗?” “什么明星,一个网红。” 江知初看了眼外头,“最近挺火的,整天拍视频说自己是名媛,也不知道吃顿下午茶要拼几个人。” “她惹过你?” 江知初这姑娘一向心大,阮令仪很少见她这样针对一个人。 说话间,菜陆续端了上来。 那位网红大概也放弃了她们坐的最佳机位,同另一对坐在靠窗位置的小姐妹置换了座位。 她甫一坐下,反光板立刻到位,摄影师架起机器,准备拍摄。她一人占了老大块地,边上一桌正在用餐,被挤得半点心情都没有了。 江知初见状,凑到阮令仪身边小声说道:“你看,这德行。” 她顿了顿补充道:“真不愧是霍明羽旗下的人。” 阮令仪心下了然。 她和霍明羽一直不对付,江知初作为她的好友,自然对霍明羽也有种天生的恶感。 “霍明羽这两年办了个经济公司,签了一些新人。” “她本来死活看不上这个林宜,可是这林宜也是运气好,没用着公司的资源,自己火了起来。” “霍明羽最近挺捧她的,还准备让她去拍电视剧。” “她这名字。” 阮令仪眉头轻蹙,“倒和我有点像。” 林宜,令仪……这个林宜外形条件看着不差,霍明羽最初看不上她,说不定是因为这个名字。 “何止。” 江知初翻出了林宜的微博,递到阮令仪面前。 “她整容之后,我觉得长相都和你有些贴。” “但怎么整,也不过是个低配版罢了。” “真有意思。” 阮令仪嗤笑了一声:“她之前不是进了家里的公司,怎么又出来自立门户了?” “霍明羽这辈子不就想证明自己比别人强吗?你在的时候和你比,现在当然和她哥哥比。她一直觉得她哥哥不如她,但是现在她只能在子公司做财务主管,她哥哥却进了霍氏董事会,她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江知初说着压低了声音:“听我哥说,霍明羽和星耀娱乐签订了对赌协议。霍明羽拿了星耀5个亿的投资,代价是要在未来三年内,税后净利润指标达到95%,否则要赔偿星娱5亿,且支付20%的利息。”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她才不得不捧林宜吧。她还自己上了个什么综艺节目,做创业导师,大概也是想给公司扩大知名度。” “她倒是有魄力。” 阮令仪想到那天在绘丰总部遇见霍明羽的事情,霍明羽为了完成着对赌协议,很努力啊。 霍明羽野心不小,只是不知道她的实力能不能与她的野心相匹配。 “那祝她成功吧。”阮令仪缓缓道。 两个人吃完饭,准备结账离开的时候,“日落”的服务员送上了两块幸运饼干。 “国内的餐厅怎么搞这一套?” 幸运饼干在美洲的中国餐厅很火,现在出现在一家中国的西班牙餐厅里,倒显得违和了起来。 “就是个彩头吧。” 江知初笑着打开了饼干,里面有一张细长的小纸条,写着“美男环绕”。 “还挺有意思。” 江知初笑着戳了戳阮令仪,“快看看你那里面是什么。” 阮令仪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句诗——你如是不经意地出现,如隐形的树叶或枝桠,突然之间,我心充满果实和声音。 “你的为什么这么长。”江知初拿过纸条反复看了看,“还这么文艺,看起来和别人的很不一样。” “这是聂鲁达的诗。”阮令仪笑了,“挺巧,我上学的时候,挺喜欢的。” “咦。”江知初嫌弃道,“这餐馆老板不会暗恋你吧。” 下午的时候下了场急雨,一直到华灯初上,才慢慢歇了。 铂澜庄园里,众人推杯换盏,只有宋斯年一个人静静坐着,偶尔有人过来搭话的时候应付几句。 他面前的红酒没有动过,顶上的水晶灯发出耀眼的光,被红色的液体投射成斑驳的光影。 “来都来了,你连酒都不喝?” 谢嘉述已经喝了几轮了,看见宋斯年坐在边上,神色淡淡,不染尘埃的模样,瞬间很想翻脸。 合着只有他一个冤种。 “我老婆不喜欢我喝酒。” 宋斯年随口找了个理由。 “程家妹子知道你在外这样败坏她名声吗?” 谢嘉述闻言翻了个白眼。 他没有见过宋斯年的妻子,但认识他大舅子。在程砚白口中,他妹妹可是个温婉大方的大美人。 “别仗着人家在伦敦,就肆无忌惮啊。” 宋斯年看了他一眼,不欲多说。 心肝 第10节 倒是边上几个其他公司的老总笑呵呵地过来,说着“宋总和宋太太伉俪情深”、“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幸见见宋太太”、“怕老婆在这个社会是美德”之类的话。 林宜是作为一家股份制银行老总的女伴过来的。 在此之前,她跟着个小开。那小开家里有娱乐产业,她也借着他的手红火了一把,在公司里有了地位。但她清楚知道,她和那小开也就这样了,毕竟两个人最好的时候,他也没有把她签进自家公司。 于是她迅速搭上了现在这位马总。他能接触到的层次比那小开更高,她说不定能钓到条大鱼。 宋斯年是她今晚相中的大鱼。 她来之前听马总说过宋斯年的身份,她知道自己必须把握机会。 看,人老婆还在伦敦,这不是上天都在帮她吗? “宋总不喝酒,要不要来点雪梨汁?” 林宜最会的,是温柔小意,很容易勾到那些家有河东狮的男人。 马总见状,连忙附和:“还是林宜懂事,快给宋总倒上。” 宋斯年本想拒绝,但在听到女人的名字后顿了顿。 他在女人浓妆的脸上扫了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 本来雪梨汁他也不会碰,没必要伤了人面子。 他递出水杯,轻道了声谢。 男人气度非凡,还温和有礼,在这场子里简直鹤立鸡群。 何况他刚刚明明有拒绝的意思,却在看了她一眼后改变了主意。 林宜心中一动,手一歪,雪梨汁脱离杯口,溅在了男人的外套上。 “宋总,抱歉,实在抱歉。” 林宜嘴上道着歉,手也伸向了宋斯年。 宋斯年动作极快,避开了林宜的触碰。 他抽了张纸巾,随意擦拭了一下外套。 “怎么这么不小心。” 谢嘉述看出了端倪,上前解围,拦在了林宜和宋斯年中间。 宋斯年本也厌倦了,干脆借着这个档口离席。 林宜一时愣在原地,倒是一旁的马总给她使了个眼色。 林宜会意,寻了个间隙离开了包间。 她在电梯口追上了宋斯年。 宋斯年身上的外套已经脱了下来,正搭在臂弯处。 看见她追上来,他的眼神没有半分波动。 “宋总这件衣服不便宜吧,不如您将这衣服留给我,我干洗好之后给您送回去。” 林宜顶着男人的目光,双手绞在一起,声音更加放低了几分。她言语间眼波盈盈,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时状似不经意地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脖颈。 “或者说,你想要其他形式赔偿,都可以的。有什么需要,我都可以满足您。” 这话已经不能说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宋斯年闻言嗤笑了一声。 “满足我?你拿什么满足我?” 女人故作姿态的样子,他见得多了,也只有阮令仪落在他眼里有几分可爱。 眼前这样的,可笑罢了。 “用你那劣质的皮囊还是空空如也的脑袋?” 宋斯年说话很少有这样刻薄的时候。 电梯到了他们所在的这一层,宋斯年在走进电梯前,最后看了林宜一眼:“因为你的名字和我太太有几分相似,刚刚在包间里,我给你留了几分面子,不然你早被请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宋总你记住,男德男德,歪瑞古德! 第8章 宝贝 宋斯年在车上接到了谢嘉述的电话。 “我一时没注意,刚刚那女的追你去了。” “嗯。” 窗外的夜色在飞快向后退去。 宋斯年靠着扶手台支着下巴,思忖此刻阮令仪在做什么,明天来上班,又能带来点什么新花样。 “啧,刚被个长相不错的年轻姑娘投怀送抱,你这个时候还能接我电话,我们宋总真是男德班优秀学员。” 谢嘉述调笑道。 圈子里声色犬马的人不少,不过他这个好友倒是婚前婚后一样洁身自好。 “男德?” 宋斯年品了品这个词,忽然笑了一声,“谢嘉述,我太太14岁上大学,在这类小姑娘连个像样文凭都混不到的年纪,已经取得了博士学位,在业界领袖的实验团队里独挑大梁。此外,她精通英语和西语,滑雪也是一把好手。外貌,是她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 谢嘉述不知道为什么聊着聊着,宋斯年突然吹上了太太。 他刚想说话,那头宋斯年缓缓解答了他的疑惑:“珠玉在前,这种太过普通的货色,根本无需让我动用道德约束自己。” 他的内心,连一丝波澜都不曾有过。 “行了行了,你这个太太吹。” 谢嘉述翻了个白眼,“你太太这么好,怎么也不见你带她出来给我们这些朋友见见?该不是人家不待见你吧?” 谢嘉述还没有说完,突然听到了一阵忙音。 他看了眼手机——他不过开了个玩笑,宋斯年就把电话挂了?他总不能戳中人家痛处了吧? 宋斯年并没有被戳中痛处,只不过是想起了一些不甚愉快的记忆。 他记得那是他刚刚调任绘丰集团总部的日子,阮令仪来金融城看他。 他带着她回了自己的公寓,看着她喝下他珍藏的香槟,然后…… 纷繁的思绪隐藏在厚重的黑夜和杂乱的雨声之中,宋斯年自嘲般地笑了一声,拿起手机,联系钱恒。 【明天太太过来入职,你照看着些。】 过了一会儿,他补充道:【也不用太特殊,别让她不自在。】 让总裁特助亲自照看,却又不要显得太特殊? 他老板真是越来越会出难题了呢。 钱恒看到宋斯年的消息,瞬间觉得头疼不已。 而且他们总裁夫人看起来是会不自在的人吗?她不要让人不自在就谢天谢地了。 从阮令仪选择读医起,压根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穿着职业装,像个白领一样去企业里上班。 她看了看镜子里显得有些拘谨的自己,只觉得灵魂好像都被困在了里头。 不知道宋斯年整天穿着西装会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应该没有吧,他穿西装看起来挺自在挺习惯,也挺好看的。 随手扎了个马尾,阮令仪在衣帽间中选了一个奶昔白的kelly25,很能装,也正好配她今天的衣服。 下楼的时候,阮令仪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车子。 大概是看见她了,车子副驾驶处的车门从里打开,钱恒从车上下来,朝她走了过来。 “太太,宋总吩咐我来接您。” “钱助理,以后别叫我太太了。” 阮令仪也没有推辞,自己上前拉开了车门,“叫我小阮吧。” 钱恒可没有那个胆子叫阮令仪小阮,也没有应,看阮令仪坐进了车子里,自己也上车,吩咐司机往绘丰去。 从江南明月到绘丰总部,统共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 阮令仪是坐着总裁电梯直达的顶楼。 她到的时候,总裁办外的工位已经坐满了人。宋斯年的秘书们不知道是已经被叮嘱过,还是真的忙碌,除了她开门时有个女孩瞥了她一眼,其他人半分动静也没有。 他们所有人都穿着清一色的西装皮鞋,连颜色也只有黑色和灰色。似乎所有人都在将自己的鲜明的个体特征隐藏,记忆力好如阮令仪都没有把握能快速将所有人认清。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束,格纹——看起来还是不够合群。 “我坐哪儿?” 钱恒没有说话,而是伸手指了指宋斯年的办公室。 阮令仪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推开门走了进去。 “既然如此,那发展银行就不考虑了。” 宋斯年正站在窗边打电话,听见动静,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抬了抬下巴。 阮令仪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原本放沙发的位置被重新布置了一番,安了张办公桌。 桌子上放着一台电脑,一些办公用具和一张工牌。 阮令仪拿起那张工牌看了眼,上面有她刚到英国时在photo me上拍的证件照。她一直不太喜欢这张照片,也不知道宋斯年从哪里弄来的。 宋斯年的电话还在继续着。 阮令仪走过去,将带着她丑照的工牌套到了男人的脖子上。 “别的事情,等晚一些,我让钱恒过去和你商讨细节。” 言罢,宋斯年挂了电话。 心肝 第11节 阮令仪正站在他面前,欣赏他挂着工牌的样子。 “你从哪里找来的这张丑照?” 让她穿丑衣服就算了——至少她还有美貌,能把衣服撑起来。如果宋斯年敢让她戴着这有她丑照的工牌在公司里行走,她指定是要翻脸的。 “丑吗?” 宋斯年没有摘下工牌,就着脖子上的绳子看了一眼。 阮令仪刚到伦敦的时候眉目之间还有些青涩,她未施粉黛,笑得很标准,嘴角还带着两个浅浅的梨涡。 “丑死了,笑得这么僵硬。” 阮令仪将工牌翻过去,“啪”地一声拍到了宋斯年身上,“我可不戴这个。” 那工牌不偏不倚地卡在了宋斯年西装左侧的手巾袋上。 宋斯年见状,眉梢一挑,顺手将那工牌往口袋深处塞了几分:“宋太太这么迫不及待将自己放到我心上?” “没有。” 阮令仪自那天在江南明月被宋斯年戳穿后,已经渐渐抛开伪装,毕竟之后一段时间,她还要和宋斯年日日相对。 反正宋斯年本来就对她足够了解不是吗? “我刚以为那是飞镖。” 宋斯年说要教阮令仪,那是实打实地教。 从她坐下来起,宋斯年给她塞了一堆文件资料,甚至还有投资学、资产管理等相关教材。 阮令仪感觉自己瞬间回到了上学那会儿,不同的是,现在班上只有她一个人。 说是磨刀不误砍柴工,阮令仪在绘丰上班的第一天,完全是在恶补金融知识。 她没有什么金融基础,但胜在学习能力不错,一个上午下来,很是顺利。 宋斯年开了一个早上的会,在午餐之前十分钟才堪堪回来。 “看得怎么样?” “还行。” “既然如此,考考你。” 宋斯年拿起桌上的一份材料,随口提了几个问题。 阮令仪对答如流。 “怎么样,我这个学生还可以吧。” 见宋斯年满意地点了点头,阮令仪歪着头看他,“这世上比我天资聪颖的可没有几个了。” 小姑娘傲娇地抬起了头。 宋斯年见状,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她的脸。 “这世上有没有比你天资聪颖,我不知道。” “但这世上比你脸皮厚的应该没几个。” 这话说的! 阮令仪右手捏起拳头,作势要打他。 她的拳头还未落下,被男人伸出的手掌迅速包裹住。 “要是你连这几个问题都答错了,我应该会建议你之后不要碰投资。” 男人闲闲地将她两只手反剪到身后,慢慢道:“我会说,绘丰集团旗下的私人银行有些业务很适合你。看在我们是夫妻的份上,我会亲自给你选两个高级经理人。” “哦。”阮令仪从男人掌心抽回了自己的手,语气硬邦邦的,“那我还得谢谢你。” “不用谢,夫妻一场,应该的。” 宋斯年没有理会她话里的刺,“走吧,去吃饭。” 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阮令仪撇了撇嘴,跟着他一起去了食堂。 绘丰集团有自己的食堂,宋斯年平时很少在这里吃饭,这次纯粹是为了陪阮令仪熟悉环境。 他们去的是高管食堂,人不多,看见他们的会过来打招呼,但没有人将注意力放在阮令仪身上——坐上高位的人往往更懂规矩。 阮令仪从餐台上选了两个菜,宋斯年看了眼,又选了三个。 “下午我要去恒宜处理一些事情,我新发了几份资料到你的邮箱里,你可以打印出来看看。” 女孩子总要保持身材,宋斯年见阮令仪的筷子基本只在素菜上盘旋,伸手给她夹了块排骨。 “你不是喜欢吃这个?” 外头的糖醋排骨总是有一层厚厚的面粉,裹上酸甜口的酱汁,基本尝不出什么排骨原本的味道。 阮令仪虽然不太喜欢,但面上不显,将那块排骨夹起咬了一口。 宋斯年看她慢慢咀嚼食物的模样,修长的手指在撒了金粉的桌面上敲了敲。 “我不知道今天什么时候回来,到了下班时间,钱恒会安排人送你回家。” 他有条不紊地交代着:“看完了我给你的材料,你可以写写对那案例的分析和看法,如果写得好——” 宋斯年卖了个关子,阮令仪抬头看他:“什么?” “过两天带你出去玩。”他支着下巴,手指还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很有趣的,你会喜欢。” 阮令仪不知道宋斯年口中说的有趣的地方是哪里,但看到宋斯年给她留下的资料是五年前霍氏集团收购合安医药失败的案例时,她倒是觉得挺有趣的。 作者有话说: 有多有趣?比办公室play还有趣?(bushi) 女主不会在男主公司呆多久,走完剧情就完事。 顺便求个收藏,求个留言~ 第9章 心肝 合安医药是阮令仪父亲程开淮一手创建的公司,而霍氏集团,是霍明羽家的家族企业,旗下最著名的子公司是蓝莲制药。 五年前,程开淮车祸身亡,合安医药股价大跌,霍氏集团趁机大量在二级市场买入合安医药的股票并举牌,妄图恶意收购合安医药。 霍氏集团来势汹汹,但仍以失败告终,因为合安医药在最后关头,引进了长华集团作为白衣骑士。 霍氏和合安医药一直有合作,且不说他趁虚而入、恶意收购的行为令人不齿,她父母的死和霍氏也脱不了干系。 阮令仪不知道宋斯年为什么给了她这个案例,他是知道了什么? 虽然她从认识宋斯年开始,顶的就是长华集团大小姐的名号,可是在港城,上层之间并没有什么秘密。 如果他想,知道一些程家的秘辛也并不困难。 总裁办公室在少了宋斯年之后突然显得空旷了起来。 阮令仪盯着他的位置看了一会儿,才打开电脑,开始撰写文档。她不知道他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个什么样子的答案,但没有人比她更擅长做作业。 卡在下班前,阮令仪将自己写的文档通过邮件发送给了宋斯年。 大概是很忙,她一直没有收到宋斯年的回信。 晚上八点的时候,阮令仪决定给宋斯年发消息,刷一波存在感。 【“作业”已经发你邮箱了,等候宋总指点。】 过了一会儿,她又补充了一条消息。 彼时宋斯年正在宴请合作方。 “宋总,我们碰一个?” 合作方举起了红酒杯。 “恐怕不行。” 宋斯年扬起了手机,只见一分钟前来了一条消息:【如果在应酬,记得少喝点酒,早点回家。】 “太太不让。” 同在席上的周与淮闻言,晃动红酒杯的动作微顿。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拿出手机打开了一个叫【控制世界经济命脉研究组】的群聊。 因为这个群名过于中二和羞耻,他一般是不太愿意在里面发言的,但是今天,他实在是有话想说。 周与淮:【今天有人劝斯年喝酒,被拒了,你们猜猜他给的理由是什么?】 谢嘉述:【老婆不让。】 周与淮:【???你怎么知道?】 谢嘉述:【我上次和他一起应酬,他用的也是这个理由。】 谢嘉述:【也不知道他老婆知不知道,自己每天被用来当挡箭牌。】 周与淮不解:【啥意思?我看到他太太的确来了消息啊,斯年给劝酒的人看了聊天记录。】 谢嘉述:【???】 谢嘉述:【他是不是有两个微信号,自己给自己发?营造老婆爱我的假象?】 谢嘉述:【他跟他老婆联姻的,能有什么感情。毕竟上次我随口一说他老婆是不是不待见他,他就恼羞成怒挂我电话:)】 顾其琛:【嫉妒,我合理怀疑谢二这是因为嫉妒,在这里造谣。】 谢嘉述:【开玩笑,我单身贵族会嫉妒你们家庭妇男?】 这话一出,连谢家长子,几乎没在这个群里说过话的谢嘉言都冒泡了。 谢嘉言:【谢嘉述你要是闲着没事,来我们医院把下水道掏了吧,也算是为建设美丽中国做贡献了。】 谢嘉述:【……】 心肝 第12节 宋斯年见战局已经结束,慢悠悠地开始发消息。 【看样子谢二你对别人的婚姻生活很好奇啊。】 【@嘉言,嘉述到了这个年纪,也是时候成家了,我看乔家的女儿很不错。】 乔家大女儿乔岁和和谢嘉述有过一段,最后结果是谢嘉述被甩,乔岁和远赴重洋。 谢嘉言:【有理。要是我没记错,乔家妹妹今年应该毕业了吧,我问问她什么时候回国。】 谢嘉述发了个吐血的表情。 【我谢嘉述就是死,从vm顶楼跳下去,我也不会和乔岁和结婚。】 【宋斯年你心真黑!】 心黑的宋总看谢嘉述难受了,立刻舒坦了,优哉游哉地给宋太太发消息。 【谢谢如花似玉的宋太太关心。】 阮令仪正在喝水,看到宋斯年的消息怔了几秒。 大晚上的突然发什么骚。 不对,这如花似玉,他之前不是不乐意用如花似玉这个形容词吗?怎么现在又诚实起来,愿意承认宋太太如花似玉了? 次日是周末。 江知初一早预定了她周末的时间,两个人相约一起吃午餐。 再次走进“日落”的时候,阮令仪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里的饭菜你就这么吃不腻?” “不是才吃过吗?” “之前菜的味道和今天的能一样吗?” 江知初强词夺理,“哲学学过吧,我前脚踏进的河流和我后脚踏进的河流是不一样的。” 阮令仪失笑:“那叫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哦,该读书的时候我都在喂猪我先说。” 江知初翻开菜单,轻车熟路地点了几个菜,“其实今天来这家店,我是想看看你会不会还收到不一样的幸运饼干。” 见服务员走远了,江知初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回去之后我在小红书上翻了个遍,发现所有人收到的幸运饼干都是我那样的,没有人打开是聂鲁达的诗。” “只是一个幸运饼干而已,被你说得这么玄乎。” 阮令仪没有太在乎,但是当江知初拿到写着“健康平安”的幸运饼干,而她拿到第二块写着聂鲁达诗的幸运饼干时,她也开始怀疑这不是巧合。 “夜鸟啄食初现的星群,星光闪烁如爱恋着你的我的灵魂。” 江知初一边念诗,一边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诗挺美的,但我突然觉得有点可怕。” 可不是可怕吗? 如果这幸运饼干是有意被送到她手中的,那背后那个人不仅和这个餐厅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从她踏入这个餐厅开始,一直在背后注视着她。 “阮阮,你想想,谁知道你喜欢聂鲁达的诗?” “挺多的。” 阮令仪上学的时候曾在作文中多次引用过聂鲁达的诗,她的文章一般都会是范文,被打印后粘贴在各班供同学阅览。在学校的读书分享会上,她也曾经分享过自己读诗的一些见解。 也是因为聂鲁达,所以她后来系统学习了西语。 “不来了,以后再不来了。” 江知初拉着阮令仪离开了餐厅,“我必须得去堕落街再吃一份炸鸡排才能抚慰受伤的心灵。” 江知初口中的炸鸡排在东城大学侧门的一条小吃街上。 其实这种校门口的小摊一般不怎么干净,用的大概率也是反复高温的劣质油,但江知初说她就是好这一口妈见打的味道,还说其他高级店铺炸出来的鸡排都没有这个味道。 阮令仪一向知道她这个作劲儿,也没有阻止。 来了堕落街只吃炸鸡排那简直是错过一个亿,于是两个人从鸡排吃到双皮奶,再吃到旋风土豆、脆皮五花肉……这个下午是一点都没有浪费。 临近日落的时候,两个人才找了家奶茶店坐着。 这家奶茶店位置很好,靠近从东大校内湖泊里蜿蜒而出的小溪。沿溪种了一排柳树,环境清幽,很适合年轻男女约会。 “年轻真好啊。” 柳树下坐着一对年轻男女,正依偎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你这话说的,怎么和你已经人到中年了一样。” 江知初翻了个白眼,“人家说不定都比你大。” “这就是上学早的好处了。” 阮令仪挑了挑眉,“该摆资历的时候有资历可以摆,想装嫩的时候可以装嫩。” “蚯蚓都没你能屈能伸。” 阮令仪伸手打她,江知初预判了她的动作,一个风骚走位躲过,“你猜那对情侣一会儿会不会打啵?” “你还想免费看限制级?” 这回阮令仪预判了江知初的预判,成功弹到了她的额头。 “打啵怎么限制级了?”江知初捂着额头,一脸不服气,“而且有什么是我东城至尊vip不能看的。” 两个人正插科打诨,坐在岸边的情侣站了起来。 江知初眼睛都亮了起来,伸手拍拍阮令仪的胳膊。 阮令仪好笑地看过去。 两人面对面站着,似乎在说话,没一会儿,男生朝女生伸出了手,似乎想将她往自己身边拉。 女生惊恐地避开了他的动作,朝后退了一步。 男生见状,上前一把拽住了女生的头发,紧接着,一个耳光甩到了女孩脸上。 “怎么回事?” 江知初一脸懵逼,她正想说是不是该报警,就听见“咣”地一声。她对面的阮令仪站了起来,碰倒了面前的果茶,裙子被打湿了一小片。 但阮令仪恍若未查,径直朝门外走去。 阮令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她看着那被抓住了头发的女孩,觉得自己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股郁气凝结在胸口,让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你放开她。” 阮令仪厉声道。 一些不好的回忆已经开始涌上心头,她全力克制,才让自己的手停止颤抖。 “怎么,你想帮这骚货?” 男生不过二十出头,眼神却透露着和年龄不符的凶狠。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看起来颇有几分压迫感。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放开她,否则我立刻报警。” 阮令仪举起自己的手机,“你想必也是东大的学生,未来前途大好,没有必要为感情问题留下案底。” “你懂个屁。” “叫你别多管闲事你没听见吗!” 男生低咒了一句,上前想抢夺手机。 眼看着那男生的大掌朝着她挥了过来,然而还没有碰到她的衣角,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保镖围了过来。 下一秒,一件黑色的西装罩到了她头顶。 “扭送到公安局去。” 鼻尖是熟悉的雪松香,耳边是男人冷酷的声线,“好好关照他,别因为他是个学生就放过他。” 作者有话说: 男主,在女主需要的时候总是出现得很及时。 第10章 宝贝 阮令仪被按在一个结实的怀抱中,直到周遭嘈杂的声音退去,才被从西装外套中剥出来。 重获光明的第一瞬,她看到了一张英俊的脸。不过眼前的男人目光沉沉,嘴角的肌肉紧绷着,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透露着“我很生气”。 “走不走。” 连声音都没了往日的如沐春风。 阮令仪闻言,朝后看了一眼。 江知初带着奶茶店里的三个店员,在不远处站着。 看到阮令仪动身去解救那女孩,江知初立刻站起来搬了救兵。不过她和救兵刚刚出门,有人先他们一步英雄救美了。 察觉到好友的目光,江知初立刻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阮令仪见状,也没有再管江知初,讨好似的握住了宋斯年的手。 虽然是她先伸的手,但宋斯年很快将她反手握住。宋斯年没有说话,牵着她往自己的车子走。 车门甫一打开,阮令仪立刻被塞进了车子里。 车子缓缓行驶到了主干道上。 阮令仪看着窗外不停后退的景色,回头看身边仍旧在低气压中的男人。 “我们去哪?” 男人没有说话。 心肝 第13节 阮令仪眨了眨眼睛。 “宋先生?” “宋斯年?” “斯年哥哥?” “老公?” 阮令仪捏着嗓子叫了他几声,他才吝啬地分给了她一个眼神。 但是宋斯年仍旧没有说话。 阮令仪长叹了一口气,侧身过去,将下巴搁到他的肩膀上。 “斯年哥哥,我错了。” “你没错。” 宋斯年斜眼看她,然后抬起她的下巴,将她按回到了真皮座椅上,“阮令仪,见义勇为是好事,社会需要这样的热忱。但前提是,别把自己搭进去。” “哪有这么严重。” 阮令仪讨好地笑了笑:“我学过几年散打,又是医生,知道人什么部位最脆弱,怎么最快制敌的,何况奶茶店里还有不少人,大家不会袖手旁观的。” “既然你如此笃定,为什么刚刚又抖得那么厉害?” 阮令仪闻言一愣。她以为自己已经克制掩饰得很好了,没想到还是这么明显。 宋斯年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但语气中却依旧有些罕见的咄咄逼人: “如果那人手上有刀怎么办?” “如果奶茶店里的人没察觉到外面的动静怎么办?” 总有千万种意外的存在,可能会让她受伤。 阮令仪心想,哪有这么多如果——江知初就在店里,绝对不会见死不救。何况如果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权衡好利弊,那需要帮助的人,已经受到了伤害怎么办?可是这话她不敢在现在的宋斯年面前说。 “那不是还有斯年哥哥你来救我吗?” “难道你指望——” 宋斯年闻言回头,女孩嫣红的唇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的视线。 阮令仪和刚才一样靠着他的肩膀,不过一个回头的动作,两人瞬间鼻息相闻。太近了,宋斯年能看见女孩白皙的贝齿咬着粉红的舌尖。她不知道涂的什么牌子的口红,唇齿翕动间,他仿佛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水果香。 他原本想说“难道你指望无论你什么时候出现危险,我都能在你身边吗?”可是这一刻,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了。 男人喉结滚动,须臾,已经换了措辞。 “你这么相信我?” 听到男人言语之间的松动,阮令仪立刻打蛇棍上。 “当然。” “我不相信自己老公,还能相信谁。” 男人闻言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阮令仪抱着他的手臂,玩着他的手指。她将他的食指和大拇指掰成环状,做出ok的手势,然后问道:“宋先生,你知道吗,这世上有三种鸭。” “酱鸭、烤鸭,还有——” 说到这里的时候,男人倏然睁开了眼。 他眼中像是有化不开的墨色。阮令仪一直觉得他心中都是星辰大海,眼中尽是这世界的繁华,没有什么能让他留恋的。 可是此刻,他看着她,好像眼里和心里都只有她这般。 她心中一动,将原本的“谢谢你鸭”,换成了—— “还有,我喜欢你鸭。” 宋斯年带着阮令仪到了他在东城的住所。 高级轿车穿过重重绿荫,停在了一座英式风格的老洋房前。 修建于民国时期的花园洋房在东城算是稀缺不可再生资源,当初阮令仪的父亲曾想过购买一套,但因为种种现实原因放弃了。 宋斯年这套洋房地理位置优越,花园面积不小,房子状况看起来也不错,想来买的时候花了大价钱。 洋房外部因为是历史建筑的原因还保留了最初的外观,但内部却已经改成了宜居的模样。 阮令仪才走进房门,一个看起来有些年长的妇人迎了上来。 “这位是太太。” 宋斯年和年长的妇人吩咐道:“把我隔壁的那间卧室整理一下,今晚太太住这里。” 那妇人看了阮令仪一眼,又看了宋斯年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 其实她不开口,阮令仪也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是——既然是太太,那为什么不住一个房间。 她也想问,但是现在—— 阮令仪想到在车上,她说出“我喜欢你鸭”之后,男人淡淡道“明天给你吃烤鸭”的死样子,瞬间没了问的兴致。 好累,真的好累,感觉要撩不动了。 “我困了。” 阮令仪看着宋斯年:“有地方可以先休息一下吗?” “去我房间吧。” 这次宋斯年倒是很上道,“你裙子湿了一块,可以先洗个澡。” 去他房间洗澡?他呢?在外面听着? 阮令仪眉梢轻挑,正准备说话,宋斯年却先一步开了口:“我还有个会议,先去书房。” ok,是她想多了。 阮令仪想起在车上,她第二次问宋斯年他们去哪儿的时候,宋斯年就说来不及送她回江南明月了,他马上有个跨过会议要开,所以才来了这里的。 宋斯年带着阮令仪上了二楼。 宋斯年的房间在最里面,朝南,面积很大,有一个弧形的阳台。整个房间都铺设了深棕的木地板,踩在上头,偶尔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岁月的声响。 “你先洗,我已经让人送衣服过来了。” 宋斯年抬手看了看表:“等到了,张姨会给你送上来。” 阮令仪走进浴室,褪下了身上浅色的裙子。 裙摆出处已经被深色的果汁氤氲出一片难看的图案,她都不曾注意。 温热的水洒在了身上,阮令仪低头,指尖轻抚过自己腰间的蝴蝶纹身。只有她自己知道,这蝴蝶迤逦地盘踞在她白皙的肌肤之上,为的不过是遮挡掉一个丑陋的疤痕。 那段日子,可真是暗无天日。 父母故去,家里的公司摇摇欲坠,她一夜之间从受尽宠爱的小公主成了举目无亲的孤女。 曾经热烈追求过她的男孩撕下了伪装的面目,揪着她的头发问她还有什么可傲的;曾经和她手挽着手逛街的姐妹带着人将她按倒在地上,用刀片划破她的后腰,狞笑着说:“阮令仪,我早知道你会有这么一天,高高在上的仙女滚落在泥地里,任人践踏,真痛快啊”…… 那个时候她是真的期待有人可以出来帮帮她,像今天的她一样。她知道,她能够站出来,根本不是在救那个被男友施暴的女孩,而是在拯救曾经的自己。 若非那个时候在东城的日子看不见天光,她又怎么会冒险前往港城? 好在她赌赢了。 不过她赢了,总有人会输的。 无论是霍明羽还是霍氏,都需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为了早日达成所愿,她的动作该加快了。 阮令仪走出浴室,发现门口的软凳上已经放了一套真丝睡衣和洗换的衣物。 换好睡衣,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了阳台之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听到开门的声音。 宋斯年从外面推门进来,看到阳台上的人动作一顿,不过瞬间,他神色如常地开口:“怎么没有回房去休息?” 他走到阳台上,摸了摸女孩的长发,半干。 “头发没干还坐在这里吹风,是想生病,然后赖上我?” “不是啊。” 阮令仪在他干燥温暖的手掌上蹭了蹭。 “结婚的时候我就赖上你了。” “你别想丢开我。” 宋斯年没有说话。 女孩身上还残留着沐浴乳的气味,一样的雪松木香,在她身上却带着丝缠绵悱恻的味道。 “我什么时候说要丢下你。”宋斯年过了一会儿才道,“赶紧吹干头发去睡觉。” 阮令仪闻言动作一滞,她抬起头看他,连语气都变得委屈了起来:“上一秒说不会丢下我,下一秒就叫我一个人在这种百年老宅里一个人住,这叫不会丢下我?” 女孩不知道是不是水做的,看着他的眼睛里水光盈盈的,似乎比刚出生的奶狗还惹人怜爱几分。 “那你想怎么样?” 宋斯年出口那一瞬,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要和你一起睡。” 阮令仪光着脚,从藤椅上站了起来,她环住宋斯年的脖子。 纤手落在男人的背上,在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时,阮令仪轻笑了一声,刚刚那可怜的模样不见,虽未施粉黛,眉目间神态一转,又是摄人心魄的模样。 “宋先生,我是想睡你,又不是想杀你,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宋总:你想睡我比想杀我更可怕(bushi) 心肝 第14节 第11章 心肝 “睡我?” 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风,穿过树梢,飒飒作响。 男人的眸子像是染上了夜色,沉得厉害。 “对啊。” 阮令仪攀着他,偏头咬在了他的喉结上。 她也不用力,只是浅浅地停留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看他。 女孩的一双眼睛像是被水汽蒸腾过,氤氲出勾人的媚色。她伸出舌头,缓缓舔了舔下唇:“我喜欢你,所以想睡你——有什么问题吗?” 喉间的湿濡感尚未退去,眼前的女孩又化成了妖精的模样,像是笃定了要在今晚让他彻底沦为她的猎物。 宋斯年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下一刻,吻住了她的唇。 一瞬间,男人富有倾略性的气息将她整个包裹了起来。 阮令仪原本以为她会是今晚的主导,可是一时间,她竟然丧失了主动权。 男人本就比她高,现在她跪坐在藤椅上,只能被迫仰着头承受。 她不知道宋斯年接起吻来会是这个样子,一开始,像是温柔的探寻,等撬开了她的齿关,却又是霸道的掠夺和占有。 他的舌像是尾灵巧的鱼,在她唇齿间四处游弋。 两人难得意乱情迷。 阮令仪的手还落在男人的背上,透过那层不算厚的布料,她摸到了男人脊柱处的凹陷。她的十指忍不住蜷起,像是想抓住些什么。 宋斯年察觉到她的意图,稍稍与她分开,然后,握住她的手腕,重新搭到自己的脖子上。 随后,他的左手穿过阮令仪腋下,右手托着她的腿弯,将她整个人抱起腾空。 阮令仪被从藤椅上抱了起来,越过椅背,朝着室内而去。 他将她放在铺了天鹅绒的柔软床垫之上,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男人的手掌宽大,他一手握住她两只手腕举过头顶,一手扯开了领带。 动作中,他身体缓缓摆动,目光却一直注视着她。 在他幽深的目光中,阮令仪难得感觉到了几分羞涩,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双手已经被男人用领导绑到了四柱床的雕花床柱上。 玩得这么花? 阮令仪檀口微张,正准备说话,就见男人伸手扯过一床薄被,盖过了她的头顶。 上一秒眼神还企图拉丝,下一秒阮令仪就因为看不懂事情的走向,开始眨巴眨巴眼睛,阿巴阿巴。 “喜欢我?” 男人的声音像是融入了夜色,有几分捉摸不透。 他的右手放到了她心口的位置,感受那处的跳动,“小骗子。” 啊,这急转直下的剧情。 “我怎么骗你了?” 阮令仪不服气,挣扎着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用眼睛瞪他。 宋斯年起身,从床头柜上拿出了一个文件夹。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个。” 他侧躺在阮令仪身边,慢条斯理地打开了手中的文件夹:“婚后第二天,你带着这份文件来找我,说是为了解我后顾之忧而来。” 阮令仪记得那份文件。 那是她特地请律师拟的,声明如果她同宋斯年离婚,将放弃的权利,包括参与将影响绘丰集团经营的一切财产的分割。 她和宋斯年没有签订婚前协议。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思虑周全的宋斯年会在自己的婚姻上为自己留下这样的纰漏,但她递上这份文件的时候,可是满含着自己对这段婚姻的诚意。 明眼人都知道,签下这样一份协议,她放弃了多少。 现在,宋斯年拿出这样一份文件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为了她当是说的—— “有了这份文件,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可以无视这段婚姻带来的枷锁。” 宋斯年记忆力超群,慢慢复述着当是她说的话:“如果有一天,你遇见了真爱,想要离婚,也不用担心我会威胁到你和绘丰。” “宋太太。” 宋斯年幽幽地叹了口气,伸手替她理了理有些乱了的头发:“不管你让人拟这份文件的时候到底是为我还是为自己,但在该浓情蜜意的时候听过这样的话,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喜欢我?” “……” 好家伙,一个前提假设,直接把她要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那你也收下了啊。” 阮令仪只怔了片刻,很快别过脸去,开始倒打一耙:“我给你这份文件的时候,可是期待着你当着我的面撕掉它,说我们绝对不会有离婚的那一天。” “我那不是因为我们是商业联姻,不好意思将心事诉诸于口,所以拿这文件试探你,但是谁知道你不仅收下了文件,还妥帖地放了起来。” 说到这里,阮令仪的神情恰到好处地悲戚了起来:“这份文件原本应该放在伦敦吧,现在怎么在这里了呢?斯年哥哥你为了为难我,还特地让人将它从伦敦送了过来?”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 “怎么会,都是我的错。” 阮令仪道:“先爱的人,总是被伤得最深。” 宋斯年原本还绷着,听到这话,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只一声,但阮令仪却明显感觉到气氛不一样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能胜出,只看谁演技更精湛了。 不过现在,掌握主动权最重要。 “虽然先爱的是我,错的也是我,但看在你也无意间伤了我的份上,可不可以——” “可以。”宋斯年没等她说完,便接了话,“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追求我。” 阮令仪:??? 你在讲什么东西,我只是想问你可不可以先帮我把手解开。 “怎么?” 宋斯年替她抚平了眉间刚刚蹙起的小山:“宋太太一番深情剖白,不是为了让我给你一个追求我的机会?” 男人,诡计多端的男人。 阮令仪知道自己这次是着了道了。 她要是敢现在说不是,宋斯年能再翻脸。 “嗯,怎么……不是呢?” 阮令仪挤出微笑。 “那宋太太可想好了。” 宋斯年解着衬衫的扣子,不紧不慢说道:“虽然我们有夫妻名义,但追求我的时候,我可不会给你太多特权。” “知道了知道了。” 这男人还拿乔起来了。 阮令仪抬头示意她看自己的手:“别解扣子了,先把我的手解开吧。” “手还是等我洗完澡出来再解开吧。” 宋斯年俯身,被解开的领口处,喉结和锁骨都清晰可见。 阮令仪目光在那处流连,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虽然说这个男人有时候挺狗的,但这身体……实在是顶级。 察觉到她的目光,男人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我怕你偷看。” 偷看?她阮令仪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这是对她高尚人品的质疑! 她要看,一定光明正大。 “那、你、锁、好、门!” “哦。” 宋斯年眉目含笑,道:“宋太太这么聪明,万一找张嫂拿备用钥匙怎么办。” 等宋斯年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阮令仪已经睡着了。 她将自己移动到了床头,蜷缩成了小小的一个。 她好像很没有安全感。 宋斯年走到床头,将她的手解开,然后细细检查了她的手腕。他绑的时候特别注意,并没有伤着她。 他叫张姨拿来了一床新的被子,在她身侧躺下。 阮令仪还是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宋斯年想给她换一个舒服点的姿势,可是又怕弄醒她,只得作罢。 宋斯年睡眠浅,到了半夜的时候,他隐约听见了一阵啜泣声。 随后,女人温暖又柔软的身躯靠了过来。她没有醒,不过是在睡梦中本能寻找更温暖的地方。 “别哭了。” 宋斯年其实并不好受,但仍将她揽在怀中,替她揩去了眼角的泪水。 只是他的安慰好像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很快,阮令仪的眼泪透过他身上的睡袍,在他肩膀处氤氲出了一大片。 “别哭了。” 宋斯年将她整个人拥在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哄孩子,“以后不逗你了。” 依旧没有奏效。 良久之后,他深深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了一般道:“你乖一点,你想要的,都会有的,所以,别哭了。” 心肝 第15节 阮令仪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昨晚上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难过的梦,虽然现在已经想不起细节,但并不难猜。大概又是梦到以前的事情。 不过后半夜她倒是睡得很好。 她的手机被放在床头。 阮令仪拿过手机解锁,发现江知初昨晚上发了不少消息过来。 【成了吗?成了吗?】 【半夜十二点了,你还没有回我消息,难道已经干起来了?】 【现在还没结束吗?】 【啧啧,大不大,爽不爽?】 阮令仪有些好笑,回了她六个点,然后打开了和乔岁和的对话框。 【有件事情找你帮忙。】 她刚和乔岁和发完消息,宋斯年走了进来。 “还不起?” “起了起了。” 阮令仪将手机放到了一边,闪身进盥洗室洗漱。 牙刷和牙杯都是新的,放在宋斯年原本的洗具边上,看起来意外和谐。 “精神不错。” 宋斯年没有离开,而是倚着门框看着她。 阮令仪嘴里是牙膏打出的泡沫,也不太方便说话,只点了点头。 男人见状走了过来,侧身在她身边看她。阮令仪的皮肤很白,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还能看见皮肤上细细的绒毛。她昨晚上哭得厉害,现在眼下有些红,所幸并没有发肿,反倒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阮令仪漱了漱口,也偏头看向身边的人。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是突然发现我漂亮得让你移不开目光。” “是漂亮。” 宋斯年难得穿着一身休闲服,额前的发随意地垂落着,连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慵懒。他看见女孩嘴角还挂了一点泡沫,抬手替她擦拭去。 “那漂亮的宋太太能不能说一说,你昨晚梦到了什么,能哭一晚上?” 作者有话说: 你们夫妻玩挺花呀。 第12章 宝贝 阮令仪的目光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 男人像是无意识地捻了捻手上的泡沫,嘴角挂着的淡笑和迷惑她、将她绑在床上时一样恶劣。 阮令仪收回目光,慢悠悠地洗手,信口开始胡诌。 “也没什么。” “就梦到你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白月光,那白月光不仅说你一直爱着的是她,让我赶紧让出宋太太的位置,还说她现在需要换肾,我的肾正好和她匹配。” “你听信了她的话,让人来捉我,还叫人把我往手术室里绑。” “然后呢?” 然后?都这样了还要听然后? 阮令仪撇了撇嘴:“当然是聪明伶俐的我及时报警,正义的警察出现,将强迫人家捐献器官的人捉走了。” “挺好。” 挺好? 好在哪? 阮令仪不解地看他。 “你没有和昨晚上一样莽撞,知道关键时候,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保护好自己,挺好。” 宋斯年从一边的架子上拿了干净的毛巾:“不过你这梦大概不会成真了,我没有什么白月光。” 他顿了顿:“如果你有白月光,需要我的肾,说不定我会考虑奉献一下。” 阮令仪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她从来不知道宋斯年还有这等奉献精神。 “不过我的肾很贵。” 他偏头露出了一个不那么友善的笑容:“用完之后,你和他怕是下半辈子都得在街头乞讨了。” “……” “所以。”宋斯年打湿了毛巾,递到她手上,言辞之间带了些威胁的意味,“你最好也不要让什么白月光出现在我面前。” “什么白月光,没有没有,我的心里只有你。” “走走走,吃饭去。” 阮令仪牵着宋斯年的手,将他往外拉:“早上吃什么?” 男人在她身后,薄唇缓缓吐出四个字:“狼、心、狗、肺。” 小姑娘真的狼心狗肺,他昨天救了她,还哄了梦魇的她这么久,她不向他透露心事也就罢了,还将他编成了故事里的反派。 阮令仪:“……” 狼心狗肺当然是没有的,猪肝粥倒是有一份,阮令仪勉强吃了半碗。 今天天气很好,几只灰扑扑的小鸟在新抽了芽的树杈上跳来跳去,不知道是不是在找地方筑巢。 院子的西南角,一棵桃花开得正好,微风吹过,还勾下几片花瓣。 “那桃树以后会结果吗?” 宋斯年正在看今天的时政新闻,闻言,抬头朝外看了眼。 “那棵桃树有些年头了,之前能结,现在结不了。” 这套花园洋房名叫“逸庐”,他出生那年由他外祖父出资购入。十五年前,院子里的树木都换了一批,这桃树也是那个时候种植的。桃树寿命不过二十年,现在那已经是棵老树了。 “哦。” 挺可惜的,她喜欢吃桃子。 “你要是想吃桃子,我在西郊有一片果园,等到季了,给你带一些。” 啧,还挺体贴。 阮令仪抬手揪了揪他的袖口:“斯年哥哥昨天还说哪怕我是宋太太,在我追求你的时候,也不会给我太多特权,那现在是什么意思?你对所有的追求者都这么体贴吗?” 宋斯年不过是见她想吃桃子,随口这么一说。 就这样,她也能作? “既然你这么强烈要求我一视同仁,那现在,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他收起了手上的ipad,“哪有人才开始追求人,就住到别人家里的?” 嘶,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她不过是想借机说她到底还是不一样的而已,没想到宋斯年这么绝情。 现在回去? 开玩笑,她才不要回去。 “我不走。” 阮令仪走顺着刚刚抓着的袖子,摸到了他的手,然后将自己的手指,塞到了他手指的缝隙中,与他十指相扣。 “我昨天刚刚说要追求你,今天自然是要严防死守,看看你周围会不会出现什么威胁到我的人物。” “我今天一整天都要跟着你。” 宋斯年看着她,似乎有些无语,但终究没有甩开她的手。 过了一会儿,他问道:“去洗手间也跟着吗?” “……” 阮令仪一阵无语,直到对上男人戏谑的目光:“啊,你让跟吗?” 宋斯年轻笑了一声,抬手捏了捏她右侧脸颊。 “宋太太,胆子很大嘛。” 阮令仪突然想到了什么,狐狸似的笑了笑。 她挑了挑眉,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圈,一字一顿道:“没、你、大。” “这你都知道?” 宋斯年就着两人交握的手,将人往自己这边一拽,阮令仪顺势扑进了他怀中。 张嫂在一边收拾碗筷,两个人闹的动静不小,引得她从厨房里探出了头来。 阮令仪见状,想后退一些,却不妨被男人用手往自己这边又压了几分。 他压低了声音,喉咙中却溢出了几分笑意:“怎么,你昨晚还是偷看了?” “……” 累了。 宋斯年见阮令仪终于安分了,拍了拍她的头顶,让她上去换一身能活动的衣服。 昨天晚上匆忙,今天一大早,宋斯年叫人联系了东城大厦,送了一批当季的衣服过来。 心肝 第16节 阮令仪在塞满了新衣服的次卧衣帽间里大量了一会儿,想到宋斯年今天身上灰色的休闲服,选了一件同色的卫衣,配牛仔裤。 等她扎好马尾出来的时候,宋斯年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垂眸看了眼她今天的衣服,倒是没有说什么。 两人一起上了车。 等车子上了绕城高速,越走越偏僻的时候,阮令仪才想起来问:“我们今天去哪儿?” “你不是今天只想跟着我吗?” 宋斯年似笑非笑地看她:“去哪很重要?” “也不是很重要。” 阮令仪立刻打蛇棍上:“去哪都是在斯年哥哥你身边,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前排的司机是个生面孔,听到阮令仪这话,笑出了声。 宋斯年看了一眼后视镜,司机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顺带着将车上的挡板升了起来。 “这个司机叫金韩,以后你有出行的需求,都可以找他,晚点我把他的联系方式推给你。” 阮令仪很快在微信上收到一张名片。 有个司机行动方便,阮令仪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金韩是退伍军人,身手很好,如果遇见昨天那种事情,也可以帮上忙。” 说到这个,阮令仪有些好奇:“你昨天怎么会在东大?” “大概是感知到你有危险,特地去救你吧。” “我感动得要哭了。” 阮令仪立刻搭腔。 宋斯年忍不住莞尔:“行了,有本事你真的哭给我看看。” 阮令仪暂时是没这说哭就哭的本事,不过如果有需要,说不定未来可以有。 宋斯年看她眨巴眨巴了眼睛,到底没有挤出眼泪来,敲了敲她的额头。 “我是代表我母亲去东大捐款的。” 宋斯年的母亲是瑞士籍华裔,年轻的时候在东大上学。 当是她年岁正好,遇见了来东大演讲的宋斯年父亲。那个时候宋斯年父亲已经丧偶多年,前妻留下的两个孩子都和她一般大了。 岁月阻隔不了爱情,他们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并生下了一子。 只是再多的爱意也会在时间和生活的鸡毛蒜皮中消逝。两个人结婚的时候携手拨开了重重阻力,分开的时候倒是很轻易。 车子一直到东郊的山脚下才停。 这边开了一家射箭馆。 “你怎么现在才来!” 两人才走进馆里,一个在休息区坐着的男人就迎了过来。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运动服,头发稍显凌乱,看起来年纪不大。 阮令仪觉得自己似乎见过他,但时间隔得太久,她一下子不能将名字和脸对应起来。 “说好的十点,我没有迟到。” 周与淮还想说话,余光瞥到了正在打量他的阮令仪。 大概是对宋斯年的人品太过信任,他只将她当成了哪个亲戚家的小孩,抬了抬下巴问道:“这位我之前没见过啊,你妹妹?” “是啊。” 阮令仪已经在脑海中找到了周与淮的名字,于是没等宋斯年开口,先接了话。 “你好啊,周总,我叫阮令仪,是宋总的……情妹妹。” “嗯?” 周与淮先是愣了几秒,随即发出了一声“卧槽”。 他满脸不可思议。 用谢嘉述的话说,宋斯年那可是男德标杆,现在居然公然带情妹妹出来玩?这他妈是标杆崩塌的重大事故啊我去! “她说的真的?” 周与淮急切朝着宋斯年寻求答案,一边还回头看向阮令仪:“你可别在外头败坏已婚妇男的名声。” 宋斯年没有理会他,只问阮令仪:“看我们玩还是也想上手试试?” “我也想试试。” 一边说着,阮令仪还一边坏心眼地朝周与淮眨了眨眼睛。 程砚白之前和她说过,周与淮是宋斯年的朋友中脾气最好,个性还最好玩的。 周与淮见状,也没有理她,将宋斯年拉到了一边。 “什么情况啊你!前两天不是还吹老婆吗?现在就红杏出墙,我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宋斯年你是这样个人渣?” “程砚白知不知道这事?他该不会刀都磨好了吧?” 宋斯年正准备开口,阮令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了上来。 “当然不会。” 她将宋斯年拉到身后,朝着周与淮笑了笑:“因为我刚刚是骗你的。我只是宋总的追求者而已,他对我都不屑一顾,今天也是我硬缠着他才跟来的。” 不屑一顾就好。 周与淮先是松了口气,随后看向阮令仪的目光突然警惕了起来。 公然追求已婚男人? 他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他有老婆的。”周与淮警告道。 “我知道。” “他老婆14岁上大学,在你这样的小姑娘连个像样文凭都混不到的年纪,已经取得了博士学位,在业界领袖的实验团队里独挑大梁。此外,她精通英语和西语,滑雪也是一把好手。外貌,是她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 周与淮不知道怎么回事,脑海里突然蹦出来谢嘉述当时鹦鹉学舌在群里说过的话:“这你也知道吗?” “这我倒是不知道。” 阮令仪有些讶异,她先看了看周与淮,然后转头看宋斯年。难得,这次轮到她戏谑地看他了:“我从来不知道宋先生还会这样在背后夸宋太太。” 作者有话说: 周与淮你为什么把宋斯年说过的话记得这么清楚? 啊,我知道了,你心里有他(bushi)。 第13章 心肝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宋斯年神情丝毫未变。 果然,想看宋斯年不好意思,纯属她做梦。 阮令仪多少有些失望。 “那您记得在宋太太面前多说一些实话。” 说真的,这话要是能亲耳从宋斯年口中听到,肯定又是另一番滋味,“她听到一定会特别开心的。” “是吗?” 宋斯年似笑非笑:“你是宋太太吗?你怎么知道?” “……” 啊,这个男人真的。 阮令仪暗瞪了他一眼。 “就是说,你这人也真是奇葩,人家夫妻间说什么,关你屁事。” 周与淮一直竖着耳朵挺两个人之间的动静,听见阮令仪还要对人家夫妻相处指指点点,立刻跳了出来。 他转眼站到了两个人中间,将阮令仪往外推:“你不是想射箭吗?戴护具去吧你!” 他必须捍卫宋斯年的节操!不然他真怕哪天东窗事发,他多年好友会被妹控大舅子砍死横尸街头。 这家射箭馆很大,老板似乎想要走高端路线,所以采用了vip制度,只挣有钱人的钱。 不过有钱人的钱也的确好挣,毕竟有钱人毛病都多,比如——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宋斯年和周与淮都在店里存了特制的弓和专用护具,甚至因为氪金够多,还有专用的休息室。 阮令仪什么都没有。不过好在带她来的宋斯年面子够大,馆内的工作人员拿了一套新的护具给她。 宋斯年和周与淮出来的时候,她正抱着新护具走了过来。 看见宋斯年,她歪头笑道:“我不会戴,宋总帮帮我?” 一听这话,周与淮忍不了,站在宋斯年面前,和老母鸡一样护着身后的人。 “滚去问工作人员。” “周与淮。”宋斯年低声喊了他的名字,语气中还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周与淮还没品味过来自己为什么被警告,就见宋斯年绕过他,朝着阮令仪走了过去。 周与淮一口气提了起来。 阮令仪见宋斯年过来,自然地将手中的护具递了过去。 谁知宋斯年根本没有接,而是连她也绕了过去,在墙边取了碳箭。 心肝 第17节 往回走的时候,他重新路过了她。 见阮令仪还看着他,轻笑了一声,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不屑一顾?” “……” 她这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好的,为了维持宋总对她不屑一顾的人设,她忍了呢。 “走吧。”宋斯年将箭递给周与淮。 周与淮见宋斯年没有过多理会阮令仪,好像真的是阮令仪单方面纠缠的样子,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宋斯年和周与淮在场馆内比了几场,休息的时候,才发现场内已经没有了阮令仪的身影。 周与淮叫场馆里的工作人员送了水过来。 “那小姑娘走了?” 周与淮拧开水瓶喝了一口:“我以为她真的难缠,没想到还挺有眼力见。” 宋斯年也拧开了一瓶水,不过没有搭话。 他了解阮令仪,她不会轻易离开的,现在最有可能的是躲了起来,准备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和小猫一样跳起来,给他来一下。 想到这里,他不禁弯了弯嘴角。 “不过我觉得你对这个小姑娘和对以前那些纠缠你的小姑娘有些不一样。” 周与淮自顾自道:“你从前哪里会任由人跟着,怎么,是哪个合作伙伴家的闺女?” “算是吧。”宋斯年敷衍道。 “什么叫算是。” 周与淮翻了个白眼:“你说说,是哪家的闺女?虽然我觉得那姑娘看上了你这个已婚妇男有些眼瞎,但整体还是不错的,至少人确实漂亮,为了解决你的后顾之忧,你看把她和我侄子周隽凑成一对怎么样?” 宋斯年喝水的动作顿了下来。 “不怎么样。” 他的语气很淡,甚是有些冷:“周与淮,我没有给人做媒的爱好。” 无语,真的无语。 这话说得像他很喜欢给人做媒一样。 他周与淮今天护犊子似的护着他,还决定贡献自己侄子出来,是为了谁? 好心当成驴肝肺。 两人回到场中又比了几场,全以周与淮输告终。 周与淮喜欢射箭,但比赛这种事情总要有输有赢才有意思。宋斯年射箭水平比他高,但之前一直有意放水,倒也算和谐。 今天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认真得可怕。 “不玩了不玩了。” 周与淮输得怀疑人生,拿着弓往休息室走。 宋斯年查看了手机,确认没有消息后,也往休息室走去。 他刚刚推开休息室的门,立刻嗅到了熟悉的玫瑰香。 阮令仪离开场馆后,找到了带着宋斯年名牌的休息室。 门是密码锁,阮令仪不过试了试他的生日,立刻打开了门。 她在休息室内等了许久,顺带体验了一把游方科技新出的小游戏才听到了外面传来些许动静。 阮令仪藏在门后,在宋斯年进门时扑向了他后背。 她原本想吓宋斯年一跳,可是对方完全没有被她吓到的样子,甚至在她扑过来的时候,一手拿着弓,另一只手托着她,带着她走到了弓架前。 阮令仪偷鸡不成蚀把米,被男人以背着的姿势带着往前走。 “你怎么一点也没有被吓到?” 宋斯年没有说话。 “没人了宋先生还要对宋太太不屑一顾吗?” 阮令仪抱着他的脖子,下巴在他颈窝处蹭了蹭。 宋斯年刚刚喝完水,嘴唇尤其红润,在头顶的灯光照射下,格外诱人的样子。 他侧头看阮令仪:“怎么,现在不是追求者阮小姐了?” 有些人真是得理不饶人。 阮令仪从他身上下来,绕到他面前。 “可是追求者阮小姐和宋太太不本来就是一个人吗?” “宋先生刚刚都没有教宋太太戴护具。” 宋斯年沉默着将弓放到弓架上,转头夹着她的胳膊,将她举起,放在了一边的矮桌上。 阮令仪一时受惊,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休息室都是后来改建的,只供会员短暂休息使用,因此也没有特别做隔音处理。 这边动静闹得大,隔壁正在收拾东西的周与淮也听见了。 他敲了敲墙壁:“斯年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好像有。” 阮令仪听见周与淮的声音,有一瞬间紧绷,伸手抓住了宋斯年的前襟。 宋斯年握住了她的手腕,将被她放在一旁的护指拿了起来,套在了她的中指上。 “可能是猫吧。” “猫?” 周与淮怀疑。 “我怎么觉得是个女人?” “不会有人在休息室里干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吧。” 作为刚刚发出了奇怪声音的女人,阮令仪此刻的表情有些许尴尬。 不过宋斯年完全不受侵扰。 射箭的护具一般由护指、护臂和护胸组成。给阮令仪带好了护指后,宋斯年将护臂贴在她左手小臂内侧,渐渐收紧。 “我觉得你想多了,出门左拐200米就是景区酒店。” 他的声音一如往昔,目光却始终都在阮令仪身上:“还是说,你女朋友有这种寻求刺激的癖好?” 他缓缓补充道:“比如偷偷藏在休息室里,等你进来的时候,再扑进你怀里?” 阮令仪被内涵了一把,抬腿就要踢他。 但宋斯年似乎早已经预判了她的动作,精准地捉住了她的脚踝。 “宋斯年你说什么呢,我女朋友可是高岭之花,再正经不过了!” 周与淮咋咋呼呼。 宋斯年将她的腿放回远处,上前一步,用膝盖抵住她,杜绝了她作乱的可能。 休息室本就逼仄,他这一动作,让两个人之间仅存的间隙也消失殆尽。 一时间,连呼吸都炙热了起来。 阮令仪有些紧张,连喘气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被隔壁周与淮察觉什么。 如果周与淮知道她在休息室里,再结合刚刚他们说的话——他能脑补些什么? 但宋斯年似乎没有这样的顾忌,连声音都没有压低的意思。 “张开双臂。” 四周似乎有些缺氧,阮令仪已经来不及思考更多,乖顺地张开了手臂。 宋斯年将护胸套到了她的双臂上。 “斯年你刚刚是不是说话了?” 周与淮咋乎中隐约听见了一些声音。 “嗯。” 阮令仪原本就有些紧张,现在两个人靠得这样近,她的心跳似乎更快了几分。宋斯年倒是泰然自若,在回答周与淮的同时,顺手替她扣上了护胸的扣子。 “啪嗒”一声,在密闭的空间里,格外清晰。阮令仪只觉得心都漏跳了一拍,好在周与淮并没有注意到。 “我问你,公司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你说税务局查税的事情吗?” 周与淮虽然奇怪为什么话题突然跳转了,但也没有多纠结。 阮令仪闻言,松了口气,推了推宋斯年,想从矮桌上下来。 没想到宋斯年抬手将她扣在了怀中,左手的食指落在她唇上,似乎是叫她噤声的意思。 阮令仪一怔,随后听到了隔壁周与淮的声音。 “我们昭华娱乐一向遵纪守法,在税务上完全没有问题。” “不过之前我投资的几个网红主播经纪公司比较难办。你也知道,今年有头部主播翻车,上头对这一块特别注意些,补缴和罚款,一个子都逃不掉。” “该缴税的时候不缴,现在好了吧,有些个公司怕是不仅要掏光流动资产,固定资产怕也得低价折卖了。” 阮令仪听到这里,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她抬头看宋斯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宋斯年眸中幽深,似乎在传递着什么,却又不清晰。 “船到桥头自然直,过了这个坎就好了。” 心肝 第18节 “啧,你这风轻云淡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你补过税吗你。” “没有啊。” 宋斯年笑着摸了摸阮令仪的头顶:“所以我站着说话不腰疼。” 作者有话说: 宋总:总有些人爱做多余的事情,我就喜欢被她死缠烂打,你管得着吗? 推一下基友灵姝的文~ 《听说你脾气很爆》灵姝 为了万把块钱,许影忍着暴脾气成了简星霖的当代“陪读”——陪吃陪读陪住,不陪.睡。 可简少爷压根不领情,不仅用各种法子想将她逼退,还信誓旦旦地跟他那群狐朋狗友吹逼:“我迟早会把许影拉下神坛,还要她爱我爱得要死要活!” 听了墙角的许影,在无人的角落里将简星霖牢牢地按在座位上,青葱似的手指勾起他的校服领带。 “听说简少爷,想把我拉下神坛?” 简星霖红了脸不知道说什么,却见许影嘴角一勾,笑容浅浅,毫不留情地羞辱他,“一个连一元二次方程都不会解的小可(s)爱(b),竟然还想入我的眼。” 说完,许影嗤笑一声,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躺在椅子上的简星霖,足足好一会都不能动弹。 后来, 他紧捂住自己狂跳的心脏,只觉得——妈的,爱了! 第14章 宝贝 阮令仪心里存了事儿,对射箭也失去了兴趣。 傍晚的时候,她回了在江南明月的公寓。 回家之后的第一件事情,是联系乔岁和。 “一大早的,你真是心疼我。” 东城和伦敦有时差,接起电话的时候,乔岁和声音里还带着很重的鼻音,大概是还没睡醒。 “东城现在是下午五点,伦敦也该十点了,乔小姐这是过得哪个时区的一大早?” “你管我过得哪个时区,在我这儿这个点就是一大早。” 乔岁和打了个呵欠:“你还有求于我呢,讲话客气点。” “乔小姐要我怎么客气?” “喊两声爸爸听一听。” 阮令仪故意装作没听清:“喊什么?” 乔岁和大声重复:“爸爸!” 阮令仪噗嗤一笑:“诶。” “阮令仪你大爷!”被戏耍了一通的乔岁和气急败坏,“你之前托我给你办的事,老子不给你办了!” “哦,正好那事也不用办了。” 阮令仪一改之前轻松的语气:“岁和,我有其他事情要拜托你。” 乔岁和家中几代在传媒行业深耕,关系错综复杂。 两个月前蓝莲药业有几个胆大的医药代表冒充医生进入三甲医院,被抓个正着。这对药企而言,是个不小的丑闻,霍家花了大价钱按下了此事,但天底下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 阮令仪本想让乔岁和帮忙,借乔家的势力将此事传播出去,多少能给蓝莲药业造成一些负面影响。 但现在她不这样想了。医药代表的事情对蓝莲药业就算能造成影响,也不过有限,如果能让蓝莲药业,乃至霍氏从内部瓦解,才能达到最终的目的。 “我手头有一些和霍明羽有关的视频,你能帮忙找个人,透露消息给她吗?” “你是想…… ?”乔岁和有点拿不准。 “让霍明羽知道有人手里有她的把柄,让她来买断我手上的视频。” 阮令仪自然不是毫无准备回到东城的。她想做的事情太多,自然手上得有足够的筹码才行。 霍明羽上学的时候霸凌同学的影像资料,是她手上的筹码之一。现在对付霍氏可能不是个好时机,但对付霍明羽绝对是。 霍明羽身上背着对赌协议,半步不能行差踏错。 她不能让自己在这个时候曝出丑闻,影响在播的综艺,进而影响公司的名誉。但是同时,面对步步紧逼的税务机关,她同样不能有半分松懈。 巧的是,她现在还是蓝莲药业的财务总监,她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行了,我知道了,晚点你把东西发给我。” “注意分寸。” 虽然娱乐圈内此类事件屡见不鲜,但让人抓住把柄,反告敲诈可就不划算了。 “这还用得着你说?” 乔岁和满不在意:“过段时间,我也要回国了。” “你不是一直想留在英国吗?” 阮令仪之前没听说她要回来的消息,是以有些震惊。 “我们家老头说了,我马上毕业了,之后都要自食其力。”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花销大,给那群鬼佬打工,他们给的又太少——”说到这里乔岁和就来气,“鬼佬扣是真扣啊,给那点工资我还不如去要饭。” “国内给的更少。” 阮令仪忍不住出声提醒。 “我知道啊。” “可是我家老头说只要我乖乖回来结婚,就不让我自立更生了。” “你不做独立女性了?” 阮令仪闻言有些好笑,当初出国读研的时候,乔岁和可是嚷嚷着说要成为一代优秀媒体人,做令人称赞的独立女性,怎么现在这么快便屈服于金钱的淫威之下? “还有你在欧洲的小奶狗小狼狗们,也都下决心割舍了?” “不割舍我能怎么办?” 乔岁和深深叹了口气:“我想明白了,整天情情爱爱的多不健康,我只想要我们家老头的钱。” 这觉悟—— “你孝起来真好看。” “而且我回国帮你办事也不是更容易吗?” 乔岁和吹了声口哨:“等着宝儿,姐这就回来帮你。” 转眼又是工作日。 阮令仪坐着金韩的车踩着点到了公司,但空旷的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宋斯年从来不迟到,还没有来估计是又有了其他行程。 果然,阮令仪打开邮箱,立刻看见了宋老师布置的新学习任务和作业。 宋斯年对教导她这件事情似乎很热衷,阮令仪甚至想,如果她有更多的时间跟在宋斯年身边,凭借着她在绘丰的经历,再让宋斯年给她写几封推荐信,她或许可以申请个不错的学校再念一个金融系的硕士。 结束了一个上午的学习,阮令仪去了食堂。 没有和宋斯年一起,她也没有去高管食堂。 普通食堂人多且拥挤,阮令仪排了好久的队才打到饭。 不过让她觉得惊喜的是,食堂的糖醋排骨变了,不再是她之前迟到的糖醋面粉疙瘩。 阮令仪在食堂里逛了小半圈,没有找到空的桌子,正在她准备问一问附近的人是不是可以拼桌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前台小蔡。 好歹算是个认识的人。 阮令仪走到她面前:“我可以坐这里吗?” 蔡欣原本在看着手机傻笑,闻言抬起头来。 “我可以坐这里吗?” 阮令仪重复了一遍,蔡欣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愣愣地点了点头:“坐,坐。” 吃饭的时候,蔡欣总是忍不住抬头看她。 “我有这么好看吗?”阮令仪虽然不是很在意别人的目光,毕竟她很容易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可是像蔡欣这样离得这么近,还总是看她,她多少也有些不自在。 “好看。” 蔡欣先是应了声,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傻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哈。” “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阮令仪看她害羞了,干脆换了个话题,以防她觉得不舒服:“我看你刚刚抱着手机笑得开心,在看什么?” “啊,这……” 蔡欣听见她问这个,迟疑了几秒,先是确认了她的身份:“你现在是来绘丰工作了吗?” “嗯。” 听到肯定的回答,蔡欣又问道:“还追宋总吗?” 阮令仪有些好笑:“这和你刚刚在看的东西有关系?” 蔡欣眨着眼睛点了点头。 “有点关系。” “我怕你看了受刺激。” 心肝 第19节 说着蔡欣把手机递给了阮令仪。 手机显示着集团八卦群的聊天界面。 【这事情传出去会不会影响公司股价啊,我手头可还捏着公司股票呢。】 【唉,你说吧,这事闹起来也不好看啊。】 【烦死了你们这些人,我一直觉得我们宋总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纯情总裁,结果你们现在给我看这个,梦碎。】 【出淤泥而不染的只有你的脑子,宋总那条件,从小啥环境,你还能觉得他纯情?】 …… 消息刷得很快,阮令仪翻了好一会儿才翻到最开始的爆料。 那人就发了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看起来是在某个会馆,宋斯年站在电梯口,一个女孩站在他身边,角度暧昧。 照片上的人倒也没有什么实质的出格行为,但架不住有人爆料说照片上的女孩看起来有些眼熟,像是宋总新招的助理,工位还在宋总的办公室里。说着还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耐人寻味。 知道她在宋斯年办公室里安了工位的人并不多,更何况钱恒应该是嘱咐过她的事情不能外传的。 可是公司里还是有人讨论这个事情了。 是其他部门有人知道这件事情了,还是总裁办的人多嘴了? 算了,这些现在看起来都没有这么重要。 重要的是,宋斯年为什么会和林宜搅在一起,还叫人拍到了照片。 霍明羽的手笔? 阮令仪垂眸沉思,一旁的蔡欣以为她受了刺激,赶忙安慰她。 “你也别太难过,宋总这个层次的人,本来也不是我们可以肖想的。” “别说现在有办公室藏娇这样不太体面的事情了,我们宋总本来也是有正经太太的。” “唉,我也没想到宋总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但是你信我,男人不自爱,犹如烂白菜,没和烂白菜搅和在一起是好事,我听说宋太太娘家势力很大的,万一被她逮住,那场面可就难看了。” “你这么漂亮,现在还进了绘丰,未来肯定一片光明,男人以后有的是。” …… 蔡欣越说越起劲,嘴上和安了个机关枪似的。 身为烂白菜的办公室新娇和烂白菜的太太宋太太本太,阮令仪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插话。 蔡欣苦口婆心地劝了阮令仪好久,见她一句话也没说,以为自己安慰得不到位,于是想了想道:“东山路上新开了一家酒吧,听说帅哥巨多,晚上带你去见识一下?” “不用了。” 阮令仪没什么兴趣。 蔡欣见她这样,更加起劲了: “去吧去吧,失恋的时候找个男人玩一玩就好了。” 夜幕笼罩大地,夜行动物们纷纷出动。 作为东山路上最近的顶流,“失眠”早已门庭若市。 此时,“失眠”酒吧最大的包间内,谢嘉言脱下了身上的外套,看着弟弟就开始数落:“谢嘉述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给酒吧起的什么破名字。” “这名字怎么了,不是挺好的嘛!”谢嘉述不服气,“我明晃晃告诉大家,这是失眠人的好去处。” “还失眠人的好去处,我看这是你不务正业的最好证明。” 谢嘉言对谢嘉述有种在血脉上的天然压制,多凶两句谢嘉述就不敢说话,只能单方面被训斥。 一旁的顾其琛看得有趣,用手肘捅了捅宋斯年:“你不劝劝?” “劝什么?”他摇了摇手中的红酒杯,“我最喜欢看兄弟阋墙、后院着火的戏码了。” 话音刚落,周与淮从外面推门进来。 他看着宋斯年,嘴角一咧:“斯年,你猜猜我在外面看见谁了?” “上次跟着你那小姑娘。” “身边还有一票帅哥。” “啧啧,真看不出来……” “咔嚓”一声,宋斯年将酒杯放在了桌上,打断了周与淮。 “你们玩,我先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rwkk是谁的后院着火了? 第15章 心肝 阮令仪原本真的没打算去的,但奈何蔡欣一心觉得她受了情伤,热情得过分。 她一直不擅长拒绝小姑娘,于是被架到了酒吧里。 同行的还有一个在绘丰恒宜工作的金融民工。女孩刚下乡做尽调回来,身上还穿着运动服。一坐下来她就开始抱怨,说早知道晚上要来酒吧,她肯定在包里多塞一套辣妹装。顺带还夸蔡欣有先见之明,投行的活儿真不是人做的。外人都以为她在投行肯定光鲜亮丽,穿着chanel套装,拎着爱马仕,端着星巴克,踩着高跟鞋走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随随便便就有几百万进口袋,事实上那是电视剧专属金融人,她现在生活里只有出差开会和尽调,有数不尽的材料要码,有看不到尽头的加班。 “别抱怨了,让你当前台,你肯定又受不了只拿这点工资。” 那女孩叫杨真真和蔡欣是大学同学,两个人都是金融系毕业,不过蔡欣家里条件好,她又不愿意吃苦,干脆混着当了个前台。 杨真真一开始觉得她做前台自甘堕落,问她为什么不干脆在家玩。对此,蔡欣的回答是——我如果整天在家里玩,我的容貌、我的身材、我的社交礼仪、美好的品德,甚至我的爱马仕和卡地亚不都没有人看了。 对于此番言论,杨真真无力反驳。 听着杨真真从工作吐槽到老板再吐槽到甲方,蔡欣拍了拍阮令仪的肩膀:“听听,相比之下,你没有搞到男人是不是显得不是什么事儿了?” “……” 虽然并没哟被安慰到,但是听起来非常有道理。 杨真真和蔡欣都有社牛属性,两个人又都是夜场常客,拉了一些年轻小伙儿过来,凑到一起玩游戏。 很快他们卡座就坐满了人。 英国酒吧文化发达,但阮令仪上学的时候不热衷于此,那个时候,学业对她而言是更重要的东西。 但现在,下场玩两把好像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何况一旁蔡欣还热情地邀请她。 大家都是带动氛围的好手,阮令仪坐在其中也没有觉得什么不适。 只是她从前没有玩过什么骰子类的小游戏,输得比较多。她喝了几杯酒,但大多数由出身东北且在职场上混迹多时的杨真真和边上的一个男孩代劳了。 玩了几盘后,阮令仪渐渐来了手感,加上边上的男孩稍微指点了一下,倒让她有了要翻盘的迹象。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阮令仪正开心地看着这一轮的输家喝酒。 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见是宋斯年的电话,起身走到了楼梯间接起。 “在做什么?”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能在做什么?” 阮令仪有些拿不准宋斯年为什么突然关心她,但第六感告诉她,这个问题必须得好好回答。 “在想你。” “宋太太现在甜言蜜语真是张口就来。” “啊,因为都是发自内心。” “是吗?” 宋斯年似乎笑了笑,但声音里并没有多少笑意。 阮令仪正在想自己今晚哪里出了错,恍惚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下意识往边上退了一步。 下一秒,那脚步声停在了她身后。 阮令仪本能感觉到了一丝压迫感。 “回头。” 熟悉的男声响彻在楼道中。 阮令仪一僵,缓缓转身,正好与宋斯年面对面。 他站在两级台阶之下,与她四目相对。 宋斯年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拿着个打火机,在指尖灵巧地转动着。他眼神有些冷峻,嘴角却挂着一丝不合时宜的弧度。 见阮令仪转身,他挂掉电话,双手插兜,微微向前倾了倾身体。 “那宋太太都是对着别的男人想我的吗?” 黑色的宾利在街道上飞驰,周遭的景色不断后退。 车里没有人说话,高档的隔音材料让阮令仪觉得自己仿佛能听见身边人的呼吸声。 “我和刚刚那一卡座的男孩不认识的。” 阮令仪虽然自认今天自己没有任何出格的行为,但解释一句并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大家都不是在演电视剧,没一个长嘴,非要靠误会推动剧情发展。 “我都不知道人家的名字。” 宋斯年今晚似乎也喝了些酒,正慵懒地靠在真皮座椅上假寐。 闻言,他睁开眼,静静地看着她。 “听起来宋太太似乎很遗憾。” “……” 也没有吧。 见阮令仪没有说话,宋斯年转了转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心肝 第20节 “是了,那男孩看起来是会叫‘姐姐’的宋太太喜欢的类型。” “要不要送你回去问一问,顺便加个微信?” 阮令仪觉得他的语气有些怪异,但他这么一刺,她还没来得及分析这怪异从何而来,先想起了自己会到酒吧的原因。 于是她立刻摆脱了刚刚唯唯诺诺的模样,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翻出了之前在集团八卦群里疯传的照片,怼到宋斯年面前。 “你这么凶干什么。” “我今天为什么去酒吧买醉?还不是因为伤了心。” “你让我追你,结果你自己心里藏了别人,这人还长得和我这么像。” 她装模作样地瘪了瘪嘴,一副要哭的模样:“原来我只是个替身而已。” 阮令仪觉得自己在演戏一事上,多少是有些天赋在的。 大概因为她母亲虽然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演员,但好歹是个演员。 宋斯年瞥了一眼那照片,并没有说话。 看他这个态度,阮令仪更来劲了,推了把宋斯年的胳膊。 “算了,你还是送我回酒吧里吧。” “我还没喝醉,忘不了这样的伤心事。” 见小姑娘得理便作了起来,宋斯年揉了揉眉心。 “照片哪里来的?” “你管我哪里来的?” 两级反转,阮令仪说话都更有底气了:“你只管我说我是不是替身,我和她像不像。” 话音刚落,宋斯年倾身过来。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混着雪松木的香味,给人一种微醺的感觉。 他黑色的瞳孔里正倒映着身边女孩的样子,似乎在仔细辨别她和林宜是不是真的长得像。 阮令仪因为他的突然逼近,向身后的座椅上一靠,屏住了呼吸。 宋斯年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阮令仪被他看得有些恼了,正想问要看这么久吗?她仙女下凡,难道不比那个狗屁林荫好看一千倍,忽然听见耳边醇厚的男声响起:“你不像任何人。” 很简单的六个字,但阮令仪脑海中却突然将它补全了。 “你不像任何人,因为我爱你。” 是聂鲁达的诗。 突然心跳有些失速,乱得像有只小鹿在胸膛里撞。 脸颊上似乎有些热,连耳朵都烫了起来。 宋斯年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端倪,抬手捻了捻她的耳垂,似笑非笑:“宋太太,你猜猜,那天在射箭馆里,周与淮复述的话,我是对谁说的?” 他的语气松快了起来,似乎连心情都变好了。 阮令仪回想了一下射箭馆里周与淮说的话。 啊,难道他口中那连个像样文凭都拿不到的小姑娘,是林宜? 满意了。 见阮令仪不说话了,宋斯年才继续道—— “明天我要回趟伦敦,时间可能有点久。” “宋太太在东城乖一点。” “怎样才叫乖?”阮令仪反问。 宋斯年低哼了声:“至少下次勾搭弟弟,别让我发现,嗯?” 宋斯年是次日一早飞的伦敦。 集团事务繁杂,虽然宋斯年之前一直有在远程处理相关事务,但到底还是有所堆积。 连轴转了几日,好不容易空闲下来,他飞了日内瓦。 宋斯年的太外祖父辈在民国时期移民至英国。他的外祖父生得出色,在日内瓦上大学期间与瑞士银行家独女相恋并结婚,后生下了他母亲。 日内瓦这座城市对他母亲的意义非凡,在离婚之后,她便一直居住在此处的庄园之中。 宋斯年到的时候,他的母亲章延之正在花园里喂孔雀。 看见儿子,章延之女士抖了抖披肩:“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 “令仪在东城。” 宋斯年在章延之对面坐了下来,不消片刻,佣人端上了茶点。 章延之女士养的孔雀一只只都分外傲娇,见院子里多了个人,干脆拖着艳丽的尾巴,在他脚边扫来扫去。 “怎么回国了?” 章延之挺喜欢自己的儿媳,也知道结婚以来,儿子儿媳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的,于是忍不住多了句嘴:“阮阮年纪小,你多包容些。” 这是她从自己失败的婚姻里提取出来的经验,但凡她那位年纪大的前夫可以多包容些她,他们怎么至于走到现在这地步。 “应该的。” 脚边的孔雀没完没了,宋斯年给了边上的佣人一个眼神,立刻有人上前,将其往别处驱赶,“下月令仪堂哥结婚,到时候我们可能要回一趟港城。” “到港城别往老宅去了。” 自从离婚之后,章延之对港城深恶痛绝,对宋家老宅尤甚。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那老头什么德行,从前他对阮阮就不太满意,还有心要撮合你和他那老战友的孙女,也不看看那一家都是什么货色。” 章延之优雅地端着红茶杯,轻抿了一口后仿佛才气顺了些:“不过你到底是我们章家的孩子,绘丰集团的继承人,婚事哪是他一个老头可以一言堂的。” “老头也是老糊涂了。” 见儿子不说话,章延之悠悠叹了口气:“上个月怀博来看我,说老头还有心要扶持霍家。” 宋怀博是宋斯年大哥的儿子,和宋斯年一般大。宋家老大工作忙,章延之便照顾了他挺长一段时间,和儿子也没有什么两样。 见儿子还是不说话,章延之有些不满,将茶杯放入杯碟中,咔嚓一声响。 “宋斯年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嫌我烦了,你这不孝子?” “怎么会?” 宋斯年收回了落在不远处桃树上的目光。 他母亲这院子里的果树,都是专人培育的品种,果实味道极佳,适合选几棵移栽到逸庐中。 “我只是想到了令仪。” 见母亲看着他,宋斯年莞尔道:“她现在粘人得很,一天至少打五个电话,要是不接还会发脾气,可磨人。” 刚刚还劝儿子对儿媳多些包容的章延之女士立刻翻了个白眼。 这臭小子到她一个失婚老少女面前秀恩爱是什么意思?找打? 章延之女士冷笑一声:“成为弃夫就不会有这种烦恼。” 作者有话说: 章女士:#姐很高贵,男人不配# 第16章 宝贝 阮令仪敢发誓,她绝对不会一天给宋斯年打五个电话,最多,电话、短信加在一起,一天骚扰他五次罢了。 而且她懂事得很,骚扰他的时间一般都不会是该忙工作的时候。 至于为什么骚扰宋斯年—— 第一是为了强化自己在宋斯年生活中的存在感,让他不至于将自己抛到脑后; 第二,当然是因为宋斯年不在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 宋斯年回伦敦,总裁办的秘书也跟着走了一批,工位看起来空空荡荡的。 环境安静了,虽说适合学习和提升自己,但时间久了,总有些不得劲。好在宋斯年还算考虑周全,给她安排了一个别的活儿调剂。 绘丰集团作为一个大集团,自然也承担起了一部分的社会责任。公司每年都会做许多公益项目,今年最红火的是“候鸟医生”。 “候鸟医生”是由绘丰集团出钱牵线,安排医生下乡为年纪在60岁及以上的老人免费看诊的公益活动。 阮令仪作为公司人员代表兼医生,参加到了“候鸟医生”的行动中去。 她被分配到的地点是长青镇。 长青镇距离东城大概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出发当天早上七点,公司安排的巴士已经接上了人,往长青镇去了。 长青镇多山,入目之处,皆是苍翠一片。 阮令仪将窗户开了个缝,山间清新的空气立刻盈满了车厢。 “好冷。” 边上有人嘟囔了一声。 阮令仪回头,发现后座的人终于从身上的毯子中探出了头来。 他已经睡了一路了。 “你好。” 看见阮令仪在看他,后座的男人伸出了手朝着她招了招。 “你好。” 阮令仪抬手关上了窗户。 后座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正杵着阮令仪座位的靠背看她:“我叫周隽,是市一人民医院心外科的医生。” 心肝 第21节 是未来同事。 “阮令仪。” 阮令仪出于礼貌,报了自己的名字。 可是没想到那周隽挺自来熟,一转眼,从自己位置上离开,坐到了她边上。 “我好像没有见过你,是新加入的吗?” “嗯。” 阮令仪的态度不冷不淡,但周隽并没有太在意:“我参加这个‘候鸟医生’计划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长青镇民风淳朴,老人们都很好说话,不过这身体也是真的差,还蛮奇怪的,不知道是不是这边风水不好。” 阮令仪原本没有继续搭话的意思,听到这里突然有了点兴趣:“怎么说?” “癌症率很高。” 周隽压低了声音。 阮令仪闻言下意识看向窗外。 长青镇是出了名的药材之乡,为了方便就地取材,许多药企在这边的山里建了药厂,其中最出名的是蓝莲药业,但看这周遭,绿水青山,不像是有环境污染的样子。 难道是遗传基因导致的群发性? 有了话头,两个人渐渐熟悉了起来,组队的时候也自然分到了一组。 义诊任务重,每两个医生要看至少三个村子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不过周隽来长青镇有一段时间了,对村子里的情况还算了解,一路下来倒也顺畅。 大概是人长得帅,还嘴甜,村子里的老人都很喜欢周隽。 “小周啊,你好久没来了。”一个姓张的奶奶是所有老人中对周隽最热情的,远远看到周隽就从橱柜里拿了刚切的米花糖出来,拉着他的手问东问西。 阮令仪给张奶奶测血压的时候,张奶奶才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这女娃娃,我看着眼熟。” “怎么可能,她是第一次来这边。” 看见张奶奶已经热情地将米花糖喂到阮令仪嘴边,而阮令仪有些为难的模样,周隽出来解围,“张奶奶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哎哟,你这小伙子,奶奶喜欢你有什么用,得有小姑娘喜欢你才成。” 张奶奶见周隽撒娇,连忙转手将糖给了周隽,“可惜了,我那孙女在东大上学,不在家,不然还能让你们见一面。” 两个人走出张奶奶家的时候,一齐松了口气。 周隽手里拿着张奶奶塞的小零食,忍不住叹了一声:“老人家真是容易热情过度。” “热情过度?” 听到这个词,阮令仪垂眸看他,眼睛里闪过戏谑的光,仿佛在说“你也好意思说别人”。 周隽被她看得脸上一红,有些拙劣地指了指边上草丛间正在吃草的动物试图转移话题:“诶,你看那里有匹马诶,他怎么吃东西的时候身上也驮着箩筐,不累吗?” 阮令仪抬头看了眼那动物的长耳朵和短鬃毛,笑了笑:“你放心,就算再加一百个箩筐,马也不会累。” “啊?”周隽觉得不可思议。 阮令仪悠悠地看了他一眼:“因为那是骡子。” “……” 在暴露了自己的无知后,周隽终于消停了不少。 傍晚时分,大巴启动,准备回程。 在村口,阮令仪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那姑娘背着双肩包,看起来有些像那天在东城大学堕落街她帮助的女孩子。 说起来,那天那对女朋友动手的渣男被扭送到公安局之后,她再也没有听到过相关的消息。 想到这里,阮令仪开始了对宋斯年每天固定的“骚扰”。 【宋先生,我都忘了问,那对东大的情侣去了警局之后怎么样了?】 她等了很久,直到下车了,才等到宋斯年的回复。 【男方虽然力陈他对女孩动手的原因是女孩劈腿,但仍旧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被拘留十天,并处三百元罚款。】 劈腿? 阮令仪回想了一下那个女孩的样子——文静、柔弱,看起来倒是个好女孩。 只是人不可貌相,难不成是个绿茶? 她没有再追问这件事情,反正不管那女孩是不是好女孩,她都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阮令仪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门口多了几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白底黑字,上面写着品牌名及“haute couture”,彰显其不菲的身价。 阮令仪在伦敦时也是奢侈品店常客,之前她的确定了几套高定,但按理说应该送到她在南肯辛顿的公寓,怎么会送到这里? 阮令仪疑惑半晌,正准备致电品牌询问,余光瞥见了盒子上的卡片。 她打开卡片,发现不是品牌亲切到极致的问候,而是一个苍劲有力的“宋”字。 是宋斯年送来的。 阮令仪将盒子搬到家里,顺带给宋斯年发了今天的第二条消息 【宋先生这么贵重的东西随随便便放门口,也不怕不安全?】 一个盒子至少百万,这里有好几百万。 宋斯年刚刚下飞机,看到阮令仪的消息,放慢了步伐。 身后跟着的人也都停下了脚步。 【不过是几件衣服而已。】 【何况自己家门口,哪里不安全。】 阮令仪还在揣摩宋斯年的心思,转眼收到了他的消息。 重点是谁家门口吗?重点是贵重物品不能放门口。 不对,什么叫自己家门口?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宋斯年脸这么大? 阮令仪:【事实上,这是我家门口。这套房子是正经登记在我个人名下的婚前财产。】 【哦,所以?】 阮令仪看不见那头宋斯年的表情,但却脑补出了他的语气。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尾音应该上扬,或许连眉梢都挑了起来。 【登记在宋太太名下就不是自己家了吗?】 哼。 阮令仪想到某个被拒绝的雨夜。 【啊,是自己家吗?也没见宋先生来住过一晚啊。】 阮令仪没有管宋斯年送来的那些东西,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 长青镇是山区,气温比东城低了不少。阮令仪躺在温热的水中,舒服得发出了一声喟叹。 门铃响起的时候,她正从浴缸里出来,在擦头发。 知道她住在江南明月的人并不多,会上门的更少,不过她今天刚刚给了某个人明确的邀请。想到这里,阮令仪踢掉了脚上的鞋子,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边。 她从猫眼往外一看,是一个穿着南风居制服的女人,手上拎着一个保温餐盒。 通过门铃对话确认了门外人的身份和证件后,阮令仪将门打开,取了餐进来。 南风居每天的外卖都是限量的,vip等级高如江知初,也不是想点就有。 不过总有人能例外。 阮令仪将餐盒里的食物都取了出来,四菜一汤,真是丰盛。 她调整了一下角度拍了张照片,发给宋斯年:【多谢宋总。】 宋斯年回得很快:【不必。】 不必?不必是什么意思?阮令仪咬着筷子,正准备叫他好好说话,就见对话框上,“宋斯年”三个字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宋斯年:【不是点给你一个人的。】 阮令仪一怔,下一秒,门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宋斯年:【开门。】 阮令仪丢下筷子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外面的人。 这次真的是宋斯年。 西装外套被简单折叠后搭在臂弯处,而他低着头,正在看手机。 阮令仪看了看自己身上保守的睡衣睡裤,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换一套真丝睡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宋斯年的电话。 阮令仪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瞬间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丝蛊惑:“怎么,要偷看这么久?不过几天不见,丈夫都不认得了,宋太太?” 作者有话说: 准备入v了,明天会双更~ 放一个校园文的文案,感兴趣的可以戳我专栏收藏一下下《驯服月光》~~~ 许谨欢一直觉得自己或许是这个世界上的最透明的人, 姐姐许尽欢聪明优秀,明媚恣意,活得像太阳, 而她许谨欢,永远只能逆着光。 她人生的转折点是在高二那年,遇见了江纵。 他比许尽欢更加恣意耀眼, 却总是愿意为她停留。 在无数个为了更好未来奋斗的日子里, 每当她遇见难题, 心肝 第22节 江纵总会支着下巴,笑得慵懒又散漫: “哪里不会,纵哥教你。” 一直到很久很久的以后, 当她磕巴地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少年终于正色,出口却还是熟悉的腔调: “怎么,接吻也要纵哥教你?” 第17章 心肝 “你要不要脸, 谁偷看你了。”阮令仪面上一红,嘴上下意识反驳。 这人属x光的吗?隔着门也能知道她在看他? “好吧, 是我想看看你。” 低沉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掺杂着些电流感,“开门吧,宋太太。” 阮令仪将门打开。 头顶的灯光将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几乎在一瞬间,阮令仪就被笼罩在了阴影之下。 “你怎么过来了?” 阮令仪看了眼他身后的行李箱,宋斯年刚从伦敦回来,上面的托运标签还没有撕掉。 “不是宋太太让我常回家看看吗?” 男人宽大的手掌落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 “这么快就忘了。” “怎么会。” 阮令仪向后一步让出一条路, 做出了“请”的姿势。 “飞了这么久一定累坏了吧,你先坐, 我去给你再拿双碗筷。” 走了两步, 她又回过头来:“再给你倒杯蜂蜜水要不要?喝了舒服点。” “嗯。” 宋斯年抬步往里走。 他将西装放在了沙发上, 慢条斯理地抬手, 将食指插进领带和脖颈中间, 向外扯了扯。 阮令仪此刻正在厨房中忙碌,看起来颇有贤妻良母的架势。 宋斯年的目光黏在她身上,逐渐变暗。 如果不去追究原因, 这样还挺好的。 阮令仪出来的时候,看见宋斯年还站在沙发的位置, 上前将蜂蜜水递给他:“走吧,吃饭去。” 南风居的饭菜上佳,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山间吹多了风, 阮令仪没有什么胃口。 她囫囵吃了些, 然后问宋斯年:“你怎么突然给我送衣服过来?” 宋斯年看起来也没有什么胃口的样子,听见阮令仪问话,放下筷子,优雅地擦了擦嘴角。 “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布置作业的时候说过,如果你完成得好,会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 那似乎是她刚进绘丰的事情了,宋斯年当初让她分析霍氏集团收购合安医药失败的案例。 见阮令仪点了点头,宋斯年才继续说道:“下周六,霍氏集团的创始人霍老爷子八十大寿,霍家要办慈善拍卖,带你去玩玩,那衣服是给你备的行头。” 所以宋斯年说的有趣的地方,是霍家老头的寿宴。 对别人或许不够有趣,但对她来说,刚刚好。 原本那寿宴,她就是要想办法去的。 所以说,宋斯年是真的知道,她和霍家之间,恩怨不浅。 “参加个寿宴而已,要穿高定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去戛纳走红毯。 “你当普通成衣穿。” 宋斯年笑:“你不是生气我让你去绘丰,害得你穿丑衣服吗?这就当作我的赔礼了。” 听起来倒是蛮有诚意的,只是—— “衣服都送了,你不送我套珠宝来搭配吗?” “前两天港城佳士得拍卖会上那套buccellati红宝石套装,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阮令仪给宋斯年安排了饭后运动,主要项目是帮她把送来的那几件高定搬到二楼的衣帽间,挂到人台上。 宋斯年虽然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还要做体力活儿,但太太都开口了,他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 这套房子的衣帽间很大。阮令仪东西多,装修的时候程开淮特地叫人拆掉了一面非承重墙,将原本的衣帽间和次卧打通,又隔出了个暗房给她专门放香水,才形成了现在的衣帽间。 宋斯年将衣服按照阮令仪的要求安置好,才有空看一看阮令仪这很少有外人踏足的私人领域。 程开淮生前对这唯一的女儿可以说是极尽宠溺,至少在物质方面,从没有亏待过她。 宋斯年粗略看了看她满墙的包包和衣服,又转头去看中岛台上陈列的珠宝。 宋斯年送来的高定中,有一条白色的吊带裙蓬蓬裙,很得阮令仪青眼。那蓬蓬裙手工攒秀了上百多指甲盖大小的红色和白色的薄纱花朵,装饰于裙摆和肩带处,繁复迤逦,和buccellati的珠宝应该也很搭。 等她好不容易欣赏完了裙子,才有空回头搭理宋斯年。 “我小时候有收集癖。” 见宋斯年正在看她同款式不同材质的手链,阮令仪解释了一句:“看到一样喜欢的东西,不能拥有全部的颜色,我会睡不着。” 宋斯年闻言笑了一声:“这小癖好你仍旧可以保持。” 反正家里有足够的财力,够她败的。 宋斯年看了一会儿,目光落在了一对蝶翅形状的耳环上。 铂金拧出了蝴蝶灵动的翅膀,佐以晶莹剔透的紫色碧玺,看起来倒是俏皮中带着丝仙气。但说到底碧玺不过是半宝石,粉色碧玺在价格上也远远不及同类中的帕拉伊巴,可这对耳环却被放置在了一堆彩色钻石之中,甚至占据了其中c位,倒是让人有些看不懂了。 “这对耳环有什么特殊意义?” “别人送的。” 阮令仪看了那对耳环一眼,淡淡笑了笑:“虽然不是很贵,但对我而言意义非凡。” “父母送的?” “不是。” 得到了答案后,宋斯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之后,他兴致明显下降,甚至都没有再看一看别的地方的意思。 “我准备休息了,东边的卧室可以住?” “可以住。” 阮令仪在国外的时候,这边的房子都是交由程砚白托管。程砚白安排了阿姨每周来打扫、维护和更换一些用品。 次卧和主卧的床单都是新换的。 “但宋先生你不和我睡吗?” 阮令仪偏头看宋斯年。明明之前在逸庐的时候,他们都是一起睡的,现在倒生分起来了? 宋斯年闻言,顿住了脚步。 他眉间似乎有些疲惫,大概是长途飞行和时差导致的。 “为了我的清白,当然。” 宋斯年顺势推开了次卧的房门:“这是你的房子,分开睡总不能说是我抛下你了。” 啊,这个男人真的! “我们是合法夫妻。”什么清白不清白,合法夫妻清白才不正常好不好! “宋先生,我早就想问了,你是不是不行!” 宋斯年被她气笑了。 男人抬手,揪起了她的右侧脸颊。他很少这样做,从前她再惹他生气,他也不过一边拍她的头,一边暗自冷静。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他不仅揪住了她右侧的脸颊,过了一会儿,像是不解气般,将她左侧脸颊也揪了起来。 “你真是,不知好歹。” “疼。” 一直到阮令仪眼泪汪汪地看向宋斯年,他才松开手。 关门之前,宋斯年脸色已经恢复了原样。 “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是清明节,我陪着你去祭拜岳父岳母。” 次日,天色不佳,天空阴沉沉的,看起来要下雨。 阮令仪下楼的时候,宋斯年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小馄饨和油条。小馄饨汤色澄清,上面撒了鲜绿的葱花。油条被切成了一段段的,正好可以用筷子吃,也不知道是店家贴心,还是宋斯年提前处理过了。 见阮令仪迟迟不动筷,宋斯年催促了一句:“快吃吧,吃完可以出发。” 阮令仪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和宋斯年一起去祭拜父母。 宋斯年妥帖,一早准备好了要用的鲜花和水果。 阮令仪的父母被葬在城郊的墓园里,车子在开下绕城高速的时候,天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 这雨一直到车开到墓园也没停。 下车的时候,宋斯年一手拎着要用的祭品,一手撑着伞,带着阮令仪往墓园深处走。 “要不我来撑伞?”阮令仪见男人两手都没空,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提议道。 “我怕伞戳到我头顶。”宋斯年一本正经道。 心肝 第23节 阮令仪闻言瞪了他一眼。 宋斯年有一米八八,但也只比她高二十公分而已,怎么可能打伞戳到他头顶。 “我会努力把手伸高的,保证不会戳到宋先生高贵的头颅。” 都是一米多,也不知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头顶的男人突然笑出了声。 阮令仪只感觉他向自己方向靠了靠。 “打伞这种事情,还是男人来吧。”宋斯年道,“你只要靠我近点,别让自己淋湿。” 哦,靠近点。 阮令仪干脆抬手揽住了他的腰,顺带捏了捏。 虽然隔着衣服,但手感紧实,挺好。 宋斯年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阮令仪的父母并不是合葬,而是分开两座墓穴。 宋斯年在摆放祭品的时候,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岳父岳母没有葬在一起?” “两个人在一个墓穴里,多拥挤。” 不久前好像有人来祭拜过,阮令仪将前人的祭品和花束收到一边,帮着宋斯年一起摆东西,“各住各的,宽敞一些,再说,家里也不是没有这个条件。” “这说法挺有意思。” 宋斯年没有追问,将东西归整好后,静静站在阮令仪身后。 阮令仪双手交握,闭上了眼睛,大概在和父母说悄悄话。 墓碑上有两人的照片。 阮令仪的父亲程开淮长得英俊,母亲阮瑛也相貌不俗,她生前是一个电影明星,虽然没有什么名气,但留下了不少作品。 阮令仪像是挑着两个人的优点长的,容貌比父母更加出色。 阮令仪从小长在红旗下,大小算是个唯物主义者,她不信鬼神,也不信轮回。但若这世上真的有在天有灵这种事情,她希望父母保佑她之后一切顺利。 没一会儿,阮令仪睁开了眼,后退一步,和宋斯年并排。 “我们走吧。” 阴雨绵绵,宋斯年撑着伞,替她将风雨和喧嚣都隔绝在外。 快上车的时候,宋斯年问她:“和岳父岳母说了什么,说了这么久?” 阮令仪正在关车门,闻言突然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也没什么。”她憋着笑,“就请他们保佑你快点行。” 作者有话说: 宋总(解扣子):我让你知道行不行! 第18章 宝贝(二更) 阮令仪话还没说完, 就见宋斯年双眼危险地眯起,随即抬手倾身过来。 阮令仪下意识往后一靠。下一秒, 宋斯年的身体覆上她的。 淡淡的雪松木香, 瞬间将她包围。 宋斯年修长的手指在她的斜上方,阮令仪下意识闭上了眼。 她好像真有点紧张,纤长的眼睫毛一颤一颤, 在眼睑上投下一片光影。 没一会儿,男人带有侵略性的气息褪去,身侧发出金属扣“吧嗒”的声响。 宋斯年替她系好了安全带,似笑非笑道:“怎么,以为我要打你?” 阮令仪睁开眼, 正好对上了宋斯年的目光。 她也不是觉得宋斯年会打她, 只是,听说男人对行不行之类的话题都很敏感。她那话开口, 多少有些挑衅的意思, 万一宋斯年恼羞成怒怎么办? 男人身体微侧, 凝视着她, 手上打了一把方向盘, 将车子从车位里倒了出来。 “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你确定没有?” 说到这事阮令仪立刻开始控诉:“某日,绘丰集团顶楼的总裁办公室。” 那天,宋斯年打了她的屁股。 嗯, 永生难忘。 “那力道也算是打?” 宋斯年收回了和她胶着的目光,专心开车。 “怎么不算打?” 阮令仪知道他开车的时候不会与她打闹, 于是肆无忌惮起来:“难不成那天你在办公室里摸了一把我的……臀?” 宋斯年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突然伸出来, 在她额头上弹了一记。 他力道掌握得极好, 但阮令仪立刻捂住额头, 嗷嗷地叫了起来,一副伤得很重的模样。 “还说没有打过我。” “你看看,这不是家暴是什么。” 男人冷哼一声,“那你报警抓我吧。” “……” 臭男人,你厉害。 两人说笑着,氛围倒是不错。 在车子即将驶出墓园的时候,阮令仪从后视镜中瞥见了一个人影,高大,清瘦,和从前见过的成百上千次一样。她像是被击中了一般,连语调都颤抖了起来。 “停车。” 车子在雨幕中骤然停下。 阮令仪甚至都来不及交代一句,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就下了车。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大了起来,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生疼,但阮令仪根本注意不到这些。 她用目光搜寻着,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人。 好像一切都是幻觉。 “看到什么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头顶出现了一把伞。 阮令仪抬头,先看见了男人流畅的下颌线,往上是他紧抿的薄唇,彰显着男人现在并不怎么美丽的心情。 阮令仪没有说话。 宋斯年握着她的肩膀,扳过她的身子,让她与自己面对面。 “告诉我,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看到什么能让她瞬间变了脸色,甚至连伞都来不及打? 被雨水淋湿的头发贴在皮肤上,并不好受。 阮令仪抬头看宋斯年,整张脸苍白得不像话。她咬了咬唇,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道:“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如果是平时,宋斯年的风度绝对会让他在此刻打住,可是这一次,他忍不住追问到底:“谁?” 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还是迫切地想要被证实,或者说,更想被否决。 “明湛。” 阮令仪讷讷道:“周明湛。” 这是不是宋斯年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伦敦的时候。那个晚上,在他梅费尔的公寓里,阮令仪喝多了香槟,醉醺醺地抱着他,问他能不能帮她找明湛。 她一遍遍地告诉他,她想要找明湛。 他问她明湛是谁,她也不回答,只是抱着他一个劲儿地哭。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她有这么多眼泪。 那些悲伤好像一直被她藏在心底,借着醉酒,才敢发泄出来。 宋斯年知道周明湛是谁,他见过他,在东城大学里。 那大概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那一年,东大120周年校庆,章延之女士要回校参加活动,想他陪同。 彼时他在港城。程砚白听说他要去东大,颠颠地跑到他跟前,和他说如果可以,一定要帮他看看他在东大上学的堂妹。 程砚白很爱护这个堂妹,虽然他们分居两地,并不能常常见面,却总是挂念着,哪怕只是偶尔知道她的近况都会很开心。 宋斯年虽然嘴上没有应下替他去看妹妹的事情,但校庆的时候,他还是找人留意了一下小姑娘的动向。 她一整个下午都在学校里参加活动,那个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就是周明湛。 他记得他站在图书馆的高台之上,看着樱花树下的少年少女说笑着和同学玩游戏的场景。 少年清冷高挑,少女娇俏可爱。 风吹过树梢,花瓣落在了少女的发间,少年笑盈盈地替她摘去。遇见少女完不成的任务,少年也会挺身而出。 他们站在一起,没有出格的动作,但看起来亲昵又般配。 “真好啊。” 高台之上不止他一人。 心肝 第24节 几个学生似乎认识阮令仪和周明湛,笑着叹道。 “他们是在一起了吗?” “不知道,但是前几天,我看到小阮送了本诗集给周明湛。” “聂鲁达的吗?哈哈哈,小阮喜欢他的诗。” “但是小阮还没有成年吧,虽然她现在是大学生,但这算不算是早恋啊。” “早恋就早恋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周明湛对小阮有多好,那无微不至的,我看得都眼红。” “你说的也是,哪怕两个人现在不恋爱,迟早也得在一起。” “就是,小阮比班里的同学都小好多,大家有时候也顾不上她,多亏了有明湛在。” …… 那个时候,宋斯年还不知道那姑娘以后会强势进入到他的生活和生命之中,更不知道她会成为他的太太。 他甚至想,是不是该回去告诉程砚白,他宝贝妹妹好得很,而且可能有早恋倾向。 谁也料不到以后的事情,就像他也料不到,在伦敦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心里已经会有难掩的戾气。 周明湛—— 所以小姑娘可以为了别的事情,口口声声对他说爱,但是到头来,能让她失控的,还是只有一个周明湛吗?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哟再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淋了雨的缘故,阮令仪有些不舒服,但想起之前宋斯年的脸色,也没有多说。回家后洗了个澡,吃了点东西就回房间休息。 她做了好长一个梦。 梦里,有浓烈的汽油味。 她的眼前是如蛛网般碎裂的车窗玻璃,将外头灰蒙蒙的天空割裂成了无数片。 汽车因为重度挤压已经严重变形,逼仄的空间和身上的重量都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感觉到身上的人已经没有了温度,连流到她身上的血液,也凝固成了冰冷的痕迹。 那是她的父亲。 在那辆货车第二次朝他们碾过来的时候,父亲扑倒在了她身上。 “活下去!活下去!” 这是父亲最后对她说的话。 活下去,阮令仪,你要活下去。 她好似看到自己艰难地伸出了手,用力地敲击车窗,祈求着能有车子路过这里,能有人来救救她。可是时间一点点流逝,恍若她的生机,也正在一点点消散。 恐惧、悲伤、绝望……所有的坏情绪交织在一起,一点点蚕食着她的意志…… 阮令仪猛然睁开了眼睛,入目是一片漆黑。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还未从梦中醒过来。 她不知道睡了多久,外头的天都黑了。 不知道是不是淋了雨的缘故,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阮令仪有些艰难地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已经是晚上了。 今天刚刚祭拜了父母,立刻梦见了当年车祸的事情,也不知道这是在警醒她些什么。 她解开手机的密码,发了消息给乔岁和。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钱已经到手了,不过作为辛苦费,我笑纳了。】 乔岁和消息回得很快:【霍明羽这人真是不痛快,几百万而已,磨磨唧唧拖了一个礼拜才凑出来,当初作为霍氏千金一掷千金的魄力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霍明羽这个时间拿不出钱来才是正常的。 也正是因为拿不出钱来,霍明羽才会把脑筋动到爷爷的寿宴上去。 霍家此前从来没有组织过慈善拍卖。她在这个关口,决定办慈善拍卖,一是借她爷爷的东风,来人都不会太吝啬;二是这种私人慈善拍卖资金不用太透明。 霍明羽作为主办人,完全可以从中捞取好处,甚至完全将钱挪作他用也未必不可。等过了最难熬的时候,缓过气来,再拿钱去做慈善,对外公示说是善款去向也没有人会深究。 阮令仪想了想,给一位许久没有见过面的长辈发了封邮件。 她费了这么大劲儿让霍明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怎么会让她轻易通过一场寿宴翻身? 发完了邮件,阮令仪觉得有点脱力。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今天睡了太久,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不对,特别是喉咙,干得像是要着火。 她想起身给自己倒杯水,谁曾想刚刚下床,脚一软,她竟整个人向地上栽去。 脑袋撞上了床头柜,疼得不行。 手机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她看不见,连叫个救护车都艰难。 阮令仪抬手捂住额头,突然觉得又疼又委屈。 如果她父母还在,如果她父母还在…… 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她忍不住低声抽泣了起来。 就在这时,房间门从外被打开。房间里的灯被点亮,照亮了所有晦暗的角落。 “怎么了?” 宋斯年走到阮令仪身边,蹲下/身查看她的情况。 “好痛。” 阮令仪泪眼婆娑,看着宋斯年紧拧的眉心。 她脸色苍白,完全没有了之前傲娇灵动的模样。甚至这时候,她都说不出什么太长的话,只委屈地抓着宋斯年的衣角。 “斯年哥哥,我好难受。” 作者有话说: 男二!到现在终于有了姓名! 周明湛: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因为v啦,所以这两天都会在凌晨更新~ 第19章 心肝 外头的雨停了, 但心里的雨好像永远不会停。 看着阮令仪吃了午餐后,宋斯年才出的门。 清明节大家都放假, 本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在家里。 “失眠”酒吧中,谢家兄弟和周与淮都在,甚至还有个许久没有参加过聚会的周隽。 “你们俩今天竟然一起休息, 真是难得。” 周与淮端着酒杯叹了一句。 谢嘉言和周隽都是医生,忙得很,也不和一般人一样,有个固定的假期,很少能凑到一起休息。 这个点酒吧里根本没有人, 四处空旷。 几人占据了大厅, 倒也各自乐得自在。 周与淮招呼着几人一起打麻将,但唤了许久, 也没见宋斯年过来, 找了好久, 才发现他坐在一个靠窗位置, 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不打麻将?看美女?” 周与淮走到宋斯年身边, 也跟着看了看窗外,屁也没有一个。 “人家能和你一样?” 谢嘉述作为酒吧老板,为几位“贵客”捧了麻将出来。他将麻将放在桌上, 讥讽道:“格局比你那心眼都小。” “我格局小?” 周与淮朝着谢嘉述翻了个白眼,转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笑眯眯地刺道:“我怕格局是没有谢二少大,毕竟谢二少都要为了自家公司未来的发展, 委身曾经抛弃过自己的前女友了。” 谢家要和乔家联姻的消息已经在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 知道谢嘉述和乔岁和那些爱恨情仇的都在等着看好戏。 “迟早有你栽的那天。” 谢嘉述被戳中了死穴, 敢怒敢言却不知道从何言起,一抬手哗啦啦将麻将倒在桌上当作泄愤。 “滚过来,开局了。” “你不刺激谢二能死?” 谢嘉言有些无语地坐下。 宋斯年真的没有上场的意思,周隽这个小辈就顶了他的位置。 “其实包办婚姻也挺好的。” 周与淮口头赢了正心情畅快,听周隽这么说,啧啧了两声。 “听听,论格局,还得是我们周家的孩子,小隽子,来,告诉四叔,你受了什么伤能说出这种鬼话?” “怎么是鬼话,我认真的,自由恋爱很费人的。” 周隽叹了口气:“我前阵子参加绘丰那公益项目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超级漂亮的小姐姐,可惜很高冷,连个微信都不愿意给。” 几人哄笑起来,倒是宋斯年,突然抬头,深深看了周隽一眼。 “这有什么难的。”周与淮开始出馊主意,“那公益项目是候鸟医生是吧,你让你宋三叔给你把那女医生的资料调出来,别说微信号,家庭住址都给你写的明明白白。” 周隽闻言,转头看宋斯年,目光有几分希冀:“行吗?” “不可以。” 宋斯年对小辈一向和善,但此刻倒是语气冰冷:“人家好心来做公益,我们这边却泄露别人的个人信息,合适吗?” 心肝 第25节 理是这么个理。 可那真的就只能这样了吗? 宋斯年见周隽不甘心的模样,继续道:“你们一整天都在一起,也没见你拿到人家的联系方式,证明人家根本不想和你有什么长远的发展,你现在从我这里拿到了联系方式,又能怎么样呢?能让她改变心意吗?” “还是说,你准备死缠烂打?” “叔叔们以前是这么教你做人的吗?” 宋斯年冷笑一声:“你都没有自尊心的吗?” 周隽感觉自己都要哭出来了。 不是说烈女怕缠郎吗?怎么到他这里,就是没有自尊心了? “摸牌吧,别情场失意,赌场也失意了。”谢嘉言拍了拍周隽的肩膀,出来打圆场,“宋三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他心情能有什么不好的。”谢嘉述冷冷道,“就从情感问题来看,哥你单身至今,老周倒追女友也吃尽了苦头,现在我又要落到前女友手里,但是你看看宋三,什么都没做就有了老婆。程家妹子不仅人优秀,程砚白还说她美若天仙,温柔贤淑,谁能有宋三这福气。“ 宋斯年听到他们聊到阮令仪,忍不住开口:“这福气给你——” 见几人真的转过来看他,他冷笑了一声:“呵,你们想得美。” 宋斯年拎起衣服朝几人摆了摆手:“走了。” 阮令仪的房子用的密码锁,宋斯年已然掌握了密码,顺利开了门。 房间里寂静一片,大概是阮令仪还没醒。 他上楼看了眼主卧,门紧闭着。 宋斯年在门口站了片刻,去了书房。 阮令仪说二楼的书房她不用,可以借给他办公。 可是宋斯年坐在书桌之前,拿着文件却半点也看不进去。 他揉了揉眉心,调转椅子方向,看向窗外。 江水奔腾而过,天也一点点暗了下来。 他很少有这样浪费时间的时候,可是他的心真的静不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似乎听到了些细微的动静。 紧接着是“咚”的重物坠地声。 宋斯年眉心一拧,匆匆起身往主卧去。 灯光亮起,他才看清屋内的情形。阮令仪裹着被子,整个人蜷缩在床底。 他大步走到她身边,想要扶她起来,却摸到了一手的泪水。 “好难受。” 她咬着嘴唇,两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眼眶也红红的,看起来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小兔子,脆弱得像是一碰就会碎掉。 一瞬间,宋斯年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明明还在生气这件事情。 “怎么了?” 他伸手,想为她拭去眼泪。手指接触到她皮肤的那一瞬,感觉到了不太正常的温度。 “你发烧了。” 阮令仪此刻根本没有办法给他回应,只一个劲儿地哭。 “别哭了。” 宋斯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将她打横抱起。 夜晚的医院比起白天空旷了不少。 说起来也神奇,明明在车上的时候,阮令仪还哭得停不下来,但是到了医院,她像是灵台突然清明了一般,不仅不哭了,甚至可以自己走路,冷静得完全看不出之前的影子。 一直到宋斯年带着她进了急诊室,坐到医生对面,阮令仪才像是有些发蒙,拉着他的衣角,有些不安地问道:“不是突然有手术要我做吗?为什么他在给我看病?” 看来还是不清醒,只不过被医生强大的使命感暂时唤回了一点点神智。 “不是。” 宋斯年第一次见她这样,安抚地拍了拍她头顶:“乖,你生病了,让医生给你看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宋斯年的话起了作用,之后阮令仪一直十分乖巧。 她拉着宋斯年的衣角,与他寸步不离。 大概是被她这幅依赖的模样讨好到,宋斯年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 宋斯年带着她缴完费,到了采血窗口。 时间已经不早了,整个采血大厅只有一个窗口还亮着灯,等候的人倒是不少。 宋斯年取了采血号,带着阮令仪到一旁坐下。 他们身边是一对年轻的夫妻,丈夫神色焦急,妻子面容憔悴,怀里抱着一直在不安扭动的婴儿。 阮令仪大概是觉得有趣,盯着孩子多看了会儿。 几分钟后,那对小夫妻抱着孩子去了采血窗口。细长的针头扎入婴儿额前的静脉,瞬间,嘹亮的哭声响彻整个采血大厅。 阮令仪拉着宋斯年的手突然握紧,整个人都开始不安起来。 “我一会儿也要抽血?” “嗯。” 宋斯年反握住了她的手,神情却有些冷淡。 “哦。” 阮令仪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失落。她应了声,看起来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但在广播叫到名字时,她还是瑟缩了一下,“能不能不去?” 宋斯年起身,没有说话,但阮令仪似乎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 她瘪了瘪嘴,跟着宋斯年到了采血窗口。 护士拉着阮令仪的手,将止血管缠到了她的胳膊上。 血管被勒紧,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尤为清晰。护士拔下采血管针头上的皮套,针头朝向近心端贴上她的皮肤。 在针头要刺破血管的那一瞬,她闭上了眼,随即,一只大手覆上了她后脑勺。 宋斯年将她的头按进了自己怀里。 看不到光亮的时候,其他感官都会被放大。嗅着鼻尖熟悉的雪松木香,感觉到男人轻拍着自己后背的手,阮令仪发现她好像渐渐放松了下来。 很多时候,她比自己想象的,好像更依赖宋斯年一点。 止血管被解开,紧接着针头被拔离。 一直到宋斯年替她按住了棉签,阮令仪才从他怀里起来。 护士开始叫新的号,一个穿着中性风皮衣,叼着根棒棒糖的小姑娘走了过来。 阮令仪一起来,那姑娘脱下外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大咧咧将自己的手臂伸进了窗口。 “大晚上的,要来医院看病就算了,还要看人虐狗,真晦气。” 阮令仪听见了,回头看她。 “哟,听见了。”那姑娘对上她的眼神,翻了个白眼,“正好,就是说给你听的,大晚上的干点人事吧,多大的人了,抽个血还磨磨唧唧。” 怕打针而已,倒也不是十恶不赦吧? 阮令仪有些委屈,抬头看宋斯年。 血已经不流了,宋斯年将止血的棉签丢进医用垃圾桶里,什么都没说,只看了那姑娘一眼,目光有些凌厉。 他将阮令仪抱了起来,抬步往外走。 “凶什么凶。” 那姑娘小声抱怨了一句,然后yue了一声:“有没有人性,变本加厉啊我靠。” 阮令仪不好意思地埋首在宋斯年怀里,一直到出了采血大厅,才抬起头来,结果却正好对上了宋斯年含笑的眼。 “我也没想到,宋太太给人开膛破肚时面不改色,竟然怕打针。” 作者有话说: 那皮衣女孩的嘴就是我的嘴! 有段时间我因为身体问题常常要去采血,总是遇见小情侣。 害怕就闭上眼睛,为什么一定要躲进男朋友怀里! ——我绝对不会承认我是酸了。 所以啊,不要一个人去医院。 第20章 宝贝 其实阮令仪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怕打针的。 她现在会害怕打针不过是因为在某一刻突然懂得了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个道理。她想要父母的关注和爱, 便不能太坚强,太懂事。 只是时间久了, 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 打针时流露出的反应,是源自于内心深处的恐惧,还是演得太多了, 已经有了肌肉记忆。 听到宋斯年有几分玩味的话,阮令仪气得抬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她病着,力气不是很大,只是细细用牙齿研磨着那块皮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松口, 愤愤问:“你难道没有害怕的事情?” 宋斯年喉结滚动, 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有啊。”男人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奇怪,似乎连呼吸都有些乱, “我怕你再咬我一口。” 等待结果的时间并不是很长, 拿到报告后医生只给她开了药和退热贴。 心肝 第26节 回到家里, 宋斯年看着她吃掉了药, 推着她回房间休息。 外头走了一圈, 阮令仪的精神好了一些,但她的体温还是很高,凉凉的退热贴贴在额头上显得那块皮肤很不舒服。 “别动。”见她伸手要去揭退热贴, 宋斯年握住了她的手腕,“多大的人了, 怎么还和孩子似的。” 阮令仪生着病,最听不得人家说她不好, 当即发起了脾气, 挣扎着要挣脱他。 “喜欢成熟稳重的你去找别人。” 宋斯年见她动得厉害, 干脆把她双手握住,将她整个人揽在了怀里。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成熟稳重的了?” 虽然生病让阮令仪的脑子迟钝了几分,但她下意识还是抓住了重点。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她也不挣扎了,任由宋斯年抱住自己:“我这样的吗?” 宋斯年一时间没有答话。 等阮令仪抬头看他,才慢悠悠道:“想我喜欢你这样的?” 这个反问是什么意思? 喜欢她这样的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谁会不喜欢一个仙女呢? 但阮令仪还是点了点头,甚至有些希冀地等着看宋斯年反应。 谁知他连眼睛都没有抬:“那把衣服脱了。” “什、什么?” 阮令仪难以置信,看着宋斯年的目光犹如看着禽兽。 这人怎么回事,她之前百般勾引,他无动于衷,现在她病恹恹的,他叫她脱衣服?难道他好病西施这一口? 宋斯年知道她想多了,却也没有解释,反而抬手去解她睡衣领口的扣子。 阮令仪手比脑子快,抓住了自己的领口,像是想要捍卫自己岌岌可危的贞操。 “宋太太这是……欲迎还拒?” 宋斯年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落下一片影子,将她笼罩。 “前两天不是还说想睡我?过来,今天让你看看我行不行。” 啊,这…… “睡是想睡。”不知道为什么,阮令仪觉得自己有些不敢直视宋斯年,于是偏过头,小声道,“但不能是现在吧,我还生着病呢。” “原来我在宋太太心里是这么个形象——” 宋斯年挑眉,语气中略带了些戏谑:“我又不是禽兽。” 这句话似乎在一瞬间将阮令仪拉到了两人初见的时候。 当时他也是这样的语气,到很久之后,还会出现在她梦里。 她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烧。不过她现在整个人都烧着,倒也不显。 宋斯年从阮令仪身上起身,拿过床头柜上的酒精和纱布。 “不是热得不舒服吗?把衣服脱了,转过去趴好,我给你降降温。”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灯光微微有些泛黄。 阮令仪看了眼在暖光灯下,显得格外温柔的宋斯年,倒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转过身,背对着他解开了睡衣的扣子。 她将睡衣反穿,留出了后背,然后趴在了床上。 阮令仪很瘦,但并不骨感,反而骨肉匀亭,带着润感。 黑发落在白皙的后背上,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宋斯年看得呼吸一滞,片刻后,他恢复常态,开始给阮令仪擦拭。 阮令仪埋首在松软的枕头中。 她发着烧,五感都迟钝了不少,但还是能感觉到一股清凉的触感从她的颈部一直蔓延开来,到腋窝、到手腕,然后一直往下,到她所有血管丰富的地带。 她知道酒精可以用于发烧时的物理降温,但还是第一次有人为她这样做。她更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宋斯年。 尽管她看不见,但是她能看觉到他在看她。 从上到下,每一寸。 热热的呼吸喷洒在枕头上,连带着枕头似乎也热了起来。 尾椎骨处好似有微弱的酥麻感直冲天灵盖而来,让她忍不住想要移动身体缓解。 “好了吗?”阮令仪的声音闷闷的。 “嗯。” 宋斯年收拾好了东西,拉过被子盖过身边的女孩,“穿好衣服,睡吧。” 他要起身的时候,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去哪?” “我去洗个澡。” 宋斯年说,“晚上我会守着你的,放心。” 次卧有独立卫浴。 宋斯年拿着睡衣走进浴室,将淋浴的开关拨到了最左边。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从浴室里出来,吹干了头发后回到了主卧。 阮令仪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 他将落地灯调到最暗,然后在阮令仪身边躺下。 她的烧似乎退了一些,但脸颊上还泛着些许潮红。 宋斯年侧卧,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的长指落在阮令仪小巧的鼻尖上,轻点了点。 这么些年,他看着她从半大的小姑娘长成现在这样,可真不容易。以前的她可爱又跳脱,现在倒是随随便便就能撩动人的心弦。定力强如他,在做一些事情的时候,哪怕再心无杂念,也不可避免的心神荡漾。 其实他不是没有想过,与她真的在一起。只是他比谁都清楚,他们顶着未婚夫妻的身份近五年,并不是出自对对方的喜欢。甚至最后,她与他领证,也不过是因为他外祖父弥留之际,想要看到他成家。 他出于私心,想困住她,所以将时间紧迫,没有拟定婚前协议当作了借口。只是她好像不愿意被困住一辈子。 她大概是还忘不了周明湛,才会在看到一个与他相似的背影时就失态至斯。 也是,青春年华,知慕少艾,当时怕是恨不得倾注所有,哪里是这么容易可以忘怀的。 宋斯年合眼,做了几次深呼吸,才觉得胸前的郁结好了几分。 阮令仪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身边有明显的凹陷,宋斯年睡在她的身边。 宋斯年侧卧着,阮令仪转了个身,与他面对面。 她能一直记得和宋斯年初遇时的场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的脸。过于英俊,过于丰神俊朗,让她难忘。 但她还真没有见过宋斯年睡着的模样。 他额前的发乖顺地垂着,看起来还有几分少年气。 阮令仪的目光从他紧闭着的双眼一路向下,掠过他高挺的鼻梁、偏薄的唇,落在他下颌线的那颗小痣上。 她一直觉得这颗痣长得好,哪怕宋斯年一身正装,她也能从这颗痣上感觉到一股子色|气,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机会摸一摸,现在…… 阮令仪小心地伸出了手,在他下颌上轻轻搔了搔。 满足了自己的小心思,阮令仪收手,却在手指刚刚离开男人皮肤的那一瞬间,被捉住了手腕。 宋斯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他目光澄澈,完全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怎么,宋太太摸够了?” 阮令仪:? 合着这人一开始就醒着,那装什么睡啊无语。 这是钓鱼执法吧。 “没摸够啊。” 阮令仪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嗯。” 男人应了一声,抓着她的手腕放进了被子里:“那我吃点亏,多让你摸一会儿。” 被窝里还带着融融的暖意。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带着一点一点向下,接近危险地带,阮令仪瞪大了眼睛。 一大清早的,为什么突然开始耍流氓? 这突然限制级的走向是怎么回事? “够了够了,我摸够了。” 阮令仪握紧了拳头,连声讨饶。 “够了啊。” 宋斯年的手停住,神情慵懒地打了个呵欠:“可惜了,我练了这么久的腹肌,宋太太竟然不感兴趣。” “腹肌?” “对啊。” 男人啧了声,脉脉凝视她,随后含笑问道:“不然宋太太以为我想让你摸什么?” “……” 合着是在逗她。 逗她很好玩吗?昨天晚上没够,今天还来? 心肝 第27节 见阮令仪不回答,宋斯年又问了一遍,像是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是什么,嗯?” “就是腹肌啊,不然还能是什么。” 阮令仪抽回了自己的手,从床上坐起来。 知道宋斯年在逗她,那她肯定不能输,气质必须得拿捏起来。 “咱就是说,也不是不敢兴趣,只是今天不是个好时候,我还生着病。等我好了,一定好好宠幸宋先生的腹肌。” “是吗?” 宋斯年坐了起来,抓着阮令仪的手臂将她往自己这边一带。 阮令仪猝不及防,倒向他怀里。慌乱之中,她抓住了宋斯年睡衣前襟。下一秒,她感觉到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贴上了她的额头。 只贴了片刻,宋斯年便向后退开。 “退烧了。” 作者有话说: 不如我先来?(苍蝇搓手) 第21章 心肝 阮令仪这一次病得不算重, 好了也没有什么病去如抽丝的感觉。甚至在清明假期结束后,立刻跟着宋斯年回到了岗位上。 正式进入了四月, 离她到医院报道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但是宋斯年依旧没有半点放松的意思,甚至还给她安排了网课。 “宋总,我以为您带着我是要给我看些商业机密。” 结果现在我裤子都脱了, 你给我看网课。 “基础不打好就想建高楼?”宋斯年随手抽出一份文件,头都没抬,“不懂专业知识,我把商业机密放在你面前,你都看不出朵花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哪有正常人喜欢上网课的, 不学点实际的她还不如报个班。 阮令仪托着腮,手指轻敲着桌面吸引男人的注意力:“我看不懂有什么关系, 你把商业机密给我, 我让我老公讲解给我听不就行了?” 见男人还是没有看过来, 她撇了撇嘴:“我老公可厉害了, 什么都懂。” 宋斯年闻言, 终于抬起头来。 “你要是愿意什么都依靠丈夫,也不错。”他合上了手中的钢笔盖子,意味深长地看了阮令仪一眼, “但宋太太,容我提醒你一句, 你当初决定来绘丰,目的可是为了替我分忧。” “……” 虽然事实是这样没错, 但是氛围都到这儿了, 非得杠吗? 宋斯年你是对浪漫过敏吗? 阮令仪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才打开下一节网课的视频。 阳光细碎,落在她身上,静谧又美好。宋斯年见她转眼间已经投入了学习状态,倏然一笑。 虽然嘴上说着老公无所不能,但人不能时时刻刻都靠老公。比如学习累了的时候,咖啡才是解乏良药。 绘丰的茶水间很大,有专门的咖啡师,如果你想要,对方还能给你拉个花。 阮令仪点了一杯美式,走出茶水间的时候,正好迎面遇上了总裁办的一个女秘书。 对方没有同她打招呼,但阮令仪敏感地察觉到了她打量的目光。 阮令仪对这个女秘书有印象,入职那天,她是唯一一个抬头看了她的人。在钱恒明确示意过不要关注她后,还表现出对她非同一般的兴趣,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是对她本身感兴趣,还是对宋斯年感兴趣?抑或是其他人对她感兴趣,借了她拿双眼睛? 回办公室的时候,阮令仪遇见了刚给宋斯年送完文件的钱恒。 “钱特助。”她叫住了钱恒,询问了那个女秘书的名字。 “你不认识她?”钱恒听见她问,显得有些诧异,“她是东城本地人,孙家的小女儿。”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阮令仪勉强将名字和脸对上了号。 孙家在东城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豪富,从前程开淮还在的时候,他们家和孙家也有所往来,不过孙家和霍家的关系更不错。 想到这里,阮令仪更加期待周六霍家老爷子的生日宴了。 一转眼到了周六,阮令仪睡到了中午才慢悠悠地起床准备。 造型师是下午两点上的门。今天去的是寿宴,虽然浓妆看起来比较有气势,但明面上,她不是去砸场子的,因此只让造型师给自己化了个心机淡妆。 在选裙子的时候,她也没有选那件最喜欢的吊带蓬蓬裙,而是挑了一条烟灰蓝的抹胸收腰连衣裙。这裙子剪裁利落,面料垂直感极佳,不仅可以露出她优越的肩颈线条,还能展示她绝佳的腰臀比。 buccellati的珠宝已经送到,但红宝石套装和这条裙子不搭,于是阮令仪从珠宝柜中选了一条chaumet家的蓝宝石项链,18ct的枕形主石在周围一圈钻石的映衬下,依旧耀眼夺目。 造型师将她的头发挽成了松散的发髻,选了和蓝宝石项链同系列的宝石冠冕作为发饰。 宋斯年一早换好了衣服,在楼下等候。 阮令仪提着裙摆下楼的时候,他正在客厅里处理工作。听见响动,他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她身上。 阮令仪明明白白从他眼中看见了欣赏和惊艳。她没有走到宋斯年身边,而是站在楼梯上,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他。 这个场景让她恍惚想起两个人初见的时候,只是不知道当时站在高处的宋斯年,是不是也从她的眼神中明明白白看出了她当时的情绪。 “好看吗?” 这属于明知故问了,但是谁不愿意听赞美呢? “很美。” 好在宋斯年在这个时候没有吝啬。 他起身,走到楼梯上,在离阮令仪还有三级台阶的地方站住,朝着她伸出了手。 阮令仪今天脚上蹬了双十公分的高跟鞋,走路的确不太方便,因此也很自然地将手搭在了他的掌心。 宋斯年牵着她下了楼。 楼下没有全身镜,阮令仪就着巨大的落地窗,看着两人的样子。 宋斯年今天穿着黑色的西装,系着蓝色暗纹的领带,看起来与她很是登对。 阮令仪改挽上他的手臂,将头轻靠在了他的肩上。 “好看吗?”同样的问题,宋斯年抛给了她。 “好看。” 在这种问题上完全没有必要嘴倔,但同时阮令仪又不想让他太得意,于是补充道:“而且有我站在身边,你看起来至少身家百亿。” 这是在明晃晃内涵两人是老夫少妻,说一般男人娶不到这么温柔美丽又年轻的小娇妻。 宋斯年倒是不在意,反而轻笑道:“可是我不止百亿身家。” 阮令仪:“……” 算你厉害。 此时的霍家灯火通明。 院子里新换了几棵象征长寿的苍松,不知道是不是移栽的时间不对,看起来有些萎靡。好在暮色四合,光线暗了下来,往来的宾客也看不出什么。 霍明羽作为这场寿宴的主要经事人,在宴会厅内迎接重要宾客。 “张伯伯,快进,爷爷已经在等您了。” “孙叔叔,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气度非凡。” …… 脸都快要笑僵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马甲的男人小跑了过来,凑在霍明羽耳边轻声道:“人到了。” 霍明羽闻言,立刻找了家里的小辈接替自己,快步朝外走去。 今天来的客人众多,霍宅虽然不小,却也停不下太多车辆,于是霍明羽一早和门房打过招呼,哪几家可以放进来,其他的都要引导他们将车停到外头。 那辆黑色的宾利自然在霍明羽让门房放行的名单里。 眼看着那车辆离宴会厅越来越近,霍明羽端出了最得体的笑容。 宾利在宴会厅门口停住,一旁的侍者立刻上前,替车中的贵客打开了车门。 宋斯年从车子上下来,慢条斯理地扣好了西装的扣子。 霍明羽正准备迎上去,却看见宋斯年绕过车尾,走到另一边,打开了车门。 从她的视角,只能那从车上下来的女人婀娜的背影。可是很不巧,这个背影她熟悉得很。少年时期,她曾经全力追赶过这个背影,只因为父亲一句“那要是我女儿就好了”。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后来,她看她跌落尘埃,才会觉得痛快无比。 霍明羽以为今天最坏的情况不过是宋家没有一个人过来,但她没有想到,还能有更坏的情况,那就是像眼前这样,宋斯年来了,却带着阮令仪。 阮令仪像只天鹅一样昂着她的头颅,像是时刻在提醒曾经在她的映衬下,她不过是泥淖里的丑小鸭。 之前在绘丰楼下遇见阮令仪,她说自己是宋斯年的妻子——这话霍明羽是不信的,宋斯年是商业联姻,可合安医药式微,阮令仪根本没有联姻的价值。但现在两个人一起出现,至少证明他们关系匪浅。虽然她之前已经从绘丰内部得到了一些风头,总不及亲眼所见来得真切。 转眼间,两人相偕到了她眼前,霍明羽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热情招呼。 “宋总,好久不见。” 宋斯年朝着她微微颔首,并没有说话。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礼貌绅士之下的疏离和冷淡,但霍明羽却依旧要迎难而上。 “宋总,我上次去了绘丰,却不想没能见您一面,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不知道宋总能不能给我三分钟?” 为了公司,霍明羽姿态也是放得够低。 被当成透明人的阮令仪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她在车上就看见了霍明羽,和儿时的任性娇蛮不同,她现在看起来倒有几分当家人的风范。也好,这样才显得她的对手档次不是太低。 “抱歉,今天是霍老先生的寿宴,我不谈工作的事情。” 宋斯年知道霍明羽要说什么,“绘丰的大门向所有有志创业青年敞开,霍小姐也不例外。” 这话说得艺术。 心肝 第28节 浅浅翻译一下就是,你找我也没有用,想要投资,走正常程序。 阮令仪觉得霍明羽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那她要做什么呢?自然是给她再添一点堵。 她也不说话,只是提了提脚边的裙摆。宋斯年察觉到她的动作,侧身过来询问:“怎么了,是不是冷了?” “有点。” 春季日夜温差大,到了晚上总是有些凉的,但对于一年四季都穿裙子的人而言,根本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那我们进去吧。” 宴会厅前有一段阶梯,高跟鞋加长裙走得有些不方便。宋斯年自然地伸手,替阮令仪提起了裙摆,熟练得像是做了千百次。 “失陪。” 几人心思各异,但总归维持着表面的体面。宋斯年和霍明羽打了招呼,带着和阮令仪一起向里走。 才走了两步,阮令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身边的人:“绘丰投资公司的门槛这么高,那游方庆功宴那天,你怎么巴巴地过来了?还说要投资。” 她没有掩饰的意思,特地用了霍明羽能听见的声音。在说话的同时,她不动声色地挠了挠宋斯年的掌心。 宋斯年清楚她的小心思,却很配合:“我是为了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如此反问,答案不言而喻。 阮令仪心满意足,继续往前走。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霍明羽此刻脸色肯定难看。 但怎么办,这只是开胃菜而已,真的好戏,还在后头。 作者有话说: 阮阮: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但现在能骗人就行了。? 第22章 宝贝 悠扬的音乐在宴会厅内回荡, 往来的客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宋斯年挽着阮令仪走进宴会厅, 就像是一粒小石子落在平静的湖面上, 荡起了一层层的涟漪。 “阮令仪”这个名字在某种程度上,是东城同年龄层名媛们的噩梦。谁愿意圈子里有一个处处能压你一头的对照组呢?关键是这阮令仪长得漂亮也就算了,脑子还好, 一连跳了几级,同龄人根本看不见她后脚跟。 一直到程家出事,阮令仪离开东城,各位名媛小姐们才觉得日子终于能喘口气,至少不用再听见“看看人家令仪, 再看看你”这种话了。 可是现在, 阮令仪回来了,过往的乌云像是一下子又回到了头顶上。 阮令仪感觉到四周都有人在看她, 好奇的, 探究的…… 她不是很在意, 挽着宋斯年的胳膊, 并未回应那些目光。 宋斯年带着阮令仪到了霍家老爷子面前。 霍百山穿着一身红色的唐装, 精神矍铄。他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奉承祝福,但在看到宋斯年之后,便挥退了身边的人, 招呼着宋斯年到他身边。 “斯年,你来了, 你父亲身体还好吧?” “还是老样子,”宋斯年礼貌回答, “他本想亲自来的, 但这段时间家里小辈闹腾, 他一时间也走不开。” “不来便不来,这老头我也看厌了。”霍百山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倒是你,咱们叔侄可有多年未见了。” 霍百山拉着宋斯年的手,絮絮叨叨说了些他儿时的事情。宋斯年倒也配合,听他将那点子事翻来覆去地说。 霍百山和宋斯年说话,无非是想要展示霍家和港城宋家关系匪浅,在绘丰话事人面前也能说上两句话。但过犹不及的道理谁都懂,时间久了反而显得刻意,于是他转头看向了阮令仪。 霍百山脸上依旧挂着慈爱的笑容,对着她语气熟稔得像是看见了许久没见的晚辈,“这是令仪吧,几年不见,更出色了。” 就这模样,如果不知道内情,怕是会以为霍家和程家也是什么世交。 周围有人知道霍家和程家的过节,倒也不吝啬,低声给不知情的人科普了一番。大家都抱着看好戏的姿态,想看看阮令仪今天会不会是来砸场子的。 “霍爷爷您还记得我。” 让人失望的是阮令仪笑得得体,言辞也很合宜,“祝霍爷爷您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承你吉言了。” 霍百川点了点头。 霍明羽不知道是很么时候走了进来,看见阮令仪和宋斯年有几分踌躇。霍百川不知道在门口的时候,阮令仪和霍明羽已经有过一次交锋,只晓得两人之间有龃龉,见她这样子还以为她在为从前的事情害怕,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 霍明羽在霍家的孙辈中算是上进的,霍百川有心想要扶持她一把,于是招手叫人过来。 “这是我孙女。”霍百川拉着霍明羽的手,看向宋斯年,“说起来,你们两个也算是有缘,你父亲当初还说想要明羽做儿媳。” 阮令仪一开始并不在意霍百川想要说什么,但是话到了这里,怎么看,都是冲着她来的。 果不其然,两秒钟后,霍百川话锋一转:“不过我没答应,你和明羽一起,不是乱了辈分吗?后来老宋不是给你找了个港城闺秀吗,听说你们去年领证了,怎么没有带着妻子一起来?” 这就是老狐狸说话的艺术。 话里话外没有提阮令仪,却句句都在刺阮令仪。人家是有妻子的,你一个适龄的小姑娘挽着人家的胳膊出现在公共场合,还姿态亲昵,算是个什么事儿? 霍百川话音刚落,阮令仪感觉到看向她的视线越来越多,且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是啊,寻仇的戏好看,这类伦理戏码更好看。何况谁不愿意看见高高挂在枝头,洁白无瑕的花朵零落成泥呢? 但凡今晚她应对之词有一点差错,明天她阮令仪,合安医药曾经的大小姐在公司危机,父母双亡之后,不顾廉耻攀上宋斯年的新闻就会传遍整个东城。 阮令仪目光微动,心中已经有了说辞,不过宋斯年拍了拍她的手臂,显然是不想让她与霍家人起正面冲突。 “我太太常居英国,性格内敛,一向不太爱这种场合。” 那些目光中自然也少不了对宋斯年的猜测和打量,但他笑得淡然,“不过令仪听说今天是您过寿,一定要来看看。我受她家人之托照顾她,也不好拒绝。” 宋斯年没有明说两人的关系,但这一番说辞倒也无可指摘。不过比起特别来祝寿的阮令仪,霍百川在自己寿宴上刁难小辈,倒显得失了风度,实属不该。 霍百川神色未变,只是嘴角的法令纹略深了几分。他听出了宋斯年话中回护的意思,两人都不想将场面弄僵,推拉一番,这件事也便轻松揭过。 周围人见一场戏都没看成,到都有些兴致缺缺了。 挽着宋斯年离开的时候,阮令仪还在想,其实她并没有太在乎是不是被人误会的事情,不然也不会公然出现在绘丰。 只是她没有想到,当这个误会被放到台面上,宋斯年还挺在意的。 宴席采用自助的形式,宋斯年被几个有合作关系的企业家缠住,阮令仪懒得掺和,吃了些东西,便找个了空位坐下。 她呆的位置并不显眼,但还是有不少人上前来打招呼。其中不乏熟人,比如当初在“失眠”酒吧提点过指点过她玩骰子游戏的男孩。 两人说了会儿话,阮令仪才发现他父亲是合安医药的股东,儿时两人还曾一起玩过几次。阮令仪有心想要了解一些合安医药内部的情况,只是现在地点不对,更不是叙旧的时候。 不远处宋斯年端着小蛋糕走了过来,阮令仪想到那天在“失眠”里发生的事情,和那男孩加了微信便匆匆道了“失陪”,起身去迎宋斯年。 宋斯年拿的蛋糕是蜜桃味的,阮令仪的最爱。她拿起小勺子吃了两口,见宋斯年神色平淡,猜测他没有认出刚才那男孩是谁,悄悄放下心来。毕竟那天晚上,宋斯年问她“要不要送你回去加个微信”的样子,实在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在晚餐快结束的时候,内场的侍者送上了一会儿慈善拍卖用的号码牌。 宋斯年将号码牌给了阮令仪。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明确,今晚要拍什么,她都可以全权作主。 来参加的都知道这种拍卖会的性质,也不要求拍到什么心仪的物件,只要散财的姿势够标准,举牌的动作够帅就可以。因此阮令仪拿这号码牌丝毫没有心里压力。 晚上八点,宴席结束,有侍者上前引导大家到旁厅落座,奉上茶水。 霍明羽作为拍卖的主持人,上台开始致辞。 阮令仪懒得听她废话,干脆看起拍品名录来。 宋斯年见她看得认真,一开始并没有动作,直到发现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翻过页。 男人长指一勾,从书脊处将名册拿起,合上放在一旁。 “不想看就别看了,看我吧。” 旁厅都是两人小圆桌,桌子中央放着香槟色的玫瑰。香薰蜡烛袅袅燃烧着,在空气中弥漫出一股香甜的味道。 阮令仪骤然被夺了名册,正准备发作,听宋斯年这样说,眼尾一挑:“宋先生之前不是还怕我看?” 她要看的时候拿乔,现在她不想看还眼巴巴地求她看,男人身体里是不是都长了根反骨啊? 女孩眸中映着烛光,亮得出奇。她一双眼睛本就生得媚,侧身看人时更是勾人,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宋斯年忽然觉得心中某处动了一下。他原本脊背挺直,这会儿换了个姿势,靠在椅子的后背上,长腿舒展交叠,神色散漫,目光却始终在女孩脸上流连。 他特地压低了声线,听起来有些蛊惑:“别人都看了,宋太太不看,岂不是吃亏。” 宋斯年当然是今天晚上的焦点之一,他们夫妻俩今晚可谓分享了全场的目光。 “我不怕吃亏。” “可我怕吃亏。” 宋斯年拿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将茶杯放在了阮令仪的手机旁。他长指曲起,在手机屏幕上敲了敲:“宋太太太受欢迎了,走到哪里都吸引人目光不说,大半个月前酒吧里见过的男孩在这样的场合里也能眼巴巴地上来搭讪。” “……” 所以他还是认出来了。 见她不说话,男人眉梢一挑:“微信加上了?” “……” 对象记性太好就很烦。 两人正说这话,台上霍明羽春光满面地致辞结束。 眼看着慈善拍卖正式开始,门口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众人不明所以,都抬头朝外看去。 阮令仪知道来的人是谁,但为了显得合群,还是朝着骚动的源头看了一眼。 越过攒动的人头,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青山慈善基金会的创始人李子华女士。李子华早些年是名震海内外的三金影后,嫁人息影后一直在为慈善事业奔波。 三年前,在她的丈夫帮衬下,创立慈善基金会,捐建了上百所希望小学。李子华女士本人影响力不小,再加上青山基金会所有善款去向都相当透明,在群众之中公信力极佳,近些年许多慈善活动都争取要与之合作。 现在她不请自来,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 青山基金会要和今晚的慈善拍卖合作,对霍家而言,百利而无一害。只是对某些心怀鬼胎的人而言,怕就是百害而无一利了。 阮令仪今晚第一次抬头看台上。 不知道是不是头顶的水晶灯太亮了,霍明羽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她一定想不通,为什么会出现李子华这个变数,明明只要今天慈善拍卖顺利结束,有了“善款”,她公司的危机就可以解除。 心肝 第29节 不过她大概也很难怀疑到阮令仪身上,毕竟知道李子华和她母亲是至交好友的,寥寥无几。 霍明羽脚步有些匆忙地下台,没多久,又匆匆上台来。 她面上带着微笑,欢迎李子华的到来,只是她那脸色,好像比刚刚更白了几分。 阮令仪收回目光,拿起手机旁的茶杯,借着喝水的动作掩住了嘴角的笑意。她的动作逃不过身边人的眼睛,发觉宋斯年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阮令仪抬眸与他对视。 男人的目光像有实质般扫过女人嫣红的唇。 片刻后,阮令仪听见宋斯年道:“我的水好喝吗?” 作者有话说: 哎哎哎,都是夫妻,就别分你的我的了。 第23章 心肝 阮令仪一口水含在嘴里也不是, 咽下去也不是。最后还是想了想反正口水也吃过了不差这么一口,心一横咽下去了。 宋斯年还是在看她, 眼眸中闪着微光, 嘴角挂着淡笑,微抬着下巴露出了流畅的下颌线。他没有说话,但那姿态, 总让阮令仪觉得他在借着目光调|情。 心弦似乎在无意间被拨动了一下。阮令仪重新拿起了拍品名册,遮挡了男人的视线,才松了口气。 李子华女士的到来让这场慈善拍卖的氛围到了个小巅峰。 随后,拍卖流程正式开始。 这样的慈善拍卖一般拍品都由宾客捐赠,当然, 作为主办方的霍家自然也会提供一部分。 不过无论是往来的宾客, 还是霍家,藏品相对而言都比较单一, 以珠宝首饰为主, 古董次之, 偶尔有些字画, 也都不是什么名家之作。 阮令仪没有什么看得上眼的, 不过想到今晚自己的主要角色是散财童子,何况今天钱都是从宋斯年的口袋里流出来,不会进霍明羽的口袋, 而是会通过青山基金会到真正需要钱的地方去,她也没有吝啬, 大方举牌。 不过拍了十件物品,她就拿下了一只康熙年间的青花瓷龙纹碗和一只明朝的金累丝嵌红蓝宝手镯。她对一些古代老物件的兴趣, 远比现代工艺下的珠宝首饰来得强。这两件虽然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 但这几百万她花得舒心。 从阮令仪的消费观看, 钱这种东西,无论是花在刀背上还是刀刃上,但凡花得舒心了,就是值得的。 宋斯年看出了她的喜好,在后期又拍下了一把婴戏花卉纹的宋代金梳。 随着拍品名册上最后一件物品被拍走,这一场以寿宴为开端的慈善拍卖也即将落下帷幕。 然而当阮令仪以为可以打道回府的时候,大屏幕上又出现了一件新的拍品,说是有宾客之前错过了,临时捐赠的。 那是一根看起来相当不起眼的项链,铂金材质,坠子是蝴蝶的形状,镶嵌着一颗紫色的碧玺,做工虽然精细,坠子看着也灵动可爱,但价值并不高。 阮令仪抬头看了那项链一眼,心中一跳。这实在是太熟悉了,无论是工艺还是材质,和她公寓中岛台上的那对碧玺耳环看起来都是一套。 那对耳环是她还在上学的时候,周明湛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阮令仪知道周明湛家里条件不好,曾经拒绝过,但是周明湛还是执意将东西给了她。 阮令仪曾想过买等同价值的东西还给周明湛,可是她在网上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同款。现在,同款出现了。 她是想要拍下这条项链的,只是她记得宋斯年见到那对耳环时的反应——他似乎知道周明湛的存在,并且不知道是出于占有欲或是其他,对此颇为在意。 项链的起拍价并不高,只有十万,零星有几个人出价,显然大家都对这件藏品不是很感兴趣。 阮令仪扫了一眼宋斯年,他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倒是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 很快,那项链的报价停留在了三十万。 台上的拍卖师在几轮询问后,已经确定没有人再出价。就在他准备落槌时,宋斯年举起了号码牌:“一百万。” 阮令仪蓦地看他,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想要为什么不拍?”宋斯年将号码牌放回原位,淡淡一笑,“差点让人拍走了。” 阮令仪不知道为什么,手心沁出些汗来,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拍走就拍走呗。” 她捏紧了手心,“走吧,我们回家。” 霍家老宅建在山上,到了夜里,更显幽静。 宴会厅里的人从内涌出,渐渐散开去。金韩将车子开到两人下车时的地方,宋斯年替阮令仪打开了车门。 阮令仪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心里莫名地有些慌。她正想开口,宋斯年已经将车门关上。 他没有上车的意思。 阮令仪眉心一蹙,将车窗降下。 “怎么了?” “你回家吧。” 宋斯年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将手放上阮令仪的头顶。他安抚似的拍了拍她:“我明天要去一趟美国,今晚住逸庐。” 明天要去美国今晚就得住逸庐?这是个什么道理? 且不说从江南明月去机场和从逸庐去机场路程相当,在这一秒之前,连她这个和他一起工作的人都不知道他有去美国的行程。 阮令仪抬头看宋斯年。 他嘴角绷着,显然情绪不佳。像他这样的人,从来不在人前轻易显露情绪的。 她似乎懂得了他的意思,可是半晌,她都没有开口。 很快,宋斯年的另一个司机开着一辆劳斯莱斯过来。 他们来的时候坐的是同一辆车,可是另一位司机能这么及时地出现在这里,说明一早就得了消息。 阮令仪恍觉分开这件事情不是宋斯年突然做的决定。 他是什么时候给司机发的消息?算一算时间,怕得是那件藏品一开始出现的时候。 宋斯年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阮令仪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挽留或者追问的意思。 今年雨水特别多,院子里的玉兰已经有了开败的迹象,现在更是垂着头,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宋斯年没有再等,乘车离去。 黑色的劳斯莱斯稳稳在山间公路上行驶着,宋斯年降下车窗,任由山间带着湿气的风呼啸灌入。 许久之后,他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他靠在真皮座椅上,正准备假寐,可是闭上眼睛,阮令仪的脸却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宋斯年倏然睁开眼,揉了揉眉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他作恶多端,不然这辈子怎么会遇见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她一边对他诉说钟情,一边心里又想着别的男人。看到和别的男人相似的背影会失控,看到和别的男人相关的物品会失神,但是到了他这里——她明明看出他不开心,却连一句好话都不愿意说,更别说解释和挽留了。 那装聋作哑的模样,好像从前那个情话张口就来、没事就喜欢缠着他,一缠就是一整天的她是被附身了一样。 宋斯年松了松领带,将衬衫上面的扣子也解开了两颗。 但这仍然压不下心底那股骤然升起的无力感。不适的感觉涌上了喉头,让他急切地想要宣泄些什么。 他从车上的酒柜里摸出了包烟,可是将烟叼在嘴上,却又突然想起阮令仪不喜欢烟味。哪怕他们今晚不会再见,他却依旧将烟揉断,丢进了烟灰缸里。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 宋斯年点开看了眼,是【控制世界经济命脉研究组】又有了新的消息。 谢嘉述往群里发了十几套衣服,问乔岁和马上要回国了,他穿哪一套去比较合适,最好要能体现出自己对前女友的不屑一顾,又能让前女友看出自己这些年过得很好。 谢嘉言大概在加班,心情不爽:【不穿最好。】 周与淮立刻跟上:【没错,既能体现出你对前女友的不屑,又能让前女友看见你肚子上多出来的游泳圈,体现你这些年过得很好。】 谢嘉述:【你俩有病吧?】 谢嘉述:【我肚子上只有八块巧克力腹肌,哪里来的游泳圈,周与淮你不要以己度人。】 周与淮:【我的腹肌可是女朋友亲手认证,你的呢?】 谢嘉述:【你傻逼吧,这东西还要别人认证吗?】 周与淮:【没人看你长腹肌干什么?当搓衣板?】 谢嘉述:【你长腹肌就为了女朋友?啧,看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看着两人开始幼稚地掐架,宋斯年往群里发了条消息。 【截图了,不知道乔家小姐回来看到,会不会悔婚。】 消息发出去,他便把群聊设置成了免打扰。想到今晚可能不止他一个人睡不着,宋斯年才觉得气顺了些。 车子行出山路,眼前的视野骤然开阔。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 宋斯年有些不耐烦地接起。 电话那头一开始并没有声音。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是阮令仪的号码。 好不容易压下的烦躁感又升了起来。 “怎么了?”宋斯年让自己尽量语气平和地开口。 “我迷路了。”电话那头阮令仪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宋先生你回来接我好不好?” 话音刚落,电话已经断了线。他回拨了电话过去,没有被接通。 宋斯年不知道阮令仪为什么会迷路,要是他的记忆没有出问题,明明不久之前,他才刚刚把她送上车。 他直觉这不过是阮令仪又一个的把戏,可是在理智分析今晚要唱的这出戏之前,他已经开口吩咐司机:“掉头,快些。” 不管为什么会造成现在这样的情况,他都是必然要回头的,他得确认阮令仪的安全,立刻、马上。夜晚、大山、女孩、独身、迷路……每一个词似乎都透露着不详,更别说他们现在组合在一起。 他根本承受不起阮令仪可能出事的风险。 作者有话说: 就是说,这次作完,感情得有所推动了吧? 咦,我在问谁? 心肝 第30节 第24章 宝贝 夜晚的山风像是能钻进人骨子里, 又湿又冷。 唯一好的是这山附近有个景区,为了方便游客, 从山脚到山顶都做了阶梯, 还安装了路灯,倒是不黑。 阮令仪个人费劲地提着裙子,穿过小路, 从马路干道走到了阶梯小路上。 金韩很快追了过来,她没有去管。她今天敢这么大胆,不过也是仗着身边有金韩,自然是不会赶他走的。 何况她手机都关了,想让宋斯年找到她, 还得仰仗金韩。 阮令仪往下走了一段路, 最后坐在了阶梯上。 金韩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见她不动了, 也坐了下来。 阮令仪先是很放松地坐着, 可是渐渐地, 山林间的夜色越来越重, 她也改成了抱着膝盖的姿势。 她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宋斯年, 于是回头看金韩。 “他给你打电话了吗?” 她打电话给宋斯年的时候,他车子才开出去没多久,如果他立刻掉头, 再从金韩这里拿一个定位,应该能找到她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 金韩摇了摇头:“宋总没有联系我。” 阮令仪从阶梯上站了起来。 宋斯年没有联系金韩是什么意思?他根本不打算来找她?因为一条项链,因为周明湛, 他连她的安全都不顾了吗? 阮令仪唇角紧抿, 显然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情况。 这完全在她的计划之外, 如果宋斯年不来找她,那她还不如在分开的时候就说两句软话哄哄他,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更让她觉得心焦的是,宋斯年不愿意过来找她,是不是意味着,她在他心里,真的没有这么重要。 阮令仪忽然觉得心脏仿佛被人捏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她的喉咙里,干涩得生疼。 此刻她本来不应该有这样的情绪的。 阮令仪从回国那一刻起,想要的不过是得到宋斯年的心。她需要宋斯年站在她这一边,为她抵御后续所有在扳倒霍家时可能出现的风雨——比如宋老爷子的震怒。 她需要看着宋斯年沦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清醒着被宋斯年牵动了心绪。 可是有些事情到底是变得不可控了。 阮令仪咬住下唇,磨了磨,一直到感觉口中出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停了下来。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也调整好了表情,她想和金韩说,既然他没有要来的意思,那我们回去吧,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发觉自己好像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阮令仪有些泄气。 “宋斯年这个王八蛋。”她低声骂了一句,正想着怎么“问候”他才能更加解气,一束光突然照到了她身上。 阮令仪的眼睛骤然接触到强光,下意识眯了眯—— 入眼的光线减弱,她终于看见了站在光背后的男人。 王八蛋,不,是宋斯年。 宋斯年在霍家周围找了一圈,又询问了一圈路人后才找到了这里,在此之前,他早已心急如焚。 现在看到阮令仪完完整整、平平安安地站在他面前,他终于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是难以抑制的怒火。 他快步走到了阮令仪身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阮令仪看到他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侧着下巴问道:“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她闹这么一出,不就是想他来找她吗?不然她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怎么会从车子上下来,走上这么一条需要徒步下山的路。又怎么可能在这条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直通山下的小路上迷路? 宋斯年的难得连语气都变得冷硬起来:“你又在闹什么?” 该闹的,难道不是他吗? 阮令仪才因为宋斯年的出现感觉到一丝欣喜,现在看到他满面怒容的样子,才压下去的火气又升了起来。 她从来都是没理还要占三分的人。 “我就闹了又怎么了?你反正一点都不关心我,那现在又来这里干什么?” 她一把甩开宋斯年的手,决绝转身:“不想来你直接走了不就行。” 看着小姑娘气冲冲往前跑的背影,宋斯年觉得自己都快被她气笑了。 他快步追上她:“你讲点道理,我怎么不愿意来了?我不是在这里吗?” 阮令仪没有说话,伸手戳到了他的脸上。 “你满脸写着不愿意。” 宋斯年觉得自己好像要被她打败了。 面对谈判桌上的千军万马,都没有面对她时的那样无力。 他伸手想要拉住她,反正现在这样子都是自己惯的,那以后,似乎也只有继续惯下去这条路了。 阮令仪看见他的动作,以为他又要像刚才那样质问她为什么无理取闹,干脆使出了更加大的力气将他甩开。 她大概是怒意上头,一下子忘了自己还穿着高跟鞋,而现在站的地方,还是阶梯上。她使的力气过大,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 眼看着她就要摔倒,还好宋斯年眼疾手快,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把。 阮令仪整个人都被他按进了怀里,四周充斥着熟悉的雪松木香。 她想要推开宋斯年,却被拥得更紧了几分。 “还闹?”男人的声音低醇,已经透露出了几分妥协。 阮令仪心中熨帖了几分,却还是伸手推他。 “不是闹,我好像……崴到脚了。” 宋斯年扶着阮令仪在阶梯上坐下,撩开了她的裙摆。 女孩两只小脚套着精致的高跟鞋,正靠在一起。 “左脚还是右脚?” 她指了指右边的脚:“这一只。” 宋斯年握住了她的脚踝,将鞋子勾下。 女孩的脚白嫩小巧,像是新剥的菱角,只是侧面处有一些红,但看起来并不严重。 他检查过后才放下心来,捧着她的脚抬头看她:“带你去医院?” “嗯。” 阮令仪点了点头,小巧的指甲也跟着勾了勾,“可是我现在走不了了,要你背我下山。” 这座山虽然不高,但夜路难行,走下去这个选择根本比不上去主干道上坐车下山。 “阮令仪。”宋斯年有些无奈,“你适可而止。” 他嘴上说着适可而止,但身体却很诚实,蹲在了女孩面前。阮令仪笑着趴到了他的背上。 道路两边的树丛偶尔会传出几声虫鸣,昏黄的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宋斯年背着阮令仪,手中还提着她的鞋。身后跟着的司机和保镖一边同情自己的老板,一边却又觉得如果自己这个时候上前,大概太没有眼色。 阮令仪双腿缠着宋斯年的腰,抱着他的脖子,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 “宋先生,其实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宋斯年知道她必然是有话要讲的,不然何必搞这么拙劣的一出。 她知道他因为周明湛的事情心中不顺,可是又恼他什么都不说,就要自己回逸庐,所以折腾了他一番。 她只是要他在这一来一回中先冷静一下,反正她身边有个金韩,他可以随时通过他掌握她的位置和动向。 但是找不到她,他心急如焚,一时间经没有想起金韩来,白白在找她的时候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我先和你说周明湛吧,好不好?” 虽然嘴上说着好不好,但阮令仪根本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想必你也知道了,他是我本科时候的同学。” 宋斯年没有说话,只是聆听。 “我上大学早,远不如其他同学成熟,大家也不是特别愿意带着我玩,觉得像是带了个孩子。” 其实阮令仪的本科生活算不上有多快乐,但是好歹有个周明湛。 “明湛是个很细心的人,有了他的照看,我才没有显得太孤僻不合群。” 阮令仪慢慢地讲着过去的事情。 “他对我而言是个很重要的人。”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阮令仪感觉到宋斯年停住了脚步—— 风吹过树林子发出簌簌的声音,宋斯年目光沉沉,似乎还“哼”了一声。 “你是不是吃醋了?” 阮令仪问得直接。其实之前她和宋斯年在一起的时候,也曾经见他有过一些类似的表现。只是她不清楚他的心意,也不能确定那阴阳怪气是因为吃醋还是因为身为一个合法配偶的占有欲作祟。 现在大概是气氛太好,她也问出了口。 但宋斯年没有回答她,反而让她继续说。 行吧,继续说就继续说。 “他重要,不是因为我的感情,而是因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阮令仪从来没有对人说过这件事情。17岁那年,她出了一场车祸,她的母亲坐在副驾驶,当场死亡,她的父亲也因为保护她,在货车的二次碾压中去世。 他们发生车祸的路段很偏僻,等不到救援,当时的她就算被父亲勉强护下也只有死路一条。在她快要放弃希望的时候,周明湛出现了。 “明湛和我一样,都是学医的。他对我实施了急救,我才保住了性命,可是之后,他却消失了。” 周明湛这一走,恍若人间蒸发,她从此彻底失去了他的音讯。 “我想拍下那条项链,不是因为其他的,只是想要看看是不是能从中得到什么线索,好找到他。” 心肝 第31节 顺便看看,明湛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关于那场车祸的线索。 听完她的讲述,宋斯年沉默了许久。 一直到阮令仪都觉得困意上涌了,才听见他说了一句:“知道了。” 这是回国之后宋斯年第二次带阮令仪来挂急诊了。 好在两次情况都不是很严重。 医生开了点活血的药,嘱咐她按时冷敷。 宋斯年将阮令仪送回了家。 江南明月里,阮令仪坐在床上,宋斯年将药酒倒在掌心,双手摩擦,热了之后才贴在阮令仪的脚上给她按摩。 其实她的脚根本没有那么严重,她自己是医生,再清楚不过了。可是宋斯年握住她的脚,神情专注,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物品的模样,到底让她有了几分羞赧。 她试着想要将脚抽回,却被男人握得更紧了。 “别闹。” 阮令仪无法,只能看着他一直按摩,等到药酒都被吸收。 “好了。” 宋斯年终于松开了她的脚。 他站了起来。身上原本一丝不苟的衬衫因为她今晚的折腾,多了几道褶子,连眉心也染上了几分疲惫。 阮令仪看得有几分不忍:“你快去休息吧。” “嗯。” 宋斯年应了一声,拿起了一旁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那我走了。” 走? 阮令仪眉心一蹙:“你还要回逸庐?” 没等宋斯年回答,她便哼了一声:“别走,我的脚还没好。” “我明天是真的要去纽约,有公务。” 宋斯年食指抵住额角,轻声笑了笑,“有些文件在逸庐的书房里,我亲自去整理比较稳妥。” “……” 原来他真的要出差,不是因为生气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她。 宋斯年见她没有说话,单手握住她的脚上抬。 阮令仪维持不住平衡,身体微微后倾。 房间里开着暖光灯,宋斯年身上披着橙色的光,捧着她的脚,在她脚背上落下一吻。 “这样,好了吗?” 作者有话说: 周明湛——一个至今活跃在台词中的重要角色。 第25章 心肝 宋斯年走了之后, 阮令仪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 几分钟后, 她又拖过被子, 将自己整个人都盖起来了。 真的是,为什么亲她脚啊。 她缠着被子扭了一会儿,又躺平, 将右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这一趟他去纽约,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一开始阮令仪有些担心自己会睡不着,结果不知不觉中她就睡了过去。 大概是晚上作得太厉害,消耗了太多经历,她做了又长又沉的一个梦。梦里她一直跟着导师在手术台上, 做一个双肺移植的手术。 肺移植手术本就复杂, 耗时又长,这手术在梦中好像也看不到尽头。 等她终于从梦中醒过来的时候, 已经浑身是汗。 阮令仪长出了一口气, 开始想她会梦到自己在手术台上, 是不是因为她真的太久没有做自己的本职工作了。 不过算算时间, 她马上也该去医院报道了。 阮令仪来到市一医院报道当天是一个大晴天。 但她站在市一医院门口的时候, 仍然觉得有一股从脚底升起的寒意。她是在这个医院里送走了自己的父母的。 阮令仪曾经想过,永远都不要再踏足这里,可是命运弄人, 只要她还想在东城的医院中工作,又怎么绕得过市一?这里有最好的医疗资源, 更有国内经验最丰富的胸外科泰斗。 阮令仪的入职很顺利,不过今天的胸外科格外忙碌, 她刚办完手续, 就有人来请她去会诊室。 会诊室中间坐的是郭诚, 是市一胸外科的活招牌,也是她本科时候的导师。 “小阮。”郭诚看见阮令仪,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他招手喊她靠近。 阮令走了过去,在郭诚右边的空位上坐下,她的右边是同在胸外科的谢嘉言。 阮令仪在念本科的时候,谢嘉言正在读博士。两个人都是郭诚的得意门生,打过几次照面,但不多。现下再见,两人也只是浅浅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会诊室最前方的大屏幕里正在放病人的胸部ct。 这次的病人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因为在家中和妈妈起了冲突,喝下了百草枯。虽然送来得及时,立刻洗了胃,住进了icu,只但肺部仍旧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纤维化。 这场会议开了近两个小时才结束。 确定了治疗方案后,阮令仪跟着谢嘉言去看了看那在icu里的小姑娘,又和对方家属碰了头。 icu不需要家人陪护,但小姑娘的母亲不愿意离去。 她抓着谢嘉言的手,求他救救她女儿,甚至一度哭着要下跪。周围的人扶住了她的身体,但扶不起她已然下坠的心。 所有人都知道,那姑娘活下来的希望渺茫,如今这样,也不过是硬拖着罢了。 女人的哭声让所有人心里都不好受。 下午阮令仪上了手术台,以一助身份做了个肺小结节的手术。谢嘉言是主刀医生。这手术难度不大,是胸外科最常见的手术之一。 大概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手术室里的器械护士说起了医院里最新的八卦,说什么骨科的张医生前几天被一个女病人看上了,那病人一连来挂了十来天的号,弄的不厌其烦。 阮令仪有近两个月没有上过手术台,原本神经有些紧张,听着护士们松快的语气,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我们阮医生这么漂亮,有男朋友了没有?” 阮令仪是新人,大家对她难免好奇了一些。 “没有。” 她只有个去了美国,正在异地的老公。 “有没有想法在我们医院里找一个?” 医生,特别是外科医生总是特别忙碌,找个同行不仅能互相体谅,一起值班也算是另类约会了。 “不考虑医生。” 主要是也没有办法考虑了。 器械护士叹了口气,听起来还蛮可惜的。 手术结束得不晚,几人一起去医院食堂吃饭。 小护士很热情地和阮令仪介绍医院的招牌菜式,阮令仪没有什么胃口,点了个推荐菜,又点了了糖醋排骨。 医院食堂的糖醋排骨和绘丰食堂一开始的一样,裹了厚厚的酸甜面粉壳,只是绘丰的糖醋排骨后来改进了。 不会有人去追究为什么食堂的糖醋排骨变了做法,但有些事情太过巧合,不由得她不品一品。 阮令仪突然发现她有些想宋斯年了。 不,是空闲下来的时候,她总是会忍不住想他。想他在做什么,想他是不是也在想她。 但现在大洋彼岸应该都还没有天亮。 此时的宋斯年的确还在睡梦中,不过他醒来之后处理的第一件事情,就和阮令仪有关。 “那位周先生出生在长青镇,父不详,母亲早亡。”钱恒汇报道。 其实早在伦敦那个晚上,阮令仪要他帮她找周明湛后,宋斯年就有着手调查过这个人,只是后来,阮令仪没有再提起,他也没有再深入。 现在阮令仪告诉了他,她一定要找到周明湛的原因,他便也重新查了查。 “那位周先生并不是失踪,只是在本科毕业后和所有人断了联系,到了日本。” 说起来这件事情也奇怪,读医,自然是学历越高越好,像阮令仪,就一直读到了博士。可是周明湛到了日本之后没有继续学业,之后从事的工作和本专业更是没有一点相关性。 “他在日本呆了两年,之后去了西班牙,之后很少再和人建立社交关系,不过他似乎在西班牙当地开过一个餐馆。” 通过合法合理的手段,能调查到的东西有限。他们可以通过寻找在日本和西班牙与周明湛相关的人来了解他的动态,但是要知道更多也困难。比如他们根本不可能就这样了解到周明湛为什么要出国,明明只要他顺利毕业,就可以在国内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颠沛流离。 “我知道了。” 宋斯年这次来美国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一会儿还有个商业谈判。 “晚一些你联系hw,问一问我之前订制的那枚戒指可以取了没有。” 阮令仪在医院的工作越来越顺利,周围同科室的医生有不少和她师出同门,也很照顾她。 科室里有两个实习生,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皮是皮了点,但勤快又聪明。 这天她只有上午有手术,结束之后在科室里指导实习生改大病历。中途乔岁和的电话打了进来。 “姐妹,我明天的飞机回国,记得来接驾。” “家里都整理好了吗?” 她们两个在南肯辛顿住的公寓是阮令仪的,虽然面积大,但因为两个人都不喜欢私人空间总有生人出入,没有请住家保姆。 乔岁和这次回国,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回英国了,长时间没人住,家里至少应该弄得整洁。 心肝 第32节 “你放心吧,家里我已经找人从里到外都打扫过了。”乔岁和叭叭嫌弃她这种时候竟然只惦记房子,完全没有姐妹之情。 “亏得我还给你带了礼物,你搞定你那老公没?搞定的话正好用得上。” “……”听她这口气就知道给她带的礼物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阮令仪走到楼梯间,正想说自己无福消受乔小姐的大礼,突然听到了一阵哭声。 医院承载着众多人的悲欢离合,有哭声再正常不过了。阮令仪朝里看了一眼,发现在哭的,是之前那百草枯女孩的母亲。 她不知怎么的,动了恻隐之心。 阮令仪挂了电话,走到那位母亲面前。 “别哭了,婷婷不是还在吗?” 婷婷是那个女孩的名字。她喝下去的药量不多,送来的也及时,上了ecmo后,情况尚且算稳定。 吴许珍看见阮令仪,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这样算什么活着。”她抓住阮令仪的手,因为长时间的哭泣,喉咙沙哑,“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硬逼着她,一定要她考第一的。” 阮令仪的手指动了动。 大概是好不容抓到了个可以倾诉的人,吴许珍拉着阮令仪说个不停。 阮令仪从她的讲述中,大致拼凑出了这家人的故事。吴许珍的丈夫生前开了个小公司,家境原本不错的,可是在她女儿十二岁那年,她的丈夫患了骨癌。 骨癌本就是一种致死率极高的癌症,可是那些年国内正好有药企出了个能控制骨癌扩散的药。 因为是特效药,价格极高。他们拼了家底,也吃不起几瓶。 她眼睁睁地看着丈夫去了,只能将希望都寄托在女儿身上。她的婆婆重男轻女,原本看在丈夫能挣钱的份上,还对她们母女有几分好脸色。她丈夫去了之后,她婆婆成天上门闹,说她克夫。 吴许珍说,她也是想要争口气,想证明给所有人看,她和她女儿都不比任何人差,才疯了一样逼女儿学习,却没想到造成了现在的悲剧。 阮令仪拍了拍她的背。 吴许珍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没有注意到她的手抖得厉害。 阮令仪沉默了许久,等到吴许珍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她自己的情绪也稳定了一些,才开口:“你愿意让婷婷试试肺移植吗?” 作者有话说: 我一天更两章这么勤奋,你们要多多给我留言,别让我觉得自己在单机qaq 第26章 宝贝 阮令仪去找了郭诚。 百草枯最致命的地方在于会导致肺部纤维化, 大部分中毒患者都是因为无法自主呼吸,活活被憋死的。 婷婷的其他器官都还没有衰竭, 如果能够进行双肺移植, 未必不能保住一命。 郭诚当然知道这一点,国内已经有了通过肺移植拯救百草枯中毒患者性命的先例,可不得不考虑的是更加现实问题。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 婷婷他们家没有办法承担起肺移植的费用,何况你比谁都清楚,这个治疗,不是移植完了就结束了的。” 肺移植是所有器官移植手术中难度最大,风险也最大的一种。即使撇开手术本身, 肺移植后感染控制、慢性排异等等问题, 也比一般的器官移植手术更难处理,费用自然也是更高。 就算婷婷通过双肺移植捡回了一条命, 后续的种种, 依旧会将她吞噬。 “我知道。” 阮令仪看着郭诚, 目光坚定, “费用都由我来出, 无论是移植的、后续的,都由我来出。”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之后需要二次移植, 相关费用也由我来出。” 郭诚看着这个曾经的爱徒,先是有些讶异, 随后摇了摇头,像是不相信她还有这样感情用事的时候。 “令仪, 不是老师我冷血, 如果可以, 我希望能救下所有送到我面前的病人,可是你和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和不现实的事情。” 都说医者仁心,可是他从医三十载,早已经看惯了生死别离,这世上有无数令人无能为力的事情。 他当然也希望婷婷能活下去。 “我知道你不差钱,可是你帮得了一个婷婷,能帮得了第二个,第三个,第一百个吗?” “我知道。” 阮令仪笑了笑,“我没有想要帮一百个婷婷,我只是想帮眼前婷婷而已。” 最终郭诚还是点了头,让她喊谢嘉言及吴许珍来重新商议婷婷的治疗方案。 阮令仪丝毫没有异常地结束了下午的工作,直到回到江南明月,她才觉得有些脱力。 她没有开门,靠在门口的墙壁上。许久没有声音,楼道的声控灯灭了。阮令仪顺着墙壁,蹲了下来,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郭诚以为她是心生怜悯,才想要出钱救婷婷,其实不是的。 都是医生,她怎么会不明白,生死有命这件事情。她不是圣母也不是救世主,她救不了所有的人,也不想救所有的人,只是这个婷婷和她未免太有缘了些。 婷婷的爸爸是得骨癌死的,他生前吃的那款特效药,正是合安医药研发的伯尼安。 伯尼安从面世以来,争议就非常大。其中最常引人争议的就是伯尼安的定价。有一阵子,合安医药门口都是前来抗议的病人。 可是她爸爸顶住了社会舆论的压力,没有改价。 也是因为如此,在她爸爸去世之后,有很多声音,说他是遭了报应。 虽然她知道这些言论背后少不了霍家的引导和推波助澜。可是那场车祸,怎么不是报应呢?那撞了他们的卡车司机,妻子就是骨癌。他家中贫穷,吃不起伯尼安,早已对合安医药以及她的父亲怀恨在心。 那场车祸,根本不是意外。 阮令仪抬头看了看身后的房子——这是还是伯尼安面世了之后,爸爸给她买的。 如果不是那些生病的人,她怎么能在青年时期就过上奢侈的生活呢?也难怪那段时间,所有人都在骂他们吃人血馒头,说合安医药建立在累累尸骨之上。 所以在听说了婷婷一家的事情后,她没有办法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不出现在她面前,她尚且可以装作不知道,忘记了,可是出现了,她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做事不理。 四周的黑暗将她紧紧包裹,阮令仪蹲久了,才惊觉自己有些站不起来。 她抬手想去摸门把手,还没有摸到,家里的们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暖色的光从家里透了出来,宋斯年站在门内,正看着她。 脑子里胀胀的,阮令仪一时间有些恍惚,分不清这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宋斯年将门推开,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蹲在阮令仪面前,抚上她的脸颊。宋斯年的手温暖、干燥,让她忍不住想要去依靠。 宋斯年看着阮令仪像小猫一样蹭了蹭他的掌心,莞尔道:“怎么突然这么粘人?” 阮令仪是哭了的。 她的泪水还粘在宋斯年的手掌上,可是宋斯年没有问起缘由。 金韩大概在半个小时之前就发了消息告诉他,已经将阮令仪送到了。可是阮令仪一直没有进门,他想她今天或许遭遇了许多,或许该等她自己先开口。 “想你了。” 阮令仪轻声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刚到。” 宋斯年替阮令仪理了理头发,然后打横将人抱起。阮令仪惊呼一声,抱住了宋斯年的脖子。 “你干什么呀!”她嗔道。 “看你腿麻了,应该站不起来,我帮帮你。” 宋斯年抱着阮令仪进了家里。 桌子上已经放好了南风居的外卖,都是她喜欢吃的菜。 宋斯年将她放到桌子旁边:“吃饭,嗯?” “哦。” 她的确也有些饿了。 阮令仪难得扫光了碗里的饭,倒是宋斯年,眉间还存着疲态,没有吃多少。 这是她在霍家寿宴之后,第一次和宋斯年坐在一起。那天晚上他们把话说开了不少,如果第二天宋斯年没有去美国,本应该趁热打铁的,可是现在,她竟然感觉有点不自在。 明明之前,她还总是觉得有些想他。 宋斯年注意到了她打量的目光。 “干什么这么小心翼翼的?多看几眼我又不会收你钱?” 啊…… 被抓包的阮令仪立刻开始嘴倔:“那谁知道呢,毕竟你是资本家。书上都说了,资来到这世上就是血淋淋的。” “哼。” 宋斯年笑,“那资本家的太太呢?” 阮令仪挺直了脊背:“我出淤泥而不染。” “那麻烦出淤泥而不染的资本家太太收拾一下碗筷。” 宋斯年起身,“资本家去洗一洗淤泥。” 看看,这就是资本家,不仅能把活都推给劳动人民干,还能借着劳动人民的话头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阮令仪收拾好东西上楼的时候,发现宋斯年住的客卧门开着。 她也没多想,抬手便推了门。 房间里只开着床头一盏落地的小灯,宋斯年站在床前,似乎正在找些什么。 他赤|裸着上身,只裹了一块浴巾。 虽然阮令仪作为医生,看过不少男人的身体,可是她这个丈夫的身体,她还是第一次看。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长期坐在办公室里的男人,宋斯年的身材也保持得太好了。他身上的肌肉紧实,线条流畅。虽然关键部位被浴巾遮住了,但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见男人如山峦般起伏的腹肌和性感的倒三角人鱼线。 阮令仪忽然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轻了几分,连带着喉头也涌上了几分干涩。 心肝 第33节 宋斯年就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做,她却感受到了一股子扑面而来的荷尔蒙。那是属于一个成熟男人,独特的性吸引力。 宋斯年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推门进来,没有丝毫的防备。 见小姑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也没有遮掩,拿了一件黑色的丝绸睡衣套在身上。他慢条斯理地扣上了扣子,回头却发现阮令仪还保持着进来时的姿势,甚至在他将手放上浴巾时,似乎还期待地眨了眨眼。 阮令仪的确想借机看看浴巾下的风光,可是男人突然跨步,走到了她面前。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灯光,阴影笼罩住了她。 “还看?” 他刚刚洗过头,发丝上还带着温润的潮意,柔软又服帖。 阮令仪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从他发尖扫过,又一路往下。就在她的目光要再次落在那浴巾上时,男人的大手覆上了她的眼睛。 “啧。”阮令仪听见他低哑着嗓音,沉声道,“宋太太,看来你是真的想睡我。” 这不是废话—— 阮令仪伸手想要将他的手拉开,却没能成功。 下一秒,她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了她的唇。 宋斯年没有深入,只是浅浅地吻着她,碾过她的嘴唇。阮令仪没有再尝试着去拉开他的手,而是抱住了他的脖子。 这样的亲吻,亲密又温存。他们交换着彼此的呼吸和体温,好像两个人本该是一体。 良久,宋斯年才放开她。 “乖,去换个衣服。”他哄道,“今晚给你睡。” 宋斯年就是个大骗子! 这是躺在次卧床上时,阮令仪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 说什么给她睡,等她过来的时候,他眼睛都闭上了。 阮令仪有些生气地戳了戳他的脸,却被握住了手掌。 宋斯年将她揽在怀里,然后将她的手掌藏进了自己的睡衣口袋里。 “别闹。” 什么闹!明明是他说话不算话! 阮令仪有些愤愤地磨了磨后槽牙,却在看见他眉间的疲惫时,心软了下来。 他大概是真的累坏了。 也是,长途飞行加大半天的时差,哪怕是坐头等舱来回,也的确耗人。 阮令仪体谅他,也没有再折腾,只是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她睁着眼,一直到听到男人呼吸变得均匀又平静,才轻声开口:“宋斯年,你爱不爱我?” 她没有等到答案,最终也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熟睡的男人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他将怀里的人搂紧了一些,然后在她额上珍重地落下了一吻。 作者有话说: 国内第一例通过双肺移植拯救百草枯中毒患者的医生是陈静瑜医生,是国内“肺移植第一人”。 其他关于医学的内容,都是我看《胸外科关键手术技术》和一些其他乱七八糟的书籍之后瞎几把写的。还有,关于伯尼安的内容都是作者瞎编的,勿当真。 阮阮:我的眼睛好想变成尺。 第27章 心肝 次日, 阮令仪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宋斯年的怀中。 男人结实的手臂横在她的腰肢上, 让她动弹不得。 阮令仪想到他昨晚疲惫的样子, 也没有叫醒他,而是想从他怀里钻出去。可是她刚刚低头,就被搂紧了几分。 “怎么?” 男人似乎刚刚睡醒, 原本垂下的眼睑撩开了一条缝,惺忪地看着她:“宋太太贼心不死,嗯?” 什么呀,他该不会以为她要—— 阮令仪瞪了他一眼,随后又觉得有些不够, 伸手推了他一把:“你松开, 我要起床了。” 宋斯年没有动,只是看着她, 半晌后, 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笑。 “你昨天可不是这么无情的。” 昨天?他还好意思提昨天。 说起这个阮令仪就想生气, 某人根本就是耍着她玩。 她见宋斯年还不撒开手, 干脆攀上他的肩咬住了他的脖子。 阮令仪本想下狠口泄泄愤, 可是这是人类最脆弱的地方,她狠不下那个心。最后,她也不过用牙齿细细地磨了磨。 男人除了一开始闷哼了一声, 便没有再发出其他的声音。 等到阮令仪松口的时候,他的目光好像变得有一点点不同——像是在化不开的墨色中, 突然漾出了一点别的色彩。 他突然抱住了她,比以往每一次都更加用力。 朦胧中, 阮令仪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可是很快, 她就被放开。男人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连额头都沁出了汗珠。 “你该去上班了,阮医生。” 他平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阮令仪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目光触及到墙上的挂钟后还是选择了闭嘴。她的确该去上班了,再耽误下去八成得迟到。 阮令仪匆匆起床洗漱,关上家门的时候,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唔,其实他应该挺行的。 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或许刚刚就会是劳动人民反抗资本家的第一“炮”了。 关于婷婷的治疗方案已经重新被确定,现在只需要婷婷撑住,等到合适的肺源。吴许珍知道了阮令仪愿意承担婷婷的医药费后,执意要谢谢她。 但是阮令仪没有和她碰面,一方面是因为今天她有三台手术,另一方面,见吴许珍对她而言也是一种折磨。 今天她的第一台手术是一个微创,患者患有手汗症,需要在胸腔镜辅助下进行胸交感神经切断术。 手术难度不大,手术室内的氛围很轻松。 今天和阮令仪搭档的麻醉医生年纪比较大,孩子已经上学了。 她说以前自己总想着什么时候可以下班回家,但是现在,简直恨不得天天值班,因为回家要辅导孩子功课。 “我真的很难想象这样的孩子是我生出来的。”她看起来很是惆怅,“我这段时间血压都高了不少。” 巡回护士调侃了她几句,然后问阮令仪:“阮医生的父母肯定没有这样的烦恼吧?” 阮令仪听到他们提起自己,手上的动作没停,“不,我母亲一向觉得我很让她头疼。” 几人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叹,阮令仪笑了笑,没有解释些什么。 大概所有人都只能看见她14岁考上大学,觉得她是天纵之才,可是没有人能看见她在背后付出了什么。 “现代社会和从前不一样,行行出状元,并不是读书好才有出路的。” 手术进入尾声,二助开始缝合伤口。 阮令仪一边指导缝合,一边说道,“孩子嘛,这个阶段,快乐一些就好了。” 鸡娃什么的,实在没有必要。 “也是,不一定要读书好,做个对社会有人的人就好。” 麻醉医生叹了口气,“说真的,我也不敢逼孩子了,婷婷的例子还摆在眼前呢。” 今天的三台手术都非常顺利,阮令仪难得在天黑之前下了班。 算一算时间,乔岁和的飞机也该落地了,于是她让金韩送她去了机场。 阮令仪在接机口等了没多久,就等到了乔岁和。她蹬着高跟鞋,穿着修身的吊带鱼尾裙,宽大的墨镜罩在脸上,看起来像是刚从哪个秀场上下来。 “姐妹!” 她远远看见了阮令仪,推着箱子过来给了她一个熊抱。 阮令仪肺里的空气都差点被她挤出来。 “行了行了,才多久不见,不必如此。” “怎么不必如此?” 乔岁和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打量阮令仪,“我们都好久没见了,抱一下是应该的。只是——” “只是我怎么觉得你黑了好多。” 阮令仪无语地扒下了她的墨镜。 眼前突然明亮,乔岁和讪笑了两声:“哈哈哈,不好意思。” 两人一起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 乔岁和一路叽叽喳喳地和她说着自己这段时间在伦敦的经历,一直到她看见阮令仪的车。 “哪来的车?” 乔岁和看了眼66666的车牌,又看了看金光闪闪的车标,“好啊,阮令仪,难怪背着我悄悄回国,原来这段日子我在国外劳死累死,你在国内劳斯莱斯啊。” 乔岁和知道阮令仪不会开车,已经做了好回来之后打网约车的准备,没想到她姐妹还真的是给了她一个惊喜啊。 金韩沉默着将乔岁和的行李箱放到了后备箱中。 阮令仪懒得看她作妖——劳斯莱斯而已,她如果想要会没有? 她推着乔岁和上车,关上车门的时候才轻声道:“我老公的。” 说到这个乔岁和一脸“那我可就不困了的表情”。 心肝 第34节 “你们现在,感情还不错?” 阮令仪虽然有所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和宋斯年的关系,现在应该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吧。 乔岁和见状,从自己随身背的birkin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神秘兮兮地塞进了阮令仪包里。阮令仪想看,还被乔岁和摁住了手。 “回家再看,回家再看。” 好的,听起来是那个她不太想要的礼物呢。 车子一路平稳地开进了市区里。 东城和伦敦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大多数国人骨子里都镌刻着对故乡的浓重情节,像是乔岁和,这个时候看东城堵车都觉得这座城市是可爱的。 她趴在车窗看了会儿外头,才转回来和阮令仪说话。 “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你老公。” 乔岁和对这个人可太好奇了,毕竟从前在阮令仪口中可对他没什么好话,她都要以为她姐妹是不小心被家里人嫁了个煤老板。 可是一转眼,眼高于顶的阮令仪不仅回国说要和丈夫修好,现在还感情不错,可见这男人应该还是质量过关的。 “以后见到的机会不会少。” 宋斯年和谢嘉述关系不错,等到乔岁和和谢嘉述订婚,甚至结婚,以后有得是见面的时候。 想到这里,阮令仪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你为什么没有让家里人来接你?” “我还不打算立刻回家。” 虽然回家是迟早的事情,但乔岁和现在有点想拖一拖,回家了那自然立刻要将婚事提上日程。 不过说实在的,她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谢嘉述。她当初倒追他的时候轰轰烈烈,把人甩了的时候不留情面……现在她要和他订婚了,也不知道谢嘉述是怎么想的。 “你乔岁和还有怕的时候?” 阮令仪认识的乔岁和可是个海王,两条鱼前后隔了两分钟来找她她都能临危不惧,化解危机,现在倒是畏畏缩缩了。 这大概是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吧。 乔岁和没有理会阮令仪的调侃,告诉她自己已经订好了酒店。 办好入住之后,乔岁和和阮令仪一起找了家网红甜品店。 这家甜品店位置极好,就在cbd,靠窗的位置还能看见绘丰大楼。 乔岁和大概是太久没有吃到国内的甜品了,眼睛都不眨地点了一堆,将桌子摆得满满当当。她的杨枝甘露在其中显得格外弱小和无助。 “小心急性糖尿病。” 阮令仪揉了揉眉头。 乔岁和根本不担心这些。 “你天天在国内山珍海味,自然是不知道我在外面经济倒退的苦。”她捻起一个雪媚娘塞进嘴里,“我不仅要吃,还要打包二十份回酒店。” 打包…… 阮令仪突然想到了宋斯年,于是发了个微信给他。 【下班了吗?】 那头宋斯年过了许久才回了消息。 【还要一段时间,今晚可能要忙到很晚。】 总裁看起来光鲜亮丽,但是很多时候,下属们都下班了,他还得勤勤恳恳加班呢。 阮令仪支着下巴看了看菜单。她记得宋斯年不太吃甜食,但是对热带水果,比如芒果之类的还算偏爱。 于是她下单点了个芒果班戟,点了份她刚刚喝过的杨枝甘露,又零星选了几样其他的甜品。 乔岁和看她上一秒还在告诫她少吃点甜品,下一秒点了这么多,立刻翻了个白眼。 “你不怕急性糖尿病?” “不怕啊。”阮令仪将自己点好的甜品装好,“我点给老公吃的。” 正在炫炸酸奶的乔岁和两眼一翻,瞬间觉得手中的甜品充满了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阮令仪和乔岁和在甜品店门口分开,她拎着打包的甜品,到了绘丰。 阮令仪没有办过离职手续,之前的工牌也一直放在包里,于是,她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总裁办。 总裁办里灯火通明,加班的不止是宋斯年,还有苦哈哈的秘书们。 想到自己买得多,阮令仪让钱恒分了些甜品给其他人。 她数量选得刚好,分完之后还剩下一份杨枝甘露和一份芒果班戟。阮令仪犹豫了片刻,将杨枝甘露给了钱恒——没道理秘书们都有,钱恒这个特助却没有的。 阮令仪推开宋斯年办公室大门的时候,宋斯年正对着落地窗在打电话。他没有穿西装外套,只穿了件衬衫。袖口被挽起,露出了结实的小臂。 窗外是cbd璀璨的灯火,他睥睨脚下,看起来气势万钧。 他说的是法语,阮令仪听不真切。 宋斯年听见开门的声音,转过身来,看见是阮令仪,有些讶异。 他结束了电话,向她招了招手:“宋太太,想我了?” 作者有话说: 下本开《偏爱》呢,还是开《玫瑰热吻》呢?【托腮】 还有专栏里的《驯服月光》你们要不要也看一下?是校园文。 第28章 宝贝 “没有啊, 是觉得你想我了。” 阮令仪走到宋斯年身边,将芒果班戟放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所以带着 补给来看你。” 宋斯年生活自律, 从来没有在晚上八点之后进食的习惯,更别说是吃甜食了。可是宋太太亲自送了这小东西过来,他没有不吃的道理。 宋斯年打开了装芒果班戟的小盒子, 用附赠的勺子挖了一小块,送进嘴里。 那家甜品店虽然是最近靠着装修火起来的网红店,但用料很足,甜品味道也算是过关。 “好吃吗?” 阮令仪偏头看他,眼睛里亮亮的, 像是落着小星星, 等待表扬。 宋斯年看得好笑,也挖了一块, 喂到阮令仪嘴边。 阮令仪从前是有洁癖的, 但是现在这毛病已经好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不是从霍家寿宴上, 她喝了宋斯年的水开始的。 她张嘴吃掉了勺子上的班戟, 随即漂亮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这家店用料是很足不错,刚刚那一口,好多芒果, 但这芒果也太酸了吧,就离谱。 看她这样, 宋斯年倒是笑开了。 “好吃吗?” 这人真是,故意的吧! 她好心好意送吃的过来给他, 结果他竟然戏弄她! 就这态度, 还想她以后过来吗? 阮令仪合上班戟的盖子甩进垃圾桶里, 作势要走。 宋斯年倒也不慌,在她转身的时候拉住了她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带。 阮令仪坐到了宋斯年的腿上。她想要挣扎,却被男人轻松扣住了手腕。 宋斯年含笑亲了亲她的唇:“还酸吗?” 嘶—— 好点了吧。 阮令仪忽然觉得胸腔里的心脏鼓噪得厉害。奇了怪了,最近和他接吻,总会有一些超出控制的生理反应,明明之前都不会太明显。 虽然两秒钟之前阮令仪还想要负气离去,但是现在,她的理智好像回笼了呢。他们夫妻都吃到这么酸的芒果班戟,主要不还是她的责任吗?这东西说到底是她买来的。 “早知道把杨枝甘露留给你了。” 阮令仪叹道。 阮令仪第二天休息,今天晚些也没事。 宋斯年加班,她干脆也陪着。 宋斯年一边处理公务,偶尔和她搭话。 阮令仪一开始还很有精神,但没多久,困意就涌了上来。宋斯年正批复完一个文件,开口和阮令仪说了一句话,却一直也没有得到回音。 他抬起头来,才发现小姑娘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宋斯年拿了西装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 阮令仪在医院里呆了一天,身上染了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她原本身上的玫瑰香混在一起,倒是也不难闻。 宋斯年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过了十点。 他走到办公室外,外头灯火通明,他的秘书和助理都还在自己的岗位上,等候差遣。 “都回家吧,明天可以晚一个小时来上班。” 众人想要欢呼,却被宋斯年抬手制止,小姑娘还在睡着呢。 宋斯年交代完了事情,往回走的路上,无意间瞥见了钱恒桌子上喝了一半的杨枝甘露。 钱恒注意到了老板的目光,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那个,原本该是我的。”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回了办公室,独留下钱恒一个人凌乱。 老板娘不过是给了我一份甜品而已啊,老板你要不要这么计较。 阮令仪完全没有印象自己是怎么回的家,等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心肝 第35节 她看了眼时间,宋斯年应该一早去上班了。 宋斯年给她留了早餐,放在保温柜里。 阮令仪好不容易有了个休息日,乔岁和知道了,一早飞了电话过来,要她陪她去游湖。亏得乔岁和对家乡爱得深沉,这么口湖,从小到大游了能有上百遍,现在还兴致勃勃。 阮令仪吃了早餐,收拾了东西出门。 回国之后这段日子她单反要用车,都是叫金韩的,但她昨天去绘丰之前才和金韩说了自己第二天休息,也给金韩放了天假,现在去找他反而有些不忍心。 都是打工的,谁还不能理解对方的苦呢? 阮令仪叫了辆网约车,出发去找乔岁和。 明明是个需要倒时差的人,乔岁和却格外有精力,起个大早不说,知道阮令仪上车了,就开始消息轰炸,那速度,她都来不及看。 车子原本平稳在城内快速路上行驶着,可是行至离目的地还有七八公里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 阮令仪朝窗外看了眼——堵车了。 在工作日过了高峰期的上午堵车,且堵得严严实实、纹丝不动,说实在的并不寻常。 阮令仪眉心一拧,觉得事情或许不太好。 “前面怎么了?” 网约车司机之间许多都有群聊,消息也会灵通一些。 “车祸,好严重的车祸。” 果不其然,司机已经了解了情况,“听说是两辆小汽车撞到了一起,一辆被撞得横过来,把路都堵死了,现在在等救援呢。” 这样的情况,阮令仪没有办法坐视不理的。 她从包里拿出皮筋绑起了自己的头发,解开了安全带。 “师傅,一会儿您直接点到达吧。” 阮令仪推开车门,超前一路小跑。 还好,今天她担心乔岁和游完湖后会兴致大发,顺便去爬个山,特地穿的休闲装、运动鞋。 车祸现场比阮令仪想象的更加严重一些,两辆车子都已经严重变形。 伤者一共五人,都被人从车里抬了出来。这是一起逆行造成的两车相撞,后座两人伤势较轻,主要为软组织挫伤。两位司机和一位同行副驾驶的情况相对比较严重。 一位司机肋骨和腿部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另一位司机脑部外伤,副驾驶的伤者情况最严重。车祸发生时,前挡风玻璃碎裂,刺入副驾驶伤者胸部后脱出,导致其胸腔膜与外界连通,形成了开放性气胸,已经出现严重的呼吸困难。 针对开放性气胸的急救,首要的是加压包扎伤口,变开放性气胸为闭合性气胸,可是她手头没有任何趁手的工具。 阮令仪心急如焚,将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想找找有没有趁手可用的工具,却一无所获。正在她准备起身向附近的人求助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将一盒油纱递到了她面前。 阮令仪顺着那双手向上看去,意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男人脸色苍白,嘴角挂着温润的笑。 她立时站了起来想要说话,可眼前的伤者情况更加紧急,没有任何犹豫,她再次蹲下为其处理伤口。 离这里最近的是市一医院,救援来得很快。 阮令仪和同事一起将几个伤者抬上了救护车,等她和同事们说完伤者的基本情况,再回身时,刚才的男人早已不见。 那一瞬间的再相逢,像是幻影。 车流还没开始动,阮令仪知道如果她留在这里,肯定可以找到那个人,可是她现在是最清楚伤者情况的人。 人命关天,她跟着赶来的救援人员一起上了救护车。 不远处的一辆奔驰上,男人一直在注视着她的身影,一直到救护车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才紧紧抓住了自己的领口,那起手帕抵在唇边。 在一阵猛烈的咳嗽后,他将带手帕收拢,丢到一边。 “走吧。” 绘丰大楼总裁办公室,宋斯年正结束一个会议。 他想要收购一家业内影响力很大的媒体公司。 这家媒体公司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连绘丰吃起来也并不顺利。 不过一旦拿下这家媒体,意味着它背后的那些势力,也可以顺利收入囊中,只要你不乐意,一条你不喜欢的新闻都不会出现网络和纸媒之中。 “乔家小姐回国了吧?届时通过谢家的关系,沟通一下乔氏方面,看看能不能有新的突破。” 乔氏是国内传媒行业的龙头之一。 宋斯年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见钱恒还没有走,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有话就说。 钱恒见状,拿出了一张照片:“根据消息,我们之前要找的那位周明湛先生在年后已经回到了国内,在南城呆了两个月,现在人就在东城。” 宋斯年手上的动作一顿,拿起那张照片看了眼。 照片上的周明湛看起来情况非常不好,身形消瘦,脸色苍白,鼻子上还插着管子。尽管照片很糊,但依旧能看出男人五官俊朗,气质温润。 尽管和记忆里的已经有了很大差别,但宋斯年仍然能确认,这就是他曾经在东城大学里见过的那个少年。 如果说周明湛在东城,那之前他和阮令仪在墓园里看见的那个人可能真的是他。 “这张照片是在南城医院里,一个小姑娘拍的。” 钱恒说,“他在南城医院中住了很久,期间很受小姑娘欢迎。” 听到这话,宋斯年抬头看了钱恒一眼。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温度,看得钱恒心里直打颤。嘶,他真不应该多说这么一句的,这不是给宋总的情敌抬身价吗? “他生的什么病?” “尚不可知。”医院不太愿意透露患者消息。 “但似乎,是肺部疾病。” 宋斯年挥了挥手让钱恒出去,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阮令仪的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后被人接起,但电话那头的声音却格外陌生。 “您好,我是在快速路上捡到的这手机,这边刚刚发生了一起很严重的车祸……” 宋斯年已经听不清楚对方到底在说什么了。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出办公室。他速度太快,甚至还带倒了办公桌旁的花瓶。漂亮的古董花瓶碎裂成几瓣,却无人问津。 “钱恒,现在,立刻去查高速路上发生的那起车祸,伤者都送到了哪里。” 作者有话说: 周明湛终于上线了! 第29章 心肝 等处理完几个车祸的伤者, 已经是个把小时后的事情了。 阮令仪想给乔岁和发消息,翻了翻包才发现手机不见了, 大概是她之前翻包找东西是掉到哪里了。 她回到科室, 借了实习生的手机给乔岁和打了电话。她在下车之前给乔岁和发过消息的,因此乔岁和也没有太着急,反而难得有良心的说都是她的错。还说如果不是她非要去游湖, 也不至于让阮令仪好不容易轮到休息,结果要加班,搞得阮令仪哭笑不得。 阮令仪身上沾满了血,也不太好再去外面,于是她收拾了东西, 准备回家。 从科室出来的时候, 她再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明湛这些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看起来很是病弱。 看见阮令仪, 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阮阮。” 他朝着她招了招手。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 落在周明湛身上。 他的脸上没有血色, 皮肤倒是白得透明, 看起来像是久病沉疴。 阮令仪捏紧了拳头, 一直到指甲嵌入肉里,她才恍然发觉,这并不是梦, 也不是她几个小时前以为的幻影。 周明湛真的出现了,在失踪了五年之后。 她有很多话想要问周明湛, 比如为什么五年前连学位证书都不拿,就突然消失, 是不是和她家里的事情有关。可是这一刻, 她却觉得连说话都有些困难。 她走到周明湛跟前, 许久,才说了句:“明湛,好久不见。” 两个人找了家咖啡厅,阮令仪点了一杯拿铁,周明湛只要了一杯白开水。 服务员大概是看到了阮令仪身上的血迹,询问她要不要帮忙。 阮令仪解释了一句,没有太在意,倒是周明湛见状,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遮掩了血迹。 阮令仪本想拒绝,但周明湛没有给他机会,先开了口:“你也不想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上前,来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阮令仪勉强接受了他的好意。 咖啡厅里放着一首舒缓的西班牙情歌,男歌手声线低沉,缓缓唱着自己对爱人的祈求。 “是安立奎的歌。” 安立奎·伊格莱西亚斯是著名的西班牙流行音乐男歌手,阮令仪在学习西班牙语的时候,听过不少他的歌。 周明湛也曾是和她分享过耳机的人,现在想来,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想从更早的从前开始说起,从两人曾经的情谊说起,可是阮令仪却不太想接这个话头。 “说起来,这么些年了,我还没有郑重地和你说过一声谢谢。” 她这些年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周明湛的念头,最重要的原因,莫过于周明湛是在救了她之后消失的。 周明湛没有父母,是一个孤儿,她担心霍家的人害了他。霍家在东城本就势大,又涉及医药行业,想要让一个还没毕业的医学生在东城混不下去,不过是轻轻松松的事情,甚至都不要触动法律的底线。 “你和我说什么谢谢。” 周明湛看起来倒是不怎么在意,“救人于你我而言,不过是份内的事情,何况车子里的是你。” 阮令仪假装没有听懂他话中流露出的情意,转了转手中的杯子。 “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她话还没出口,周明湛抬手打断了她。 心肝 第36节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阮阮,我的失踪和你没有关系。” 周明湛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他支着头看她的样子,和上学的时候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你不要胡思乱想。” “那这些年……” “我出国了。” 周明湛神色平和,“那一阵子我碰到了一个学长,邀请我一起去日本创业。你也知道,我是穷苦出身,这对我而言是个难得的跨越阶级的机会,无奈之下,我放弃了成为医生。” 这一切听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从他的神情中,也看不出任何说谎的痕迹。 两人从医院走来咖啡厅的时候,阮令仪曾经不动声色地观察过他。与上学的时候衣着朴素不同,现在的周明湛身上都是国际大牌,腕间的那块表虽然不是百达斐丽的热门款,但价值也在30万以上。 看起来,他已经成功完成了想要的阶级跨越。 可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阮令仪明明记得,在学校里的时候,他说过,他一直希望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拯救更多的人。 如果是别人这样说,她或许会以为对方不过是为了迎合大众,可是他是周明湛。 周明湛从来都是一个对人对事,都极其负责的人,更何况是对自己。 “救了你那天,我本来是要去找你道别的。但那天你一直没有接电话,于是我启动了之前安装在你手机里的定位小程序。” 周明湛上学的时候,除了本专业的课程外,还辅修了计算机专业。他们上学那阵子,大学城附近发生过几起女学生失联的案子,周明湛就和计算机系的同学一起开发了一个定位小程序,阮令仪也安装过。 这么说,那小程序才是周明湛在那天会出现在那偏僻道路上,救了她一命的原因。 见阮令仪没有说话,周明湛继续道,“只是可惜,后来你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不能再停留,就离开了。” “那对于车祸那天那个肇事司机,你有印象吗?” 在阮令仪期待的目光中,周明湛摇了摇头。 “我当时只顾着救你,没有太在意。他伤得也很重,或许当时就已经去世了吧。” 得到周明湛的准确说法,阮令仪整个人都像是泄了一股气。 她原本以为能从周明湛这里得到一些新的线索的。 阮令仪对那场车祸最深的印象,就是货车司机开着车子,对他们进行了二次撞击。能进行这一步,说明至少在那个时刻,司机人还是清醒,且有行动能力的。 可是她醒来之后,警方却说,那司机已经在车祸中丧生了。 肇事司机妻子身患骨癌,需要伯尼安续命。 司机和他的妻子关系很好,在此之前,他一个人打了三份工,就为了可以多留妻子一段时间。 阮令仪很难想象,他会在妻子最需要他的时刻,为了报复他们一家,做出这样的事情——按照常理,哪怕他对他们有恨,也会在妻子死亡后动手。 除非他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 巧的是,霍氏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为司机的妻子提供了全部的医疗费用。 阮令仪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理不清思绪。 周明湛见她状态不是太好,提出送她回家。 离开医院的时候,阮令仪坐的是周明湛的车子。现在这家咖啡馆离江南明月不远,两个人便一起走路回去。 东城的行道树大都是开花的果树,这个季节,杏花、桃花都落了,柚子花倒是开得正好,一路上都能闻见沁人心脾的香气。 “这样的场景,还真是久违了。” 周明湛看起来似乎有些感慨,可是说完话后,他突然咳嗽了起来,连带着呼吸都有几分困难。 阮令仪一早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只是先前没有开口问。 但现在,她作为一个医生的本能让她不得不开口:“去看过了吗?” “老毛病了。” 周明湛似乎缓过来一些,笑着说道,“大概是创业的时候,烟抽太多了吧。” “钱是挣不完的,还是多注意身体。” 阮令仪眉心紧蹙,“还是去医院好好查一查吧。” 周明湛这个状态,怎么看怎么不对,她看在眼里,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心惊。以一个胸外科医生的直觉,他的病情可能已经棘手。 “知道了。” 周明湛还是不甚在意的模样,“如果我真的有问题,还请阮医生竭尽全力,就我一命。”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江南明月的单元楼下。 阮令仪觉得周明湛对自己的身体不应该抱有这样的态度,她正想开口,却被周明湛握住了肩膀。 她看见他的手往她发间探去,过了一会儿,他手拢成拳伸到她面前,展开,露出了里面洁白的小花。那柚子花大概是开得过了头,肥厚的肉质花瓣已经打了卷。 “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系里聚餐结束,我送你回家,结果半路上遇见了你爸爸。你爸爸担心你,却又怕打扰你,开着车子跟了我们一路。” 那是好久远的事情了。 程开淮是个开明的父亲,可一样不愿意看见女儿早恋。他怕眼前的男孩对他女儿有什么出格的行为,贸然下车他又怕吓到女儿,所以开着车跟着他们走了一路。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程开淮一直不太喜欢周明湛,甚至在阮令仪邀请同学们来家里玩时,也将自己的喜好摆在了明面上。 现在想来,这一切都已经恍如隔世了。 说话间,又有花瓣落下,这次落在了阮令仪的颈间。脖颈之间是隐私部位,周明湛犹豫了片刻,就在这一瞬间,他们身后响起了一声鸣笛。 阮令仪回头,看见了一辆黑色的柯尼赛格停在离他们不到十米的地方,似乎被他们拦住了去路。 她还没来得及后退将路让开,就看见那超跑的车门从里面被打开。 宋斯年一身黑色的西装,从车上下来。他看起来脸色很不好,周身的气场锐利又冷硬,连头发丝似乎都透露着不悦。 他看着眼前两人站在一起,只觉得时间仿佛倒流回了那个站在高台之上,看着状似情侣的两人亲密的模样。 “过来。” 他只觉得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作者有话说: 情景重现——惊不惊喜哈哈哈哈哈哈! 我表姐和她初恋,就是在回家的路上被家长抓包的哈哈哈哈哈哈。 番外我们就写一个女主父母没有出车祸,女主也没有去港城,男主爱上女主后强取豪夺的番外怎么样! 突然兴奋.jpg 第30章 宝贝 宋斯年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阮令仪说过话, 从前他再生气都不曾有过。 阮令仪恍惚觉得,这甚至都不是命令, 而是宋斯年的警告。 她知道的, 他对周明湛有多介意。连看到与他相关的物品,宋斯年都会不开心,何况是亲眼看到他们两个站在一起。 阮令仪没有犹豫, 伸出手朝着宋斯年的方向走了过去。 宋斯年甫一握到她的手,便将人按进了怀里。他将阮令仪身上那件属于别的男人的外套脱了下来,丢给周明湛。 “谢谢周先生了,送我太太回家。” 言罢,他不由分说地拉着阮令仪的手走进了单元楼里。 阮令仪有心想回头看一眼周明湛, 毕竟他的情况是真的不好, 可是宋斯年发现了她的意图,将人搂紧了几分。 周明湛看见这样的情况, 脸色也落了下来, 追了上去。 原本站立的地方, 掉着一朵被揉碎的柚子花。 周明湛来过阮令仪在江南明月的住处, 时隔五年, 那门牌号,他依旧记得清晰。 他到达阮令仪的公寓门前时,大门已经被紧紧关上, 他站在门口,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门铃。 没有人开门, 回应他的是“咚”的一声,轻微撞击门板的声音。高档公寓隔音上佳, 自此, 他没有再听到其他的响动。 可尽管如此, 他依旧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在这扇门后,那对男女在做什么,更没有办法不去想,刚刚宋斯年喊出那声“太太”的时候,阮令仪并没有反驳。 他是不是在亲吻她,或者做更加深入的事情? 在他出现之前,他们是不是已经做过成百上千次? 脑海中的画面似乎化成实质般浮现在眼前,呼吸困难的症状再一次袭来,连带着喉咙里也涌出几分腥甜。嫉妒疯狂地啃噬着他的内心,甚至让他有些站不住。 宋斯年知道周明湛在门外——这似乎更加刺激了他。 他轻巧地将阮令仪抵在了门上,纤巧的手腕也被男人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带过了头顶。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吻。 和之前的温情脉脉不同,这个吻带着十足的倾略性,似乎想要将她拆骨入腹。 宋斯年现在的确不太控制得住自己。 从他以为阮令仪出了车祸开始,今天的一切,都失控了。他查了全东城今天车祸入院的名单,在确认没有名叫“阮令仪”的伤者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随后,是在全城寻找她的身影。 他从谢嘉言那里得到了阮令仪送了伤者过来,配合急诊完成了工作后就离开了的消息。她没事,但是没有亲眼看到她,他不放心。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找到阮令仪的时候,她正在和周明湛一起喝咖啡,甚至她身上还披着那个男人的衣服。 他坐在车里,透过玻璃窗,看着两人像是久别重逢的恋人一般说着话。 然后,他像是着了魔一般,开着车,跟在两人身后,看着周明湛送阮令仪回家。他亲眼看着那个男人将手伸向她的发间为她取下落花——那原本应该是他独有的特权。 许久,两个人才分开。 但他们的呼吸仍然交缠在一起。 阮令仪听到了门铃声,有些犹豫地开口:“我事先声明,我和他是在路上遇见的,现在我说这话也只是出于一个医生的职业素养,我觉得明……周明湛的情况似乎不太好。” 宋斯年刚刚软下来的眼神瞬间又犀利了起来,他没想到阮令仪连呼吸都还不稳,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仍然和周明湛相关。 他闭了闭眼,随后有些讽刺地开口:“你放心,他的司机一直跟着你们。” 阮令仪面色坨红,但到底放下了心来。不管如何,周明湛至少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可是眼前这人…… 心肝 第37节 “我之前就说过,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兼同学,没其他的了。” 阮令仪踮起脚尖,吻了吻宋斯年的唇角:“宋先生,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宋斯年没有说话,用行动回答了她。 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到了她背后,将她朝着自己的方向送了送。下一秒,男人的唇落在了她的唇上。 他吻得凶狠又恣意,一瞬间掠夺了阮令仪的呼吸。 阮令仪的皮肤泛着冷意。但宋斯年的吻却很炙热,像是能将人融化。她被迫承受着,心跳一声快过一声,心如擂鼓。 宋斯年松开了对她的桎梏,阮令仪双手重获自由。 她的意识告诉她应该用力推开眼前的男人,可是当她双手落下,却不由自主地攀上了他的肩。 直到一声轻吟从喉咙深处溢了出来,阮令仪才陡然清醒过来。 “宋斯年。”她推开他——她刚刚的问题他还没有回答。 “嗯。” 男人应了一声,眼神里难得有些了朦胧迷离,声音中也带了丝沙哑:“喊这么大声,生怕门外的人听不见?” 阮令仪根本懒得回答,反而揪着他的领带,“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吃醋了?” 宋斯年闭上了眼睛,额前的青筋跳了跳。 “是,我吃醋了。” “为什么吃醋?” 明明发现了宋斯年不太愿意承认这件事情,但阮令仪还是开始了逼问。 宋斯年静静地看着她,神情有些不豫。但仍然给出了她想要的答案:“因为我爱你。” 阮令仪等这句话等了好久,可是当她真的从宋斯年口中听到,却又有些不知所措。 恍惚间,她竟然想不起自己期盼这句话,是因为从前的目的,还是因为自己的心。 看着女人难得失神的模样,宋斯年往后退了一步。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和我接吻,甚至做|爱,是不是让你觉得恶心?” 他想起很早很早的时候。 那是一个周末,他好不容易有了空,便想着去接阮令仪一起吃饭。在帝国理工的校园里,他看见了她。当时她正和乔岁和走在一起。 乔岁和刚换了两任男友,她似乎有些不解,问她,难道频繁换男友很快乐? 乔岁和开口就给她灌输及时行乐的思想。 他听得皱眉,就听见小姑娘反驳了她。她说,虽然她们都是自由的,可是如果和不爱的人亲吻或者做|爱,她应该会觉得恶心。 因为这句话,加上她婚后的表现,他才一直都没有碰过她。 为了一点可怜的欲|望,成为让她恶心的男人,何必。 听见他这样说,阮令仪杏眸圆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看着眼前似乎有些颓唐的宋斯年,伸手捧住了他的脸。她从来想不到原来他还会有有这种想法的时候。 “你当我之前说的那些都是在骗你?” 她一手环住他的脖子,一手抵在他的后脑勺上,将他往自己的方向压。她调皮地在他耳朵边上吹了口气:“我才不会觉得恶心,因为我也爱你。” 宋斯年不想去分辨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从她说出“爱你”那一刻起,他的心乱了,这一天也乱了。 他将阮令仪打横抱起,上楼,走进主卧,将她放到了床上。 他抬手捏起她的下巴:“张嘴。” 阮令仪从善如流,随即他的气息便将他整个人覆盖。 两人交|缠在一起,男人扣着她的手掌,与她十指紧扣。 阮令仪被他吻得软了身子,春|潮|涌动,可是身上的男人却在关键时刻停了下来。 两人眼中都是绵绵的欲,对视之下,阮令仪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眼睛一闭,心一横,从床头柜上摸出了一个没有开封的小盒子。 宋斯年拿到那盒子眉梢一挑,似乎有些惊讶,身下的人看见他的表情,美目一横。 宋斯年低声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而拆开盒子,再次覆上了她。 阮令仪与他十指紧扣,听着他在耳边,一声声地说着“爱”。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得不像话,也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 阮令仪觉得身上还有些酸痛。她不过动了动,身边的人便将她再抱紧了一些。 “好热。” 她觉得脖子上似乎出了些汗,囔囔说道。 “怎么,吃完就翻脸不认人了?” 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似乎还叹了口气。 嘶,阮令仪倒吸了一口气。 这话真不像是宋斯年会说的,难道餍足的男人都会变? “闭嘴吧你。” 阮令仪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推了身边的人一把,“我要去洗澡了。” 他们两个人真的是,怎么会这么脏,开始之前她身上还穿着那件带血的衣服,虽然那件衣服现在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宋斯年没有松开她,长指一点一点地梳理着她的头发。 氛围格外温存,如果不是空气中还漂浮着一些暧|昧的味道。再这样下去这房间可能都没法睡了。 “我要去洗澡。” 阮令仪重申了一遍。 “我知道了。” 宋斯年靠近她,鼻尖在她额头上蹭了蹭:“我抱你去。” 浴室宽敞又明亮,两个人一起坐到了浴缸里。 原本还没太感觉到害羞的阮令仪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 宋斯年倒是觉得很舒服,喟叹了一声,吻了吻她的头发:“宋太太今天辛苦了。” 作者有话说: (戳戳周明湛)不是成百上千次,而是第一次,开不开心?哈哈哈哈哈! 第31章 心肝 阮令仪总觉得宋斯年哪里变了, 却又说不出来。 如果非要描述一下,大概是整个人都变得外显了很多。 他们从前总像是隔了一层, 但是现在, 呆在一起的时候,总有种难以言说的亲密感。 当然,她自己也有不少变化, 比如从前她和宋斯年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是她在撩拨她,可是现在,有时候宋斯年看她一眼,她都会莫名其妙地害羞。 简直离谱。 比如现在, 衣帽间的门被拉开。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高定西装, 从衣帽间走了出来。他只是一边慢条斯理地打着领带,一边朝着阮令仪走过来, 都能让她觉得脸红心跳。 阮令仪扯过被子, 盖住自己, 掩饰刚刚那一刻的心动。 她丢了的手机昨晚就被送了过来, 只是当时她太累了, 也没有精力看。现在正好回一回消息。 她刚拿起手机,正巧江知初发了消息过来。 这段时间阮令仪忙,江知初也忙。上个月的时候国内又推出了一款乙女游戏, 在市场上反响很好,急得她都快上火了, 生怕市场被挤占,没有空间留给她。 两人自从上次东大堕落街一别, 就没有再碰过头。 现在江知初的消息发过来, 是告诉阮令仪, 他们的乙女游戏已经出了第一个demo,如果她感兴趣,可以来游方体验一下。 阮令仪正想回消息,江知初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飞了电话过来。 “干什么呢大股东?”她带领着员工闭关,现在刚出来,整个人都中气十足的。 “刚睡醒,准备去上班。” 阮令仪的声音有些许沙哑,于是她特地压低了音量,怕江知初听出来。 可江知初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顺风耳转世,敏锐得令人发指。 “你怎么回事!”江知初的声音陡然提高,“一副被榨干了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电话里的声音漏了出来,阮令仪感觉宋斯年朝着她看了一眼。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挂掉语音电话,结果一不小心,按到了免提。 江知初高亢的嗓音瞬间在房间里响了起来:“你怎么不说话了?卧槽,不会叫我说中,心虚了吧?上次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大不大,爽不爽?哈哈哈……” 再挂掉电话已经来不及了,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男人全都听见了。 阮令仪欲哭无泪地挂掉语音通话,甚至有些不敢抬头看宋斯年。 房间里很安静,耳边的声音像是骤然被放大。 阮令仪听见男人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最后停在床边。 片刻后,男人俯下|身来,淡淡的雪松木香将周围的气息都包裹了起来。 宋斯年衣冠楚楚,顶着一张再正经不过的脸,声音里却夹杂着根本懒得掩饰的笑意。 “你怎么不回答她?昨晚不满意?” “……” 救命,这个男人简直发|情! 心肝 第38节 宋斯年昨天离开公司匆忙,后来又在温柔乡里,干脆翘了工作。 虽然他是老板,一天不上班别人也不敢说什么,但是该处理的事情,一点都不会少,所以难得有一天,他比阮令仪更早出门。 临出门的时候,整装待发,站在门口,看着身边的妻子,似乎在等待些什么。 阮令仪一时拿不准,以为他什么东西没拿,正准备开口,男人已经俯下|身,在她唇边吻了遗迹。 “告别吻。” 钱恒来接宋斯年的时候,发现老板今天明明被迫早起了,但心情特别好,连带着听他汇报工作的时候,嘴角都带着笑容。 “今天上证指数3327.2点,下跌1.2%,成交额4538.57亿。深证成指报12365.55点,下跌1.33%……” 钱恒先汇报了一些常规的内容,然后才开始提其他的事情,“霍家那边,似乎出了一些问题。” 宋斯年对霍家的事情漠不关心,奈何他有一个关心霍家的父亲。 “什么情况?” 哦,对了,不止他父亲关心,他妻子也挺关心的。 “霍家内部在闹继承权的事情,似乎是霍总并不满意霍明羽和霍明扬,正在寻找新的继承人。” 霍家从霍百山退下来后,一直是霍明羽和霍明羽的亲爹霍政掌权。 “新的继承人?” 宋斯年双手叠在一起,食指点了点手背,“霍明扬和霍明羽犯事了?” 霍明羽那边或许出了纰漏,但应该没有这么快显现,霍明扬听说自从拿到股份,进到董事会后一直安分守己。什么风声都没有,霍政这个亲爹就拿自己的儿女下手,实属有些不寻常。 “现在还不清楚。” 钱恒说,“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霍家那边已经在拟协议,霍总手上的股权一分为三,最大的那份,没有给自己的儿女。” 宋斯年眉心拧起——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这霍家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先不管霍家的事情,收购兴安传媒的事情更要紧。” 宋斯年正在安排收购兴安传媒的事宜,谢嘉述的电话打了进来。 谢嘉述大概还不知道乔岁和回来的消息,周围的人虽然有知道的,但也不会刻意去提,倒让他一直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我们家里新投资了个温泉山庄,有兴趣吗?” 谢嘉述个人开了vm科技,但谢家的主业还是在酒店和房地产这一块。能让谢嘉述亲自打电话来宣传的温泉山庄,想来很不错。 宋斯年想到阮令仪之前和他抱怨,说自从回医院上班之后,累了不少的样子,心下一动。 “有,给我留一间套房吧,先留两个月。” “哈?” 谢嘉述有些懵,他本意是打电话来问一问宋斯年有没有兴趣入股的,怎么现在突然鸡同鸭讲了? “我是想问你——” “我知道了。” 听到谢嘉述发出疑问的声音,宋斯年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 他扶额笑了笑,大概是因为现在无论听到什么,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她吧。 “我是说,投资的事情,我体验过了再给你答复。” 另一头,阮令仪到达科室之后先跟着郭诚、谢嘉言去查房。 胸外的病人都已经和她相熟,偶尔还能说两句俏皮话。 查房结束后,谢嘉言和阮令仪说了移植名单已经排到婷婷,有合适的肺源就可以马上手术的事情。 郭诚自然是这次手术的主刀医生,谢嘉言问她是不是想上这台手术。 这种机会千载难逢,她自然不会错过。 阮令仪当即应了下来。 两个人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偶然撞见了心外的医生。 周隽站在人群中,看着阮令仪,讶异得很。 “你入职市一了?”他绕着阮令仪看了一圈,然后转头看谢嘉言,“所以医院里传的,胸外来了个特别漂亮的阮医生,就是这位。” 谢嘉言点了点头:“你们认识?” “嗯。” 周隽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对着阮令仪说道:“之后你都没有再去参加过候鸟医生。” 阮令仪第一次参加候鸟医生,本来也是因为宋斯年不在,她没有事,被拉去凑了个数而已。后来她事情多了起来,也就没有再去过。 不过细想想,这个活动其实很有意义。 “以后有机会应该还会去的。” 一旁的谢嘉言原本没有什么表情,但在听到“候鸟医生”的时候,却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关键词。 这次周隽终于加上了阮令仪的微信。 一直到两拨人马分开,谢嘉言才笑着看了看他这个小师妹。 “难怪。” “难怪什么?”阮令仪有些不解。 难怪那天晚上,宋斯年那样针对周隽。 谢嘉言浅笑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斯年昨天找了你很久,你的手机丢了,他以为你出了车祸,很担心。” 阮令仪一愣,她倒是没细想,昨天宋斯年怎么会在上班的点出现在家里楼下。 原来这中间还有这么一段曲折。 他当时应该担心坏了吧。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着急的样子,整个东城都应该快被他翻过来了吧。” 谢嘉言难得以一个朋友的口吻,而不是同事的口吻和阮令仪说了话,“我也是才知道斯年娶的是你,你们这一对,也是有意思。” 谢嘉言在昨天宋斯年来电话的时候,特地逼问了宋斯年他和阮令仪的关系。宋斯年大概是急了,见谢嘉言猜到了,也没有否认。 他今天上午还有一台手术,离开之前,谢嘉言还特地朝着阮令仪眨了眨眼睛:“对了,我嘴很严的,这事嘉述和周隽都暂时不会知道。不过周隽这边,你要好好处理。” 阮令仪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她今天轮到出门诊,和谢嘉言分开后往门诊部去。 说实话,如果是昨天听见谢嘉言和她说这些话,阮令仪心中应该是悸动,但现在,她心中都是甜蜜。 大概真的是心境不一样了吧。 今天的门诊人不少,阮令仪忙活了一上午,正准备去吃午餐,一个小护士跑了过来。 “阮医生,急诊那边有些情况。” 阮令仪立刻起身,一边朝着急诊走,一边问道:“什么情况?” “患者有copd病史,晕倒被送了过来。” “血气分析做了吗?” “氧分压50,二氧化碳分压55。” “两个指标都异常,是ii型呼吸衰竭。” 阮令仪匆匆赶到急诊,在小护士的引导下,走到了一张病床前。 看到病床上的人时,阮令仪觉得有些惊讶,却又觉得是在意料之中。 “才说完可能需要阮医生救我一命,这么快,我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周明湛已经醒了,戴着呼吸机,看起来比昨天更加病弱,似乎一碰就会碎。 作者有话说: 本场最佳:江知初。 奖品:流动黄旗。 第32章 宝贝 周明湛看起来像是早就清楚了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他的神情很平静, 没有面对可能死亡的未来的恐惧。 也是,他自己本来就是医学生, 怎么会不知道copd的致死率和致残率都相当高。 阮令仪给周明湛用上了沙丁胺醇。 “现在转到胸外科吧。” 周明湛挂着呼吸机, 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阮令仪看着他这个样子,说不出来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比起心疼,或许更多的是痛心。放在以前, 她根本不能想象,从前那个高大到似乎能撑起一片天的周明湛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止她没有想到,郭诚和谢嘉言在见到周明湛的时候也都很讶异。两人对视了一眼,倒是都默契地没有说什么。 谢嘉言成了周明湛的主治医生。 他们两个在学校的时候打得交道其实不少,但奇怪的是, 两个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交情。 阮令仪有些好奇, 但是这种事关个人隐私的事情,她也不好开口。 门诊结束之后, 阮令仪抽空去病房看了周明湛一眼。 病房里静悄悄的, 只偶尔有机器的提示音响起。周明湛还戴着无创呼吸机, 闭着眼睛, 看起来睡得很安稳。 她没有过多停留, 走出病房门的时候,正好遇见了谢嘉述。 心肝 第39节 “担心?” “有些吧。” 阮令仪可以确定自己对周明湛并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但是他在她过去的生命中, 总还是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虽然他们重逢之后,她没有从周明湛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是站在朋友的角度,他还是希望周明湛可以平安。 “放心吧, 学长我会尽力的。” 其实他们都清楚, copd拖到周明湛这个程度, 做双肺移植已经是最后的选择。可是现在排在周明湛前面的还有一个婷婷,肺源又不多。 谢嘉言刚从手术台上下来,整个人都很疲惫,急需进食、休息。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是像忠告一样,对阮令仪说了一句:“如果可以,不要靠他太近。” 阮令仪看着谢嘉言离开,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他是个什么意思。 让她不要靠周明湛太近,是怕宋斯年知道了吃醋,还是……其他原因? 接下来这一周时间过得飞快。 阮令仪一直在手术室里徘徊,宋斯年因为工作的事情飞了一趟南城。 周明湛的病情趋于稳定,婷婷的手术时间也定了下来。 转眼间又是一个休息日,乔岁和还没有下定决心回家,于是到了附近的城市旅游散心,因为她觉得呆在东城太容易遇见熟人。 阮令仪闲着没事,去找了江知初。 虽然游戏demo已经出了,但是就测试也还是一项很浩大的工程,游方科技的众人也还在日夜颠倒地加着班。 作为股东兼老板之一,阮令仪打包了甜品和奶茶,算是去“探班”。 员工们见有吃的,都乐呵呵地过来拍阮令仪马屁,只有江知初,还一个人坐在电脑前,闷闷不乐。 阮令仪可太了解她了,她就是为之前阮令仪挂了她电话的事情生气。 按照平时,阮令仪也就哄她了,可是这件事情她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江知初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虎狼之词,宋斯年可都听到了! 于是阮令仪干脆也没有理她,于是干脆在其他员工的指导下,开始体验起公司的新游戏。不得不说,这个游戏整体还是做得不错的,文案、美工都在线。其中有个攻略对象的故事线很有意思,说是男主出生于捉妖世家,受到一个富豪的委托,捉一个爱上了富豪女儿的狗妖。那狗妖被捉之后特别不甘心,诅咒男主,当他遇见了命定的心爱之人,就会变成一只丑陋的癞皮狗。男主从前才不相信自己会有什么命定的心爱之人,直到那天,他在捉妖时敲开了一扇门,门还没完全开启,他就变成了一只小黑狗。 于是女主就多了一只平时看起来傲娇万分,但是看到她的时候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摇得飞起的尾巴的小宠物。 美工部正在做这个男主的人形立绘,但是做了几遍都不是很满意。 阮令仪看了这个故事之后起了坏心,叫一个美工拿了个数位板给她,自己动起了手来。 江知初原本等着阮令仪过来,哄两句她也就顺着台阶下了,可是等来等去,阮令仪竟然自顾自地在那里画起画来。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她嘴翘得可以挂油瓶。 “我怎么了?” 阮令仪笑眯眯地看她,“你不是在忙吗?我也没有打扰你。” 江知初看她这表情就知道这个女人是故意的,于是自己又愤愤地凑了过来。 其他人见江知初过来了,都很识趣地散开。 “你是不是真的和那个宋斯年好了啊?” 江知初见周围的人都走开了,小声道。 难得看见大大咧咧的江知初这幅谨慎的样子,阮令仪有些奇怪。 “怎么了?” 江知初见她这样,说话声音更小了。 “我听我哥哥说你之前跟着宋总去霍家的拍卖会了。”江知初现在也算是个事业型女性,干大事的时候,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直到出了关,才从江知其那里听说了这些八卦,“我还听说那个宋总是有老婆的。” “天涯何处无芳草。” 不管那天在宴会上,其他人是不是相信宋斯年的说辞,可是江知初是真切知道,阮令仪说过要拿下宋斯年的。 她不相信她的好朋友会知三当三。 “你上次还说我们就像王母和玉帝一样般配!”阮令仪说。 “那是我看走了眼!”江知初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意识到自己说话声音太大了之后又收敛了几分,“你们那就是董永和七仙女、牛郎和织女,你是真天仙,他是配不上你的癞□□!” 阮令仪快被江知初笑死。 她一边在纸上画出了个潦草的轮廓。男人穿着黑色的毛衣,神情散漫,嘴角挑起时看起来有些轻佻,不笑的时候,气质又有几分凛然。 啧,他们家宋总和各类人物的适配性都很高嘛,不仅能做……癞□□,捉妖世家的孤傲少年也可以。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就是他太太。” 阮令仪放下了手中的画笔,到现在,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了,也不知道她的计划…… 她轻声叹了口气,将嘴巴长成“0”型的江知初的下巴抬了起来,“不和你说了,我要回家了。” 阮令仪发了消息给金韩,让金韩来游方科技接她,然后点了点江知初的嘴唇,让她保密。 不过他们之前闹得动静太大,有几个想吃瓜的员工还探头探脑往他们这里看。 为了防止江知初一会儿和员工说八卦,头脑一热把她的事情说出去,阮令仪还提起了另一件事,吊她胃口:“对了,周明湛学长你还记得吧?他回国了,不过身体不好,现在正在市一医院里。” “什么!” 江知初再次被震惊,“我一直以为周学长……” 她从前就爱缠着阮令仪,自然也认识周明湛,甚至还暗恋过这个温柔的学长一段时间。 见江知初脑子里已经塞满了其他的事情,阮令仪满意离开。 在走到游方科技门口时,她察觉到有人一直在看她。阮令仪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老熟人——堕落街事件女主角。 她看了眼她工位上的牌子“实习生 周静予”。 阮令仪到游方科技楼下的时候,熟悉的车子已经停着等候。 午后的阳光已经有些毒辣,她撑着伞走过去,拉开了车门。 一个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撞进了她的视线。 阮令仪站在原地,有些惊喜,也有些难以置信,明明早上通电话的时候,他还说手头的事情一下子忙不完,可能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回来呢。 “怎么,傻了?” 宋斯年正坐在车内,笑着朝她伸出了手:“上车,老公抱抱。” “你才傻了。” 阮令仪一边和他顶嘴,一边丢开手中的伞,麻溜地上车,扑进宋斯年怀里。 男人身上还是熟悉的雪松木香,她抵着他的肩膀轻嗅,只觉得格外眷恋。 “宋先生,我好想你啊。” 她像猫咪一样蹭着,惹得男人眸色深了几分。他用力地抱紧了怀里的人——也是奇怪,从前两个人一年见不到几次面,分开的时候,他也不过是偶尔想起她。现在,两个人不过是分开几天,他却总是觉得想她想得不行。 如果可以,真想时时刻刻都粘在一起。就将她拴在自己身边,藏在自己的口袋里,让她哪也不许去。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过于危险,宋斯年偏头吻了吻她的侧脸。 “有多想?” 作者有话说: 就……这么这么想呀。 第33章 心肝 有多想? 这种问题…… 阮令仪娇笑, 勾着他的脖子:“晚上告诉你。” 宋斯年觉得自己仿佛被她拿捏了——突然一下子白天的时光都变得难熬了起来。 他揉了揉她的耳垂:“你最好给一个让我满意的答案。” 夫妻之间说话也不避着人,金韩担心他们现在就想要个答案, 脸红着将挡板升了上去。 一边开车, 他还一边想,好想要个女朋友。 宋斯年没有带着阮令仪回家,车子一路朝着城外去了。 阮令仪这次难得连着休息两天, 也没有管,随着宋斯年折腾。 他们到的是之前谢嘉述问宋斯年有没有入股想法的温泉会馆,在东城城郊的朱雀山脚下。 整个温泉会馆采用的都是中式装修,只有两层楼高,但占地面积有近400公顷。现在温泉会馆尚在试营业, 来这里的都是受到内部邀请的人员。 会馆里的每一个套房都是一栋中式小别墅, 谢嘉述给宋斯年留那一套位置极佳,一面靠近整个会馆的中央花园, 走两步就是新修的亭台楼阁、假山湖石。另一面更妙, 从房间二楼可以看见朱雀山脚下的洗珍湖, 风景尽收眼底。 套房外有一个小庭院, 带着露天的私人温泉。 温泉蒸腾出朦胧的雾气, 带着暖意和淡淡的硫磺味。 阮令仪在英国上学的时候,很喜欢海德堡的风景,也常常去离海德堡不远的温泉小镇巴登巴登泡温泉。不过她从来没有和宋斯年一起去过。 而今晚……他们要泡在一个池子里了。 虽然他们曾经在家里泡过一个浴缸, 但那个时候她累得都不想说话,自然也分不出心思去想该不该害羞的问题。 可是今天, 他们要清醒着四目相对。 “怎么了?” 宋斯年放好行李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对着温泉愣神。 “没事。” 阮令仪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 “我们晚上吃什么?” 心肝 第40节 宋斯年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但是并不点破。 “晚一点, 会有人送过来。” 考察一个酒店是不是足够好,除了看居住的环境外,就是看餐饮。 谢家想将这温泉会馆往高级的方向打造,为客人提供的食材当然也是最高级的。晚餐有中式和日式两种可选,想着这会馆都是中式装修了,为了应景,阮令仪选了中式的晚餐。 两人份的中式晚餐是标准的四菜一汤,菜色全都是顶级厨师根据古籍复原的,味道很不错,挑嘴如阮令仪吃了也赞不绝口。 两人吃完之后,先是在花园里逛了一圈,才回房间泡温泉。 天空已经暗了下来,庭院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点亮,一盏一盏落在树丛间,像是给整个院子罩上了一层淡黄的雾色。 阮令仪先换好了衣服下了水。她趴在岸边的石头上,将自己的身体整个沉在了水中。 她头顶斜上方挂着一盏小小的走马灯,正不知疲倦地转着。就这样一盏小灯,一共有八个面,每一个面都画着不同的图案,仔细看看,似乎还是个连续的故事。 宋斯年穿着浴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她正努力地昂着头,往那走马灯的方向凑。 他也下水,悄声走到了她身边。 阮令仪才听到宋斯年下水,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话,就感觉到一只大手环住了她的腰肢,紧接着,她的后背撞上了男人结实的胸口。 阮令仪想回头去看他,却听见他说:“看这儿。” 宋斯年的另一只手越过她,够到了挂在枝桠上的走马灯。 他将那灯取下,放到了她的面前。 走马灯还在转着,光影随着画面的变换明灭着。 灯上画着的似乎是一个爱情故事,一只大鸟化作了英俊的郎君,和湖边浣纱的姑娘相爱了。他们的爱情不为世人所容,最后,姑娘死在了郎君的怀里。 “怎么是这么个故事?是个悲剧。” 宋斯年的浴袍领口大开着,露出了紧实的身体。如果是从前,阮令仪肯定回上手调戏,可是在某些事情发生之后,她反而丧失了从前的勇气。 于是她干脆装作认真讨论故事的样子。 “这是朱雀山和洗珍湖由来的故事,你没听过吗?” 阮令仪原本挽着的头发因为刚刚的动作被蹭开了些,宋斯年干脆取下她的发簪,替她重新挽发。 “传闻从前这一带的守护神是朱雀。” 这故事确实有个很俗气的开头,守护神朱雀爱上了在湖边浣纱的姑娘洗珍。为了认识洗珍,他化作人形,装作受伤的士兵,躺在洗珍回家的路上。 洗珍救了他,他们相爱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为世人所不容。” 阮令仪的头发又多又长,挽发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工作,但是宋斯年做得很细致。他一缕一缕地将她额前的、颈边的头发都撩起,拢在一起,挽成发髻的模样。 阮令仪趴在石板上,一边听故事,一边感受着男人的手指划过她的肌肤。 肌肤相触的地带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血液在毛细血管中的流速逐渐加快,让她的脸颊和脖颈之间嫣红一片。 将发簪插|入阮令仪的发间,宋斯年抱着怀里的人,转了个方向。 墙外的朱雀山巍巍苍苍。 “后来,发生了战争。” 朱雀本就用的是士兵的身份,被征入了军中。再后来,因为士兵数量不足,洗珍也被征入了军中。 夫妻二人并肩作战,本也是一段佳话。 但在最后大战之际,朱雀中了埋伏。洗珍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神,用自己的生命,换了朱雀能活下去的机会。 洗珍死后,化作了洗珍湖。 朱雀从没想过,因为自己曾经的不坦诚,让洗珍丢了性命。可是他相信,只要他愿意等,总能等到洗珍重入轮回,回到他身边。 “虽然故事里他们没有相守,但是现实里,朱雀和洗珍另类地圆满了。” 没有人知道朱雀是不是真的等到了洗珍,可是在千年万年的时间里,朱雀山永远环抱着洗珍湖。 “嗯。” 听到阮令仪这样说,宋斯年低头,一个吻落在了她的后颈。 紧接着,他的吻一路往下。 阮令仪敏感得不像话,在男人的亲吻中,渐渐沉沦,仅剩下最后一丝理智,握住了男人落在她腰带上的手。 “不是讲故事吗?” “洗珍和朱雀的故事说完了。” 男人笑着移开她的手,扶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身来,吻上她的锁骨。 他的声音也已经喑哑:“接下来该讲,你有多想我了。” 阮令仪不记得她说了多久的想他,只记得宋斯年要得狠了,后半程她嘤嘤地哭着求。 可是她求了之后,宋斯年反而要得更狠了。 宋斯年这根本不是来泡温泉的,是来泡她的。 等到结束的时候,阮令仪已经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宋斯年抱着她去洗了澡,等到沾了床,阮令仪立刻就要睡去。但宋斯年在看了表之后,却说了句时间刚好,然后抱着她坐在床边。 阮令仪不明所以,一直到时钟指示时间过了12点。 朱雀湖的上空突然炸开了一朵巨大烟花,绚丽的火光点燃了夜色。 烟花像流苏般落下,转而又二次绽放成无数朵,经久不散。 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 宋斯年握住阮令仪的手,将一个冰凉的东西套上了她的手指。 阮令仪低头一看,睡意全无。 那是一枚五克拉的钻戒,出自海瑞温斯顿的the one系列。 “生日快乐,宋太太。” 次日,阮令仪是在宋斯年的怀里醒来的。她很困,但生物钟作祟,没办法。 阮令仪睁开眼睛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将自己的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钻石折射着晨光,格外耀眼。 原来昨天晚上的事情都是真的啊。 所以宋斯年昨天掐着点从南城回来,是为了帮她过生日? “喜欢吗?” 宋斯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宋先生,你这个戒指一戴,我至少得重两斤。”阮令仪调侃。 宋斯年的声音中还带着点晨起的沙哑,他的下巴冒出了点淡青色的胡茬,蹭在阮令仪的脸颊上,有些痒。 “一点额外重量,还不至于给宋太太造成困扰吧?” 当然不至于,只是他们的婚戒,她都没怎么戴过。 “可惜了,我日常没有办法佩戴戒指,只能我自己看看了。” 她要做手术,根本戴不了这些首饰。 “那就当满足我吧。” 宋斯年抬起她的手,看了看,“能送给宋太太东西,我很开心。” 虽然阮令仪今天休息,但这并不是周末,也就是说,宋斯年今天还是要去上班的。 阮令仪再次以“学习”为由,被宋斯年提溜去了绘丰。毕竟她之前休息的时候闹出了那样的动静,怎么想都还是放在身边更安心一些。 反正两个人在一块儿,差别也不会太大。 司机一早侯在了酒店门口,宋斯年和阮令仪一起上了车。 会馆离市中心远,他们出发得早,这个点,还有人在睡梦中,比如谢嘉述。 不过,他醒来打开手机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宋斯年决定入股温泉会馆的信息。 哦,看来他体验之后,觉得很满意。 第34章 宝贝 阮令仪的工位还是老样子, 虽然她很久没来,但宋斯年也没有叫人撤去, 连桌子上的笔都还在原来的位置。 阮令仪满意地坐下, 重新开始她的学习大业。 宋斯年今天是真的忙,刚坐下钱恒就送上来一堆文件,紧接着又是两个紧急会议。 虽然兴安传媒的收购事宜已经被敲定, 但在拉锯谈判的过程中有不少遗留问题还需要解决。 宋斯年去开会的时候,阮令仪难得摸了会儿鱼。她打开手机,回了几条消息。许多朋友都记得她的生日,乔岁和和江知初更是一早发来了祝福,还表示礼物在路上了。看到乔岁和说起礼物, 阮令仪才想起, 她刚刚回国的时候塞了个小盒子在她包里,她至今还没有打开。 家人方面, 程砚白比较直接, 转账。她的表嫂姜姒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了程砚白的坏毛病, 也转了账。不过除此之外, 她还附赠了几张dollar的照片, 配文“dollar想姐姐啦,姐姐生日快乐!” 阮令仪将dollar的照片保存,然后才一一回了消息。 之后, 她打了个盹,昨天晚上实在是太累了, 今天又起得早……所以资本家果然是资本家啊,总会以各种方式榨干人民群众最后一滴。 宋斯年回来的时候, 就看见小姑娘趴在桌子上, 睡得天昏地暗的模样。 他走了过去, 站在她的桌前,替她挡住了外面照进来的光。 她眼睫颤了颤,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桌子上放着她学习时用来做笔记的白纸。 大概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对待学习这件事情,哪怕有时候没有这么干兴趣,也总是很用心,所有的笔记她都会一一整理好,然后装订成册。 宋斯年想抱着她去沙发上休息,只是他才刚刚将人抱起,怀里的人就醒了。 “终于开完会了?”阮令仪睡眼惺忪地问她。 心肝 第41节 “嗯。” 宋斯年见她眼睛红红的,想来也是没有睡好,“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睡?” 临近中午,他已经吩咐下去,一会儿让人把午餐送到办公室来。 “人家过生日,你就让我在你办公室里吃午餐?” 阮令仪实在是困得不行了,抱着宋斯年的脖子蹭了蹭:“我可是要吃全东城最贵的才行,所以你现在赶紧放我去睡觉,你好好工作,早点下班。” “好。” 宋斯年应了,却还是留了一份饭菜温着,担心她什么时候起来了想吃。 但阮令仪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也的确到吃晚餐的时候了。 她掀开了盖在身上的毛毯,走到宋斯年身边。 “还没结束吗?” “快了。” 宋斯年正在用法语回复邮件,看见阮令仪,抓过她的手亲了一口。 巧的是,宋斯年的秘书敲门进来,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来人是孙绛,阮令仪之前和她在茶水间外打过照面。孙绛是一个专业的秘书,也很明白自己的位置,虽然对两人之间是否存在不正当关系有所怀疑,也不会对老板的私事置喙。 她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用职业化的声调,对宋斯年说:“宋总,餐厅已经订好。” “麻烦你了,早点下班吧。” 在外头,宋斯年是一个体恤下属的上司,一向温和有礼。 阮令仪想起之前孙绛有意无意投向她的目光,起了些坏心思。 有些事情,她之前有所猜测,但还没有验证过。 于是在孙绛快要出门的时候,她从身后抱住了宋斯年的:“宋总,是不是订了东城最贵的餐厅给我过生日啊,宋太太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孙绛脚步似乎顿了顿,但很快,她离开了宋斯年的办公室,并且贴心地关好了门,掩住了一屋子的“绿茶香”。 宋斯年没有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倒觉得有几分新鲜。 他抬眸,眼睑微垂,目光中尽是调笑的神色。 “宋总,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阮令仪坦然接受了调笑,人却仿佛还在戏里没有出来。她殷勤地上前替宋斯年捏了捏肩膀:“不过宋太太不开心也没有用咯,谁让她不和我一样,对宋先生这么贴心。” 她玩茶言茶语有些上瘾:“宋太太会对你发脾气,不像我,只会心疼哥哥。” 阮令仪存了撩拨的心思,声音又娇又媚,那一声“哥哥”更是喊得千回百转。 宋斯年看着她,目光中写满了“你是今天真的休息够了,还是昨天不够累”。 如果是其他时间,这个目光还挺有威慑力的,但阮令仪知道她明天要上班,宋斯年不会使劲折腾她,于是动作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 她一开始还是正经按摩,按着按着,走向就变了。 宋斯年抓住了她作乱的手:“小阮秘书这样体贴,想要得到什么样的奖励呢?” 阮令仪见他如此配合,倒也不客气。 “要求不高,也就要个十只包包吧,限量款。” 宋斯年闻言,食指在她手背上慢慢摩挲着,似乎带着点暗示的意味。 “既然如此,你跟我回家吧。”他顿了顿说,“我家里有一面墙的包,跟我回家就都给你。” 他说得太过认真,阮令仪觉得自己有一瞬间被蛊惑了—— 片刻之后她才想起,宋斯年哪有什么包包,家里的包本来都是她的。 好一个坏男人,竟然想要偷太太的包去养小秘! 阮令仪拍开他的手:“宋斯年你!不守男德!” “现在说我不守男德了?” 宋斯年低低笑着,将手头的邮件发了出去,然后合上了电脑,“不是说只会心疼哥哥吗?” “那不一样。” 阮令仪抬起下巴:“ 刚刚我是阮秘书,现在是宋太太。” 阮令仪和宋斯年还从来没有像情侣一样好好约过会,这次阮令仪生日,倒是成了一个契机。 宋斯年订了东城大厦顶层的旋转餐厅,靠窗的位置正好能将市中心的景色尽收眼底。不知道是不是宋斯年提前清了场,他们所在的区域并没有其他的顾客。 餐厅中央有人正在弹奏着德彪西的《月光》,很有氛围感。 阮令仪的位置上有一块铭牌,上面用花体字写了“happy birthday”。 她才落座,餐厅的侍者就送上来一束花,硕大的厄瓜多尔红玫瑰一朵一朵地挤在一起,娇艳可爱。 “你准备了花?” 阮令仪捧着那束玫瑰,衬得她脸色红润,格外好看。 宋斯年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才说:“花不是约会标配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 “那蛋糕呢?” 这个该是生日标配。 “现在就想要?” 宋斯年知道她并不是现在就想吃蛋糕,只是想作一作,于是顺势打了个响指。 不到一分钟,一个穿着燕尾服的侍者推上来一个翻糖蛋糕。那翻糖蛋糕是照着她的样子做的,漂亮的小人穿着滑雪服,正在用力向前。 阮令仪认认真真地看了这个蛋糕一会儿——不得不说,做这个蛋糕的师傅手艺不错,可奇怪的是,宋斯年为什么把她做成正在滑雪的样子? “我们一起滑过雪吗?”没有吧? 宋斯年的目光也落在那个蛋糕上。他眼神悠远,似乎在透过那个蛋糕看些什么。 “程砚白说单板滑雪是你最喜欢的运动。” 阮令仪的确有一段时间很痴迷于滑雪,不过那是在她十来岁的时候了。她在此一道上是有些天赋的,甚至曾经在雪场被教练看中,询问她是不是愿意做一个专业的单板滑雪运动员。那教练说她是一个可造之才,勤加训练,以后肯定能进国家队。 阮令仪很心动,谁年幼的时候还不曾想过要站在最高领奖台上为国争光呢?只是她妈妈知道了这件事情后,强烈反对,甚至都不再让她接触滑雪了。 “嗯。” 阮令仪没有多提滑雪的事情,但是她显然很喜欢这个蛋糕,上下左右,翻来覆去地看。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宋先生,我很喜欢。” 宋斯年见她对蛋糕爱不释手,目光也柔软了下来。 有些事情,她完全不记得了,虽然有些可惜,但现在这样也很好。 餐厅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原本的《月光》也成了《生日快乐》。大厦对面的巨大广告屏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成了跳动的“生日快乐”。 一切似乎都恰到好处。 “既然蛋糕都端出来了,那要不要顺势许个愿?” “就这样许愿?” 蜡烛都不点的吗? “嗯,向我许愿吧。” 宋斯年说,“向神许愿,实现要靠概率,但是向我,不需要。你的愿望,我都会帮你实现。” 听听这自大的语气,怕是阿拉灯神灯来了,都得向他求三个愿望。 不过既然宋斯年这么说了,那阮令仪也没有轻易放过他的道理。 她双手交叠,握在一起,抵在下巴上,做出许愿的样子。 阮令仪原本想说“我今年的生日愿望,是可以在年底之前拥有一艘游艇的,可是转念一想,这似乎太容易实现了。 “我希望——”她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今年不管发生什么,宋先生都会站在我这一边。” 一定要站在我这一边,拜托了。 阮令仪从父母去世之后,就几乎没有好好过过生日。 这一次和宋斯年一起过,是特别的体验。她心满意足,当天晚上也睡得很香。 然而在早上五点左右,阮令仪却接到了来自医院的电话。 “阮医生,婷婷不行了。”电话那头说。 第35章 心肝 阮令仪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 婷婷已经不在了。 吴许珍坐在地上,哭得惊天动地。 昨天夜里值班的是谢嘉言, 他抢救了婷婷许久, 却还是得到这样的结果,整个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但是他还是站在吴许珍面前,向她镇重地说了抱歉, 他已经尽力了。 可是吴许珍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整个人都颓然得像是被抽空了灵魂,只会讷讷地重复着几句话—— “我再也不逼你了。” “妈妈再也不逼你了。” “你回来好不好,婷婷。” …… 不是所有人都有足够的共青能力去感受一个失去了女儿的母亲的悲痛,但是至少, 在此刻, 大家都是同情吴许珍的。 阮令仪没有走到她跟前,只是远远地看着。连她也开始担心, 是不是一开始, 她就错了, 如果不是她提出可以给婷婷做双肺移植, 是不是吴许珍已经早就接受了婷婷可能离去的事实, 而不是和现在一样,被给了希望,又被狠狠地砸碎了。 心肝 第42节 开完了早交班会议, 一天的工作正式开始。但整个科室的氛围都很沉重,不知道是不是被经久不息的哭声感染了, 连手术的时候,大家都沉默了许多。 今天和阮令仪搭档的, 还是上次抱怨自己孩子学习不行的麻醉医生。 上次她嘴上说着不再逼孩子了, 但心底里其实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成为一个学霸, 但今天她好像真的看开了,说着准备等排到休息的时候,就带孩子去他念叨了很久的海洋乐园。 下午先要进行一台monaldi手术,比较精细和复杂,好在在这台手术开始之前,有一段还算长的休息时间,阮令仪回到办公室,趴在桌子上小憩了一会儿。 她原本只是打算闭上眼休息一下,谁知道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恍惚间她好像梦见了自己的妈妈。梦里她的妈妈先是面容狰狞地对她说:“比不过你表哥,程家那些人永远不会看得起你,他们会觉得你是像我一样的垃圾。” 没多久,母亲的脸色却又变了,她满脸是泪地抱着她,说:“对不起,妈妈不应该逼你,妈妈不应该逼你。” 醒来的时候,她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 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上涌,她到了洗手间,猛地吐了出来。 她今天本来没有吃什么东西,这一下倒是吐了个干净。 阮令仪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脸。 她生理上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心理上有些受不了了。好在这对她上手术台并没有什么影响,毕竟除了那台monaldi外,她今天还有一台单孔胸腔镜手术和一台纵隔囊肿切除手术。 等所有手术的结束的时候,整个医院都已经静悄悄的了。 外头的天早已经黑了下来,窗外的街道也没有了下班高峰期的车潮。 阮令仪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看到桌子上多了一个精致的白色丝绒小盒子。她打开一看,发现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胸针。 18k金的材质,做成了鸢尾花的形状,镶嵌着小颗粒的细碎蓝宝石,虽然不贵重,但看起来倒是精致。 阮令仪盯着那胸针看了片刻,带上盒子,去了周明湛的病房。 病区里大都是肺部病变的病人,一向比较安静,倒是这次阮令仪过去的时候,看见一个小姑娘脚步匆匆地朝外跑去。 她与她的肩膀撞了一下,也只是匆匆说了句对不起,连停留片刻都没有。 阮令仪看见了她眼角的泪光,也认出了她。 是周静予。 还真是巧啊,不知道她是来看谁的。 阮令仪看向走廊深处。 走进周明湛的病房的时候,他正在看着一份文件。 他还在吸氧,但面色看起来比刚送进来的时候好多了。 “你怎么过来了?” 他戴着金丝边框的眼镜。看见来人是阮令仪,他摘掉眼镜,揉了揉眉心。 病房的花瓶里插着一束深蓝色的睡莲,病床旁的柜子上放着一盘削好的苹果,果肉的表面已经出现了一些氧化的迹象,但却还没有被动过的迹象。 “看看你。” 阮令仪像是真的来看看老朋友,“只是我一整天都在动手术,也没有时间买个水果什么的。” “你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周明湛将手上的文件合上,放到一边,“水果和花,我这里都有。” 周明湛看起来光风霁月,和从前那个体贴入微,助人为乐的学长没有半分区别。 但阮令仪总还是感觉有哪里变了。也是,怎么可能不变呢?她也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说起花…… 阮令仪从包里掏出了那个小盒子:“这是学长送的吗?” 周明湛的视线落在那枚胸针上片刻:“不喜欢?我记得昨天是你的生日。” 还没等到阮令仪说话,他继续道:“从前我家境贫寒,送你一些东西,你总想着拒绝。哪怕收下了,你也总是想办法送一些同等价值或者更贵的回来。现在我已经没有任何经济问题,你还要拒绝我的礼物吗?哪怕只是一个不怎么值钱的小胸针?” 阮令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 她知道周明湛一向洞察人心,她回礼的目的,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可是他骤然提起,倒像是她从前做了一些无谓的事情,打着为别人好的旗号,满足自己所谓的“善心”。 周明湛似乎也不需要她接话,他靠在靠枕上,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容:“你和所有的人都分得这样清吗?” 他停顿了几秒,又补充道:“还是说,你总在背负一些自己不需要背负的责任?” “我也没说我不准备收下啊。” 周明湛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如果要将这生日礼物再还回去,倒显得她的行为太过多余。 “我只是询问一下,毕竟学长你也没留个只言片语,万一是别人放错的怎么办。” 阮令仪今天穿的是一件鹅黄色的法式方领衬衣,衬得她整个人温柔又雅致。 周明湛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注意到了她衣领和脖颈交接处未消散的红痕。并不明显,但仍然能让人想到那是什么。 周明湛目光一沉,突然变了语气:“令仪,你的善良,总在给一些恶机会。” 阮令仪眉心一蹙,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周明湛说:“你也快回去休息吧,忙了一天了。我也要休息了,听了一天的哭声。” 阮令仪总觉得周明湛意有所指,话中有话,甚至像是在明示她一些什么。可是有些事情,在发生之前,总是难以预防的。 她想去深究,也没有办法深究。 从前都是金韩来接她下班,不过今天有些不一样,宋斯年也在。 他也像是刚刚下班,眉间还有一些难以掩饰的疲倦。 阮令仪上了车,先是抱了抱宋斯年,然后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问道:“宋总今天又加班了?” “嗯。”宋斯年说,“马上就要去港城了,预先多处理一些工作,也是难免的。” 阮令仪和港城的亲戚们并不亲近,有些甚至都没有见过面,更别说感情了。但程砚白到底对她而言是不一样的,她受了他许多照顾。 马上就是程砚白的婚礼了,届时阮令仪和宋斯年都是要回去观礼的。 不止是宋斯年这段时间要加班,连阮令仪也特地和上面打了招呼,将那几日空了出来。不过代价就是之后这段时间,她不仅会忙到飞起,还可能连着被排到夜班。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大家都要迈入婚姻了。” 阮令仪自从出生起,就跟着父母呆在东城。她母亲厌恶港城那边的亲戚,除了必要的时候,从来不提起。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一直以为她只有东城姑姑家的表哥。 其实如果不是为了给她树立一个典型,或许她连东城的表哥也不会提起。 她第一次见到程砚白,还是他父亲特地带着她在国外见的。当时他们都很小,现在却各自有了各自的家庭。 “没有什么好感慨的。” 宋斯年握住了她的手,“大家都能幸福,就很好了。” 好吧,也的确如此。他们经历过家庭的破碎,特别是阮令仪,在医院见证了不知道多少悲欢离合,“幸福”两个字听起来轻轻松松的,可是实现起来不知道有多难。 想到这里,阮令仪戳了戳宋斯年。 “我今天听到了一个故事。” “嗯?” “有一个人生了重病,本来以为自己没有多少天好活了。可是在这个时候,他遇见了一个神医。神医告诉他,他的病并不是不能治,只是不能用寻常的方法治,需要他在十天之内,收集三滴真情之泪。” 阮令仪随意扯了个电视剧中的剧情到了自己的故事里。 “自从得了神医的话,他四处奔波,就想得到这真情的泪,好救自己。他从一开始的颓然,变得满怀希望,他一直以为自己真的能活下去了,可是到了时间,他却发现收集眼泪比他想象得困难得多,他还是死了。” “嗯。” “那你说,如果注定要死,神医要不要在一开始给他希望呢?” “是平静地接受死亡更加痛苦,还是在得到了希望,努力过之后,发现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的,然后死去更加痛苦?”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刁钻,连宋斯年也没有立即回答她。 阮令仪想了想,觉得这样说的确有些难以带入,于是换了个问法:“你觉得神医告诉那人收集眼泪的做法,是好还是不好?” “哪有什么好与不好,这本来就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 宋斯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她的故事,目光像盛了月色的湖水,越发温柔。 “做你认为对的事情,无愧于心,已是大善。” 作者有话说: 宋总和周学长是完全不同的人呢。 第36章 宝贝 转眼间到了程砚白的婚期。 出发去港城的前一天, 阮令仪和宋斯年难得结束了疯狂加班的状态,早早回了家。 晚餐后, 阮令仪开始慢腾腾地收拾东西。她这段时间把排期上能完成的手术都完成了, 高强度的工作之后,突然闲下来反而有些不习惯,收拾收拾东西正好。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港城的家里什么都有,当季的衣服想来也不少。她要准备的,只有给家人的礼物。 宋斯年上楼的时候,看到阮令仪正将两个崭新的狗玩具塞到行李箱里。 “给程砚白的礼物都没见你准备,给dollar的礼物你倒是很用心。” 宋斯年走到她身边, 帮着她一起整理。这一整个箱子, 装的都是宠物用品,都要塞不下了。明明这趟他们去港城会把dollar带过来, 但有些东西, 她是一刻也不愿意迟给。 难怪之前程砚白打电话给他的时候, 会抱怨说再过两天, 狗的地位可能都比他高了。单从阮令仪这边看, 程砚白的地位可能真的没有狗高。 “我明明有一碗水端平的好不好?” 阮令仪指了指箱子,“程砚白是我的堂哥,dollar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弟弟, 我可是给程砚白准备了一套巴黎的房子,给dollar买两个玩具怎么了。” “可是你选房子只用了一个小时, 选宠物用品用了好几个晚上。” 前段时间阮令仪白班夜班交替着上,明明已经很累了, 回家却还能半夜盯着手机选狗玩具, 只为了保证能在去港城之前收到快递。他身为丈夫却备受冷落的场景, 似乎还历历在目。 宋斯年手伸到阮令仪脖颈后,轻轻捏了捏:“宋太太和我说说,如果我和dollar一起掉到了水里,你救谁?” 阮令仪没有想到宋斯年会问这么幼稚的问题。要是她没有记错,宋斯年上中学的时候还在游泳比赛上拿过奖。 心肝 第43节 其实宋斯年自己也没有想到,毕竟从前程砚白和他说这傻话的时候,他还狠狠嘲笑过他。 阮令仪有些好笑地起身,抱住了他的腰。 她刚刚洗过澡,连发尖上都洋溢着淡淡的暖香,能轻易勾动人的思绪。她靠在宋斯年的怀里,笑得很欢:“你觉得呢?” 宋斯年压根不想自己回答,于是将人从怀里挖了出来。 阮令仪也不恼,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踮着脚尖凑到了他耳边。她对着他耳后敏感的皮肤吹了口气,感觉到男人身体轻微一颤后,她笑得更开心了。 “这宋先生都不知道吗?”阮令仪恶劣地给了一个男人不想听到的答案,“当然是救dollar啦。” 话音刚落,她忽得双脚离地。 宋斯年像抱小孩那样将她抱了起来。 阮令仪惊呼一声,双腿缠上了他的腰。宋斯年顺手托住了她的臀。 男人仰着头看她,眼睑微垂,目光犀利。 “今晚不想睡了是吧?” 用这种事情来威胁她会不会太幼稚啊,一点都不像宋斯年。 “听我说完。”阮令仪捧着宋斯年的脸,居高临下地亲了他一口,“救dollar是因为——只有我能与你共浴爱河。” 虽然知道这八成又是她从哪里学来的哄人的把戏,但宋斯年还是被哄好了。 不过下一秒,阮令仪就捶着他肩膀,让他放她下来,给dollar的东西还没有装完。 “别装这些玩具了。”宋斯年虽然将人放了下来,却没有松开抱着她的手,而是直接将人推到了床上。 他作恶似的咬了咬女人的耳垂,“给dollar带个外甥吧,嗯?” “才不要。” 阮令仪笑着推他。 正好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两人才分开。 电话是乔岁和打来的,接起来的时候,她的声音里还充满了惊恐。 “救了个大命,我遇见谢嘉述了!” 乔岁和不知道在哪里,背景音嘈杂得很。 “我前天才回的东城,想着去放松一下,就选了家网红酒吧,结果刚有个小奶狗上前来请我喝酒,我就听见谢嘉述阴测测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谢嘉述对着她说:“原来你回国了啊,未、婚、妻——”差点把她吓出心脏病。 场面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阮令仪有些头疼:“你不会在‘失眠’吧?” “啊,对对对!” 乔岁和听起来真的很窘迫:“我现在躲在厕所里不敢出去。” “……” “我该怎么哄他?” 阮令仪沉吟了片刻:“一般来说,哄男人的方式主要可以根据男人的不同分成两种。” 她是真的没想到有一天,她还要给乔岁和这个海王讲怎么哄男人,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就在她想着该怎么编下去的时候,宋斯年也看了过来,似乎很想听听她的理论。 阮令仪原本已经想好了说辞,但被宋斯年炙热的目光一看,她倒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但另一头的乔岁和已经急了:“哪两种,你快说啊。” “要么你给他买套房。”阮令仪说,“要么你给他买套。” 乔岁和:…… 倒是宋斯年,听到她这个理论之后,笑了出来:“那你怎么不给我买……” 阮令仪知道他要说什么。她婆婆章延之女士退休之后最大的爱好就是到处买房子,她送给程砚白的新婚礼物,就是她婆婆提供的房源,他们根本不缺房子,那宋斯年想要以什么方式被哄?当然是第二种。 于是她在他说出虎狼之词之前,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 阮令仪匆匆挂掉了和乔岁和的电话,才转头看宋斯年。 “怎么,刚刚哄你,你不满意?” 对比甜言蜜语,当然还是实际行动更好。 宋斯年看着她但笑不语。 啧,看来不拿出点杀手锏,他今天是没有消停的意思了。 就在阮令仪想该怎么治治这个男人,在婚姻中夺回主动权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之前乔岁和给她的“礼物”。 “你等着。” 阮令仪说着走进了衣帽间。 乔岁和给的东西还在她那天背的包里。 阮令仪找到那只包,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她甚至连乔岁和送的可能是情|趣|内|衣都想过,可是当她从盒子里拿出那东西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她实在是跟不上乔岁和的脑回路。 宋斯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她进的衣帽间,他走到阮令仪身后,将她圈到怀里,然后拿过了她手上的东西。 “衬衫夹?”男人饶有兴致地笑了笑,“原来宋太太好这一口。” 不管阮令仪是不是真的好这一口,反正她当天晚上是被迫好了。重点是这个东西明明是男士的尺寸,为什么最后用的却是她? 两个人当天闹得有些晚,第二天上飞机的时候,阮令仪还觉得有些困。 好在用的是自己的公务飞机,空间大,睡得也舒服。 等她醒来的时候,飞机已经降落在了港城机场。 时隔多年,再回到这里,阮令仪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 她从前讨厌这里,觉得这里的一砖一瓦都让她窒息,但是现在她已经能用正常的眼光去审视这座城市的繁华。 明天就是程砚白的婚礼,他们作为新浪方的重要亲属,自然是要先去程家的。 车子停在位于白沙道的程家大宅时,阮令仪还觉得有些恍惚,下车的时候,她虽然没有表现出异样,但还是握紧了宋斯年的手。 “来啦?” 程砚白这个准新郎看起来完全心态非常不错,他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坐在院子里逗狗。 dollar正躺在地上晒太阳,阮令仪一步一步走近它,它似乎也没有察觉。dollar太老了,它的听觉和嗅觉都已经远不如从前。 阮令仪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它的下巴。 dollar仿佛这才意识到有人来了,缓缓睁开了眼睛。它看向阮令仪,似乎有些疑惑,凑近闻了闻她的味道,然后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蹿进了她的怀里。 它的尾巴摇得像螺旋桨,好像下一秒就能起飞。 阮令仪差点被它拱得坐到地上,还是宋斯年扶了她一把才站稳。 “dollar,坐。” 阮令仪下了指令,dollar立刻乖乖做好。阮令仪这才重新摸了摸它的狗头,以示奖励。 “还得是主人。” 程砚白抱胸站在一边,“我天天喂它,也从来没见它对我的指令有什么反应。” 她之前还以为是这狗太老了,没想到纯粹是这狗不想理他。 阮令仪也没有理他,程砚白干脆同手肘捅了捅身边站着的宋斯年。 “这狗我可算是还给你们了。”他笑得欢快,“你以后的家庭地位,那是岌岌可危。” 宋斯年根本没有理他,走到了阮令仪身边。 阮令仪见状,郑重地和dollar介绍身边的人:“dollar看好了,这是姐夫,以后有事情找不到姐姐,可以找他。” “啧。”一旁的程砚白有些不满,“你怎么之前没有这么郑重地介绍过我。” 可惜了,没人理他。 宋斯年朝着dollar伸出了手:“dollar,你好。” 程砚白见状,正想嘲讽他,说dollar根本不会理他,就见dollar伸出了自己的爪子,放在了他的手心。 好家伙,原来狗不理的只有他。 几人正在楼下陪dollar玩闹,头顶突然传出一个有些老态的声音。 程振华站在二楼的阳台上,低头看着几个儿孙:“都回家了,怎么不进来。”, 作者有话说: 衬衫夹……你们可以去搜搜看,就很涩。 晋江不让多写,大家自己脑补吧哈。 然后就是“只有我和他能坠入爱河”这种土味情话梗基本都来自网络。 港城副本正式开始! 第37章 心肝 程家的餐桌上, 气氛略微有些严肃。 程家用的是传统的长桌,程振华坐在主座上, 阮令仪和程砚白分别坐在他的左右下手, 宋斯年坐在阮令仪身边。 程振华沉默着吃饭,其他人也沉默着吃饭,竟没有一个人说话。 好在程振华有午睡的习惯, 吃完饭就上楼休息了,几个人才勉强喘口气。 “爷爷非要在老宅里办婚礼。” 程砚版见老爷子上楼了,才开始和妹妹妹夫倒苦水,“我和姒姒本来想办古堡婚礼的,硬生生给改成了草坪婚礼。” 心肝 第44节 有程振华坐在这里, 其实大家都没有吃饱。 程砚白挥手让家里的佣人再加两个菜, 然后继续倒苦水。 阮令仪也没有吃饱,现在正等着上新菜, 根本懒得理他。 宋斯年无论在什么威压下都能如鱼得水, 刚才自然也不例外。作为在场唯一吃饱喝足的人, 他勉强搭理了程砚白。 “你可以再办一场。” “你愿意出两份礼金?” 程砚白挑眉。 “当然不愿意。” 厨房新添了两个阮令仪喜欢的菜, dollar闻见了香味, 眼巴巴地盯着桌子上的排骨。阮令仪正准备夹一块,涮一涮,给它尝尝鲜, 程砚白却先她一步,夹走了那块肉最多的。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不满意你奋起反抗, 反抗不了你离家出走,有千万种方式可以舒心, 你偏要和我抢排骨?” 程砚白才不介意她怎么说, 喜滋滋地吃了排骨。 “有本事爷爷插手你的婚礼时, 你反抗呗。” 在程家,程振华可谓是一言堂。他们祖母还在的时候,尚且有个能劝住他的人,老太太去世之后,老爷子那脾气可是更倔了。 “我没准备办婚礼。” 阮令仪不接这茬,只要她不办婚礼,老爷子根本插手不了。 见程砚白终于没有再盯着她夹哪块排骨,终于顺利地喂了dollar。 “不办婚礼?” 程砚白转头看宋斯年,“你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她开心就好。” 宋斯年大概能猜到阮令仪为什么不想办婚礼。婚礼之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莫过于父亲牵着女儿的手,将她交给那个以后她将托付终身的男人。 程开淮早逝,虽然程家还有男性长辈,但想来都不能替代程开淮在她心中的位置。 程砚白被这夫妻俩一唱一和地整无语了。 合着欺负他婚礼前不能见老婆,就使劲往他嘴里塞狗粮呗,一天天的,尽不干人事。 阮令仪吃了午餐后也有些犯困。 程家老宅里有她的房间,阮令仪虽然不太爱住,但也没有再折腾。从这里开车去另一套海边的别墅,她都该睡醒了。 宋斯年有工作要处理,借用了书房,阮令仪带着dollar上楼的时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程砚白:“送了吗?” 虽然她说的和打哑谜似的,但程砚白还是精准猜到了她的意思。 “你哥办事你还不放心吗?用你嫂子的名义送的,一切稳妥。” 阮令仪看着书房的方向,似乎生出了几分犹豫,但最后,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 阮令仪这一觉睡得很沉,中途她似乎感觉到了身边有人躺下,但她实在睁不开眼。 宋斯年担心她这一觉睡太久,反而精神不好,最终还是在下午两点半的时候将她叫醒了。 “真的好困。” 午睡有时候就是越睡越困的,阮令仪窝在宋斯年的怀里,语气慵懒。 “清醒一下,省得晚上睡不着。” 被宋斯年哄了哄,阮令仪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她有些无神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最后叹了口气,认命地起床。 她的房间有一个不错的小阳台,正对着在布置的婚礼现场。 几个工人正在将整车的玫瑰往下般。听说那玫瑰都是从厄瓜多尔刚刚空运来的,名字叫伊莎贝尔,正好和她堂嫂的英文名一样。 阮令仪坐在阳台上坐了会儿监工,觉得无聊透了,才从书架上拿了本书下来。 她17岁之前没有来过程家老宅。来了港城后,没多久她又去了英国求学,这房间几乎没有住过,这些书自然也不是她的。 不过买这些书的人大概有打听过她的喜好,买了不少诗集。 宋斯年抱着阮令仪,两个人在藤椅上看了一下午,终于等到了阮令仪的大伯程开泰,以及她姑姑程开芬一家。 程开芬的儿子周砚西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阮令仪小时候不太喜欢他,现在到能勉强和他说几句话。 周砚西也已经结婚,他和他老婆的年龄差比宋斯年和阮令仪还大一些,初初听见的时候,差点惊掉阮令仪的下巴。毕竟在她心里,这表哥可是个学究,开窍也就罢了,拐哥小姑娘怎么看怎么和他的人设不符。 程开芬一向讨老爷子欢心,有她在,晚餐氛围总算是好了一些。 “明天所有流程都已经敲定了吧?外地宾客都已经到港了吗?” 程振华和程开泰在确认最后的相关事宜。 没有人关注,小辈这边乐得自在。 宋斯年在给阮令仪剥虾,周砚西正在给他的小妻子处理螃蟹,只有程砚白一人,明明是准新郎,明天的主角,却活得像个单身狗。 “你们几个收敛一点。” 他在桌子底下踢了宋斯年和周砚西,可惜没有人理他。 周砚西的小妻子一直在看阮令仪,一直到丈夫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示意她赶紧吃饭,她才收回了目光。 “砚西哥哥,你不是说你是你们家里最聪明的吗?” 她扯着周砚西的袖子,小声道:“可是我知道对面那个姐姐,我们学校的传奇人物,人家十四岁就上大学了,你是十六岁。” 阮令仪听到了这话,抬眸看了她一眼,倒把小姑娘给看害羞了。 “谁先上大学就是谁比较聪明吗?” 周砚西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看向桌子对面的表妹:“做实验都要控制变量,在这件事情上,你这么武断地就下了结论?” 小姑娘被批评得抬不起头,刚被她用迷妹目光看了的阮令仪忍不住了。 “比不过就是比不过,别嘴硬,一会儿麻将桌上见真章。” 她怎么可能一辈子输给周砚西。 今晚本来应该是程砚白的单身派对,但堂妹和表弟都已经要组麻将局了,他也就推了外面的局,陪着他们一起闹。 一桌麻将四个人,除了今晚要比一比的阮令仪和周砚西,程砚白和宋斯年也上了。 看到宋斯年在桌上的时候,程砚白就叹了口气——果然家里孩子不能太少,有夫妻档,那还有别人赢的份吗? 果不其然,哪怕宋斯年没有坐在阮令仪上手,还是能准确打出她需要的牌,让她以最快的速度听牌。 当然,周砚西也不弱,凭借着不错的运气和超强的记牌能力在夫妻档的夹缝中做出了几次大牌。 周砚西的妻子不会麻将,就坐在他边上加油打气。 只有程砚白受伤的世界再次达成。 等第三次输光手上的筹码后,程砚白终于忍不了了,起立将几尊要榨干他钱包的菩萨都送走。 程振华请人算了吉时,明天新娘会在八点钟出门,他们这些接亲的自然不能晚于这个时间起床,早点歇了也好。 于是阮令仪和宋斯年也起身告辞。 出门的时候,他们还听见周砚西在问自己的妻子,是不是他更加聪明。 “看来恋爱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阮令仪认识的周砚西少年老成,哪里想到他还有追着问自己妻子是不是最聪明的一天。 阮令仪的母亲阮瑛一直将周砚西立做她的目标和假想敌,对阮令仪而言,周砚西不仅是简单的表兄,更是曾经的噩梦。 “不过他的确比我聪明。” “谁说的。” 在周砚西的小妻子说“我老公天下第一聪明”的时候,阮令仪听见宋斯年也说了:“明明宋太太才是最聪明的。” 宋斯年的别墅位于海湾附近,别墅前有一大片空地。 dollar好久没和阮令仪一起,一人一狗在草地上做了会儿小游戏。dollar已经不能和小时候一样,跳起来咬住飞盘,但浅玩一下问题并不大。 一人一狗尽兴了才往屋里走。 家里的佣人已经给dollar准备好了松软干净的狗窝,阮令仪安顿好了它之后,才上楼。 她到了主卧,发现宋斯年并不在,她以为他有工作,也没多想,进浴室洗了个澡。 等她出来的时候,发现卧室里的灯都暗了。 院子里的灯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里,证明并没有停电。 阮令仪本想尝试着去摸索开关,余光看见了透出亮光的衣帽间。 联系到刚刚宋斯年消失的事情,阮令仪猜到衣帽间里或许有惊喜。 于是她摸黑走了过去。 衣帽间里也只亮着一盏射灯,打下了一道光柱。 光柱之下,是高高的人台,架着一条婚纱。 婚纱采用了蓬帕杜领口结合克里诺林裙,不仅能露出新娘姣好的脖颈线条,更能从最大程度上展示新娘的纤腰。 层层叠叠的轻纱裙摆上以手工钉珠绣缝制了成片的茉莉花,象征着设计师对新人最美好的祝福。 “喜欢吗?” 宋斯年拉着她的手,问道。 作者有话说: 程砚白:我没有惹你们任何人! 周砚西和他们家小姑娘的故事在《偏爱》不出意外下本写。 第38章 宝贝 心肝 第45节 “为什么会……想到要送我婚纱?” 阮令仪有些不明白, 明明她今天才说过,不想要办婚礼, 他还说都听她的呀, 为什么又在这个时候送她婚纱? “没有别的意思。” 宋斯年觉得自己仿佛越来越了解她了,但看她的表情就能想到她在想什么。 他带着她走到婚纱前:“婚纱是我们结婚的时候定做的,等了很久才送到港城, 虽然你没有办婚礼的意愿,但也总想过自己穿婚纱的样子吧?” 想过的,怎么会有女孩没有想过自己穿婚纱的样子呢? 她也想过自己婚礼的样子。 她想要在森林里办婚礼。她不喜欢玫瑰,她想要在她的婚礼现场放满茉莉,头顶的支架上, 要挂满牵牛花。 会有乐队演奏她最爱的歌曲, 偶尔还会有小鸟的叫声和鸣。 如果没有发生过去的事情,她也应该穿上高级定制的手工婚纱, 由父亲牵着, 将她郑重地交给心爱之人。 也许她的父亲会在回头时落泪, 也许她会不舍地回头望向父母, 但至少他们会参与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程。 “虽然决定了不办婚礼, 但是我怕你明天看见别人穿婚纱,会羡慕。” 宋斯年牵着她的手放在裙摆的绣花上,“所以我想, 在你看见别人拥有之前,先让你拥有。” 阮令仪真的穿上了婚纱, 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里。 没有长辈精心测算的时辰,没有亲友的期待, 也没有父母的不舍, 有的只是她和宋斯年两个人。 但这样似乎也很好, 她愿意把这个平凡的日子,变得特殊。 如果这样的幸福以后不能再有,她会永远记住这一刻。 这件婚纱的裙摆不长,并不难穿。 在将礼服穿好后,她还顺手给自己挽了个发髻。 宋斯年进来的时候,她正在给自己带上冠冕。 优雅的白钻、古典的造型,和她的婚纱很搭。 宋斯年看过她盛装的样子,但是第一次看见她穿婚纱。 她本就是世界最耀眼的明珠,现在更美得不可方物,像是不抓住,就会飞走。 “看傻了?” 阮令仪脚上还穿着之前的拖鞋,只能踮着脚尖才确保衣服的上身效果。 宋斯年察觉到了她的窘态,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轻松将人抱起,放在了中岛台上。 他从墙上取下了一双镶满水晶的高跟鞋。 阮令仪看见他的动作,已经自觉地踢掉了拖鞋,抬着脚看他。 宋斯年捉住了阮令仪的小腿。他的指尖带着凉意,寸寸滑过她的肌肤,到达她的脚踝,握紧。 虽然两个人早已有了更加亲密的关系,但这种肌肤见的触碰,仍然能在不一样的时刻,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她的脚小巧莹白,握在男人的大掌中意外和谐。 宋斯年难得霸道地抬起她的脚。 他的目光顺着她白皙紧致的小腿一路向上,在看到某样雾霾蓝的饰品后,眼含深意地笑了笑。 阮令仪被他看得心尖一颤,面上却没有表现,只是蹬了蹬他的掌心,以示不满。 宋斯年收到她的讯号,将鞋子替她穿上。 阮令仪逃脱了男人的桎梏,从中岛台上下来,站到了他的身边。 宋斯年还是穿着黑色的西装,不过他特地换上了酒红色的领结,两个人站在一起,还真有种新婚夫妻的感觉。 她的指尖还戴着生日那天宋斯年送的戒指。 虽然没有仪式、没有宣誓,没有亲朋的祝福,但这好像,就是他们的婚礼。 “我感觉好像已经很满足了。” 她不会遗憾自己这一生没有办过婚礼这件事情。 “这就满足了?” 宋斯年笑得荡|漾:“连洞|房花烛夜都没有,就满足了吗?” “你怎么在想这个。” 阮令仪还是觉得这个男人对浪漫过敏,这个时候,说些情话不好吗? “明天可还要早起。” 之前阮令仪觉得宋斯年或许不行,可是亲身体验过之后,不得不说,他实在是太行了。 不知道之前是不是憋得太久,甚至有点行过头。 “怎么,宋太太不想要?” 大概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在某件事情真切地发生之后,他们之间的角色似乎发生了转变,明明之前更热衷的像是她。 “不想。” 阮令仪态度坚决。 宋斯年笑着弹了弹她额头:“知道你不想,但有个仪式,还是应该完成——” 他话音刚落,阮令仪便被抱了起来。 他小心地将她放在床上,然后掀起了她的裙摆。 娇嫩的皮肤感觉到了男人湿濡又轻柔的吻,阮令仪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脚背,连呼吸都沉重了起来。 十几秒后,她抬头,看见了男人唇齿间雾霾蓝的蕾丝制品。 脸上好像更烧了几分。 然后,她听见男人说:“宋太太连袜带都穿了,我自然不能辜负这一番美意。” 这人…… 那袜带还不是他准备的吗?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霍明羽没想过她还能拿到程家长子婚宴的请柬——多亏了她有一个给力的大学同学。 知道姜姒嫁入程家的时候,她还是羡慕过的,但很快,羡慕的情绪便变得不值一提,因为她知道,只要她能和姜姒维持好关系,以后程家这边,她也算有了门路。 不过,通过这张请柬,她也知道了更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宋斯年的太太,是程家大小姐。 姜姒叫人来给她送请柬的时候可是说得明明白白,他们家和宋家是姻亲,她的丈夫最疼爱的,就是嫁入宋家的妹妹。 如果她此去程家,见到程大小姐,告诉她宋斯年和阮令仪的关系,不知道程小姐会作何感想? 她可是从孙绛那里才听说了宋斯年为阮令仪过生日的事情。 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忍受这种事情吧?特别是当这个女人有权有势的时候。 霍明羽端起桌子上的咖啡杯,抿了一口。 她本来可以和阮令仪和平相处的。虽然他们从前有过一些不愉快,但那都过去了不是吗?可是阮令仪又为什么偏偏要针对她呢? 李子华和阮令仪的母亲是好友——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了这个消息。也就是说,慈善拍卖会上的意外,她现在公司里难解的困境,都是因为阮令仪。 她是存了心要和自己过不去。 既然如此,谁也不要想好过。 婚礼当天,霍明羽穿着得体的衣服,到了程家。 程家对这一场婚礼的重视程度有些超出她的想象,从花卉到装饰到宾客……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在仪式进行的时候闹事,虽然那样肯定效果更好。 霍明羽找到了程家的佣人,表明了自己想见程家小姐的事情。 佣人看了看她,倒也没有起什么疑心,毕竟进入程家老宅之前,所有人都已经经过了一轮安检。 “我先去告诉小姐,你在这里等一下。” 阮令仪一早起床,参与了接亲。奔波之后又是繁杂的认亲程序。 好不容易熬到认亲结束,进入新郎新娘和宾客合影环节,她才找到间隙,透了口气。 阮令仪回到房间坐下刚喝了口水,佣人就上前和她说了有位姓霍的小姐想要找她的事情。 来得正巧。 阮令仪告诉佣人,可以请霍小姐上来。随后她闭上了眼睛,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吩咐佣人隔五分钟,再去叫宋斯年上来。 霍明羽跟着程家的佣人走过长长的走廊,才到了所谓“程家小姐”的房门前。 佣人今天很忙,就此退下,霍明羽独自伸手,敲响了房门。 “请进。” 房内传来了一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不过她也没有多想,推门而入。 房间整洁又宽敞,阳台的门大开着,视野极佳。 霍明羽看见了一个背对着她坐在阳台藤椅上的身影。 “宋太太。” 她先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嗯” “我叫霍明羽,是东城霍家的女儿,”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试探着上前了一步,“我今天来这里,主要是想要和您说您丈夫的事情。您大概还不知道,他在东城养了个女人——” “哦?” 阮令仪适时地回头,如愿以偿地听见霍明羽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叫。 她像是有些难以置信,看着阮令仪,好似看到了什么妖怪。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还不明白?” 阮令仪耸了耸肩,“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和你说了,我是——宋太太。” 心肝 第46节 霍明羽虽然不太聪明,但也不笨,至此,她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阮令仪请了李子华,阮令仪让姜姒给了她请柬,阮令仪故意透过孙绛的口,告诉她,她和宋斯年有非同一般的关系,一步步将她引到了这里。 那她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霍明羽知道大事不妙,转身想走,却被阮令仪拉住了手。 阮令仪拉得很紧,她想要甩开,却在下一秒听到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几乎同时,房间门被推开。 宋斯年站在门口,看见被推到在地上的妻子,难得有些慌神。 他快步上前,扶起了阮令仪。 她今天穿了一件抹胸的小礼服,此时左手手臂处和肩胛处都有不同的擦伤,有些地方甚至嵌入了瓷器碎片,看起来分外骇人。 阮令仪看着宋斯年目光中流露出的担忧,心情忽地变得复杂。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那股情绪。 宋斯年的保镖早已将霍明羽擒住。 霍明羽猛烈地挣扎着,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此刻,没有人想听。 “送霍小姐离开程宅。” 宋斯年的声音像是萃了冰:“立刻,马上!” 作者有话说: 新郎用mouth摘下袜带是欧美那边的习俗……对宋总来说,应该是衬衫夹的回礼hhhh 至于,为啥是雾霾蓝色,因为同样是欧美那边的习俗,新娘身上要带点蓝色的东西。 甜够了吧,朋友们? 第39章 心肝 霍明羽知道今天是自己着了道, 一切时机都掐得刚刚好,这地方又没有监控, 没有人会相信她根本没有推阮令仪。 阮令仪费尽心思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报复她曾经的背叛和欺负?不可能。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想要借此, 借宋斯年的手,离间霍家和宋家。 她不能就这样离开,她也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她不好过, 难道看着阮令仪风光吗? “宋总,阮令仪可不是什么好人!她根本不喜欢你,她只是想利用你,她刚刚亲口说的!” 没有监控,证明不了她的清白, 也同样证明不了阮令仪的清白。 哪怕宋斯年不相信她, 她也要埋下怀疑的种子。 霍明羽声嘶力竭地呐喊让阮令仪心头一跳,隐隐有些不安。 可是当她转头看宋斯年, 却发现他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让她滚。”宋斯年下了命令。 保镖立刻捂住了霍明羽的嘴, 将她带离, 宋斯年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手臂上。 血从伤口渗出, 顺着手臂流了下来, 落在蓬松洁白的地毯上,像是开出了妖异的花。阮令仪后知后觉发现有些刺痛,甫一抬手, 转眼被宋斯年握住了手腕。 他似乎想替她捂住伤口止血,却又有些踯躅, 或许是怕他动作不慎,将瓷片压得更深。 沉默了片刻, 宋斯年将阮令仪抱到了沙发上。 “我……” 阮令仪正想说话, 就见宋斯年转身, 打内线叫佣人送了医药箱上来。 保镖和霍明羽都离开之后,房间里一瞬间变得静悄悄的。 宋斯年拧着眉,一点一点地帮她清理着碎瓷片,然后用碘酒进行消毒,再进行包扎。 “好痛啊,宋斯年。” 阮令仪见他脸色不好,柔声撒了个娇。 如果是从前,宋斯年肯定安慰她了,但是今天,他仍旧板着个脸不说话。 “斯年哥哥?” 她伸手,想戳一戳男人看起来有些冷硬的脸颊,却在半途就被捉住了手。 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她的手放到了一旁。 宋斯年生气了——阮令仪清楚地知道,不同于以往的小打小闹,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生气到甚至不想理她。 可是他因为什么在生气?因为霍明羽的话? 处理好了她的伤口后,宋斯年才站起了身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阮令仪被笼罩在阴影中,心中有些忐忑。 很久之后,她才听见宋斯年说:“现在去打个破伤风?” “等……” 阮令仪是外科医生,很珍惜自己的手。这一摔不过是假摔,她早就设计过了力度和姿势,虽然流了血看起来有些可怖,但并不会伤得太重,伤口都很浅。 破伤风杆菌是厌氧菌,不会在这样的伤口里存活繁殖。 “听话。” 还没等她说完,宋斯年开口打断了她。 他一向尊重她,很少这样。 宋斯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淡漠,甚至有些疲倦。 “现在去医院打针,顺便重新包扎伤口,等到你回来,还能赶上仪式。” 等她回来? 阮令仪凝眉——他这是,连医院都不打算陪她去了? 保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他大概也发现了房间里气氛不好,开口的时候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宋总,宋老先生发现了霍小姐被送走的事情。” 他先是看了看阮令仪的脸色,又看了看宋斯年的脸色,在得到了“继续说”的眼神示意后,才继续汇报。 “宋老先生说,他要马上见到你。” “我知道了。” 宋斯年点了点头,“你现在就送夫人去医院。” 他父亲应该已经在等他了,宋斯年离开之前,最后看了阮令仪一眼,然后吩咐保镖:“记得找技术最好的护士。” 她怕疼,怕打针。 听到宋斯年的嘱咐,阮令仪猛地抬起了头来。 虽然宋斯年什么都没有说,但是阮令仪知道,他怕是早已看透了她的计划。 或许从她回国起,他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他一开始或许还有些抗拒,但最后,他跟着她入了局。他纵着她,甚至为了她铺路,到现在他已经身在局中,无法离开。 他现在的心情想必很复杂,却在惦记着她害怕打针的事情。 马上他要去见宋老先生——这本是这个局的最后一步。 她要借宋斯年的手,断了霍家的后路,可是现在,她竟然有些不忍心。 宋斯年凭什么呢?要为了一个从一开始就带有目的接近他的女人,去对抗自己的父亲? 阮令仪突然上前一步,从背后抱住了宋斯年。 手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随着她动作的撕扯,一股更加猛烈的痛意开始传来。可是她无暇顾及。她现在只想要抱紧宋斯年,更加用力地抱紧他。 其实霍明羽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她就是一个坏女人,她一边贪恋着宋斯年给予她的温柔和爱,一方面没有办法放弃自己原本的目的。 明明昨天,他们两个人还浓情蜜意,她今天却能毫无征兆,将事情推进到最后一步。 宋斯年的脚步顿住了。 他想将阮令仪的手拿开,却又怕牵扯到她的伤口。 他终于软了语气,“你现在先去医院。” “我不要。” 阮令仪突然觉得心里生出了几分恐慌。 如果现在放开他,会不会以后,她就再也不能拥抱他了呢? 她是不是真的太着急了,如果她提前和宋斯年商量一下,哪怕是事先给一些提示呢? “宋太太——” 宋斯年的语气似乎生出了几分无奈,“听话。” 阮令仪先是将他抱得更紧,五秒之后,她松开了手。 宋斯年转身,与她面对面。她的眼睛有些红,是哭了。他刚刚就有所感觉,在她抱着他的时候,她的眼泪透过衬衫,好像马上要灼伤他的皮肤。 他总是拿她无可奈何的,他可以对任何人绝情,唯独对她——他舍不得。 最终,阮令仪还是没有先去医院。 她送宋斯年到了书房外——宋老先生在里面等他。 心肝 第47节 在宋斯年推门前,阮令仪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口,正了正领带。她的手上有伤,动作有些笨拙,但宋斯年很有耐心。 “好了。”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过了一秒,似乎觉得有些不够,又吻了吻她的眼角。 “不用担心,先去换身衣服,一会儿我再带你去医院。” 宋文琢闭着眼,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桌子上放着一杯茶,似乎还没有被动过,茶杯口冒出袅袅的热气。 宋斯年见老爷子明明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却没有睁眼的意思,明白这是老爷子在给他施压。 “父亲。” 他叫了一声,紧接着,一个陶瓷杯被砸到他面前。 杯里的热水溅起,落在了他的鞋面上,但宋斯年丝毫没有在意。 他双手插兜,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这是在程家,您公然摔东西怕是不好吧?” “你还有脸坐。” 宋文琢睁眼,目光锐利如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霍家的人伤了我的妻子,总要付出代价。” 宋斯年淡淡地笑了笑,“如果您因此觉得我不配做您儿子,我可以改姓章,想来外祖父泉下有知,应该很开心。” “你——” 宋文琢瞪着眼前的儿子——他早已羽翼丰满,不由得他掌控。 “我就知道,我不应该听你妈的话,娶程家的女儿,这就是个祸害。” “父亲——” 宋斯年退去了刚刚的漫不经心,整个人都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看向自己的父亲,毫不畏惧,“她很好,您没有资格随意评判她。” 阮令仪站在门口,不停地踱着步。 宋怀博走上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像是动物园里有了刻板行为的老虎,一直在绕着圈。 “三婶,楼下在找你,你哥哥知道了你受伤的事情,有些着急。” “我没事,不用为我耽误流程。” 程砚白知道她大概的计划,兄妹俩早已合计过,“里面情况比较紧急,我刚刚听见——” 她听见杯子落地的声音,可见宋老爷子是真的很生气——他不会拿杯子砸宋斯年吧。 “您放心吧三婶。” 宋怀博倒是淡定得很,“爷爷表面上看起来很凶,可是三叔是他老来子,他一向宠他。您现在还是先下去,让你堂哥安个心,不然他不好好和宾客合影怎么办。” 阮令仪似乎还有些放心不下。 宋怀博推了推眼镜,给了她最后一颗定心丸:“连我都被爷爷拿拐杖抽过,三叔可从来没有。而且我刚刚,已经打电话给小祖母了。” 章延之有的是办法治这小老头。 阮令仪最后看了门一眼,还是扭头下了楼。 在她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宋怀博说了一句:“和霍明羽那个对赌协议的事情,我还没有谢过三婶。” 他当初被爷爷逼着接济霍家那孙女,甚至还被开出“你要么娶她,要么投资她”的条件。 霍家孙女那公司,他实在看不上眼。至于娶她——他宋怀博虽然不如三叔能力卓越,可以娶三嫂这样聪明又伶俐的大美人,但也没有到要屈就霍明羽的地步吧。 就在这个时候,他三婶给提了个醒,说他尽可以和霍明羽签订对赌协议,这样即便最后亏了,也真亏不到他身上。 “不谢。” 她也有私心。 阮令仪到会场和程砚白打了照面后,程砚白才算是安下心来。 只是在看到妹妹手臂上的伤时,他还是皱了眉头。 阮令仪安抚好程砚白,准备去书房查看情况的时候,正好在大厅遇见了稍作休整的程振华。 程振华看着阮令仪,嘴角抽了抽。 程家没有动静能瞒得过他,他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这一切是因谁而起。 “你和你妈妈,真是一模一样。” 他抿着嘴,法令纹愈发深了几分。 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她们母女的恶意。 “永远停止不了兴风作浪。” 阮令仪脸一白,下意识想反驳,就听见二楼传来一个低醇的男声。 “我宋斯年的太太,还不需要程老先生来教训。” 作者有话说: 护·妻·狂·魔 凭你是我爹还是我老婆的爷爷,不占理的时候,我该怼就怼——这就是宋总的人生态度。 第40章 宝贝 这么些年了, 程振华几乎没有遇见过敢在他面前顶嘴的小辈,宋斯年这还是第一个。 “她是宋太太前, 先是我孙女, 我老头子教训一句都不行?” 宋斯年款款走到阮令仪身边,先确认她手上的纱布好好的,才抬头看程振华。 “我敬重您是长辈, 才说这话。” 他轻轻将阮令仪揽在怀里。 “于情,她从未长在您膝下,您没有教导过她,当然也没有教训她的资格;于理,孙女受了伤, 手臂上包着这么大的纱布, 您都看不见,没有一句关心, 开口先是指责——平时没见您真的把她当孙女, 需要摆长辈架子的时候, 她是您孙女了?” 程振华的脸色更僵了几分, 将手上的拐杖捏得死紧。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宋斯年撑腰, 阮令仪也大胆了许多。她看着程振华,说出了在心里憋了许多年的话。 “我母亲是常常兴风作浪,但最没有资格指责她的人就是您。” 阮令仪笑了笑, 像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如果不是您, 她何至于此。” 程振华向来知道阮令仪不过是表面乖顺,但当她真的站出来为自己的母亲说话时, 他还是感觉有股血气上涌。 “好, 你们一个个的, 都好得很!” 车子缓缓开出了程宅,阮令仪在道路的尽头,回头看了一眼。 她恍惚间想起自己第一次来程家的场景。当时的她,刚刚失去了父母,家里公司摇摇欲坠,程家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是程开芬派人送她到的程宅。 到了程宅之后,接待她的,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佣人。 那佣人应该知道她的身份,却没有将她当作主人敬重,也没有将她当作客人优待,只随意带她到了一个偏厅坐着。 偏厅的窗紧闭着,阳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她却似乎从光柱中看到了扬起的灰尘。 那地方,平时根本没有人去。 阮令仪知道,那大概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祖父给她的下马威,于是她面上越发恭顺。 很快,她被带到了程振华的书房。 程振华坐在宽大的黄花梨书桌后,目光犀利地审视了她许久。 等到他开口,没有寒暄,也没有亲人久别重逢的热泪盈眶,有的只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 “你想要我出手救你父亲那破公司,让其免于收购,可以。” 程振华身上处处透露出商人的精明,不见半点亲情,甚至对自己亲儿子的死没有半点悲恸:“你拿什么来交换?” 可那个时候的阮令仪有什么?只有她自己罢了。 于是在程振华提出,让她代表程家与宋家联姻,以此换取长华集团的帮助,对抗霍氏的收购时,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她只想保住父亲的心血。 她清醒地知道这是程振华衡量利弊之后的结果。如果不是程家这一辈,只勉强算有她这么一个女孩,她还不一定能得到这样的机会。 程家主要经营航空业,宋家主营航运及酒店,两相结合,对彼此都大有裨益,特别是当时已经式微的程家。 好在虽然祖父冷血,但大伯和姑姑尚且对她和父亲抱有亲情,她的日子不算太难过。 等到她和宋斯年的亲事被确定下来,程家也给了她一部分长华集团的股票作为嫁妆——虽然不多,但也已经是一笔难以估量的财富,可以保她后半辈子奢靡挥霍。 其实阮令仪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真的要和程振华撕破脸,毕竟虽然她嫁入了宋家,但程家于她而言,多少算个靠山,可是今天,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 好吧。阮令仪抬头看了看身边男人俊朗的侧脸,其实也不是不知道,那勇气,是宋斯年给的。 他的话,让她先有了底气。 “在想什么?” 宋斯年见她盯着他若有所思,问道。 “大概在想,有你真好吧。” 阮令仪降下了一点车窗,咸湿的海风吹入车厢,勉强吹散了她之前的那点感伤,“你和……父亲,谈了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让他认清现实罢了。” 他父亲叫嚣着要和他断绝关系——除此之外,他早知道自己没有别的手段来掣制这个儿子。 宋斯年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我总要做些什么,才能对得起你这一句‘有你真好’。” 虽然今天霍明羽的事情发生得突然,但宋斯年并非没有准备。 他确实从很早之前就猜到了阮令仪的计划,并且为她铺好了路。 心肝 第48节 他也不意外,自己会被推到现在的位置。 在收购兴安传媒后,宋斯年曾经叫人整理过五年前和合安医药以及程开淮一家的报道。 当时的霍家为了顺利收购合安医药,花钱请了许多“伯尼安受害者”来合围合安医药,甚至花了许多篇幅,攻击一个好不容易在一场致命的车祸中活下来的小女孩,好像连她的幸存都是一种罪过。 霍家对阮令仪造成过很大的伤害,哪怕她不亲自动手,他也理应为她讨回这一切的。 何况他现在还什么都没做,只是和他的父亲开展了一轮“辩论”。 他的父亲对霍家很有感情,原因只霍百川曾经在战场上救过他。 用宋文琢的话来说,霍百川将他从死人堆里刨了出来,给了他新生,却从来不图回报。 可霍家真的不图回报吗? 他们虽然没有开口向宋家讨要过什么,可是也从来没有拒绝过任何来自宋家的好处。无论是投资还是人脉,一样都没有落下。 霍家的高明之处在于,从来将自己摆在一个被动接受的位置,让宋文琢觉得大恩未报。 宋家小辈,从他到宋怀博,都深受其害。 他将这一切和父亲敞开来说,也算是正式摆明了自己对霍家的态度。何况他现在拥有的一切,本就是来自章家的,没有道理要用来为宋家的人情往来买单。 除了工作的时候,阮令仪对医院总有种天然的排斥。 最终,宋斯年没有送她去医院,而是将她带回了别墅,并且请了家庭医生过来。 家庭医生给阮令仪重新处理了伤口——虽然宋斯年已经做得很好,但他仍旧不放心。 破伤风当然也打了。当家庭医生掏出注射器的时候,阮令仪动作娴熟地转身躲到了宋斯年怀里。 宋斯年顺势抱住了她,说:“放心,不会疼的。” 那哄人的语气,差点惊得认识他多年的家庭医生拿不住针管。好在他没有出任何差错,不然宋斯年得用目光杀他千万遍。 等家庭医生走了,阮令仪才从宋斯年怀里出来。 dollar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了楼来。它大概是闻到了阮令仪身上的血腥味,一直在她脚边转来转去。 宋斯年想要安抚它,免得它突然跳起,碰到阮令仪的伤口。但dollar今天对他十分不友好,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龇牙。 “dollar,坐。” 阮令仪给它下了指令,看着dollar乖乖坐下,她才和宋斯年说,“你别介意,它只是太担心我了。” 宋斯年当然不至于和一条狗计较,何况它也是护主。 阮令仪摸了摸dollar毛茸茸的狗头,突然有了些倾诉的欲望。 “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我的父母要分开两个墓穴吗?那是因为我的父母,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不太好了。” 那大概是她十三岁的时候。 其实这并不难猜,宋斯年一早也有了判断。 他将阮令仪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你说,我都听着。” “我父亲,的确是我爷爷的儿子,但很多时候,他大概宁愿自己没有这个儿子。” 程开淮出生的时候难产,她祖母差点死在手术台上。之后,程振华便叫人算了一卦。他请来的那个“大师”说程开淮出生的时辰不好,十八岁之前刑克父母,理应送去别处养。 于是,他出生不足百天,便被送到了东城,一个程家的远房亲戚家中。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尽管他姓程,且从开字,也从没有人将他和长华集团的程家联系起来。 “我父亲十八岁那年,考上了港城大学,第一次回了程家。” 阮令仪总是有些心疼她父亲的。 “祖父觉得我父亲的存在可有可无,我父亲大概也从没有将自己真的当作这个家里的人。后来,他在港城遇见了我母亲。” 彼时的阮瑛不过是这座娱乐之城里,一个最不起眼的龙套,但是程开淮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她。 程振华本就看不上这个儿子,见他和一个不入流的明星搅在一起,大发雷霆。说阮瑛这样的女人,只会玷污程家的基因,如果程开淮非要和她在一起,那他只能将他逐出程家。 程开淮也是有担当,为了女友,毅然决然离开了程家。 程开淮毕业之后,他们就结婚,并搬迁到了东城,开始创业。 “我父亲很爱我母亲,他不愿意再和程家扯上关系,于是在我出生的时候,选择让我随母姓阮。可是他的爱治愈不了我母亲在程家收到的屈辱。” 阮令仪至今还记得母亲对她说,“在有些人眼里,我不过是那脚底的泥,沾上了,还要在门槛上刮一刮”的样子。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母亲的精神状态就不太好。她太想证明自己了,顺带着,也需要我来证明她。” 阮瑛将嫁到了东城的程开芬当成了假想敌。程开芬嫁给了一个大学教授,生下了个“神童”,她就想让她也成为神童。 从小到大,她的生活只有“学习学习学习”。 听说周砚西考上了少年班,就逼着她跳级,逼着她从十来岁开始学习高中课程,14岁参加高考上大学,以示她比周砚西更优秀。 “我愿意做到最好,如果能够挽救父母的婚姻,可是我无能为力。” 程开淮一直包容着阮瑛,两个人的关系真正出现裂痕,是阮瑛发现了程开淮曾经偷偷带着阮令仪和程家人见面。 程开淮虽然不再和父亲联系,但兄长和姐姐对他友善照顾,见一面,本不是什么大事。 但阮瑛认为这是程开淮背叛她的信号。她大发雷霆,和程开淮大吵一架,并且多次挂掉了程家打来的,告知祖母病危,想要见程开淮最后一面的电话。 之后,两个人渐行渐远。 不过他们两个都不希望他们的婚姻关系给女儿带来太多负面的影响,于是一直瞒着阮令仪。 可阮令仪比他们想象得更加敏感。她早就发现了父母间的问题,于是缠着他们说:“我想要个弟弟。” 阮瑛答应了她,最后将dollar带到了她面前,说,那就是她的弟弟。 从那一刻开始,她知道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我不知道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会走到这样一步,所以宋斯年,我不敢轻易说爱。” “可是我知道,我爱你。” 阮令仪将额头抵在宋斯年的肩上,眼泪溢出眼眶,视线逐渐模糊。她像是只刺猬,终于翻出了自己柔软的肚皮,只为求得身边人的一丝怜悯。 “霍明羽说的对,我是个坏女人,利用了你。” “可是我过生日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会实现我的愿望。” “我的愿望就是,你永远站在我这边。” 阮令仪用力地抱住了宋斯年。 “宋斯年,我没有家了。” 我很早很早就没有家了,所以你千万千万,不要离我而去。 这漫长的人生,这荒凉的人世间,你不要抛下我,留我踽踽独行。 作者有话说: 诶,抱抱阮阮。 这章回忆有点多,以后应该没有这么多的时候了。 第41章 心肝 宋斯年很早就在等她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但他从来没想过要这一天这样来。 她的眼泪想断了线的珠子,看得他心里发紧。 “哭什么。” 他捧着她的脸, 轻柔地替她吻去眼泪。 咸咸的眼泪落在唇齿间, 让他舌尖有些发麻。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的话吗?” 阮令仪听到这话,哭得更凶了。 他没有说,但是他做了啊。 “你很生气。”他刚刚那么生气, 甚至看起来都不太想理她。 阮令仪双手穿入他的西装外套,隔着衬衫抱住他劲瘦的腰,“不要生气好不好?我错了。” 小姑娘埋首在他身前,溢出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衬衫。 好像是真的委屈得狠了。 宋斯年叹了口气:“那你现在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阮令仪骤然听见宋斯年的提问,止住了哭声。 眼泪尚且挂在眼角, 一双漂亮的杏眸红彤彤的, 像是只小兔子。不知道是不是停得太急,她还打了个嗝。 “我不应该什么事情都不和你商量。” 阮令仪猜, 宋斯年大概不会怪她利用他的事情, 毕竟以他的本事, 怕是早已洞悉了一切。 如果他觉得她错了, 那大概是因为, 她没有对他付出信任。 “看来我们的bunny根本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宋斯年将她抱起,放到一旁的沙发上,拧了块热毛巾, 给她敷眼睛:“你错在,明明有千万种方式可以发难, 却选择了最傻的那种。” 他今天的确是有些生气,倒不是因为什么利用和欺骗, 而是因为她伤害了自己。 瓷片扎进皮肤里, 该有多疼? 他看见她满手臂是血地躺在地上, 该有多心疼? “还有,谁说你没有家的。” 宋斯年揉了揉她的头顶,“我和dollar都在,你怎么会没有家。” 阮令仪闭着眼睛,湿热的毛巾缓解着她哭泣过后眼睛的酸涩。 她尚有些不安,虽然知道宋斯年就在身边,但一直抓着他的衣角,直到听见他说:“之前那份放弃财产的申明,我已经销毁了,你现在可是合法拥有我所有婚后财产的一半,应该是我说——你休想离开我,带着我的财产,去养什么奶狗高中生。” 她终于笑了出来。 心肝 第49节 在结婚仪式正式开始前,阮令仪和宋斯年回到了程家。 阮令仪换了一件长袖的礼服,遮挡了手臂上的伤。她化着精致的妆容,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程家花园里搭了t字台。 程砚白站在t字台的尽头,看着姜姒的父亲牵着他最宝贝的女儿,一步步走向他。到最后,他将姜姒的手搭在了程砚白的手心。 “好好对他。” 这是作为一个父亲,对女婿最真切的嘱咐。 姜姒的父亲在回头的那一瞬间,落下了眼泪。姜姒站在原地,看着父亲,久久不愿回头。 阮令仪看到这一幕,眼眶有些红。 宋斯年今天实在有些怕她再哭,只能将人揽住:“等回东城,我们再一起去看看岳父和岳母吧。” 上次清明,他们并没有在墓园里呆多久。 想来,她还是有很多话想要对父母说的。 阮令仪点了点头。 高台之上,姜姒也终于收敛好了情绪。 她和程砚白双手交握,于证婚人面前,宣读誓言。 那誓言是程砚白自己写的,他说,山长海阔,万幸遇尔,今生今世,生死相依。 在他们许下不离不弃,携手一生的誓言时,霍明羽正在机场。 她得赶紧回东城。 如果爷爷他们知道了她在港城得罪了程家,得罪了宋斯年,她根本不会有好果子吃,甚至现在在集团里的权利也会被收回。 那她真的就没有任何退路了。 霍明羽掏出手机,正准备买最近一班的机票,却发现一直显示购买失败。 她气急败坏地打了电话给长华航空的客服。 客服查询了之后,用最温柔的语气对她说:“您好,霍小姐,经查询,您现在是我们长华航空的黑名单客户,在半年内都无法乘坐长华航空及长华集团旗下的一切航空公司的航班……” 长华航空是港城国际机场的基地航司,从这里出发去东城,航班几乎都被长华航空及旗下几个子公司包揽。 现在她机票都买不了,怎么回东城?游回去吗? 霍明羽狠狠踢了一脚自己的行李箱,引来了许多目光。 众目睽睽之下,她不敢再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只能坐在椅子上平复情绪。 良久之后,她拨出了一个她本以为自己这辈子绝对不会打的电话。 “二哥?” 她面上挂着笑容,“你别急着挂我电话,虽然大哥不承认你,但我现在可认定了你是我二哥。而且今天我打电话给你,是因为我有一个很重大的消息要告诉你。” 阮令仪和宋斯年在晚宴结束后就回了东城,带着dollar。 有了dollar,江南明月的空间就显得有些不足了,于是阮令仪和宋斯年一起搬到了逸庐。 逸庐空间大,还有个张嫂作为住家保姆,可以在她和宋斯年都上班的时候帮忙照顾dollar。 对dollar来说,只要有阮令仪,好像住在哪里都没有差,而且它也实在是很中意逸庐的大花园。 老年狗的体力有限,只跑了一会儿,dollar就累得吐着舌头直喘气。 张嫂很喜欢dollar,一早准备好了水。dollar埋在水盆里,呼哧呼哧地喝着水。 阮令仪陪着dollar玩了一会儿,坐到了院子里的藤椅上。 dollar在原地趴了一会儿,又慢悠悠地走到她脚边坐下。 张嫂端上了茶水和糕点,阮令仪就坐在院子里观赏风景。之前的桃花落了,但墙边的芍药和鸢尾都开得正盛,瑰丽耀眼。 阮令仪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发现院子里的桃树好像和之前的有些不一样了。如果说之前的桃树有一种历经沧桑的苍劲,那现在那桃树就透露着勃勃生机。 “这桃树换了?” 正好宋斯年走出来,阮令仪看着他问道。 “嗯。” 宋斯年走到她身边坐下,摸了摸dollar的头。 dollar不知道是不是还记着之前阮令仪受伤的事情,对他并不是很友好,扭头不看他。 “你之前不是说想吃桃子?这桃树的品种不错,明年应该就能结果。” 宋斯年和阮令仪说对这房子的规划:“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在现在这个位置做一个爬藤花架,种些紫藤,那明年这时候,应该就很美了。” “那再种些茉莉和忍冬吧,我喜欢。” 阮令仪望着院子,俨然已经是女主人的姿态,“就种在那个位置。” “可以。” 宋斯年吻了吻她的额头,“你喜欢就可以。” 两个人在院子里腻歪着说了会儿话,dollar大概不甘心自己被忽视,昂着头蹭阮令仪的手心。 阮令仪撸了它一会儿就停手,dollar没过两秒又把头凑了过来。 没有办法,她只能将狗抱起来。 dollar从前也是一条健美狗,但自从它绝育之后,就胖了很多,再加上年纪大了,好吃懒动,整条狗都变成了好大一坨。 阮令仪将它抱到了推上,dollar头枕着自家姐姐的腿,后脚使劲扒拉了一顿打扰自己和姐姐亲子时光的姐夫。 “这狗,还挺懂享受。” 宋斯年看了眼已经躺在妻子腿上,模样很享受的“小舅子”——他作为正牌丈夫都不曾有过这待遇。 “它就是怕被人忽视。” 边牧这品种,眼睛一转就八百个心眼,还特别爱吃醋。现在做出这幅粘人的样子,不过是因为感觉自己被忽视了,想要找点存在感。 如果阮令仪刚刚没有将它抱起来,它还会装身体不舒服。就像她生病的时候,总会装出怕打针、怕吃药的样子,来获得母亲后期已经难得流露的温情。 这招的确屡试不爽,因为阮令仪对dollar格外重视,从来不敢抱有侥幸心理。 阮令仪挠了挠dollar的下巴,dollar舒服地摇起了尾巴,一下一下尽扫在宋斯年腿上。 没多久,宋斯年黑色的西装裤上就粘满了黑色和白色夹杂的狗毛。 宋斯年忍不住想起章延之女士在日内瓦家里养的那几只白孔雀,果然,宠物都一样,得宠便能上天。 电话响起的时候,dollar已经躺在阮令仪的腿上昏昏欲睡。阮令仪使劲扒着它才没让它滚到地上。 电话是医院的实习生杨晶晶打来的。 阮令仪刚刚接起电话,就听见她急吼吼的声音:“阮医生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怎么了?” 阮令仪电话二十四小时畅通,哪怕晚上睡觉也从来不开静音,就是为了确保医院可以随时联系上她。 听杨晶晶这语气,难道是医院里出事了? “你知不知道荔枝台有档综艺节目叫做《变成你的那一天》?” 这档综艺很有名,阮令仪有听说过,内容主要是邀请明星体验各行各业,也算是增进各行业人员之间的了解,消除隔阂。 听杨晶晶这语气,阮令仪突然有了一个让她有些头疼的猜想。 “该不会是——他们马上要变成医生了吧?” “是啊。” 杨晶晶长叹了口气,“阮医生,你真聪明。” 作者有话说: 港城副本暂时告一段落。 第42章 宝贝 杨晶晶觉得头疼是应该的。 这类综艺, 总有着一些冠冕堂皇的出发点,但是真的很容易给人造成麻烦。比如现在, 综艺还没有开始录制, 不过是几个明星先过来踩个点,就已经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阮令仪第二天到医院的时候,还看到一群年轻人鬼鬼祟祟地在医院门口徘徊。 “阮医生你可回来了。” 杨晶晶看到阮令仪顿时感觉分外亲切。 这一次一共来了三个明星, 其中有一个分到了他们科室。谢嘉言他们都以要手术为由,逃之夭夭,只剩下他们几个实习生面对。 去其他科室的都是什么当红流量小生、小花,分到他们科室的偏偏是个网红,还有公主病, 无语。 阮令仪根本懒得理会综艺的事情, 他们该怎么拍怎么拍,如果影响到大家工作, 不需要她出面说什么, 谢嘉言那可不是好惹的。 “你最近几天写的大病历拿过来给我看下。”现在时间还早, 她准备赶在查房之前检查检查实习生的学习进度, “还有, 让你回去拿柚子练习缝合,你练习了吗?” “练了练了。” 杨晶晶捧出自己写的大病历,然后将自己的手机打开, 播放自己在家拿柚子缝合的视频。 她跟阮医生一起上过手术,阮医生虽然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 但是人家已经可以自己独立进行很多复杂的手术,而她, 还只能给人打打下手, 观摩、拉钩、收尾缝合。 她可懂得笨鸟先飞的道理了, 所以一刻也不敢松懈。 阮令仪检查完毕,表扬了一下小朋友,看时间差不多了,才收拾东西准备去查房。 阮令仪手上的伤都已经结痂,虽然对手臂的灵活性没有什么影响,但是秉持着对患者负责的原则,这两天她会先出诊。 今天原本还会有mc来踩点,方便后续的录制。 不过阮令仪出诊前得到了消息,说分到他们科室这位今天突然不舒服,来不了了。 她乐得清闲。 心肝 第50节 许多外科医生不太爱坐门诊,但阮令仪不是,偶尔和各色病人交流,其实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前提是病人真的是病人,而不是像现在坐在她面前这位一样,纯属捣乱的。 眼前的小姑娘带着渔夫帽和口罩,只露出了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正滴溜溜地往阮令仪脸上瞧。 阮令仪也戴着口罩,不知道她瞧出什么没有。 “哪里不舒服?” 阮令仪惯例询问。 “就,就感冒……” 见阮令仪的眉头拧起,她又换了个说辞,“我偶尔会感觉喘不上气,肺疼。” 阮令仪通过电脑记录她的病症。但人小姑娘似乎完全不在意医生的诊断,反而开始在诊室里四处张望,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看到她这样,阮令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停下了手头的记录工作:“如果你是真的身体不舒服,我可以给你开几个检查单。但是如果你是为了看明星才挂的这个号,我觉得你可以现在就回家。” 这不是她今天遇见的第一个,想来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阮令仪没有说任何攻击性的语言,毕竟谁年轻的时候,还没有一时上头过呢?等到年纪大了,只会痛恨在这个年纪做了太多傻事。 所以在小姑娘垂着头准备离开的时候,她还贴心附赠了个人建议:“16岁正是学习的好年纪,等你有钱有自由了再追星会比现在快乐很多。对了,如果你有什么明星粉丝群,记得告诉你的群友,她今天不来。” 不知道是不是小姑娘有将她的话转达到位,后续阮令仪遇见的都是正常的病人。 她上午最后一个病人是个从偏远乡镇走路过来的老爷爷。老爷爷来得晚,原本已经挂不上上午的号,但阮令仪不忍心让他久等,于是让科室前台给他加了个号。 她给老人家看完了病,还坐在诊室里,等老人家取完报告单,确定症状及治疗方案后才起身吃午餐。 她在食堂里看见了周隽。 周隽也看见了她,远远朝着她招手。 阮令仪想起之前谢嘉言的嘱咐,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她得尽早和周隽解释清楚。 “今天坐诊是不是病人很多?” 周隽看到阮令仪还是从前自来熟的样子。 “其实也还好。” 阮令仪用筷子戳了戳米饭。 她在思考该怎么说自己已经结婚了的事情,贸然开口,会不会太奇怪? 就在她纠结的间隙,谢嘉言走了过来。他大概是刚刚下手术台,身上的味道不太好闻——大概是用了电刀。 周隽看见谢嘉言坐下,先是有丢丢不乐意,他好不容易有和阮医生单独说话的机会。但这位也算是他叔叔,他还没有胆子反抗。 谢嘉言坐下之后并不说话,于是周隽继续和阮令仪搭话。 “阮医生,这周末是我的生日,不知道可以不可以邀请你来我生日宴?” 大概是怕她太拘谨,周隽又补充道:“我请了医院里蛮多同事的,到时候你们也可以认识一下。” “你请了医院蛮多同事?” 谢嘉言本来没有什么反应,但听到这里的时候,他放下了筷子,动作优雅地擦了擦嘴。不知道是不是他也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餐盘里的餐食他动的不多。 “那你怎么没有请叔叔。” “……” 周隽正准备找个借口搪塞,就听见谢嘉言转头看阮令仪:“你前两天请假,去干什么了?” 谢嘉言知道她跟宋斯年一起回了港城,现在这样问,不过是给她一个话头。 阮令仪立刻抓住了机会。 “前几天啊?我跟着我老公去参加婚礼了。” 周隽:“???” 周隽:“!!!” “阮医生你结婚了?” 周隽满脸不可置信。 他的恋情,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是啊。” 阮令仪笑道。 这个时候,她笑得越温柔,刀子在周隽心上就扎得越狠。 “怎么从前没有听说过呢?” “从前,你也没有问过啊。” 成功告诉了周隽自己已婚的信息后,周隽像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之前某些行为的不合适,每次看到她,都是低着头快步走。 阮令仪本来想找个几乎告诉他,如果他愿意,他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不过这几天,她也实在是太忙了——忙着坐诊,忙着手术,忙着处理网上的负面新闻。 阮令仪上热搜上得很突然,她前一天晚上刚刚值完班,跟着郭诚几人查完房,交接完相关工作,正想回家休息,办公室里几个实习生突然围了上来。 “阮医生。” 杨晶晶和阮令仪最熟,平时大大咧咧的,什么都说。但是这一次,她看着阮令仪,欲言又止。 阮令仪眉头皱起:“什么事情,说。” 杨晶晶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将手机递到阮令仪面前:“阮医生,你上热搜了。” 阮令仪看了一眼。 杨晶晶他们说的热搜在高位,且词条很不好,是#市一医院医生怒怼追星女孩致其自杀#。 她点开热搜,发现与词条相关的最早内容,是一条文字微博。 那博主说,她的朋友小a自杀了。在她的描述中,小a是一个文静的女孩,对朋友真诚,对父母孝顺,平时唯一的小爱好就是追星。 她特别迷恋当红小生陆宴。前两天,她听说陆宴要在消防队录综艺,于是想办法混进了消防队。结果因为影响了消防的正常工作,被狠狠骂了一顿。回来之后,小a的状态就不是很好,终于,在昨天晚上,小a自杀了。 原本这件事情和阮令仪根本没有关系,但在这条微博发出后不到半小时,另一个博主也出来爆料,说她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 她说自己原本只是想去医院见见自己的偶像,走的是正常的挂号程序,也没有影响到其他人,但是还是被医生批了。 医生嘴脸之丑恶,难以想象,亏她的名字还和她家姐姐“林宜”那么像。 两条微博都是在半夜发的,一开始网友们的评论都很正常,大概是说“追星可以,但影响了消防和医生的工作,就没有必要在这里装作受害者了,那些等待被救的人才是受害者”、“天呐,现在的孩子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做错了事情被批评两句就要自杀吗?”之类的。 风向改变在半夜两点。 两点的时候,后一位爆料的女孩发出了自己割腕的照片。 之后,网友的评论开始一边倒,所有人都在同情那女孩,将最早那些理智的评论压了下去。 “对未成年不能宽容一点吗?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了?” “好了,现在死人了,那位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医生开心了吧?” “就这样的货色,还配做医生吗?快死吧,出门被车撞。” “该自杀的是瞎几把乱说话的医生吧?” …… 阮令仪越往后翻,脸色越难看。这个阶段,网友已经跳过简单的骂战,快进到人|肉。动作快的网友甚至已经根据“名字和林宜很像”、“医院”以及林宜最近动向等等线索找到了她在市一医院网站上的信息。或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开始公开她的个人情况、家庭住址,她的手机和个人社交软件都会充斥着无尽的谩骂。 这些事情,她五年前已经经历过一次。 “后面那些网友看起来有组织有规模,应该是水军。” 杨晶晶之前也是个追星党,对网络上的套路熟悉得很,这件事情明显是有人在带节奏。不然现在怎么可能是最早的小a、陆宴神隐,几乎所有关注这件事情的人,都只讨论后来的爆料者,连词条的指向性都再明显不过。 杨晶晶想要安慰阮令仪,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始说起,只能劝她:“阮医生,你要不要先回家?万一有人来医院捣乱就不好了。” “嗯。” 阮令仪知道这是最佳的选择。 她收拾好了东西,往医院外面去。 就在她快到医院门口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宛如鬼魅:“你害死人了你知道吗?你这样不怕下地狱吗?” 已经来了—— 她曾经害怕的东西,来了。 但她现在还应该害怕这个吗? 不,她只觉得厌恶。 阮令仪挂掉电话,没过一秒,手机铃声便再次响了起来。 她没有接,反而加快了脚步。 电话骚扰已经开始,那说不定,已经有人在医院里,想要堵她。这件事情现在这么有流量,想要蹭热度的人也不会少,她必须赶紧离开医院。 如果因为她的原因,造成院方和患者的困扰,那她才应该感到害怕和不安。 阮令仪越走越快,到最后甚至小跑了起来。 她已经看见了家里来接她的车子,还有,朝着她快步走来的宋斯年。 阮令仪猛地扑到了宋斯年的怀里。 男人用外套罩住了她的头顶:“我在。” 阮令仪用力抱紧了身边的人。 其实在这之前,她已经在思考,该怎么独自面对这场风雨。 可是在听见宋斯年声音的那瞬,她好像找到了避风港。 作者有话说: 留言! 心肝 第51节 让我看见你们的双手,给我点动力,5555。 第43章 心肝 车上放着舒缓的音乐, 慢慢流淌的音符,像是在安抚人心。 阮令仪坐在车上, 和宋斯年讲她给自杀那姑娘看病的经过。她作为医生有自己的职业操守, 作为人,更有自己的道德底线,她确定, 自己没有说任何伤人的话。 “我知道。” 宋斯年抱着她,像是安慰小孩一样,拍了拍她的背。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阮令仪的为人,她是个再善良不过的姑娘,从小就是。 她当然不可能对患者说什么重话, 她的教养就不允许。 “我觉得这件事情太奇怪了。” 阮令仪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这件事情发酵得太快, 背后必然是有推手的。谁想要针对她,并不难猜, 霍家这手段, 不是第一次用了。 但她冷静下来后, 发现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不管那女孩自杀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说到底她人是清白的, 哪怕一开始可能会受到一些骚扰,但大体应该有限。 毕竟网友大多数只敢在线上重拳出击,特别是当这件事情并不和他们切身利益相关时。 “我知道。” 宋斯年说道, “想针对的你的人不可能只借这一件事情,就想打倒你。” 后手必然是有, 但具体是什么,谁也没有办法预测。 两人正说着话, 阮令仪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有些犹豫要不要接, 宋斯年已经快她一步, 按下了接听键。 从电话里传出的是不堪入耳的辱骂。 宋斯年神情冰冷地挂掉了电话。 他打开了阮令仪手机的短信app,未读信息已经超过百条。宋斯年点开最上面一条—— “你怕不怕,那个被你害死的女孩,今晚就站在你床头。” 他动作迅速地关掉了页面,但阮令仪还是看到了。 她看了宋斯年一眼,他大概是担心她害怕,可她有什么好害怕的呢?那姑娘割腕的照片她看了,伤口很浅,没有伤到动脉,很快会结痂。 如果她晚上站在她的床头,阮令仪还要问问对方,她到底说错了什么,伤害到了她幼小的心灵。 “我派两个保镖给你,这段时间,无论去哪里,都把保镖带上。” 不管怎么说,先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在这种事情上,阮令仪没有道理不听话的。 她至今觉得父母的车祸和霍家脱不开关系,虽然她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但防备一下,总是没错。 其实,如果能以这件事情为基础,得到一些关于过去的线索,就好了。 看着阮令仪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宋斯年点了点她的鼻子:“想什么,这么入神,是不是还在害怕?” 她从前被网暴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不知道她一个人默默经受了什么,但是能让她一个小姑娘最后不顾一切,去到港城,以自身为筹码进行交易,想来是差点将她逼到无路可走了。 “害怕了,尽可以告诉我。” 其实说太害怕,根本算不上。 最多是有些迷茫和想到过去的痛苦。 但宋斯年都这样说了—— 阮令仪顺势抱住了他的脖子:“老公老公,我真的好害怕。你快抱抱我,亲亲我。” “抱抱亲亲就不怕了吗?”宋斯年原本看她在医院门前状态有些不对,还挺担心,现在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了。 他的妻子,比他想象的,要坚强很多。 “不够啊,还要……” 阮令仪笑眯眯的,一看又是有了什么鬼主意。她凑到宋斯年耳边,先是吹了口气,然后掐着嗓子说了两个字。 宋斯年闻言,闭了闭眼,似乎想压住翻滚的情绪,最后也没有成功。 他一手护住阮令仪的后脑,一手支在车窗之上,欺身向前:“作吧,你就。” 车子还在平稳行驶着,窗外的景色变换着后退。 车内的挡板被懂事的人升起,宋斯年将小姑娘压在车窗上,两人唇齿交缠,呼吸相闻。 许久之后,他才狠狠地说了一句:“回家收拾你。” 比两人先到家的,是外卖。 看到阮令仪点的那杯“厚乳拿铁”,宋斯年忽然觉得额头跳了跳。 偏生某个罪魁祸首还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喝了咖啡后,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上方绵密的奶泡。 宋斯年眼神微暗,行动上却十分克制,只伸手替她揩去了嘴角还剩下的那点白色,甚至还有心情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糖醋排骨。” 阮令仪撇了撇嘴。 她都这样挑逗了,宋斯年竟然除了一开始在车上稍微有些失控外,全程和没事人异样。啧,如果不是她早已经亲身经历过,大概还会以为他不行。 某些人能装是真能装。 本来这个点,如果没有发生热搜的事情,宋斯年应该还在公司里。 但既然都已经偷了这点闲暇时光,那也没有必要浪费。 宋斯年叫人送了菜过来,他很久没有给阮令仪做过饭了。 阮令仪属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类型,在英国的时候想过学习做饭,但在几次以触发烟雾报警器为代价做出黑暗料理后,她就放弃了。 和她完全相反,宋斯年就是个中华小当家,常见的家常菜,就没有他不会的。就算实在不会,看看菜谱,他也能把菜做个七七八八。 阮令仪虽然不是很喜欢下厨房,但看宋斯年下厨房似乎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平时西装革履的男人,此刻正系着围裙,在处理排骨。他的衬衫袖口被挽起,露出肌肉紧实流畅的小臂,平时总是扣得一丝不苟的领口也开了几颗扣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往里探寻。 他这样居家的样子,不多见的。 “秀色可餐啊,宋先生。” 到家之后,阮令仪的状态松弛了许多。 她将手机设置成了静音,想了想,干脆直接开了飞行模式,隔绝一切骚扰电话。 不过为了防止医院里出事了找不到她,她还是连上了家里的wi-fi,保持了微信畅通。 宋斯年瞥了她一眼,轻笑了一声,并不接茬。 dollar闻到了厨房里食物的味道,摇着尾巴,慢悠悠地晃荡了进来。 它这几天和宋斯年的关系总算是缓和了一些,虽然还爱用大尾巴扫他,但总归是不龇牙了。 dollar盯着宋斯年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一星半点的食物,有些委屈地蹭了蹭阮令仪的腿。 “怎么办啊弟弟,你姐夫都不爱搭理咱。” 阮令仪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围脖,一边说着,一边偷看宋斯年的反应。 宋斯年动作利落地切着生姜,依旧不搭话。 阮令仪嫌没趣,哼了一声,出门和dollar玩。 院子里空旷,dollar玩了会儿飞盘,满足地躺下晒太阳。 没一会儿阮令仪的手机响了起来,它又屁颠屁颠地去家里给她拿手机。 阮令仪从dollar嘴里接过手机,是乔岁和的微信电话。 “我靠,我终于联系上你了,没事吧?” 乔岁和在得到消息之后一直疯狂给阮令仪打电话,但混在骚扰电话里,没有被分辨。 “我没事,今天休息,我在家里。” 乔岁和闻言松了口气。 “虽然热搜已经撤了,但网络上对这件事情的讨论度不小。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现在网民这些嘴是想堵也堵不住。” 早些年处理这些事情还容易一些,关键词一检索,再一删就完事了。但现在,网民也在进步,你封了一个关键词,他们能想出千万种缩写和代称。 阮令仪倒是不知道热搜已经被撤了的事情,她打开微博一看,果然,相关内容早已不见了踪影。 想来,是宋斯年的手笔。 “你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了吗?” “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过错。”可是却有人在捏造事实,有人在推波助澜。 头顶的太阳发出炙热的光,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可是比阳光更加让人难以直视的,是人心。 “如果事情再发酵,我这边会诉诸法律手段。” “你帮我留意一下,到底是谁在雇佣水军吧。” 她心中怀疑是霍明羽,因为最近唯一和她有正面冲突的,就是霍明羽,可是霍明羽现在的经济情况应当很糟糕,没有道理有闲钱来做这件事情。 除非……下手的是霍氏。 “我知道。” 乔岁和说,“无论如何,你万事小心。” 挂了和乔岁和的电话后,阮令仪开始思忖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经过程砚白的婚礼一事,她和霍家的矛盾已经被放到了台面上。她那公公虽然还执意要护着霍家,但宋家现在主要由宋斯年的两个哥哥把持着,权利相对分散,能给霍家的帮助并不多。霍家一直以来的保命符,只有手握雄厚资本的宋斯年。 但是宋斯年现在站在她这边。 心肝 第52节 阮令仪这些年虽然一直断断续续有在收集对霍家不利的线索,但一直没能找到能彻底扳倒霍氏的关键。 她闭上眼睛理了理脑海里的思路,突然,一个地名蹿了出来——长青镇。 或许,她应该再去长青镇看看。 宋斯年出来喊她吃饭的时候,阮令仪正在联系钱恒。她有意向再参加一次“候鸟医生”计划,去长青镇。 钱恒知道太太对他顶头上司的重要程度,很快给她安排了最近的时间,就在三天后的周六,那天正好也是阮令仪休息的时间。 确定好了相关事宜后,阮令仪才进屋。 宋斯年准备的菜色都是她喜欢的,光闻着香味,都让人食指大动。她正想动筷,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搭上了她的腿。 是某只贪吃小狗的爪子。 dollar虽然坐着,目光却紧盯着桌上的饭菜,蠢蠢欲动。阮令仪和之前一样,用清水涮了两块肉给它解馋,但更多的却没有了。 dollar显然不满足,还是哈着气等着投喂。 狗勾不能吃太咸,作为一只讲究的老狗,dollar每天的餐食都是高级狗粮搭配生骨肉和新鲜蔬菜之类,定时定量。为了防止它一直在这里坐着,影响身心健康,阮令仪还是喊了张嫂,让她带dollar去外面玩。 没有了小狗在边上虎视眈眈,阮令仪终于顺利吃上了饭。 她想不起来上一次吃宋斯年做的饭菜是什么时候了,但这一次的吃起来,似乎味道比以前更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了几分家的氛围。 阮令仪钟爱排骨,宋斯年见状,给她添了几筷子青菜。 青菜她也爱。 一直到碗里的米饭都被扫光,她才放下了筷子。 “吃饱了?” 宋斯年看到阮令仪抽纸擦了擦嘴,靠在椅背上,抬眸看她。 “嗯。”阮令仪没有仔细品味他这个问题,应了一声。 等到她回过味来,觉得有点不对劲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被笼在了一片阴影下。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走到了她身边。 她仰头看他,正想说话,男人却伸手,夹着她的胳膊,把她抱了起来。 “啊!” 阮令仪一声惊呼,胡乱伸手,想抓宋斯年的衣襟,结果手指抓到了扣子。 扣子落在地上的声音细微却清脆,与此同时,阮令仪被放在了餐桌上。 “这么着急?” 少了颗扣子,男人前襟微开,有些风光不可避免地露了出来。 她本意不是这样的! 阮令仪本来想解释一句,但是看到男人挑起的眉梢,就知道解释什么的,都是徒然。 一个小时前,她肆无忌惮挑逗他。 半个小事前,她还口无遮拦,说他秀色可餐。 所以说这个男人之前半句话都不多说,是等着和她算一笔“总账”。 宋斯年看她有些泄气的模样,轻笑了一声。随即俯身,咬住她的耳垂,轻磨了磨。 男人的呼吸炙热,但阮令仪好像更热,她白皙的耳垂渐渐泛红,红晕一直蔓延到了侧脸。 宋斯年的手下滑,落到了她柔软的腰肢上,轻轻摩挲。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染上了些许暧昧:“你吃饱了了,该轮到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对刚刚自己做的饭菜没有什么胃口,宋斯年像是饿了很久,所以吃起“午餐”来实在是毫不客气,什么都想尝一尝,却又好像哪里都尝不够。 阮令仪觉得自己好像落在了海里,浪一波高过一波。 而她的身体,也随着浪潮,渐渐化成了水。 等到这一场闺房秘事结束,她已经一个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连洗澡都是男人抱着她去的。 当身体真的被热水没过时,阮令仪还抽空想了个问题。 不是说男人一旦到了三十岁,某种能力就会断崖式下跌吗? 这男人现在这么勇猛,难道是因为快到临界点了? 作者有话说: 前两天我写着写着感觉快完结了。 这两天我又觉得还有好多内容没写完…… 第44章 宝贝 阮令仪这一觉睡到了太阳西斜。 等她醒来的时候, 宋斯年已经不在身边。 她起身,拉开了窗帘。从房间的阳台上, 正好可以看见绚烂的晚霞。 欣赏了一会儿夕阳, 阮令仪才想起她今天遭遇的不好的事情。 她关掉了手机的飞行模式——已经没有人再给她打电话了,不知道是不是某人偷偷背着她清理过,现在她的短信列表里, 也是一片安宁和谐,只有关心她的消息。 程砚白大骂了一通没脑子的网友,顺带着给她发了大红包,叫她不开心的时候多买点东西释放一下压力。 江知初叫她不要难过,她这个顶级网络喷子已经操起键盘和是非不分的傻逼水军大战一千八百个回合, 必须逼得他们一个托马斯回旋跪到阮令仪面前给她道歉。 连许久没有联系的蔡欣都发了消息慰问她。她说她看到热搜才知道阮令仪已经辞职了, 对她两份职业的跨度表示震惊,发了一堆安慰她的言论, 发现没有得到回复后还邀请她下次继续一起去酒吧。 阮令仪一一回复了消息, 才打开微博, 搜索了上午的关键词, 发现一切早已风平浪静。 大概下午两点的时候, 市一医院的官方微博发布了消息替她背书,并且明确表示,会对造谣生事的人保持诉诸法律的权利。 一开始网友还觉得医院是在袒护自己的医生, 可是没多久,许多阮令仪曾经接触过的病人也出来说话了。 “我是阮医生的病人, 她给我开过刀。阮医生真的温柔又漂亮,重点是医术精湛!我不允许你们网暴她!” “什么鬼, 竟然还有人觉得阮医生是坏人, 救了个大命, 我入院的时候院方没有联系上我的家人,我的医药费和住院费都是阮医生垫的。” “笑死,我是阮医生的同事,我从来没听阮医生对患者说过什么重话。” …… 周隽也出来替她说了话。 他早些年的时候,也是网络上出了名的富二代,每天分享自己浮华又枯燥的生活曾经吸了很多粉。他做了医生之后虽然在网络上的发言低调了很多,但粉丝还在。 “阮医生人美心善,她多看我两眼我都觉得她是活菩萨。” 网友本来还对阮令仪在网络上的口碑反转有些怀疑,但看到周隽这么说,大家都纷纷信了。 开玩笑,这种富二代一向目中无人,在网络上肆无忌惮,该冲就冲,现在能出来替同事说话,证明这同事应该真的没有什么问题。 先是网络口碑的反转,紧接着是以雷霆之势,对几个跳得最高的营销号追究法律责任,以儆效尤。 很快这件事情就平息了下去。 在她睡着的这段时间里,一场战争没有硝烟地结束了。 那说来,今天下午他对她还真不是“欺负”,是“用心良苦”。 想到这里,阮令仪心里多了几分甜蜜。 她推开门,dollar正在走廊里睡得翻了肚皮。 听见开门声,dollar一骨碌爬了起来,蹭了蹭阮令仪的小腿。 倒是没记中午不给他多吃肉的仇。 阮令仪猜测这个时间宋斯年应该在书房,于是带着dollar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她推开门的时候,宋斯年正在开语音会议。听见推门的声音,他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重新低头,投入工作。 阮令仪走到宋斯年身后,从背后抱住了他。 男人身上还带着沐浴过后的淡香,味道和她身上的如出一辙,好像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暧昧又亲昵。 宋斯年正在对底下某位经理的工作汇报进行点评,他的英语是纯正的received pronunciation,听起来优雅又绅士。 感觉到有人吻了他的后颈,宋斯年的语速慢了半拍,但很快又接上。 在等待下一位经历汇报的间隙,宋斯年回头看了她一眼,用口型无声地说道:“是不是还没够?” 嘶,这人! 阮令仪顺势咬了他一口,待宋斯年伸手来捉她,她又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势力范围。 “好好开会。” 阮令仪指了指电脑屏幕,用口型无声地说道。 她脚步轻快地走到门边,见宋斯年的目光还盯着她,干脆嚣张地朝他抛了个飞吻。宋斯年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伸手做了个抓的动作,然后将自己的拳头放到了嘴边。 这隔空接吻看得阮令仪老脸一红。 她赶忙后退要把门关上。 她靠着门,做了两个深呼吸。 她真的……越来越喜欢宋斯年了。 宋斯年看着某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兀自低笑。 谁知过了不到两分钟,书房的门又被打开,小姑娘从门缝中间探出半个身子,下头她的小狗也探头探脑地朝着里看。 宋斯年正想看她还能有什么花头精,就见她展开双臂,给他比了个心。 “谢谢你啦~~” 她还是用的口型,但一字一顿,说得认真又郑重。 心肝 第53节 医院的声明或许是出于对院内医生的回护,但她一向知道,所谓的“将诉诸法律手段”不过是一种震慑。 真正出手压热搜、转变风向,甚至为她状告网友的,从来都是宋斯年。 曾经她害怕拥有,因为一旦拥有了,就会开始害怕失去。 而当你开始愈发害怕失去,那当你真正失去他的时候,他也会伤你最深。 可是现在,她真的想说,有宋斯年,真好。 阮令仪第二天回到医院的时候,科室里之前那点子紧张的氛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特别是在院方带了好消息,说因为昨天的风波《变成你的那一天》要推迟录制后,大家看起来更加轻松了几分。 杨晶晶今天要跟着她上手术台拉钩,因此整个人都很兴奋,一直在问东问西,甚至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凭空练习,就为了一会儿能表现好一点。 昨天夜里是谢嘉言值班,在科内晨会结束的时候,他叫住了阮令仪。 “周明湛那边的情况不是很好,如果等不到肺源,是不是考虑让他亲属来配型?” 活体肺移植虽然少见,但并不是没有。只是根据规定,每一个活体肺捐赠者能捐赠的肺叶比例有限,至少需要两个捐赠者,才能完成一次手术。 找到一个捐赠者已经很难了,何况是两个。 “我等会儿去看一下他。” 阮令仪大概知道周明湛家里的情况,单亲家庭,因为贫穷和亲戚也都疏远,大概是很难找到近亲捐赠者的。 但总还是要怀抱希望,无论如何,试一试。 周明湛住的是vip病房,宽敞又明亮,和其他病区拥挤噪杂的环境完全不同。 这大概是他想要跨越阶级的原因,可是为此付出的代价,也不知道值不值得。 “今天身体感觉怎么样?” 周明湛正在翻动手上的书页,听见阮令仪的问话,他合上书,将书放在了柜子上。 他的书盖住了手机,手机正在震动,顶得书页也震动了起来。阮令仪看了一眼那书的封皮,是聂鲁达的《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 书看起来很新,但并不是她曾经送的那本。 “还好。” 周明湛今天没有使用呼吸机,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几分。大概是因为要看书,他的鼻梁上挂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看起来更加儒雅了几分。 “倒是你,听说昨天遇见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手机还在无休止地震动着,但是阮令仪并没有开口询问。 “我没事。” 她淡笑道,“多亏有人帮我澄清,不然我怕是得被逼着去跳洗珍湖。” “这个‘有人’包括你丈夫吗?” 阮令仪不知道为什么周明湛突然提起宋斯年,她审视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我今天过来可不是聊我的事情的。” 她不欲多说,首先和周明湛说起宋斯年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其次,过于多的谈论私人内容,显得她很不专业。 “你也知道你现在的情况,想要根治copd,唯一的方式,是通过肺移植。但你也知道,肺源紧缺,要排队等候。所以说有没有可能,你身边有合适的捐赠者?” “我没想到有一天,你会来问我这个问题。” 周明湛脸上的神情更淡了几分,“在学校的时候,你不就知道我孑然一身了吗?” 他摘下了眼镜,揉了揉眉心,看起来有几分疲惫。 “阮阮,我没有亲朋,若说好友,这么多年,大概也只有你一个。” 他直直地盯着阮令仪:“你愿意成为我的捐赠者吗?” 成为……周明湛的捐赠者? 阮令仪其实从未想过这个可能。为挚友捐赠自己的身体器官,救他一命,哪怕风险很大,对身体损伤很大,也未尝不可以。 可是当问题真的被摆到面前,阮令仪才惊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很难将周明湛放在挚友的位置上。 也不知道是因为时光变迁,还是因为他们之间早已经因为其他事情有了隔阂。 阮令仪还没有想好答案,周明湛已经开口:“可以了,你犹豫了半分钟,没有直接拒绝,已经很给我面子了。” 他似乎还是和以前一样体贴,不愿意别人为他为难。 “没有人会愿意为我捐肺的,阮阮。” 谈话到这里,也基本结束了。 阮令仪还有手术,起身告辞。 医院的走廊明亮幽长,走着走着,阮令仪突然想起了之前某个早晨,她和宋斯年一起对于“捐肾”这件事情的探讨。 当时宋斯年似乎还觉得她心中藏了轮月亮,并对此耿耿于怀。 阮令仪拿出了手机,点开和宋斯年的聊天界面。 “宋先生,我想如果哪天,你需要肾移植,我应该愿意做你的捐赠人。” 她会毫不犹豫地去做配型,不会放过任何一丝能够救他的机会。 阮令仪想过也许宋斯年看到消息会说她是个“傻子”,又或许会用调侃的语气和她说“少看点霸总小说吧宋太太”,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宋斯年的回复竟然是这样—— “我的肾好不好,难道宋太太昨天还没有深刻的体会?” 啊,这人,真是的。 果然,男人,绝对不能说肾不行。 阮令仪收起手机,朝着手术室的方向走去。 在阮令仪离开病房的三分钟后,周明湛将那本聂鲁达的诗集掀翻在地上,拿起了还在震动的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哼,愿意为我当牛做马?” “不,你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我不需要别人为我当牛做马,我需要有人给我捐肺。” “怎么,你要来配型吗?” 第45章 心肝 转眼间到了周六。 阮令仪确定了要参加“候鸟医生”的行程, 到了点就要起床。 宋斯年今天也休息,原本以为可以抱着老婆好好赖个床, 没想到怀里的人一大早就开始动来动去。 “平时总想多睡一会儿, 今天休息日怎么起这么早?” 宋斯年伸手,将怀里的人抱紧了一些。 阮令仪和宋斯年都是自律的人,到点起床对他们而言曾经不过是在容易不过的一件事情。可是当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 事情就发生了变化。 从前说起就起的阮令仪不得不将闹钟调前半个小时,来伪造自己已经多休息了半个小时的假象,连宋斯年,也渐渐学会了赖床。 温香软玉在怀,能起来的都是圣人。 听到宋斯年这样问, 阮令仪才想起忘记和宋斯年打招呼了。 大概是前段时间忙昏头了。 “我今天要出门的。” 阮令仪啄了啄宋斯年的额头, 然后从他怀里钻了出来,“钱恒没有和你说吗?我报了这一期的候鸟医生。” 宋斯年闻言, 微微掀开了眼睑。 他的嗓音里似乎还有着一丝带着睡意的喑哑:“他的确没说, 回去扣他奖金。” “你可别。” 虽然知道宋斯年不过是开个玩笑, 但阮令仪还是替钱恒说了话, “人家这些年跟着你这个工作狂东跑西跑的, 多不容易。” 宋斯年低笑了声。 “你闭一下眼睛。” 阮令仪确定宋斯年闭上眼睛后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白色的光倾泻而下,她走到试衣间,拿了一件衬衫。 时间稍微有些紧张, 阮令仪一边系着扣子,一边往盥洗室方向走。 宋斯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身, 在盥洗室挤好了牙膏等她。他站在阮令仪身后,将牙膏递给她, 然后自然地从她腋下伸过双手, 接替了她系扣子的工作。 “我算什么工作狂。” 宋斯年笑着吻了吻她侧颈, “我老婆才是工作狂,我只有独守空房的份儿。” “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阮令仪刷完牙,回头也亲了亲他的侧脸,“告别吻。” 这个吻太过敷衍,宋先生十分不满,将宋太太压在洗手台上,深吻了三分钟才勉强满足。 阮令仪的唇因为充血,成了鲜红的蔷薇色,比擦口红的时候更艳丽几分。宋斯年见状,忍不住有啄了啄。 “宋太太,以后我们的告别吻,都按照这个标准来。” 阮令仪没想到这一次参加“候鸟医生”的人里头,又有周隽。 她一上车,就看见周隽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正朝着窗外看。 阮令仪犹豫了两秒,还是走了过去。 毕竟之前她被人诬陷的时候,周隽可是为她冲锋陷阵,战斗在一线。 “生日快乐啊,周医生。” 阮令仪记得周隽之前邀请她今天参加他的生日宴。 好不容易过个生日,还正巧是休息日,周隽竟然还来有心情来参加“候鸟医生”,周隽还真是热衷公益。 “谢谢啊。” 周隽看到阮令仪多少有些意外。 心肝 第54节 虽然阮令仪说她结婚了,他算是没有机会了,但说到底大家都是同事。 “生日宴是晚上呢,你要参加吗?” 阮令仪本来是想要拒绝的,但是想到她临出门时,和宋斯年说尽量早些回来陪他,男人却抱着胸倚着门框,傲慢地说“今晚我可有约了”,表示自己可不是什么她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的狗样子,她笑着应了下来。 “好啊。” 之前周隽帮她说话时,阮令仪买了块表,想要作为谢礼给他,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现在看来作为生日礼物送出去也未尝不可。 大巴车朝着城外驶去,慢慢地,高楼往身后退去,绿水青山显现。 周明湛和阮令仪之前搭档过,这次自然又组成了一组。 长青镇的山路走过一次,再次走起来就顺利了很多。 再次见到张奶奶的时候,她还是一副热情过度的模样。 她好像已经不认得阮令仪,一直拉着周隽说话。 天渐渐热了起来,山区里虽然凉快一些,但中午时分也有些闷热。 张奶奶屋里没有开风扇,阮令仪呆得很不舒服,但想到或许老人怕凉,也没有开口。 她按部就班地给张奶奶检查身体。 测量完血压后,张奶奶想起自己熬了一锅绿豆汤,一定要招呼周隽喝两口。 盛情难却,周隽乖乖地坐了下来,等张奶奶招待。 张奶奶从一个淡绿色的老旧冰箱里掏出了一个铁盆,然后盛了两碗绿豆汤给他们。 “山里没有什么好东西,你们将就喝。” 阮令仪接过碗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绿豆汤,竟然没有一丝凉意。 她凑近闻了闻,隐约闻到了一股酸味。 阮令仪抬头看了周隽一眼,他显然也发现了异常。 不过顶着张奶奶的目光,他还是硬着头皮把那碗绿豆汤喝了下去。不仅如此,他还抢过阮令仪的那碗,也一并喝了。 “你这孩子,怎么还抢人家小姑娘的。” 张奶奶笑着给周隽又盛了一碗,笑吟吟地看着他喝了,才缓缓说:“看到你,我就想起之前我邻居家那孩子。他也是学医的,从小就聪明得不像话,但我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见过他了。” “他妈妈遇见了个坏男人,也害苦了他。” 张奶奶说着说着,伤感了起来。 周隽担心他喝不完这绿豆汤,张奶奶会留着自己喝,干脆把这汤都喝了。 阮令仪见这祖孙俩其乐融融的,起身向前,打开了冰箱。 冰箱根本没有在运作。 她又试着按了按墙壁上的开关,发现灯也没亮。 看来是家里断电了。 阮令仪不知道是跳闸了还是停电了,她想问问张奶奶,只是张奶奶现在这个情况,估计也问不出什么。 她不擅长与电相关的修理工作,也帮不上什么忙。 离开张奶奶家后,周隽一路狂奔,回营地吃药去了。他担心自己一会儿拉肚子,会影响后续的工作。 阮令仪站在离张奶奶家门口,左右望了望。 张奶奶家左边和右边都有房子,右边的房子破败,看起来很久没有人住了,倒是左边的房子,是新建的三层小洋楼,看起来条件不错。 阮令仪敲开了小洋楼的门。 开门的竟然是个熟人。 阮令仪看着眼前的周静予,止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声,这也太巧了一点。 周静予也认出了阮令仪:“你……有什么事吗?” “我是个医生。” 阮令仪没有和她说起以前的事情,只是笑了笑,然后说起张奶奶家里断电的事情。 “不知道你家里是不是有懂这方面的大人,能去帮张奶奶看一下呢?” “啊,啊,好的。”周静予笑了笑,神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见阮令仪没有离开的意思,才补充道:“我爸爸现在在地里,等他回来了,我就让他去张奶奶家看看。” 阮令仪总觉得周静予有些紧张,紧张到整个人都有些不自然。 她原本想在她家坐一会儿,等到周隽回来,但看她这个反应,倒也不好久留。 中午的太阳异常毒辣,阮令仪找了个树荫下站了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抬头看了看靠着张奶奶家的那幢破旧的房子,甚至有了进去看一看的冲动。 她甚至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如果她进去看一看,或许很多事情都会有答案了。 阮令仪朝前走了一步,恍惚间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回头,周隽已经回来了。 “你刚刚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喊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没什么。” 阮令仪放弃了进入那幢房子的想法。 那毕竟是危楼,还是别人的家,哪怕已经没有人住,她贸然闯入也太不合适了。 长青镇的行程全部结束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 天边的云被阳光染成了橘红色,一片片连在一起,格外绚丽。 阮令仪叫家里的张嫂帮忙叫了个跑腿,把她买的手表送过来。说到地址的时候,阮令仪看向周隽:“你生日宴在什么地方办?” “铂澜庄园。“周隽道。 此时的铂澜庄园顶层包厢内,被邀请的宾客都已经到了七七八八,只差寿星了。 谢嘉言今天也难得正常下班,正坐在一边玩扑克牌。 “周隽什么时候到啊。” 谢嘉述打了个呵欠,看起来有些困顿,“生日还出门去发挥余热,我们小周真是不同凡响。” “快了。” 周与淮挂了电话,看向屋内的众人:“我跟你们说个大消息,周隽说要带个妹子过来。” 听到周与淮的话,谢嘉言突然笑了一下,抬头看宋斯年。 宋斯年刚刚顺便处理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没有听见周与淮说了什么,见谢嘉言突然看向他,有些不解。 “带妹子过来?那我们这一屋子都是男人,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说起这个,谢嘉述瞬间有了精神,“要不要我把岁和叫过来?” “看看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周与淮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也掏出了手机:“我们家朝颜今天没有演出,我本来还担心我不在家她会不会寂寞,现在正好,我把她也叫来。” 说着他拨通了电话:“喂,宝贝颜颜,到家了吗?出来一块儿玩会儿好吗?不用,我派车去接你,马上就到,你先休息一会儿……” 谢嘉述看得目瞪口呆。 有没有搞错,就周与淮这倒贴货,还有脸说他不值钱? 谢嘉述愤愤地掏出了手机,用力地按下了某个号码。 他表情看起来强势,但是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表情突然谄媚了起来:“乔乔,出来玩吗?” 谢嘉言看得好笑,放下牌,起身走到了宋斯年身边。 “他们都找自己对象过来了,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已婚男士,你不把太太叫过来吗?” 他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嘉述和与淮都能喊人过来,该不会你在小师妹心中的分量,还比不上那两人在对象心中的分量吧?” 宋斯年正在给自己倒水,闻言动作一顿。 他抬眸,看了谢嘉言一眼:“你很闲?” 他和太太不知道多恩爱。 “有闲工夫不如多相几场亲,别让小辈在你前头脱单,到时候场面多不好看。” 谢嘉言见他是这态度,也没有多说,回了自己的位置。 宋斯年盘算了一下时间,按理说这个点阮令仪应该回东城了。想到这里,他拨通了阮令仪的电话。 外头似乎有人到了,包间的门从外被推开。 宋斯年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嘟——嘟——嘟——”的声音,紧接着,一阵熟悉的铃声从门外传来。 他眉心微蹙,看向门口。 门被彻底推开,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门口。 隔着一屋子的人,她朝着他挑了挑眉。 作者有话说: 所以接下来会不会出现名场面呢?【苍蝇搓手.jpg】 第46章 宝贝 阮令仪猜到了宋斯年的行程是给周隽过生日, 所以这次她过来,除了替周隽过生日外, 还是想要给宋斯年一个惊喜。 不过看他的样子, 好像并没有惊喜到。 心肝 第55节 自从阮令仪进了包间,宋斯年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也不和她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看得阮令仪多少有些不自在。 她暗暗瞪了男人一眼,结果他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他的目光从她的脸颊一路向下游走,至脚踝处, 又一点一点向上攀升, 最终落在她樱色的唇上。 男人眼睑微垂,眨眼间似乎在她的唇上点了点。 谢嘉言对这两个人之间的猫腻知道的一清二楚, 笑而不语。 周与淮还记得阮令仪, 看到他和周隽一起出现, 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 他记得他曾经提议过把阮令仪介绍给周隽的, 但是宋斯年没有答应, 还说自己没有做媒的爱好。那现在这是什么情况?阮令仪因为追不上宋斯年,转而看上他侄子了? “这是我的同事,胸外科的阮医生。” 周隽不知道周与淮见过阮令仪, 老老实实地替他们互相介绍,“这位是我亲叔叔, 周与淮。” “你是个医生啊。” 周与淮倒没有太在意,只当周隽请了个同事, 转而问起另一件关心的事情。“你不是对一起参加候鸟医生的一个女孩子感兴趣吗?怎么没有将人请来, 反而请了个同事?” 他还以为今天有侄子的瓜吃。 “这还用说?” 谢嘉述在一边说道:“肯定是人家姑娘还看不上他呗, 上次他可是连个联系方式都没要到。” 这几人虽然有辈分不同,但年纪差距不大,说起话来也口无遮拦的。 谢嘉言本来想出来打圆场,一连听了两波低情商发言,彻底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那……是我弟。”他草草介绍了谢嘉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周隽乍一听到叔叔们把自己的老底掀了出来,转头看阮令仪。 他担心阮令仪在意自己曾经和别人说过对她有好感的事情,可是当他看向阮令仪时,却发现阮令仪似乎并没有在听他们说话,而是在看别的地方。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窗外是无尽的夜色,窗边坐着一个丰神俊朗的宋斯年。 周隽顺势带着阮令仪走到了宋斯年身边:“这位也算是我叔叔,是绘丰集团的宋总,港城宋家三少爷。” 听着周隽认真地为她介绍面前的人,阮令仪忍不住觉得这世间真有趣——许多人为他们介绍过彼此,但从前,他们真正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场面反而是随意的。 那个时候,甚至没有人为他们专门说过彼此的名字,她也没有看过宋斯年的照片。可是那天,在宋家,她第一眼看到他,就笃定,他会是那个未来会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宋斯年拿起了面前的酒杯,夹在两指之间,轻轻晃了晃。红色的液体在头顶水晶灯的照射下,荡出了一段绚丽的光影。 阮令仪看了过来,两个人视线相撞。宋斯年勾了勾嘴角,朝着她举杯示意。 阮令仪不知怎么地,突然起了坏心思。 她看着宋斯年,笑意盈盈,脱口却是一句:“你好啊,宋叔叔。” 宋斯年今晚一直面色如常,一直到听到这声“宋叔叔”。在场所有人,都和他同辈,除了周隽。 那她这声叔叔,随的是谁的辈分? 不远处的谢嘉言闻言,低促地笑了一声。 周与淮不明所以,问他笑什么。 周围的吵闹,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背景罢了。 阮令仪看着宋斯年迅速沉下去的脸色,知道他心理不痛快了。 这段时间宋斯年总是有意无意地让她察觉到他的情绪,然后等着她去哄他,顺带着从她这里讨点好处。 宋斯年很好哄,大概也是这样,养成了她乐此不疲逗弄他的习惯。 就像是,一种夫妻间的乐趣。 阮令仪正在盘算着晚点该怎么哄宋斯年,宋斯年却突然放下了酒杯。 他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了阮令仪面前。 男人身形高大,步伐中带了丝不紧不慢的压迫感。 他在距离阮令仪不到半米的地方站定。 “你好啊。”男人的声音低醇,比窗外的夜色更诱人几分。 他双手插兜,偏头看了眼前人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小侄女。” 言罢,他朝着包间中间的圆桌走去。 两人插肩而过时,阮令仪察觉到男人的手指勾了勾她的,像是传递了一种隐秘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讯息。 有种如电流般酥麻的感觉从刚刚两人接触过的肌肤起,一圈一圈向外蔓延。 包间里都是他们俩的熟人,周隽甚至就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宋斯年这举动,让她不由心跳加快了几分。 阮令仪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宋斯年一眼。 男人身形挺拔,背影如松——就在她心生感叹之时,宋斯年突然转过身看向她。 “看什么?小侄女。” “……” 这人…… 果然,宋斯年永远是她熟悉的宋斯年。 在席面开始之前,苏朝颜和乔岁和都到了。 苏朝颜和周与淮两人早已情投意合,自然地坐到了一起。 谢嘉述看见乔岁和,立刻起身迎了上去,但乔岁和看见阮令仪,直接绕过了谢嘉述。 “姐妹,你怎么也在这里?” “过生日的是我同事。” 阮令仪看见谢嘉述一直长着头朝他们这边看,凑近乔岁和,小声道:“看来,你和那位最近发展不错。” “什么发展不错。” 乔岁和小声嘀咕:“形势所迫罢了。” 她回国到底是联姻来的,总不能一直躲着联姻对象。主要是她能躲一辈子也就算了,谁让她运气不好,还被谢嘉述逮个正着了呢? 乔岁和在阮令仪的左手边坐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宋斯年坐到了她的右手边。 乔岁和还不知道宋斯年的身份,也没太在意,拉着阮令仪小声说话。 “你之前让我留意的事情有结果了,买水军的,并不是霍氏的人。” 如果不是今天遇见,乔岁和本来也是要找她的,“姐妹,你还有别的仇家?” “不应该啊。” 阮令仪眉心蹙起,如果不是霍家,那又能是谁呢? 乔岁和看好友忧心的样子,连忙安慰道:“现在不是没事了吗?别想了。” “不,这件事情还没有完。” 阮令仪叹了口气。 从表面上看,这件事情好像已经结束了,但阮令仪不相信在背后朝她出手的人花了这么多钱,想看到的,只是这样的结果。 他必然留有后手。 “有没有想过从那个追星女孩那儿找找突破口?”乔岁和建议。 阮令仪摇了摇头。 她私下查探过那个女孩的情况,割腕是真的。她不知道她是先收了钱才有了这一出,还是只是恰好被利用了,但她担心,背后那人的后手,还是那女孩。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能买水军,难道我们不能?” 开玩笑,他们乔家混迹媒体行业多年,这种小手段,耍起来也是无人能及的。 乔岁和可不想一整个晚上都看阮令仪心事重重的,干脆换了个话题。 “上次咱们一块儿买甜品的时候,你还说我以后有的是机会见见你那位神秘老公,怎么现在我还没有看到人影?”她这个娘家人这么没有排面吗? 阮令仪正要开口,突然身体一僵。 她坐的位置靠近墙壁,本来算是一个死角,而现在,有人借着死角这个优势,开始肆无忌惮了起来。 在乔岁和说什么时候可以见见她老公时,宋斯年的手搭上了她的腰肢。男人的手掌带着灼人的热度,那层薄薄的衣服恍若无物。 阮令仪正在想着该怎么回答,男人已经伸出长指,在她腰上画起了圈,似乎在催促着什么。 阮令仪被勾得有些恼了,想拂开他的手,却不想被宋斯年抓个正着。 男人修长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缝间,与她十指相扣。 “姐妹?” 见阮令仪许久不回话,乔岁和看向她,意外发现好友脸上似乎有些不自然的红晕。 她抬手想要摸一摸,却被躲开。 “我没事。” 阮令仪本还想搪塞,但宋斯年将她的手越握越紧,一副她不说实话,他就不罢休的模样。 好吧,其实他们也没有必要再瞒着了。 “你已经见到了。”她小声道。 “见到什么?” 席间菜已经陆续上了来,乔岁和夹了块樱桃鹅肝,先是有些不明所以,然后她看见角落里,阮令仪微微抬起了正和某人牵着的手。 生锈的脑子仿佛突然上了油,随着一声“卧槽”,乔岁和筷子间的樱桃鹅肝落在了盘子里。 “怎么了怎么了?” 谢嘉述听到响动,赶紧凑过来关心。 乔岁和一掌将他推开,对着阮令仪伸出了大拇指。 心肝 第56节 “妙啊。”她叹道。 她这一声将周围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周与淮:“什么妙?” “菜色妙。” 乔岁和最擅长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樱桃鹅肝入口即化,回味无穷。” “你都没吃。” 谢嘉述看着掉落在盘子里,那鲜红的一颗,有些无语。 乔岁和白了他一眼,她当年怎么和这么个没有眼色的谈了恋爱? 完了,以后他们结婚了,他不会还疯狂拆她台吧? “菜妙,酒也妙。” 她懒得和谢嘉述掰扯,举起酒杯遥敬周隽:“祝寿星生日快乐。” 周隽莫名其妙喝了杯酒,又见乔岁和转而看宋斯年:“宋总,我也敬你一杯。” 宋斯年懂她的意思,端起酒杯,朝她示意,随后一饮而尽。 谢嘉述莫名其妙看得有些酸。 “斯年你太太不是不让你喝酒吗?” “那可不,我们宋总可是妻管严。” 不远处周与淮搭腔。 阮令仪都不知道宋斯年什么时候成了妻管严,她回头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和他的朋友一起,总能知道很多颠覆她认知的事情,比如他会在外人面前,不遗余力地夸奖她,又比如,他和人造谣,说自己是妻管严。 阮令仪的目光调侃意味越来越重,宋斯年却恍若未觉,只拉着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乔岁和敬酒的时候站了起来,这一会儿,把小夫妻的动作尽收眼底。 “啧啧,妙不可言啊。” 乔岁和一整晚都有些兴奋,喝了不少酒,还灌了阮令仪两杯。 阮令仪酒量还行,但体质特殊,很容易上脸,朦胧看着,倒像是醉了。 阮令仪是周隽带来的,原本理应由周隽将人送回家,奈何其他人还没有动作,乔岁和已经将闺蜜团吧团吧塞到了宋斯年的车里。 眼看着宋斯年的车子扬长而去,周与淮开始痛心疾首。 “你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你那朋友之前对斯年有企图?” 谢嘉述可看不得别人这样对乔岁和说话,将周与淮推开了一些。 “喝醉的又不是斯年,你担心什么?斯年那人你还不了解吗?坐怀不乱。” “你懂个屁。” 周与淮想到之前——其实宋斯年对阮令仪说到底是有些不同的。 想到这里,他又回头看周隽,“你别惦记之前那医生了,我觉得这小阮就很不错啊……” 周隽不知道在看什么,听到周与淮叫他,才回过神来。 “叔,你别胡说了。” 他拍了拍周与淮的肩膀,苦笑了一声。 从他带着阮令仪进包厢起,他就感觉到了她和宋斯年之间那种微妙的磁场。明明周围有这么多人,但他们之间,好像就是有总微妙的,别人难以插入的亲密感,尽管他们都没有怎么说话。 直到开席之后,他不小心碰掉了汤匙,弯腰去捡,才知道这磁场因何而来。 他起身的时候,阮令仪还在和身边的乔岁和说话,他正对上了宋斯年的目光。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宋斯年是故意的,故意让他看到他们两个交握在一起的手。 联想到之前阮令仪在英国留学、回港城去参加婚礼,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另一头,宋斯年和阮令仪正坐在车上。 阮令仪虽然喝了点酒,但人清醒得很。她想找个舒服的姿势,休息一下,于是自然地想将头靠在宋斯年的肩上。 然而她还没有靠上他,宋斯年就抬手,将她的小脑袋托住。 “小侄女,你这样不太好吧?” 今天开车的是金韩,一听这称呼,就知道今晚这两人怕是又要搞些有的没的伤害单身狗,非常利索地升上了挡板,顺带着感慨了一通——为什么总让他遇见这场面。 “干嘛。” 阮令仪伸手抱住宋斯年的脖子:“宋叔叔这么小气,靠一靠都不行吗?” 她倒是一点都不客气,窝在宋斯年的颈窝上,使劲地蹭了蹭。 宋斯年伸手过来,阮令仪以为他又要推开她,于是动作迅速地凑上前,啄了啄他的脸颊。 “宋叔叔你不要生气。” 一边叫他宋叔叔,一边还叫他不要生气? 她明明是想他更生气一点。 宋斯年大掌掐住她的腰,将人抱起,按在自己腿上。 阮令仪惊呼一声,将人更抱紧了几分。 她仍旧趴在男人的颈窝上。宋斯年也不客气,顺势咬住她的耳垂,轻轻磨了磨:“你喊我叔叔,随的谁的辈分?” 啧,她原本以为这男人生气是因为自己喊他老了,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当然是我本来的辈分。”阮令仪娇笑道,“如果我没有嫁给你,按理,也应该叫你一声叔叔。” 宋文琢和程振华同辈,这话倒是不假。 宋斯年虽然年纪不大,但在辈分一事上,可谓是占足了便宜。虽然程砚白从来不肯,但按理说,他也该叫宋斯年声叔叔的。 “诡辩。” 他敢打赌,阮令仪喊他叔叔的时候,绝对不是这么想的。 阮令仪却是不是那么想的,不过那又如何? 谁也没有证据。 她又啄了啄宋斯年的脸颊,蜻蜓点水。 她笑着问:“怎么样,宋叔叔,喜不喜欢小侄女这样亲你。” 略带有禁忌感的称呼像是在无形中刺激着人的神经。 宋斯年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拖着她的后脑,转了个身,将她压在了车窗上。 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吻铺天盖地,像是要掠夺走她所有的呼吸。心脏开始扑通狂跳,阮令仪闭着眼睛,一边承受,一边同样渴望。 她的回应给了宋斯年再次进攻的理由,她唇齿间还带着酒精的味道,混着她的气息,甜美得让人难以自抑。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勉强与她分开了一些。 宋斯年的额头抵着她的,两人呼吸相闻,似乎真的有了几分热恋中男女的味道。 “宋叔叔……” “你还真是喜欢这个称呼。” 宋斯年有些不满。 阮令仪一时语塞,却又不愿意示弱。 “大概是因为刺激。” “刺激?” 男人的唇因为刚刚的吻染上了些嫣红。他食指抵住下巴,大拇指缓缓擦过唇角。明明是很正常的一个动作,落在阮令仪严重,却无端生出几分春色来。 见小姑娘眼神逐渐迷离,男人轻笑了一声,再开口却像要诱惑人堕落:“在车里做更刺激,小侄女要不要试一试?” 阮令仪没想到他会对她发出这样的邀请。 车内的空气本就稀薄,一时间,她似乎连呼吸都凝滞了几分。 宋斯年开始学着她一开始那样,开始深深浅浅地亲吻她的脸颊。 随后,他的吻一点点向下,路过她而后敏感的位置,蔓延到她的脖颈。 “怎么?”男人用犯规的语气,一进再进,“不喜欢?” 作者有话说: 好吧,也没啥名场面…… 第47章 心肝 窗外的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 眼前的爱人模糊得只能看清轮廓。但除了眼识之外的五识仿佛被无限放大,他的身体、他的气息紧紧地包裹着她, 简直让她无处可逃。 她不是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只是这个地点、这个环境,都让她感觉到危险。 她不想在车子里,大概也永远不会想。 “不喜欢。” 阮令仪两颊粉红, 看起来娇艳欲滴引人采撷,但她脑子里清醒得很。 她一口咬在宋斯年的脖子上。这一口咬得不重,但用虎牙细细地磨,似乎更加令人难耐——她总是这样,从不下狠口, 却能让他缴械投降。 宋斯年陷在她发间的手指屈起, 缓缓向下滑动,像是在给生气的小动物顺毛。 “咬够了吗?”男人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那一块皮肤的热度惊人, 如果继续下去, 他害怕他会无法再顾及她的意愿。 “没有。”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 但阮令仪还是松了口。宋斯年觉得她像是只小动物, 其实在某些时候, 她的确有小动物该有的警觉。 她眼神湿漉漉的,退开之后,还伸出粉色的小舌头, 舔了舔唇。 心肝 第57节 明明看着魅惑,是引诱人的样子, 说出的话却很不中听:“像你这样的怪叔叔,就应该抓去浸猪笼。” 宋斯年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在她说出不喜欢之后, 他便是如此。 他克制地抱着阮令仪, 喉间溢出了低沉的笑。 那沙哑的笑声仿佛化作了实质, 在阮令仪酥麻的心脏上扣了扣,让她整个人都颤了起来。 “知道了,宋太太。” 宋斯年缱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再给次机会,嗯?” “什么机会?” 阮令仪摸不着头脑。 男人鼻尖是她身上的馨香,混着一点点的酒精味道,似乎比席间的酒和今晚的夜色加在一起更加醉人。 他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选择地点的机会。” 啊,这人…… 正常的地点是不能满足他了是吧? 阮令仪正想说话,突然听见“咚”的一声。 紧接着,她正对着的车窗玻璃上,出现了一个形状如自行车座的影子。仔细一看,似乎是颗狗头。 车子早已停了下来,原来四周光线暗了下来,是因为到家了。 逸庐的庭院很大,平时开灯也只开靠近主屋的那一圈,更远些的地方自然也就暗了。 dollar正趴在车门上,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叫声,似乎在撒娇。 宋斯年和阮令仪下了车。 dollar看见阮令仪,兴奋地绕着她转了会儿圈,然后吐着舌头,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露出了自己的肚皮。 阮令仪先是摸了摸它的头,然后顺着给它理了理围脖,再揉了揉肚子。 小狗一副很享受的模样,后腿还一蹬一蹬的。 宋斯年见状,也想上前撸一撸“小舅子”,没想到dollar一看男人的手搭了过来,立刻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他。 宋斯年觉得有些奇怪,明明dollar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态度还很友好。好像一切从阮令仪受伤过之后就都变了。 “它似乎还对我有些成见。” 阮令仪也觉得有些奇怪,dollar虽然是只臭屁小狗,但这些年也成熟稳重了不少。他比人会看眼色,按理说没有不讨好宋斯年的道理。 “坐。” 阮令仪给它下了指令。 dollar立刻乖乖坐好。 其实小狗能听懂很多话,特别是边牧,相处久了,你会觉得它就像是个小孩,只是不会说话而已。 阮令仪也蹲了下来,视线和dollar平齐。 她朝着它伸出了手:“我们dollar喜不喜欢姐夫?喜欢的话给姐姐手手。” dollar偏着头,像是仔细分析了她说的话,然后坐着没动。 阮令仪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手臂。之前鲜血淋漓的伤口早已结痂,这段时间宋斯年给她搜罗来了不少祛疤的药膏,她正在用着。 “那dollar不喜欢姐夫,是因为姐姐受伤的事情吗?如果是,给姐姐手手。” 这次dollar倒是把毛茸茸的小爪子搭在了她的手心。 还真是因为这事。 那对宋斯年来说,这份不喜欢还真是无妄之灾,毕竟那伤,是她自己要受的。 “姐姐受伤和姐夫没有关系,我们dollar也喜欢喜欢姐夫好不好?” dollar不知道听没听懂阮令仪的话,它先是转头看了看宋斯年,然后又看了看阮令仪,最后转身,摇着尾巴,扭动着肥硕的身躯进屋去了。 “怎么办,宋先生。” 阮令仪猜测dollar没有和宋斯年和解的意思,于是站起来,捧着宋斯年的脸,语气怅然:“dollar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好像接受不了你。” “不要紧。” 宋斯年打横将阮令仪抱起,“它不喜欢我,你这个做姐姐的,加倍喜欢我,把我在这个家里缺失的爱补上不就行了?” 宋先生对索要“爱”这件事情非常执着且乐此不疲。 好在顾忌到他们两个第二天都要上班,才没有太过火。 第二天阮令仪醒来的时候,宋斯年已经起床了。 她下楼的时候发现宋斯年正在厨房里。 阮令仪从后头抱住了男人的腰,蹭了蹭。 “给你做了鸡蛋面,等会儿吃了再去上班。” “嗯。” 阮令仪贴着他的后背,点了点头,又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厨房退了出来。 dollar在外面已经吃上了饭,煮熟的牛肉配上蔬菜紫薯团,还有新鲜的羊奶,看起来很不错。 张嫂看见阮令仪,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宋总一大早起来做的呢。” 阮令仪闻言,不禁失笑。 宋斯年嘴上说着只要她更爱他一点就行,实际上,还是很想得到dollar认可的。 既然如此,说什么不要紧——嘴硬。 胸外一如既往地忙碌,阮令仪到医院后连着做了两台手术。第二台手术中途出了点紧急情况,原本预计三小时能结束,硬生生拖到了六小时。 等她下手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这个点食堂里已经没有饭了,这个时机点外卖也不好。毕竟外卖配送具有不确定性,也不知道下一场手术开始之前,外卖能不能到。 阮令仪纠结了一会儿,从科室里搜刮了一桶泡面。 关键时候,还是方便食品靠谱。 休息室里没有人,阮令仪烧上水,找了个位置坐下,撕开了泡面的包装。 烧水壶咕噜噜地响了起来,阮令仪将酱包和粉包倒在了干面饼上头,然后将滚烫的水倒在了泡面桶里。 面饼在热汤里涨开,没一会儿,泡面的香气就在休息室里弥漫了开来。 阮令仪正想开吃,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谢嘉言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起来也刚下手术,手上同样拿着一桶泡面。 “杨晶晶说如果明天你不给她买一箱泡面回来,她就去告诉主任,我们欺凌实习生。” “杨晶晶是让你买吧?” 阮令仪才懒得理他,“我拿她泡面的时候,她就说过,她那一箱至少有一半是你吃的。” “嘶,这人真多嘴,到时候我一定要在她的实习手册上敬告她少说话,多做事。” 他玩笑似的说了两句。 谢嘉言不重口腹之欲,何况忙起来的时候,有泡面吃就不错了,根本没得挑。不过都混到吃泡面这份上了,该抱怨的话还是要说:“这泡面,只有前三口是好吃的,还没有营养,长此以往,我感觉我得缺维生素。” 阮令仪闻言,在桌子上摸了摸,找到了被她剩下的菜包。 那里头有胡萝卜,她实在是敬谢不敏。 “给你。”她把菜包丢给谢嘉言,“补充维生素。” “谢了。” 谢嘉言倒也不客气,将菜包撕开倒进了自己的碗里。见开水壶里还有热水,他也没另烧,直接倒到了自己的泡面桶里。 不过他丝毫没有拿人手短的意思:“对了,傍晚有个和介入科的会诊,你下班结束后先别走。” “什么病人?很麻烦?” 这泡面的确如谢嘉言所言,只能吃三口,再多一口都显得寡淡无味。但想到下午的手术需要很多体力,阮令仪还是硬着头皮吃。 “是有些麻烦,具体情况等会诊看了片子再说吧。” 谢嘉言叹了口气,“还有个事不知道你知道没有。之前那《变成你的那一天》不是推迟了吗?录制时间重新确定了,就明天。” “……” 阮令仪一听到这个节目就头疼,“我晚点就看看排期,明天我可以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十点一直手术。” 啧,看这避如蛇蝎的态度。 “倒也不必如此吧?” “不,很有必要。” 阮令仪将塑料叉子往泡面桶边缘一插,态度坚决。 阮令仪下午的手术很顺利,她下手术的时候,谢嘉言还在手术室里。 因为还有会诊,她也不能离开,干脆在医院的花坛上坐了会儿。 医院里四处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虽然阮令仪早已习惯,但很多时候,她也会向往外面清新自由的空气。 花坛里的月季正开得灿烂,红的黄的簇拥在一起,明媚又热烈。不过医院里的人总是行色匆匆,根本无暇欣赏。 阮令仪闭上眼睛嗅了会儿空气中的芬芳。 六月的太阳,哪怕临近傍晚,依旧有些灼人。她有些受不住,正准备回室内,眼前的光线却突然被人挡住了一片。 阮令仪睁眼,看到的是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花纹。 她抬头,看见了周明湛的脸。 他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但每天仍然需要吸氧20小时以上,难得有望风的时间。 “我还想说,给你挡挡光,你能多休息一会儿。” “我没有要休息,一会儿还有个会诊。” 心肝 第58节 自从上次,周明湛问她愿不愿意捐肺之后,阮令仪发觉自己和他相处越发不自在了起来。 周明湛一向洞察人心,但这个时候,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她的情绪。 “是昨天送进来的那个病人吗?胸壁巨大肿瘤那个?” 阮令仪昨天休息,今天又是一天的手术,对一会儿要会诊的病人情况并不了解。 可是周明湛这话,让她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他对于同病区的病人,是不是太了解了些? 了解这些,对他而言,又有什么用呢? 她看向周明湛,目光中带了些复杂。 上学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他总能对周围的人了如指掌。 是习惯?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也差点是个医生,对周围人的病症敏感一些也不奇怪吧?” 周明湛笑了笑,仿佛也并不在意,指了指不远处的两个黑衣人:“那是你的保镖?” 自从上次的网暴事件后,宋斯年就划了两个保镖给阮令仪。现在虽然事件已经平息,但宋斯年不放心,并没有将保镖撤掉。 那两个保镖也专业,平时阮令仪出诊,他们就在候诊区站着,阮令仪手术,他们就在手术室外面等着,总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会显得太突兀,也能随时保护她。 科室里的人都没有怎么注意到他们两个,倒是周明湛,他是第一个问她这个问题的人。 “嗯。” 阮令仪并不欲多说,“你注意身体,外面空气情况复杂,你小心一些。” 她起身和周明湛告别:“我去会诊室了。” 阮令仪到会诊室的时候,谢嘉言正下手术。 这次的患者如周明湛所说,是胸壁巨大肿瘤,瘤体已经压迫肋间神经和交感神经,让患者疼痛难忍,甚至无法平躺。更糟糕的是,患者现在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呼吸困难症状,持续吸氧也无法缓解。 如果是普通胸壁肿瘤,其实可以先通过介入科进行穿刺,再视情况进行化疗或者走其他治疗途径。 但这病人的瘤体过大,情况实在太过紧急,马上上手术台或许才是最优解。 经过两个小时的会诊,最后决定由郭诚主刀,阮令仪作为一助,于次日上午进行手术。 下班之前,阮令仪跟着郭诚去进行术前谈话。患者姓赵,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性,陪同亲属是他的妻子。 赵太太看着还不到三十岁,穿着路易威登的套装,拎着爱马仕,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看到郭诚,赵太太抖着手想要给他塞红包。 郭诚没有收,她看起来脸色就有些不好。 “医生,我老公明天就拜托你了。” 她言辞间倒是恳切,“手术一定会成功的吧?” “首先,我们不得不告知你,这个手术风险很大,你得做好患者无法下手术台的准备。但我们医生一定会拼尽全力,这点上请你放心。” 郭诚和赵太太说了很多,但自从他讲了手术不是百分百能成功,且风险很大后,赵太太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确认完所有事项后,阮令仪才跟着郭诚离开。 没走两步,她想起自己的笔落下了,又返回去取。她回去的时候,赵太太还没有离开,似乎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连人都不能保证救回来,算什么医生……” 阮令仪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也没太在意。 倒是临出医院的时候,她看见了拿着花束的霍明羽。她脚步匆匆,朝着住院部的方向去。 她今天下班晚,宋斯年亲自开车过来接的她。 阮令仪自然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霍家最近有人生病吗?” 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 “没有听说。” 宋斯年一边开车,一边回答她,“不过最近霍家内部乱得很。” “怎么说?” “霍明羽的父亲,执意要将名下股份的大头给别人。” “把股份给别人?” 阮令仪从这里面品出了一丝不对味,“难道是……私生子?” “还不知道,不过霍家老爷子更倾向于自己的长孙。” 宋斯年从霍氏传股权分配有变动的时候,就在关注这件事情。他找人探查过,但奇怪的是,霍家内部对这件事情口风很严。 严到宋斯年觉得如果单单是私生子,反倒不至于。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霍明羽公司的财务危机解除了。” 宋斯年没有多说,但阮令仪明白他的意思。 霍明羽动了霍氏内部的钱。她在蓝莲制药管财务,这事情本就不难。 前方是红绿灯,车子慢慢停下,宋斯年转头看阮令仪:“这件事情没有瞒过她的父亲和爷爷,加上之前霍明羽在港城闹出来的事情,她现在在霍氏地位岌岌可危——她正在寻找可以攀附的合作对象。” 阮令仪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刚刚霍明羽拿着花儿走进医院的场景。 看来能与她合作的人,现在就在医院里。 阮令仪心中有些猜测—— 她本不愿意这样去想的。 “下个月,我可能需要再去一次长青镇。” 有些事情,她需要去求证,“宋先生,这次我不直接找钱恒,还请你帮我安排一下。” “嗯。” 红灯转换成绿灯,车子再次起步。 宋斯年看着前方的路:“这事我应了,但宋太太求人办事,也不给点好处吗?” 啧—— “伸手。” 市一医院离逸庐不远,过了这个红绿灯便是私人道路。 宋斯年乖乖伸出了手,单手把握方向盘。 阮令仪握住了他的手,先是亮出了自己的尖牙。不过到底,她没有咬他,反而是在他手心上落下了一个吻。 “宋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宋斯年将车子停在了车位上,垂眸看她。 “越来越敷衍了。” “哪里敷衍?” 阮令仪挑眉,“你知道刚刚我那个吻落在哪里吗?” 宋斯年瞟了一眼:“手心?” “不准确。” 阮令仪依旧握着他的手,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是你婚姻线和生命线的交汇处。” 院子里的鸟儿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唱着什么;道路两旁的树木依然挺立着,有风吹过的时候,发出簌簌的声响;远处不知道是不是dollar来迎接他们回家了,张嫂声嘶力竭地喊着“慢一点”…… 宋斯年看着眼前的人,却像是在万物嘈杂纷乱的声音中,听见了花开的那一瞬。 很早之前,他觉得自己是个冷情的人,可若对象是她,他又仿佛随时会融化。 眼前的女孩笑盈盈的:“宋先生,我可把自己郑重地放进你的婚姻线和生命线里了,你竟然说我敷衍?” “确实敷衍。” 宋斯年收拢了掌心,“你不是,一早就已经在了吗?”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一直想努力多更一点,毕竟我现在是个有野心的人,今年想把《偏爱》和《驯服月光》都写完…… 虽然感觉起来还是有点难度…… 第48章 宝贝 宋斯年第二天要去南城出差, 一早的飞机。 他起了之后,阮令仪也跟着起床了。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宋斯年看她睡眼惺忪, 却倔强地起来刷牙, 笑着揉了揉她的脸颊。 “想和你一起吃早餐。” 其实是今天一早她就有手术,要早点去医院。 不过宋斯年对这种无伤大雅的谎言很是受用。 “是要一起吃早餐。” 见阮令仪刷好了牙,宋斯年绞了毛巾, 轻轻覆在她的脸上,“按计划,我回来的时候应该已经是明天下午了,你至少有三十个小时见不到你的丈夫。” “三十个小时,好久啊。” 阮令仪接过毛巾洗脸, 看着男人, 语气夸张,“毕竟我对你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二十四小时。” “啧。” 宋斯年刮了刮她的鼻子, 柔声道:“调皮。” 既然阮令仪都起了, 吃了早餐后, 宋斯年顺便送她去了医院。 “一切顺利, 阮医生。”在医院门口, 宋斯年吻了吻她的侧脸。 心肝 第59节 “起落平安,宋先生。” 阮令仪今天来医院早于正常的上班时间。 不过有人比她更早,她到科室里的时候, 会诊室、休息室乃至病区里都已经架上了摄像机。还好剧组算是良心,架设的位置倒是不妨碍日常工作。 来到他们科室拍摄的林宜也一早就到了。 他们两个曾经在“日落”餐厅里见过面, 不过不是很愉快。但林宜大概已经忘记了那件事情,在摄像头下表现得很知进退, 甚至为自己粉丝之前闹出来的事情, 郑重地向阮令仪道了歉。 “没关系。” 阮令仪不想和她有什么牵扯, 只点了点头,就去准备工作。 今天早上第一个手术,就是赵先生的手术。 按照一般流程,应该是麻醉科的同事带着患者进入手术室,但郭诚有些担心患者的情况,让阮令仪跟着麻醉科的人一起去接人。 赵太太依旧是珠光宝气的模样,看见麻醉科的医生时,客客气气的。 但是在注意到阮令仪之后,她的神情就变了。 “你也是医生?”她上下打量着她,眼神中露出了些许不信任。 “嗯。” 阮令仪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赵太太对她的反应这样大,但还是诚实地告知:“我是这台手术的一助。” 赵太太听到这话,像是突然发了疯。 她猛地起身,推开麻醉科的几位同事,护住了躺在多功能病床上的丈夫。 “这台手术我们不做了,难怪昨晚上那个专家说手术不能百分百成功,有这么个女人在,怎么可能成功。” 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事情突然会变成这样。 阮令仪眉心蹙起,这样的突然状况她也是第一次遇见,不过这位赵先生情况实在糟糕,必须马上手术。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医生可以保证一台手术是百分百能成功的,何况赵先生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好。” 她上前一步,试图给赵太太说道理:“市一医院的胸外科在整个东城,哪怕是全中国也是首屈一指,今天为赵先生主刀的郭教授更是经验丰富,如果你对我个人有意见,或者怀疑我的专业水准,我可以不上今天这台手术。” 能上一台复杂且有难度的手术,对外科医生而言,受益匪浅,甚至有时候一台手术,就能发一篇文章。但无论是科研还是其他,都应该为人命让步。 她完全可以不上这台手术。 但是赵太太这个时候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声嘶力竭地喊着:“让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上手术台,你们简直草菅人命!” 病区里有不少病人,自然也有不少家属。 听到了这边的响动,越来越多人围了过来。 “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她能做什么!” “赵太太,您冷静一下。” 阮令仪还试图和她沟通,但赵太太看见她过来,立刻摆出了防备的姿势。 她顺手端起了放在一旁的水杯,朝着阮令仪砸去。 阮令仪靠近病床,不仅无处可躲,还得防着那水杯伤到患者。 好在保镖离得不远,他们专业素质强,从这边一闹起来,就处于警戒状态,现在看到有人用水杯砸阮令仪,迅速围了过来。 一个黑衣保镖用背部替阮令仪挡下了水杯。 水杯里的水还是烫的,有几滴落在了阮令仪的手背上,那一块皮肤立刻红了起来。 “夫人,您没事吧?” “我没事。” 阮令仪虽然受了点惊吓,但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这水很烫,你记得一会儿去急诊看一看。” 赵太太身前也拦了个保镖。 她看着屋子里人高马大的保镖,才像是突然清醒过来。她没有了刚刚疯了似的状态,但看向阮令仪的目光多了几分嘲讽:“一个医生,你还有保镖?呵,果然不是什么正经医生。” 郭诚赶过来的时候场面刚刚控制住。 他已经在路上听说了这边的事情,看到阮令仪的第一反应就是将爱徒护在身后。 “小阮你先回科室里,这边的事情我来处理。” 阮令仪最后看了赵太太一眼,听话地离开。 她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杨晶晶正在改病历。听见响动,她抬头看了一眼。 “阮医生,你怎么回来了?今天不是有手术吗?” “有人闹事呗。” 林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她本来是跟着出诊的。 “我全都听到了,那个病人家属,非因为阮医生是女孩,就觉得阮医生业务能力不行,真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还有这种事?” 杨晶晶一听就来劲了,“神经病吧。” 阮令仪都来不及插话,林宜又开口,嘴上像按了个激光枪似的。 “她自己还是个女人呢,凭什么觉得女人不行?我知道了,她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没别的本事,嫁了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就以为其他二十来岁的小姑娘都和她一样一无是处呗。她刚刚还用水杯砸阮医生——” 说到这里,林宜终于停了停:“阮医生没受伤吧。” “我没事。” 阮令仪有些哭笑不得。宋斯年还说林宜和她比起来一无是处,要她说,至少林宜这嘴皮子比她顺溜多了。 想到宋斯年,阮令仪心中又有些怅然。 早上分开的时候,他还在祝她一切顺利,结果没多久,就出事了。 现在宋斯年应该还在飞机上吧。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从前,她可以独自面对很多事情,但现在,遇见事情的时候,她回忍不住开始想,如果他在身边该多好。 也不知道这该算是好现象还是坏习惯。 此时在飞机上的宋斯年正在翻阅文件,新纸锋利,将他的手指割出了一道小口子。 宋斯年捻了捻手指,抹掉了新溢出的血珠。不管怎么看,他都觉得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看向隔壁的钱恒:“看看明天的行程,能不能尽量安排到今天,如果不是必要,我就不出席了。” 飞机飞行在三万英尺的高空,连云层都在脚下。舷窗之外,天气晴朗,但他心下总有些隐隐的不安:“下了飞机你先联系夫人身边的保镖,确认夫人的安全。” 谢嘉言代替阮令仪的位置上了手术台。 阮令仪今天本来只排了这一场手术,一下子倒像是闲了下来。 杨晶晶见她难得有空,缠着她问东问西。 阮令仪有耐心地一一为她解答。 午休的时候,林宜也凑了过来。 “阮医生,因为性别歧视,错过了这么一场手术,不可惜吗?” 先开口的是杨晶晶。 “可惜啊,但又能怎么样,救人才是最重要的。” 那边手术尚在进行中,一时半会儿可能都结束不了。 “歧视在这个社会中本就无处不在。” 这一批获准来市一医院的实习生中,只有杨晶晶是女孩。 阮令仪像前辈一样,拍了拍她的头顶:“但这些歧视能影响到我们什么吗?大家都说男生体力更好,更适合外科,我们这些女医生难道就该给他们退位让贤?” “当然不。” 林宜插嘴,“凭什么给他们让路?” “就是!” 杨晶晶立马接上,“我那些同学可没几个成绩比我好的。” 若非如此,她又怎么能得到来市一医院实习的机会? “你看,你已经知道了,只要你做得够好,性别的枷锁就不会禁锢你。” 阮令仪笑了笑,“如果今天我站在郭教授的位置上,还会有人说我不配给她的丈夫手术吗?”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阮令仪心里却觉得有些悲哀。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女性却只有在比男性更加优秀的时候,才能得到肯定。 甚至在部分女性拼尽全力后,大家也只会觉得,哦,是“你可以”,而不是“女性也可以”。 优秀的女性在一些人眼里,永远是少数派,甚至是应该被打压的对象,因为威胁到了男性的同志地位。 虽然阮令仪选择了霍明羽作为打击霍家的突破口,但这也不过是因为她和霍明羽最熟悉。 至少这些年,霍明羽站起来,和似乎有天然优势的哥哥抗争,曾经让她刮目相看过。 “我们要去为争取平等的权利去努力,但是当你没有办法在瞬间改变现状的时候,不要太钻牛角尖。你伤害不了那些对你抱有偏见的人,但是如果你过分在意那些落在你身上的歧视与偏见,只会让自己伤得越深。” 阮令仪不欲多说。 四周都有摄像机,性别对立的话题太过敏感,她不希望再被牵扯到什么热搜中。 倒是林宜,听完她说的话,还象征性地鼓了两次掌。 患者赵先生的手术是下午四点结束的,手术很成功。 听说赵太太在手术结束后,还在手术室外大声说什么“还好换了医生”、“女人就是不行”之类的话。 不过这一切都和阮令仪没有什么关系了。 她并不在乎这样一个人的攻击,对方虽然否定了她,但伤不到她。 倒是郭诚,在下了手术之后,只进行了短暂的休整,就找她谈话。 “今天的事情你也别太在意,你的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 心肝 第60节 “我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但是我进医院之后,好像给大家造成了不少麻烦。” 前段时间是网络暴力的事情,现在又是这么一件。 “再有一次,医院不会开除我吧?” “怎么会,你可是我看好的后辈。” 郭诚看她没有被影响,笑得很开心,拍了拍她的肩膀,“中国胸外科的未来,会有你一片天地。” 眼看着到了下班的点,阮令仪今天不上夜班,上午又受了惊吓,郭诚就催她早点回去休息。 阮令仪嘴上答应着,结果一开门,差点撞上匆匆跑来的杨晶晶。 杨晶晶看见阮令仪,像是看到了救星:“阮医生,还好你没走!快,机场高速上出了连环车祸,在路上的有三个胸部创伤,现场的情况可能更糟糕,你现在要赶快去急诊配合抢救。” 阮令仪闻言,来不及多问,扭头叫上郭诚一起往抢救室赶。 两人到抢救室的时候,谢嘉言正带领胸外科的医生进行创伤抢救。 “情况怎么样?” “另外两个已经安排上手术,这一个是重度撞击,导致肋骨断裂刺入肺组织引起的开放性气胸。” 谢嘉言看向阮令仪:“这个病人就交给你了。” 他和郭诚都刚下手术,阮令仪主刀最合适。 “好。” 话音刚落,一个护士跑了进来:“谢医生,心外那边的手术室空出来了,马上可以上。” “走。” 阮令仪和谢嘉言对了个眼神,迅速进入状态和护士一起转移病人。 从急诊楼到外科楼的走廊幽长,移动病床的轮子与地板摩擦,哗哗作响。 在出走廊的那一瞬,阮令仪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但她也没来得及细看,就和大家一起进入到了电梯里。 这一场手术结束,天已经大黑了。 除了第一批送来的重伤员外,其他的情况不算太糟糕,等阮令仪出来的时候,医院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秩序。 急诊楼外种了大片的香樟树,阮令仪摘下口罩,倚在窗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到缓过神来,才往办公室走。 路上,她又遇见了杨晶晶。 “阮医生,我刚刚把盒饭送到你位置上了,糖醋排骨的。” 阮令仪喜欢糖醋排骨人尽皆知,杨晶晶特地给她挑了一份。 “谢谢。”阮令仪朝着她点了点头,“早点回去休息吧。” “对了。”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候杨晶晶像是想起了什么,“刚刚有个男的找你。” 她思索了一下,补充道:“很帅。” 阮令仪脑海中立刻浮现了之前看到的身影。 “知道了。”她淡淡应了一声。 尽管阮令仪面上没有表现,但是杨晶晶敏感地觉得,她的脚步比刚刚快了几分。 阮令仪匆匆回到办公室,外面并没有人。 她推开门,里面也没有人。 就在她猜测男人是不是已经回去了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你是在找我吗?” 男人的尾音拉得有些长,慵懒中带了丝玩味——“宋太太。” 阮令仪回头。 男人倚在窗边,医院的白炽灯发出强光,落在他的侧脸上,照亮了他线条流畅的下颌。 他低着头,把玩着手上未点燃的香烟,片刻后,才抬眸,对上了她的视线。 墨色的瞳孔深邃,像是要将人吸进去。 阮令仪有些不自然地撇开了视线:“你怎么来医院了?” 宋斯年虽然常常来接她,但这还是第一次进到医院中来找她。 “来医院,自然是因为受伤了。” 宋斯年信步走了过来,朝着她伸出了手:“麻烦宋太太给我看看。” 男人宽大的手掌被伸到面前,所谓的“伤”也露了出来。 阮令仪看了眼手指上那个微小的、已经结痂的伤口,失语片刻。 良久,她才道:“不然我帮你把伤口切深点,再缝两针?” 宋斯年闻言哑然失笑。 他一下飞机就听说了她在医院被人针对的消息,虽然知道她没有受伤,但还是匆匆处理了南城的事情赶回来。结果他一路风尘仆仆,就得到这样一句话? 小姑娘还真是有够没良心的。 “我开玩笑的。” 阮令仪将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看起来真的像是随口这么一说。 她可是专业的医生,不会做这么不专业的事情。 宋斯年的目光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掠过。 阮令仪在工作的时候,基本不会化妆,素净,却又漂亮得不可思议。 “我觉得阮医生也不会这样对家属。” 男人的语调中总像是带着点笑意,流露出的那点散漫掩在温柔之下。 从前阮令仪会觉得他这幅模样有些讨厌,像初见时那样,差点让人下不来台。但现在的宋斯年不一样,至少他还愿意给她个台阶。 然而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了解,还是浅薄了一点。 “我相信虽然家属伤得不是很重,但是阮医生也会本着关爱患者的态度,好好疼一疼我吧?” “……” 不然还是再切一刀算了——那就是阮医生疼人的方式。 阮令仪轻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了酒精棉,按在了宋斯年的伤口上。 “宋先生,建议下次受伤早点来医院。” 有些人,根本不能惯着:“再晚来一点,别说伤口愈合,疤都要脱落了。” 男人的脸皮厚度有时候还真是个未知数,阮令仪本来是想要讽刺一下他的,可是宋斯年却能轻松接下她的话。 “哦。” 男人竟然顺势牵了她的手,“宋太太说的对,受伤了,要及时就医。” 嗯? 她是这个意思吗? 阮令仪猛地呼了口气,行吧,姑且当她是这个意思吧。 宋斯年看见她气鼓鼓的样子,有些想笑。 小姑娘正低头看着他的伤口,明明上一秒还说着这伤口都不用处理,下一秒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对待。 她眼睑微垂,睫毛轻颤,像是翩跹的蝶。 “委屈吗?” 宋斯年突然声音温柔地问道。 阮令仪一怔,随后才像是意识到他说了什么。 他本来应该明天回来的,早上他才同她说过。那么现在他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因为知道了医院发生的事情。 他知道她今天因为性别被人家攻击了,甚至没有上手术,所以问她委不委屈。 奇怪的是,她之前明明没有什么感觉的,她一直很理智地在看待这件事情。可是宋斯年这么一问,她却觉得自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甚至连鼻子都酸了起来。 “我会更好的。” 阮令仪语气坚定,“未来我会更好,没有人会再质疑我。” “当然。” 宋斯年揉了揉她的头顶,不管她表现得多么成熟,本质上她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别的小姑娘这个年纪,或许都还在父母怀里撒娇。 其实她可以不用成熟,如果她愿意依靠他。 “要是真的委屈了,要不要我给你出出气?” “怎么出气?” “嗯……”宋斯年故作沉吟,“你那位患者是鸿雅建设的经理,下次鸿雅建设再来绘丰恒嘉贷款,咱不批给他,让他破产。” “天凉王破啊你。” 知道宋斯年是在逗她开心,阮令仪莞尔,“不过你以后还是不要再祝我一切顺利了,今天真的很不顺利。” “这也怪我?” 宋斯年牵着她往外走,“行吧,既然是宋太太要求的,我以后不说了,但我每次出行,你还是要祝我起落平安的。” 不远处,林宜看见宋斯年和阮令仪一起离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阮医生是宋总的太太?” “嗯。” 霍明羽点了点头。 林宜想到之前宋斯年对她说的话——阮医生的确比她优秀许多。 重点是漂亮,她一个女人看了都迷糊,忍不住想和对方多说几句话。 心肝 第61节 “你安排我来参加这么个破节目,就是为了针对阮医生吗?” 林宜对自己这个上司也算是有一定的了解,“今天那事,你安排的?” “我?我哪有那本事。” 霍明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朝着住院部走去,一边走一边警告林宜:“不该你问的事情少问,管好你自己。” 作者有话说: 阮:这辈子不要再让我听见一切顺利这四个字(不是) 第49章 心肝 随着患者赵先生的病情逐渐稳定, 之前赵太太闹的事情,也渐渐平息了下去。 阮令仪在查房的时候和她遇见过几次, 赵太太还是从前那副对她看不上的样子, 昂着头假装看不见她。 有一次杨晶晶在边上看到了,回头就忍不住对着阮令仪吐槽。 “这赵太太啊,听说是魔怔了。” 谢嘉言给她买了两箱泡面, 杨晶晶现在是泡面大户,她随手掏出来一桶和阮令仪分享。 “听说她夫家极度重男轻女,当初她能够嫁给她老公,是因为意外怀孕,照了b超说是男孩。” “打听患者隐私可不好。” 阮令仪敲了敲她的额头。 “不是我刻意打听的, 整个病区都传开了。” 杨晶晶深觉受到了冤枉:“有个晚上, 赵先生的妈妈来了,看见赵太太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说什么‘早知道你是这么个货色, 我当初怎么也不会让我儿子离婚娶你, 现在好了, 我孙子没保住, 我儿子还躺在病床上快死了’,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害的。” 杨晶晶掐着腰学赵母,将这出狗血八点档家庭伦理剧演得惟妙惟肖。 长期被婆婆压迫, 因为生不出男孩而遭受巨大的精神压力,难道这就是赵太太不愿意女医生给她丈夫动手术的原因? 阮令仪只觉得荒谬。 可这世间本就是充满了各种荒谬的事情不是吗? 就像她的母亲——也是因为曾经受到的伤害, 度过了悲哀的一生。 阮令仪没有太去深究赵太太的事情,但在这天午后, 她接连收到了来自陌生号码的两条短信。 第一条的内容是:“阮医生?” 第二条的内容是:“小心。” 阮令仪一开始以为这是之前她个人信息泄漏的“后遗症”, 可是这个内容看上去, 倒不像是有恶意。 阮令仪思索了片刻,打了电话过去,却被对面机主告知他没有给她发过短信,不过不久前有一男一女先后找他借了手机。 这一下显得事情更有意思了。 阮令仪想来想去,还是将事告诉了宋斯年。 阮令仪:【你有没有觉得太巧了一些?】 不管是之前的网暴事件,还是这一次的医闹事件,都和《变成你的那一天》有关。前者是嘉宾过来踩点的时候,后者是正式录制的时间。 【是很巧。】 宋斯年那头也刚刚得到了一个消息,周明湛在日本的时候,曾经拿出一大笔资金,给一个相熟的学长在美国开了个金融投资公司。 那家叫f.y.的公司在华尔街的成绩并不亮眼,但同许多昙花一现的公司不同,它的投资回报比相当稳定,渐渐也站住了脚跟。 《变成你的那一天》背后有f.y.的影子。 如果不是接连发生这么多事情,宋斯年其实很难将周明湛和f.y.联系到一起。毕竟从他最初得到的资料中看,周明湛在日本过得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穷困潦倒。一个穷学生,又没有背景,怎么可能能在短时间内拿出一大笔钱去投资开公司? 宋斯年翻了翻和f.y.相关的资料,无意间找到了一个公司创始人早期接受采访的视频。 视频中的男人正是周明湛的学长。他穿着一身正装,侃侃而谈,在说到为什么给公司起f.y.这个名字时,他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这个名字是我的投资人,也是公司的幕后大老板起的,f.是for的意思,至于y.是什么意思,哪怕是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y.——宋斯年很难不把它往yi上想。 for yi,为了仪。 宋斯年手上的钢笔在白纸上画出一道长痕。 周明湛给自己投资的公司起了一个这样的名字,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又是什么意思? 对于周明湛这个人,他实在很难保持一种平常心。他相信现在的阮令仪心里的人是他,可是曾经的周明湛难道真的一点位置都不曾有过吗? 阮令仪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可是最美好的,在多年之后还常常被人追忆的校园时光。也是他错过了,永远也无法介入的时光。 【宋太太,有没有可能——问题出在你那位学长身上?】 【或许,他从来没有对你说过实话。】 宋斯年斟酌着用词,竭尽全力表明自己绝对没有公报私仇的意思。可是在消息发出去了之后,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都到现在了,他竟然还有患得患失的心理。 阮令仪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切会和周明湛相关,只是她想不明白,如果周明湛要针对她,理由是什么。 她突然想到了谢嘉言曾经告诫她,不要离周明湛太近这件事情,于是去找了谢嘉言。 骤然被问起,谢嘉言倒有些迟疑。 “我不知道和你说这件事情合适不合适。”谢嘉言眉心紧皱,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我一直不太喜欢这个师弟。” 上学时候的周明湛虽然家境贫寒,但人聪明,学业优异,在同学中也人气很高。 但谢嘉言没有办法忘记他曾经在一个雨天,看见周明湛面无表情,在学校后门的巷子里,掐死了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猫的事情。 “猫妈妈死了。”周明湛看见他,倒是解释了一句,“这猫落地不过两三天,死了猫妈妈,根本活不下去的。” 听起来合情合理,可是处理这件事情的方式只有这一种吗?学校里有流浪动物保护机构,只要他联系他们,找到一只合适的母猫照顾这些小奶猫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医生的使命是救死扶伤,这样随手了解掉几条刚刚降生的小生命,实在让人觉得他缺少一些对生灵的基本敬畏。 重点是,当时周明湛的眼神太过阴鸷,那是他在学校里,从来没有见他露出过的神情。 “我怀疑周明湛可能有些心理问题,但——” 谢嘉言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管他的结论是什么,都不过是他的臆断而已。 谁又能根据自己的臆断来否定一个人? 阮令仪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谢嘉言口中的周明湛对她而言实在是太过陌生了。 或许宋斯年说得对,周明湛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实话。 因为她记得学校后门巷子里那窝小奶猫,猫妈妈还怀着他们的时候,她曾经和周明湛一起去喂过,甚至他们还计划过等这窝小奶猫生下来了,就给他们找领养,顺带送猫妈妈一个绝育套餐。 猫妈妈是在生下小猫的第二天出车祸死掉的,后来阮令仪还带着周明湛一起去找过那窝小猫,但是没有找到。 阮令仪突然觉得有些脊背发凉。 如果说曾经她看到的那个阳光、绅士又温柔的周明湛是假的,那什么才是真的? 这么多年,周明湛都在伪装自己吗? 阮令仪想起给赵先生会诊前,周明湛和她说过的话。 他了解赵先生的情况,甚至还刺探了她身边保镖的情况—— 赵太太的事情,他是不是从中插了一手? 甚至,甚至他进入市一医院进行治疗,都是他设计好的? 阮令仪闭上了眼睛,那当年那场车祸,她父母的死,是不是也不如周明湛说的那样轻巧? 阮令仪下班之后没有叫金韩来接,同时发了消息给宋斯年,说她要晚一些回家,然后打车去了“失眠”。 她今晚要见乔岁和。 乔岁和在伦敦的时候是酒吧常客,回国之后在“失眠”被谢嘉述逮到过一次,还被堵在厕所里,丢尽了脸面。 不过她最擅长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于是在得知谢嘉述今晚有公务应酬后,立刻决定来“失眠”浪一遭,找回场子。 这是阮令仪第二次来“失眠”,说实在的,她第一次来这里,情况也没比乔岁和好多少。 这酒吧对她们姐妹而言,简直能算得上是“不详之地”,也亏得乔岁和还敢来。 阮令仪到失眠的时候,乔岁和已经在卡座里了。 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票年轻男孩,看起来都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身材看着倒是健硕有力。 “你去体校搞绑架了?” 这爆棚的荷尔蒙,实在让人有些遭不住。 “你这话说的,和我是什么犯罪分子一样。” 乔岁和翻了个白眼,“这些都是我弟弟好伐?” 阮令仪有些头疼,这人真是死性不改。 “你就不怕再被谢嘉述逮住?” “人不能倒霉到连着两次喝水都塞牙缝吧?” 乔岁和翻了个白眼,知道阮令仪第二天还有手术,也没有要她喝酒的意思。 “说吧,今天找我是个什么情况?” “要你动用一下家里的关系,帮我监控一下网络舆论。” 做这件事情,估计没有人能比乔岁和更加合适,“《变成你的那一天》马上要开播了。” 阮令仪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从上一次网暴事件开始,她就觉得想要对付她的人留了后手。赵太太的事情像是一种铺垫,或许那后手,就会在节目正式播出时出现。 “放心。” 乔岁和拍着胸脯保证,“一切骂你的言论我都会在第一时间压掉。” 尽管有了乔岁和的保证,阮令仪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安心。 心肝 第62节 如果周明湛真的是一条蛰伏在她身边的毒蛇,她做这些,可能也不能真正防备到什么。 周明湛心思缜密,她能阻止得了他一次,难道能阻止他千万次?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 “我先回家了。” 酒吧里的音乐吵得阮令仪脑袋疼。 “狗子,你变了。” 一听见阮令仪要回家,乔岁和立刻拉住了她的手,“你现在心里只有宋斯年那个男人,再没有你的姐妹了,我们好不容易见一次面,你却连陪陪我都不愿意,你只想回去陪他!” 阮令仪哭笑不得——这声声的控诉,仿佛她是一个负心汉。 “你讲点道理。” 乔岁和每天吃喝玩乐,她还是要上班的。 何况她一个女海王,搞这一套真的合适吗? “我不讲道理。” 乔岁和表情倔强,“那男人都要被你宠坏了,你每天上班这么辛苦,他都不给你放松的时间,不像我,我只会心疼你!” 宋斯年是跟着谢嘉言和周与淮过来的。 他们之前在铂澜庄园,已经喝了些酒,但周与淮觉得不过瘾,于是又来了“失眠”。 只是他们没想到,刚刚踏入这里,就听见了卡座上,乔岁和震天响的绿茶语录。 “真巧啊。” 周与淮看了看他们那一卡座的小鲜肉,总觉得情形有些似曾相识。 好像很久前的一天,他也是在“失眠”看见了阮令仪被一群小鲜肉围坐着。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来着? “是挺巧。” 谢嘉言掏出手机,对着不远处拍了一张,发给谢嘉述,然后摆出了看好戏的姿势。 不知道为什么,周与淮觉得宋斯年站着的地方好像格外黑一些,还格外冷一些。 不过他也没在意,他现在有一肚子话想要吐槽。 周与淮用手肘捅了捅宋斯年,大胆开麦:“之前我还以为那阮医生真的对你情根深种,但她上次去给周隽过生日,现在又在酒吧里狂欢,看起来你在她心里也不过如此。以后倒是可以放心了——” 他边说着边回头看宋斯年,结果一转头,发现宋斯年早已不在原来的位置。 “诶,斯年人呢?” 他朋友这么大一个人呢? 谢嘉言无语地指了指前面。 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宋斯年,此刻正朝着他们刚刚的话题中心走去。 他的脚步很快,转眼间已经到了阮令仪面前。 然后周与淮眼睁睁地看着宋斯年抓住了阮令仪的手腕。 “什么、什么情况?” 周与淮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 上一秒他还觉得好友可以摆脱曾经没脸没皮跟着他的追求者了,下一秒他仿佛觉得世界要颠倒。 “你还不明白?” 谢嘉言无语,“阮令仪就是程家小姐,宋斯年太太。” 周与淮满脑子都是“程家小姐为什么不姓程”、“假的吧,是宋斯年两口子耍着我玩,还是谢嘉述耍着我玩”,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宋斯年已经带着阮令仪到了墙边。 阮令仪背靠着墙,宋斯年一手撑在她的耳侧,正垂着眼看她,深色不明。 宋斯年显然是不开心的,他的唇角抿得很紧,可是他开口的时候,语气却还是不自觉地放软了下来。 “宋太太。” 他像是有些无奈,“这是第二次了。” 众目睽睽之下,宋斯年低头,亲了亲阮令仪的脸颊:“从前还会说只爱我一个,怎么,现在得手了,就不珍惜了?” 作者有话说: 阮:这破酒吧我这辈子不会再来第三次! 第50章 宝贝 四周的音乐依旧震耳欲聋, 但周与淮此刻仿佛被抽空了脑干。 他认识二十来年的好朋友,为什么和谢嘉述那个无良前女友一样, 开始茶言茶语了! 他是不是被魂穿了, 救命。 谢嘉言看他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捂住了他的眼睛,将人拖走。 另一头, 阮令仪也怀疑宋斯年被人魂穿了。 从前哪怕他吃醋,也不过是关起门来和她“说道理”,可是今天,竟然在公众场所就发作了…… 现在,宋斯年就站在她面前, 低着头看她, 仿佛在等一个答案。 附近还有人在走动,陆陆续续将目光投射到他们身上, 甚至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阮令仪尝试着推了推宋斯年, 可是眼前人纹丝不动。 “宋太太。” 他好像叹了口气, “之前不是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吗?怎么今天连说句好话哄哄我都不愿意?” “哪里不愿意。” 阮令仪还从没有在人这样多的场合公开亲热过。 但宋斯年这架势, 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她难得觉得脸颊有些热, 却还是拽着男人的领带,将他往下拉了点。 一个吻落在他的唇上。 靠近的那一瞬间,阮令仪闻到了他身上混着酒精味道的雪松木香。 所以现在, 他们家宋先生这么粘人,是因为喝了酒? “我可没有得到手就不珍惜你。” 阮令仪做了会儿心理建设, 才继续说道:“你永远是我的……小宝贝。” 从前这样的话,她的确是张口就来, 但那还不是因为过口不过心吗?现在, 他们到底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宋斯年大概是没有想过, 她会用“小宝贝”这个词,动作凝滞了片刻。随后,他弯下腰,将额头靠在了阮令仪的肩膀上。 “宋太太。”他的声音里终于有了几分笑意,“那我们可说好了。” 说好什么? 说好他永远是她的小宝贝? “知道了知道了。” 阮令仪握住了他的手,纤细的手指插入他的指缝,顺势还挠了挠他的手心。 “回家吗?” “岁和……”阮令仪回头去找乔岁和,结果正好看见了气势汹汹从门口进来的谢嘉述。 好的,看来她的好姐妹也有人接。 至于接的过程是怎么个鸡飞狗跳法,她自身难保,也实在是无力改变。 阮令仪上了一天的班,晚上又来了这么一出,整个人都有些困。回去的路上,她掩着嘴打了个呵欠,但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我有一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去失眠,总能遇见你们?” 宋斯年他们这一群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去网红酒吧的人啊? “怎么,宋太太不想在酒吧里遇见我?” 谁想在外面和闺蜜喝酒的时候遇见老公啊? 但她嘴上当然不能这么说。 “怎么会,我就是随便问问。绘丰的员工很喜欢去失眠,宋先生作为老板,最好还是离员工生活远一点。” “离员工生活远一点?” 宋斯年长腿交叠,左手支着下巴,偏头看她:“宋太太作为绘丰的员工,也希望我离你的生活远一点吗?” 这架势,看来今晚是得不到答案了。 虽然今晚那些人都是乔岁和叫的,她甚至都没有和他们说话,但阮令仪还是觉得有些莫名的心虚。 谁让她有前科。 “在成为绘丰的员工之前,我先是宋太太啊。宋总要离员工生活远一点,但宋先生要离宋太太的生活近一点。” 说完,她像是刚交了卷的学生,在等老师批阅。 不过宋斯年也没说他对她的答案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是拉着她,让她躺到了自己腿上。然后伸手,替她挡住了眼前的光线。 “睡吧,到家还要一会儿。” 阮令仪从善如流地闭上了眼。 良久之后,她在朦胧中听见宋斯年说:“大概是因为,那酒吧是嘉述开的吧。” 哦,那这一波纯属乔岁和作大死。 到家的时候,阮令仪已经睡了过去。 宋斯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一时间有些不忍心叫醒她。 张嫂早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过来给宋斯年开车门。 心肝 第63节 dollar跟着张嫂一起来接人,宋斯年看见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dollar似乎看懂了,之后也没有叫,只是乖乖地坐在车旁。 宋斯年脱下了西装外套,盖在阮令仪身上,然后将她从车子里抱了出来。 他朝着主楼的方向走,dollar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宋斯年将阮令仪放到了主卧的床上。 他替她脱去了鞋子,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卧室里没有开大灯,只有一盏小夜灯亮着。 就着那微弱的光,他俯着身看了她许久。 今天下班的时候,他本是打算去接她的,但快到医院了,却收到了她的消息。 他以为她是被医院的事情绊住了,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等她,就遇见了开车出来的谢嘉言。 “师妹下班了啊,你怎么才来?” 宋斯年这才意识到,或许阮令仪是另外有了约。 他和谢嘉言一起到了铂澜庄园,正巧碰上了在这边应酬的周与淮。只有三个人,连麻将都少只脚,只能坐着聊聊最近的经济形势。 他和谢嘉言都不太喝酒,周与淮原本也只是象征性地给他们倒了点。 但宋斯年看着眼前略带刺激性气味的液体,觉得有时候醉一醉,也挺好的。 这才有了后来,几人去失眠的事情。 其实这一整天,宋斯年都在想他和阮令仪之间的事情。 周与淮能将对她的爱意藏在一个公司的名字里,那这些年,他宋斯年为阮令仪做了些什么? 送她衣服、送她珠宝?她真的在乎这些吗? 他忽然觉得生出了几分怅然,但最终,他也不过是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还好,他们之间,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变成你的那一天》在一个周末开播。 其实在医院这期正式上线之前,宋斯年已经抽出时间看过一次这个片子,阮令仪的镜头并不多,主要集中在她被赵太太为难,和她与杨晶晶在办公室里谈话这两段。 宋斯年本来想过要不要让节目组将镜头全部剪掉,但和阮令仪商议之后,又没有动。 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可怕的,既然现在他们已经知道有人可能借着节目播出的时候搞小动作,反而容易防备。 这天阮令仪上的是夜班,她按照日常流程查看完病人情况,梳理完手头的病历后,才停下来休整。 医生的夜班是个很玄学的东西,绝对不能说“今晚真空”之类的话,所以阮令仪坐下来后,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开口。 住院部公共休息区的电视被调到了荔枝台,正好在播《变成你的那一天》。 《变成你的那一天》能成为一个火爆的综艺,除了请了许多流量明星外,还和它整体的质量高分不开。节目组的文案和后期都很优秀,在契合节目主题的同时,也能唤起观众和行业从业人员之间的一个换位思考。 比如这一期,在阮令仪和赵太太的冲突发生之后,节目组也有对参与节目录制的明星进行采访,问他们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虽然不知道他们发言之前有没有稿子,但单从话语间的引导来看,都是正面的。 在片子结尾的时候,节目组还特地剪了一小段之前某省发生重大公共卫生事故时,市一医院医生签下生死状,奔赴前线的场景。 “虽然放的是我们的日常生活,但看得有点想哭。” 一个小护士声音都哽咽了起来。 都说医护人员是“白衣天使、救死扶伤”,但说到底,大家都不过是平凡的人。他们同样只有一次生命,同样是血肉之躯,他们能在群众有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是因为身上的使命和责任,他们同样希望被理解和铭记。 周围的同事围上来安慰她。 阮令仪也跟着安慰了她一会儿,然后打开了微博。 这期节目已经全部播放完毕,网络上对其的讨论也已经迎来了一波小高潮。 “拍得太好了,55555.” “向医护人员致敬。” “怎么还会有人因为医生是女生就不动手术啊,真是无语。” “哼,她妈也是女的,她怎么没有选择不来到这个世上啊。” …… 除了部分对赵太太的攻击之外,舆论倒是挺和谐的。 虽然赵太太的脸在节目中被打了码,但阮令仪还是担心网络上的舆论会对她本人造成影响,于是让乔岁和也稍微处理了一下。 倒不是她圣母,一方面,赵太太虽然对她态度不佳,但并未造成实质性伤害;另一方面,网友对赵太太讨论得多了,总还会牵扯到她。 阮令仪又盯了一会儿,正准备收起手机,宋斯年的消息发了进来。 【想不想吃宵夜?】 出于保持身材的目的,阮令仪很少吃宵夜,但宋斯年都这样问了,她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想啊,宋先生能不能浅浅帮我准备一桌满汉全席?】 【满汉全席怕是没有。】 宋斯年回复得很快:【但是宋先生亲自熬的皮蛋瘦肉粥,宋太太要不要赏脸尝尝?】 宋斯年还亲自下厨给她做了宵夜? 阮令仪心中有些甜蜜,但嘴还是很硬。 【那我勉强尝两口。】 过了一会儿,她又觉得过于嘴硬或许会伤害夫妻感情,于是又回了一条:【爱你哟~小宝贝~】 果然,发消息比亲口说出来容易接受多了。 等阮令仪将事情都安排妥当回来的时候,刚刚有些崩溃的小护士已经收拾好了情绪。 病房里有人按铃,她急匆匆地去了。 电视已经被换成了一部电视剧, 情情爱爱地放着,显得四周氛围都好了许多。 “对了,阮医生,最近医院里可都是你的传言。” 今天心外值班的医生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姐姐,正是爱给人说媒的年纪。之前她还尝试过给阮令仪介绍对象,不过被拒绝了。 “什么传言?” 阮令仪有些摸不着头脑。 “说你结婚了。” 一个产科的医生路过,插了一嘴,“这消息就是从他们心外流出来的。” 原来是这事。 “这我必须得澄清一下。”阮令仪笑着说,“这不是谣言,我的确结婚了。” 大家突然就炸了锅。 “这竟然不是谣言?”一个护士姐姐满脸震惊,“刚进医院的时候你还说你没有男朋友。” 这个护士姐姐跟过阮令仪手术,这话还是她亲耳听见她说的。 “是没有男朋友,但是有老公,不行吗?” 阮令仪现在已经能很自然地和大家说起宋斯年的事情。 从前他们是没有感情的联姻,现在他们已经是真正的恩爱夫妻了。 “我靠……” 几人接二连三地发出惊叹。 心外的姐姐气恼地看着她:“难怪我以前给你介绍对象,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普外的大夫啧啧了两声:“完蛋,全市一的单身汉都失恋了。” 产科的医生关注点比较特别,她看着阮令仪挑了挑眉:“以后生孩子找不找我?” 大家都哄笑起来。 “说起来我倒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能拿下阮医生啊。” 心外的姐姐还不放弃,像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能打败她准备的相亲对象。 “我知道。”一个小护士举起了手,“巨帅的男人,杨晶晶前两天说的。” “阮医生只看脸?”心外的姐姐显然不信,“我们阮医生怎么可能这么肤浅。” “我当然不会这么肤浅。”阮令仪笑着和他们开玩笑,“我先生大我六岁……” 她话还没说完,被产科的大夫打断:“大你六岁啊,那该急着要孩子了吧?” 众人“嘘”着把她推开:“父母催生都没有你急。” 解决完产科医生,几人又围着阮令仪,想要听八卦。 阮令仪看着他们这个样子,干脆好心满足他们:“我嫁给他,第一看脸,第二看钱。” “你们不知道,和他结婚不用签婚前协议。” 她签的如果离婚自动放弃某些大头财产的协议,都被男人当成了废纸。 “只要嫁给他,他名下新增的三十六处房产、上百辆豪车、数不清的股票期权,甚至连9800亩草场都有我一半。” “阮医生你也学坏了。” 没有几个人相信阮令仪的话。 他们不信,那阮令仪也没有办法。众人笑闹了一阵,阮令仪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往休息室走。 路过楼梯间的时候,一只手从门后伸了出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阮令仪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人已经被拉进了楼梯间。 来人将她抵在门板上,在她发出尖叫之前,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作者有话说: 心肝 第64节 医护真的好辛苦,特别是这两年疫情。 小说世界里没有疫情,真好。 第51章 心肝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两盏, 骤然进入黑暗的环境中,阮令仪什么也看不清。 她的心跳得飞快, 她能感觉到现在桎梏了她的是个男人。他的力气很大, 微倾的身体压了一部分重量到她身上,让她完全动弹不得。 阮令仪掌心微微潮湿,她拿不准对方想做什么, 但目前看来,他没有要即刻伤害她的意思。想到保镖就在不远处,她心安了几分。 男人许久也没有下一个动作,而她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有人破门而入来救她。 她心中生疑, 直到她闻见了从男人袖口传来的, 熟悉的雪松木香。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确认了身前人的身份。 这人, 把她拉进楼道里, 又一声不吭的, 到底是想做什么?总不能是故意来吓她的吧? 阮令仪有些气, 张口就往他手心咬。 宋斯年倒也不松手, 由着她咬。 “吓我是不是很好玩?” 阮令仪见状,没好气地将他手扒拉了下来。 “都咬你了,还不松手。” “不想松开。” 宋斯年替阮令仪理了理散落的鬓发, “你爱咬就多咬两口。” “你这人。” 阮令仪又好气又好笑,“你不是给我送宵夜吗?躲在这里干什么?” “大概是为了偷听吧。” 偷听? 阮令仪的眼睛已经渐渐适应黑暗, 她看着眼前人的轮廓,却有点难以分辨他的神色。 “你都听到什么了?” “也不多。” 宋斯年将人按进怀里, “大概就是听见了你说嫁给我是为了我一半财产。” “……” 听到的东西, 倒是很关键。 “宋太太。” 男人的语气突然像是带了点委屈, “你嫁给我,真的是为了我一半的财产吗?” 这人,不知道是不是在“失眠”被乔岁和的茶言茶语打通了任督二脉,现在竟然会装可怜了。 “当然。” 阮令仪回答得斩钉截铁。 宋斯年闻言,退开了一步。脚步声落在空旷的楼道里,听起来竟然还带了点悲伤。 虽然他知道阮令仪刚刚说的,多半是玩笑话,但他还是觉得胸口沉闷。 他现在本就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中,最怕听到她否定的话。这“当然”两字砸在他的心头,仿佛有万钧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 阮令仪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她上前一步,一只手顺势攀上他的肩,另一只手在男人胸前游走,最后,落在了他心脏的位置。 “你的心,我也要一半。” 上一秒还如坠地狱,下一秒,因为她一句话,他仿佛又回到人间。 她总有这样的本事。 “给你。” 宋斯年牵起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指尖,“反正它也在为了你跳。” 阮令仪突然觉得脸上都烧了起来。 这人怎么现在说情话都这么直白。 从楼梯间里出来的时候,阮令仪还觉得脸上的热度没有消。 她推开门,迎头差点撞上两个门神一样的保镖,还好宋斯年及时拉住了她。 “刚刚他们俩也一直都在吗?” 阮令仪小声问道。 “当然。” 不过他之前发了消息给他们,所以保镖并没有跟到楼梯间里来。 “那我们在楼道里说的话,他们岂不是也听到了。” “嗯。” 宋斯年凑近她,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所以我刚刚才忍着没有亲你。” “你这人!” 阮令仪只觉得脸上好像更热了,她加快脚步,朝着办公室走去。 宋斯年在她身后不疾不徐地走着,慢慢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宋斯年带的皮蛋瘦肉粥装在保温桶里,打开桶盖的时候,还冒着热气。 宋斯年替阮令仪盛了一碗。 “今天的节目你看了吗?” 阮令仪接过碗,用调羹舀了一勺,小口地喝了起来。 “看了。” “情况似乎和我们预想的有些不一样。” 其实不一样才是正常的,毕竟他们的对手,很聪明。 特别是现在敌暗我明,显得他们更加被动。 “再等等吧。” 宋斯年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今天晚上会有变故也不一定。” 他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晚点我安排保镖换班,留两个人继续守着你。” 一直陪着阮令仪喝完了粥,宋斯年才起身准备回家。 他倒是想陪着她,但这里说到底是医院,不合适。 “明天没有手术,我到点了就可以下班。” “嗯。” 宋斯年临别前吻了吻她的额头,“我会来接你。” 不亲自来,他不放心。 大约凌晨的时候,网络舆论的确又有了些变化。 阮令仪又变成了话题的中心,因为有人翻出了她的履历。 阮令仪看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与她相关的帖子已经从最初的豆瓣被搬运到了各个平台。 帖子的名字是“昨天《变你》里被刁难的医生小姐姐,人生仿佛开了挂”。 帖子里详细扒了阮令仪自上学以来不停跳级,最后14岁考上东城大学,22岁博士毕业,一路师从胸外科泰斗,现在已经是主治医师的事情。 大概是蹭上了昨天那一期节目的热度,这个帖子热度也居高不下。 “救命,我要是14岁上大学,老家墙角的蚂蚁不知道都算我通知不到位。” “笑死,我爹直接往蚂蚁窝灌水,逼他们都出来听这个好消息。” “我打我爸一顿,他都觉得我文武双全。” …… “重点是这个小姐姐不仅厉害,还长得漂亮,我一个女人看了都忍不住嘶哈嘶哈。” “她和我同级,虽然不是同专业。偷偷告诉你们,她刚刚入学的时候,就美得不像话了。” “总有人在不停提醒我,这个人间,我不过是来凑数的。” “这脑子我就不强求了,@女娲,下辈子我也想长这样。” …… 不知道乔岁和是睡着了,还是觉得这都是夸她的,算不上网络暴力,也没有太管。 阮令仪拿不准是对手突然换了风格,还是没有真正出手,心下总是有些不安。 不过还好,她马上可以回家了。 她换好衣服,想要扎头发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发圈不见了。 披散着头发多少有些影响工作,于是她决定去护士站借一根。 护士站里,张苗刚刚洗漱完毕。 她才坐下,就听见值班室的门被打开。 张苗抬眸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阮令仪从值班室里走了出来。此刻她正低着头,扣着白大褂上的纽扣。稍显凌乱的长发被随意地别在耳后,露出了明艳的侧脸。 心肝 第65节 女人的手指修长又灵活,很快扣好了扣子,抬头看对面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的缘故,她的杏眸里水光潋滟,微微抬眸那一瞬,美得摄人心魄。 如果不是结婚了,张苗觉得自己指不定得原地弯成蚊香。 “早,阮医生。” 张苗一边打招呼,一边忍不住在心底里叹了口气,仙女果然是仙女,在狭小的值班室睡了一晚上,还是美得不像话。 “早。”阮令仪朝张苗点了点头。 “阮医生是准备去参加晨会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是女人,张苗也忍不住想和这位胸外一枝花多说两句话。 “嗯。” 她看了看张苗盘起来的头发,开口问道:“你有多余的发圈吗?” “有的有的。” 张苗从抽屉里拿出了自己多余的发圈,献宝似的呈到阮令仪面前:“您挑一个。” 阮令仪随手拿了一个最素的黑色皮筋。 张苗又献宝似的拿出了自己的梳子。 “谢谢。”阮令仪朝着张苗笑了笑,接过梳子,将头发扎成马尾。随着扎头发的动作,女人的长发扬起又落下,张苗好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玫瑰香,一下子击中她的心。 阮令仪将梳子还给张苗,语气温柔:“我去开会了。” “阮医生慢走。” 张苗站在原地,看着阮令仪的背影消失,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被美人用过的梳子。 啧,仙女就是仙女,都博士毕业了还能有这么多头发。 她也看了网上和阮医生相关的帖子——怎么有人能拥有这么完美的人生啊,长得漂亮,学习好,从昨天的八卦上看,阮医生嫁得也很好。哦,对了,昨天那帖子扒到最后,说阮医生家里原来也是东城豪富呢,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家。 张苗坐了下来,继续工作。 半小时之后,一个看起来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她身上穿着的衣服不是很干净,整个人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精神,萎靡得很。 她指了指胸外科问道:“请问阮医生今天上班吗?” “阮医生昨晚值班,应该快下班了吧。” 张苗知道阮令仪经常给一些家境不是很好的患者垫付医药费,也没有多想,给她指了个方向,“你去那边等等,说不定能等到阮医生。” 等女人走远了,张苗才想起来,她是婷婷的妈妈吴许珍。 不过个把月不见,吴许珍怎么变成这样了? 晨会结束后是例行的查房。 阮令仪交接完工作之后,正想离开,就听见郭诚叫她。 “小阮,你先别走,到我办公室等我会儿。” “好。” 郭诚找她一般是有重要的事情,于是阮令仪一边朝着郭诚的办公室走,一边给宋斯年发消息,说自己会晚一点出来。 在路过拐角的时候,她正好遇见了周明湛。 周明湛两颊都已经瘦得凹了下去,见她看过来,还是很勉强地笑了笑。 在知道了她近期遇见的很多事情都和周明湛有关后,阮令仪实在很难再以平常心对待他。特别是在这样一个时间点遇见周明湛,她总觉得心里有些难安。 “学长。” 阮令仪看着周明湛,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当作打招呼。 周明湛看着她郭诚的办公室走去,一直到办公室的门关上,才收回了目光。 他在医院的走廊里遇见了吴许珍。 吴许珍看到他怔愣了几秒。 郭诚的办公室供他个人工作使用,虽然不大,但比集体的办公室宽敞明亮。 阮令仪坐在沙发上等了片刻,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等久了吧?” 郭诚推门进来,看见阮令仪,笑容和蔼。 “我叫你过来主要是想和你说,下下个月有一个在赫尔辛基大学医院的心肺机械支持研讨会,我没有时间去,医院让我选一个人代我去,我选了你。” “你研究生时期的导师victor团队也会去,届时,你们沟通起来……” 郭诚的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阮令仪和郭诚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寒光一闪,刀尖已到眼前。 作者有话说: 这条线铺垫好久。 感觉节奏没有掌握好,大家都忘记吴许珍是谁了吧? 第52章 宝贝 宋斯年在医院外的停车场等阮令仪。 他刚刚收到了阮令仪的信息, 说郭诚找她有事,可能会晚一点出来。 虽然昨天晚上阮令仪和他说今天可以按时下班, 但医院里临时有事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夜里被叫起来到医院加班也不是没有过。 宋斯年没有觉得哪里有问题,可是他坐在车子里,就是觉得越来越不安。树上的鸟鸣让他不安, 汽车的鸣笛声让他不安,甚至只是行人走过,都能让他不安。 令人烦躁的情绪一点点疯涨,在车子里坐了十几分钟,宋斯年最终还是打开车门, 朝着医院走去。 才走进医院大门, 他就遇见了几个匆匆而过的保安。 医院里的患者也吵吵嚷嚷的,好像前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斯年心下焦躁的感觉愈发严重, 他掏出了手机, 拨出了阮令仪的号码。 这个时候, 他甚至都没有办法去想会不会打扰到她的工作。 他迫切地想要听到她的声音。 没有人接。 宋斯年不死心, 他死死拽着手机, 一边走,一边继续拨电话。 就在他靠近胸外办公室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穿着病号服的患者。他正跌跌撞撞地往前冲, 口中还喊着:“杀人了!” 宋斯年脚步一顿,浑身的肌肉好像都僵住了。他转头看了一眼那患者跑来的方向, 随后疯了似的向前跑去。 他仿佛知道了他在外头一直静不下心来的原因,她一定出事了。 阮令仪感觉呼吸越发困难了起来。 吴许珍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她一只手死死地扼住她的脖子, 另一只手拿着水果刀, 正架在她的脖子上。 冰凉的刀刃贴着她的皮肤,稍有不慎,就会划破她的血管。 那刀很锋利,她知道的,刚刚在办公室里,它已经在郭诚的手臂上展示过了自己的威力。 吴许珍冲进来的时候,场面很乱。 她的第一刀直直冲着阮令仪而来,还好保镖动作够快,拉了她一把。 两个保镖将阮令仪护在身后,示意她先走。 所有人都以为吴许珍还会对着阮令仪下手,可是她转眼就换了目标。 她冲向郭诚,对着他的手就是一刀。 鲜血很快顺着郭诚的手流了下来。 吴许珍挟持了郭诚。 “你想要什么?” 阮令仪看着郭诚痛苦的神情,浑身冰凉。 吴许珍是冲着她来的,现在却连累到了郭教授。 他的手受伤了,那可是顶级外科医生的手。 “我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们这群人的真面目!” 吴许珍拿着刀子,“他顶着专家的名头,却救不活我的婷婷。你爸爸为了钱害死了多少人,你还在这里堂而皇之地做医生!你怎么没和你爸爸一起死!” 阮令仪脸色煞白。 她知道了伯尼安的事情。 “我来换他。” 阮令仪闭上了眼睛,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你放开郭教授。” “你让你的保镖出去,我就放开他,换你来。” 吴许珍本来就更恨阮令仪,无论是丈夫的死,还是女儿的死,好像都和她有关。 她胁迫她走到了人多的公共休息区。 吴许珍大声地诉说着过去的事情。 说她爸爸黑心黑肺,至人命于不顾,说她假模假样要给婷婷垫手术费,说只要换肺就有希望,结果她婷婷还是死了…… 后来阮令仪好像已经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了。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逐渐模糊了起来。 她好像看见了爸爸,也看见了妈妈。 爸爸还是和她小时候一样温柔,摸着她的头问“囡囡今天想吃什么”。 妈妈也笑着,她好久没笑了。 心肝 第66节 阮令仪的嘴唇已经开始发麻,头也因为充血重得厉害。 五年前她在市一医院送走了父母,现在,她也要在这里离开吗?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在远去,恍惚间,阮令仪又想起了宋斯年。 他好像就在看着她,脸色比她身上的白大褂还苍白。 如果她死了……如果她死了,他应该会很难过吧? 早知道昨天晚上,就和他多待一会儿了。 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以后要便宜其他女人了,她还真有点不甘心。 宋斯年站在远处,看着阮令仪渐渐闭上眼睛,心急如焚。 他的头发因为奔跑而凌乱,身上的衬衫早已被冷汗浸湿,连领带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可他现在看不见自己的狼狈,他的妻子,现在正在被人挟持,他想要救她,哪怕用自己换他。 吴许珍的痛诉已经到了结尾,如果她在说完话后动手…… 宋斯年一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面对着吴许珍背部的两个保镖。那两个保镖也看见了他,朝着他点了点头。 这个两个保镖跟着宋斯年有些年头了,也一起经历过一些事情,彼此见有些默契。 宋斯年知道他们找到了救人的破绽。 他一颗心稍定几分,屏住了呼吸。 吴许珍说话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举起拿刀的手,像是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些支持。 就在她再一次亢奋的时候,两个保镖闪电出击,抓住了吴许珍的手。 被松开的那一瞬,阮令仪先是跌坐在了地上,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 宋斯年冲到她身边,将人抱起。 她已经失去了意识,脖颈处因为多次和刀片相触,正在往外渗血。 “令仪,令仪……” 宋斯年喊了几次她的名字都没有应,转而看向人群:“医生!” 阮令仪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17岁。 程开淮和阮瑛的关系其实已经很紧张了,但是在阮令仪面前,他们还是一派和谐的模样。 眼前的餐桌上放着满满当当的饭菜,程砚白给她夹了块排骨,问她马上就是春节了,有没有什么打算。 阮令仪其实想说,她想在这个暑假去滑雪。但思及现在父母关系僵成这样,都是因为父亲带她到芬兰和程砚白一起滑雪,她又说不出话来了。 “就……”她抱着碗想了很久,才说,“去海边吧。” 去温暖的南方,去有沙滩的海边,和雪场完全不一样的海边。 程开淮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立刻着手去安排。 当天晚上,阮令仪接到了周明湛的电话。 周明湛说,班里组织了一次团建,主要对象是东城本地人,以及一些因为其他原因回不了家过年的同学,问她来不来。 “我不想去。”阮令仪拒绝了,“我要和我爸妈一起去海边过春节。” 出发的那一天,下了点小雪。 父亲一边将她的行李装上车,一边担忧地说不知道飞机会不会停飞。 “肯定不会。”阮令仪笑着说,“我查过了,只是小雪而已。” 可是他们一家最终还是没能坐上那一班飞机。 卡车撞过来的时候,坐在副驾驶的母亲尖声叫着她的名字,坐在他身边的父亲,将她护在了身下。 她眼睁睁看着父亲和母亲都死在了她的面前,却无能为力。 后来,她很多次想过,如果她没有提出,要去海边就好了。 从父母死后,她的梦境就暗了下来。 她走啊走,却好像一直都走不出黑暗。 忽然,她好像听到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周围渐渐亮了起来。 她坐在伦敦的街头,宋斯年就站在她面前。 伦敦的妖风很大,但他撑着伞,稳稳地站在她面前。 他朝着她伸出了手:“宋太太,回家吗?” 阮令仪猛地睁开了眼。 头顶是苍白的天花板,和刺眼的白炽灯。 她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在医院。 她还活着。 病房里没有人,病房外隐隐有些说话的声音。阮令仪张了张嘴,想要叫人,却发现自己的喉部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她发不出什么声音。 就在她伸手想要按铃时,病房门从外面被打开,宋斯年走了进来。 他双眼布满了血丝,下巴上冒了点青色的胡茬,身上的西装看起来有些皱巴,衬衫的扣子松了两颗。她从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宋斯年。 宋斯年看到她快步走到了病床前:“你醒了。” 他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松弛了几分。 阮令仪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 她伸手摸了摸宋斯年的脸,眼睛里流露出些许疼惜。 宋斯年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在她手心蹭了蹭:“我没事,只是没有休息好。” 阮令仪昏迷了一天多,他根本睡不着,闭上眼睛全是吴许珍拿着刀架在她脖子上的画面。 “你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阮令仪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宋斯年懂她的意思。 “颈部软组织挫伤造成的声带感染,问题不是很大,不要担心。” 阮令仪点了点头,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手。 宋斯年猜测她是想问郭诚的情况。 “郭教授手部神经断裂,肌肉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以后怕是,很难上手术台了。” 眼泪倏然从眼眶落下,阮令仪颤抖着唇,张了张嘴又合上。 她说,都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 宋斯年抱住阮令仪,“你没有错。” 她有什么错?她只是一个受害者。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你就在这里乖乖养伤,其他的事情,我都会处理好,好不好?” 宋斯年温声对阮令仪说。 阮令仪摇了摇头,用口型对他说:“我要见吴许珍。” 他知道,她一定会想要见一见吴许珍。 吴许珍已经被公安机关控制了,之前警察来找过阮令仪,想了解一些案件的细节,不过她没醒。 之后他们本来也是要去警局配合做一些笔录的。 “好。” 宋斯年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等你能说话了,我们就去。” 阮令仪精神不是很好,吃了点东西,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她在睡梦中依旧牢牢地抓着宋斯年的手。 谢嘉言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阮令仪已经睡了过去,宋斯年却还坐在原来的位置看着床上的人。 “望妻石?” 宋斯年闻言,回头瞪了他一眼。 “现在倒是有几分人气了。” 谢嘉言看见宋斯年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神色,松了口气。 出了这事,他可算是见过了宋斯年最狼狈的样子。就他抱着阮令仪双眼通红喊医生的样子,像极了……丢了主人的狗。 意识到自己把好友形容成狗有些过分,谢嘉言轻咳了一声:“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宋斯年最后看了看床上的人,然后将阮令仪的手藏进了被子里。 “出去说。” 医院楼道空旷,宋斯年找了张凳子坐下。 “不管霍家在这件事情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之后我都会断掉和霍家的一切资金往来。” 霍氏这些年能够不断扩张,离不开宋家和绘丰的帮助。自从阮令仪在程砚白的婚礼上受伤之后,他就开始初步将资金撤出和霍家相关的项目,现在要做的,只不过是彻底断掉而已。 “医院里那位,你准备怎么办?” 宋斯年心中有些烦躁。 无疑,周明湛是所有人中最难处理但。 心肝 第67节 他站在背后,在操纵一切,却又让人抓不到证据。就像是这次的事情,是因为他在路上遇见了吴许珍,和她说了几句话,才将时间拖到了郭诚回到办公室。 如果办公室里只有阮令仪一个人,不至于让吴许珍钻到空子。 可是警察去找周明湛做过笔录了。 周明湛说自己不过是看见之前病友的母亲,询问了对方近况而已。 吴许珍因为婷婷的事情,在医院里很有名,他的话天衣无缝,看起来合情合理。 之前张苗也和吴许珍说了话,甚至还给吴许珍指了路,显得他的行为更加正常了。 “盯着他吧。” 周明湛确实没有触到法律的底线,谁也拿他没有办法,“他和霍家的关系匪浅,我们总能找到他的把柄的。” 他到现在都觉得有些看不透周明湛,说他不喜欢阮令仪,他的眼神里却都是对她的眷恋;说他喜欢阮令仪,他却忍心让她受伤,甚至丢掉性命。 不知道拿f.y.开刀,他会不会有什么反应。 两人正说着话,宋斯年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许久没有联系过他的章延之。 电话刚接通,就传来了章延之女士中气十足的声音:“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宝贝儿媳妇受伤了?严不严重?” “目前情况还算稳定。” “是不是又和那个霍家有关?” 章延之在澳大利亚度假,消息滞后了些,但一听说阮令仪受伤了,她比谁都着急。 “儿子你放心上,弄死霍家,你爹那边,我给你顶着。” “那谢谢妈了。” “咱们娘俩说什么谢。” 章延之女士着急起来,也顾不得维护自己优雅高贵的形象了,“你等着,我已经叫人安排飞机了,马上来东城。” 作者有话说: 这回真的要临近收尾了。 第53章 心肝(一更) 阮令仪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 但宋斯年不放心,还是让她在医院住了几天。 于是她就安安心心呆在病房里, 也不管外头的风云变幻。 朋友们得知了她住院的消息, 都陆陆续续前来探望。 来得最早的是乔岁和。 她一进病房就哭着往阮令仪身上扑。 “姐妹啊,你怎么成这样了!” “我成什么样了?” 阮令仪哭笑不得,就她这个哭法, 不知道实情的听到了估计觉得她瘫痪在床,半身不遂了。 “成……” 看着精神头还不错的好友,啧,原来没啥事啊。 没啥事就算了,穿着病号服的阮令仪看起来柔弱不能自理, 简直我见犹怜。病西施, 不过如此。 乔岁和讪讪道:“就更好看的样子。” “……” 就整一个大无语。 阮令仪的嗓子恢复得差不多了,两人便多说了几句话。 只是话题说来说去, 都绕不开那天发生的事情。 “那吴许珍知道你是合安医药大小姐这件事情, 就是通过那个帖子吗?” 乔岁和在阮令仪面前从不见外, 看到一边放着果篮, 拿起一个梨子就开始削皮。 “应该是。” 养病这段时间, 阮令仪复盘了一下这段时间自己遇见的事情。 这个针对她的计划,应该从第一次网暴事件就开始了。如果不是宋斯年动作快,那个时候, 吴许珍应该就能从网络上得知她是程开淮女儿的事情。 自从网暴事件后,她多了几分警惕, 身边也有了保镖。于是对方改变了行动方式,先是用赵太太来试探她身边的保镖能力, 接着, 用“赞美”的方式, 让他们放松警惕,再次对她的身世进行起底。 这心思的确足够缜密,她输的不冤。 吴许珍,或者说更多与伯尼安相关的人,曾经都不过是霍家为了斩杀合安医药,而用舆论锻造的刀。 这刀曾经害死了她的父母,现在又结结实实扎到了她的身上,差一点也夺走了她的性命。 阮令仪想起某天,周明湛对他说过的话——“你的善良,总在给一些恶机会”。 周明湛……他的确有够了解她,他知道只要吴许珍手头上有人质,她不会让别人替她受伤。 只是周明湛主导了这一切,却又像是完全置身事外,她抓不到他的把柄。 就算她这次真的死了,也只有吴许珍需要为此负责。 可是她到底做了什么,让周明湛这么恨她,恨不得让她去死?阮令仪想不明白,五年前,他明明还是救了她的人。 乔岁和和周明湛并不相熟,对此事也没有什么意见可以发表。 但是江知初不一样,她一来,就给她带来了爆炸性的新闻。 “阮阮,我和你说,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在堕落街帮助过的那个叫周静予的女孩?” 阮令仪当然记得。 她和这个女孩还算有缘份,先是在堕落街见到,然后又是在长青镇,现在她还在游方科技实习。 “之前要打她那个前男友前阵子也来找实习,当然我没招他,怕影响和谐。但公司里一个男孩子和他认识,他就和人家说了他和周静予的事情。” 江知初大概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也能有后续,言辞间非常激动:“那人说周静予有一个暗恋很多年的邻居哥哥,和他交往期间,还总是不自觉喊那哥哥的名字,重点是,她那个哥哥就是周明湛。” 这件事情阮令仪已经有所猜测。 毕竟她在游方科技说完遇见周明湛的事情不久,就在住院部见到了周静予。 其实她还有更多的猜测,只是一直找不到证据来支撑罢了。比如,周明湛和霍家的关系,和霍明羽的关系——她并没有忘记,在霍家老爷子的慈善拍卖会上,出现的和曾经周明湛送给她的蝴蝶耳环配套的项链。 一样的材质,一样的工艺,她曾经多次寻找,都没有找到的东西,出现在霍家,本来就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情。 所以她才想要再去长青镇。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 江知初兴致冲冲地来和卧病在床的好友分享自己刚吃到的大瓜,结果好友一脸淡定,也太无趣了。 “也不是不惊讶。” 阮令仪温和地笑了笑:“只是突然想起我之前拜托周静予帮我一个忙,你下次见到她,替我问问,事情办妥了吗?” “啊?” 江知初大概想不到阮令仪还能有事情拜托江知初,愣了几秒才接道:“哦,好啊。” 阮令仪是在一周后出的院,在出院之前,她去看了郭诚。 郭诚的状态比她糟糕多了,看起来像是一下子老了几岁。但是对于她引起的这次骚乱,他一句话责备的话都没有。 “好好休息。” 郭诚还是从前温和慈爱的模样,“医院还等着你回来继续工作呢。” 他的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看得阮令仪心中酸涩难当。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阮令仪喉咙中像是哽了什么,甚至比她刚刚醒来时还痛上几分。 “小阮,这不是你的错。” 郭诚说的很郑重,“无论是你父亲的事情,还是婷婷的事情,都不是你的罪。有错的,是坏了心的人。” 从郭诚病房里出来的时候,阮令仪的眼睛还有些红。 宋斯年在病房外面等她,见状,用拇指擦了擦她的眼角。 “我哭过了,看起来是不是很明显?” 阮令仪不太想让宋斯年担心,语气故作轻松,“我们快走吧,待会儿要是遇见杨晶晶他们,该笑话我了。” 宋斯年低声笑了笑,然后弯腰,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做什么啊你。” 阮令仪抱着他的脖子扭了扭,想要下来,但宋斯年没让。 “你要是担心被人看见,会笑话你,就躲我怀里,嗯?” “知道了。” 阮令仪将头埋进他的颈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如果她被人抱着的样子被杨晶晶他们看到,一样会死命打趣她。 不过这一切好像都不重要了。 她还能这样抱着宋斯年,是一件多好的事情,被笑话就被笑话吧。 两人离开医院后,到了看守所。 吴许珍被暂时关押在这里,等待审判。 再见到吴许珍,阮令仪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还来做什么。” 心肝 第68节 不知道是不是看守所里生活规律,吴许珍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但看向阮令仪的时候,目光中还是有难掩的恶意。 “有些话想问你。” 既然她人已经在看守所里了,倒没有什么好再顾忌的,“你之前认识周明湛吗?” 吴许珍听见她问的话,先是愣了几秒,随后冷笑了一声。 “认识,他不也在市一医院看病吗?我告诉你,想杀你,那完全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不要去攀扯别人。” “吴许珍。” 阮令仪语气很淡,和吴许珍的激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你真的这么恨我吗?” “当然!” 她陡然提高了音量,“你们家害死了我的丈夫,你又害死了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不恨你!” “是我害死了他们吗?” 阮令仪反问她,反而让吴许珍愣在了原地。 “你的丈夫是死于骨癌,婷婷是死于百草枯中毒,我从来没有害过他们。” 吴许珍大概是从前被霍氏引导,丧失了基础判断力的那一批人。 她丈夫是死于疾病,并不是死于她和她家人之手。 同理,婷婷的死是因为中毒,不是因为医生。 阮令仪说,“你丈夫生病的时候,我还没有婷婷大。婷婷出事的时候,我出钱出力,已经尽力相帮,我没有害任何人。” 言尽于此,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再和吴许珍说的了。 阮令仪转身的时候,看见了吴许珍踉跄着站了起来,离开之前,她似乎听到了哭声。 回去的路上,阮令仪突然问宋斯年:“你觉得伯尼安的定价是不是有不合理的地方?” 宋斯年闻言,伸手敲了敲她的脑门:“这么多经济学的资料,我看你都白看了。” 今天是梅雨时节里,难得的好天。 道路两旁树木高大挺立,勾勒出了阳光的形状。 “商品的价值是由什么决定的?” 宋斯年问。 其实回答这个问题都用不上她后来在宋斯年办公司看过的那些资料。 她虽然是个文科生,但学过政治,“价值决定价格,供求关系影响价格”这两句话早已刻进了脑海里。 听见她的回答,宋斯年点了点头:“根据我的了解,伯尼安是由你父亲大学时期的导师牵头研制的,从项目开始到取得突破,再到成品药上市,耗时超过二十年。这期间投入的人力、物力和资金都难以衡量,可是药品的专利保护期也不过二十年,要在二十年内收回成本,并且保证有一定的盈利,以供下一项药品的研发来维持公司活动,该如何定价,自然有人专门进行计算,伯尼安的价格应当是合理的。” “从商业的角度来说,是这样没错。” 阮令仪靠在宋斯年的肩膀上,缓缓说道,“有足够的利润,才能促使药企进行新的药品研发,这本来应该是一个良性循环。药企没有错,那些想要活下来的病人更是没有错,只是他们之间有天然的矛盾。” 所以大家都没有错,却造成了这样的结局。 “现在伯尼安已经纳入医保,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由政府来调和两者之间的矛盾,保障双方的利益,的确是最好的结局了。 阮令仪强压住心中的酸涩,和宋斯年说:“我想回家看看。” 这个家说的不是逸庐也不是江南明月,而是她从前的家,父母尚在时的家。 “好,我带你去。” 程家别墅在东城传统的富人区,与江南明月所在的cbd由一段距离。 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到那边,正巧路过合安医药所在的工业园区。 宋斯年大概知道她内心的想法,让司机开车,从园区内部过。 路过合安医药的时候,阮令仪降下车窗,深深地望了那依旧闪着金光的招牌一眼。 她曾经以父亲创立的合安医药为豪,也曾经惧怕从其他人口中听到合安医药四个字,到现在,这一切都化为了释然。 阮令仪看着合安医药渐渐远去,正准备升上车窗,车子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阮令仪问道。 “好像是有人在维权。” 宋斯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园区的道路上都是人,吵吵嚷嚷的。 “冲着蓝莲制药。” 阮令仪突然有了精神:“我去看一眼。” 作者有话说: 我高中时期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在最美好的年纪,死于骨癌。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伯尼安就好了。 第54章 宝贝(二更) 阮令仪想要推开车门, 却被宋斯年按住了手。 “没必要下去。” 这边人多,场面又乱, 他不放心, “就坐在车上看吧。” 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安全,阮令仪也没有坚持,就着车窗看外面的情况。 她大致分辨了一下自己听到的内容, 大概就是蓝莲制药拖欠了一笔每月都该给的补偿款。 “我们走吧。” 阮令仪也没有多去深究这件事情,干脆升起了车窗。 车子驶离园区后,她才和宋斯年说:“你说,他们少了的这笔补偿款,是不是被霍明羽挪用了?” “有可能。” 宋斯年也说不准。 阮令仪闻言叹了口气:“我在那些维权的人中看见了几张熟面孔, 是长青镇的村民。” “蓝莲制药是在长青镇有建厂, 但那厂子建立时间超过二十年了,如果说有补偿款, 也应该早就结清了。” 在村里建厂会占用耕地, 虽然要给赔偿金, 但数量也不会很大, 没道理现在还让人上门讨要。 “我也觉得这件事情奇怪。” 阮令仪摇了摇头, 好多事情的关键节点,似乎都在长青镇。 长青镇的行程不能再拖了。 她这些年收集了不少和霍氏以及蓝莲制药相关的内幕消息,但能做的, 也不过是让股价变动。 她虽然可以趁机进行收购,用以报复霍家, 但这样又有什么意思? 如果她可以找到彻底扳倒霍家、蓝莲制药乃至霍氏的证据,才算全面胜利。 阮令仪儿时的家是一个带小花园的别墅, 这些年无人管理, 院子里的花草死了一批, 也有些生命力顽强的,仗着无人修剪,野蛮生长,绿色的藤蔓甚至挂满了整面墙。 阮令仪走到院子角落里的梧桐树下。 在梧桐树粗壮的枝桠上,原来绑着一个秋千,现在绑秋千的麻绳因为长时间的日晒雨淋,早已脱落,木板也从中间裂开,断成了两截。 “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在逸庐也扎一个。” 见阮令仪看着秋千难受,宋斯年走上去,从身后抱住了她。 “嗯。” 阮令仪点了点头,转身,也抱住他。 如果不是有了宋斯年,大概她这辈子都不会有再回到这里的勇气。 她静静地享受了这温存片刻,才走到那断裂的木板前,将它捡了起来,靠着梧桐树放好,然后走到大门前。 这里的时光像是在五年前的春节就停滞了。 门口的鞋柜摆放着父母的鞋子,再往里走,是客厅。客厅的花瓶里还插着仿真的冬青,上面挂着她精心挑选的小装饰品。窗台上的窗花早已褪色,但窗边的三角钢琴还静静地矗立着。 走上小台阶,是餐厅,他们一家三口常常在这圆桌上吃饭。 擦掉了眼角的泪,阮令仪带着宋斯年上了楼。 她的房间在楼上。 推开房门,首先能看到的是一个定制的书架,从天花板开始,占据了一整面的墙。 大概是为了方便取书,还配了把小梯子。 绕过书架,是阮令仪儿时睡的床。 她的床不是小姑娘会喜欢的公主床,而是很结实的实木床,上面铺的床单也很素,只有床头放着的娃娃熊能看出来她当时的喜好也和普通小姑娘没什么两样。 宋斯年看着这个房间,仿佛能想象到她小小的一个坐在书桌前看书的样子,躺在床上和娃娃说话的样子…… 如果没有那一场飞来横祸,她本来也应该在这里慢慢长大成人,然后出嫁。 假如是那样,他们还会不会遇见呢? 宋斯年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奇怪的情绪,一方面,他希望阮令仪可以在父母的呵护下快乐成长,不用承受后来的痛苦与悲伤,另一方面,他又觉得现状也不算太糟糕。 自私卑劣的心思骤升,宋斯年转头去看书架上的书掩饰。 阮令仪见他盯着书看,也走了过来。 她抱住了他的手臂,与他站在一起。 远处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可他们两个人还是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宋斯年忽然觉得自己刚刚的心思有些可笑,这个世界已然如此,哪来这么多假如? 心肝 第69节 “我小时候,母亲对我可严格了。” 从前的事情,她已经和宋斯年说了七七八八,“她不太喜欢我有太多会影响学习的无用爱好,这一书架上的书,都是她精心筛选过的,其实我都不怎么爱看。” 说着她从书架上拿下来一本《中国简史》,剥开书皮,里面竟然是一本言情小说。 “不过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还有爸爸替我做掩护。” 阮令仪又从书架下头的夹层里摸出来一小叠花花绿绿的卡片,上面印着几年前风靡全国的明星头像。 宋斯年看着那叠卡片,突然笑了出来。 小时候的阮令仪形象,在他脑海里更加丰满了几分。他仿佛看到她在母亲为她关了灯后,偷偷点亮台灯,看小说的样子。一边看着,或许她还拿出手机,和同学聊一聊最近哪个明星又拍了新剧,发了新专辑…… “那宋太太。”宋斯年接过她手中的卡片,指了指上面的男人,“现在你还喜欢他吗?” “当然不了。” 阮令仪看了眼卡片上的过气顶流,凑上前,踮起脚尖亲了亲宋斯年的唇,“我最爱的是宋先生啊。” “不对。” 宋斯年弯腰,也学着她的样子,亲了亲她的唇。 “是只喜欢宋先生。” 阮令仪本来不想动家里的东西,但是和宋斯年越说越多之后,她还是带走了几本书和儿时的相册。 对一些东西,她应该慢慢学着释怀。 在回程的车上,宋斯年看了看她选的几本书。 阮令仪自己看的书很杂,什么《天文观测指南》、《埃及四千年》、《明史讲义》……无论从类别还是内容来看,都涉猎甚广。 宋斯年对其中一本叫《穿越平行世界》的书很感兴趣,拿起来翻了翻。 这些年关于“平行世界”的元素很火爆,无论是影视剧,还是一些剧本杀,都常常以此为背景。 宋斯年想起了之前那一瞬间自己的卑劣心理,开口问道:“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改变一个时空节点,你最想回到什么时候?” 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好像问出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她肯定想回到父母出事的那一天。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阮令仪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大概是回到14岁那年吧。”阮令仪笑了笑,“回到14岁那年冬天,我不会跟着爸爸去芬兰滑雪,见程砚白。” 宋斯年闻言,默默合上了书。 “那一次的旅行,很不愉快吗?”他的眼底闪过不明的情绪。 “也不是,当时我很快乐。” 可以尽情地滑雪、坐在雪地里看极光,是她后来再也没有过的经历。 可是如果那一次,她没有去芬兰,父亲和母亲或许不会走到最后那一步。她也不会在父亲问想怎么过春节时,说要去温暖的海边。 那一次的芬兰之行,像是一切的症结。 “可是那次的快乐,对我而言过于奢侈了。” 像是燃尽了她之后几年快乐的份额,为万千苦楚埋下了伏笔。 宋斯年突然转身,将她抱在了怀里。 “令仪,刚刚在房间里说的话,再说一次。” 阮令仪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道:“我只爱你。” 听到她直白地表达爱意,宋斯年才觉得一颗心落回了原处。 就在刚刚那一瞬,他想好了。如果真的有平行时空,他希望其他所有时空里的她都可以无忧无虑地长大。她不到港城也没有关系,他会去找她。 他一定会找到她,让她爱上他。 只要她不会有刚刚那样悲伤的眼神。 “我也只爱你。” 宋斯年郑重说。 第55章 心肝(加更) 章延之到东城的那天天气很好, 阳光不大,微风拂面。 阮令仪和宋斯年一起去接她。 章延之看见阮令仪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儿媳妇, 你受苦了。” 阮令仪很少感受到这样直接有热烈的来自女性长辈的热情和爱, 一时间还有些不知所措。 她轻轻地抱着眼前的女人,只说了一句:“我没事。” “什么没事。” 章延之女士抱着她左右看了看,看到她脖子上淡淡的伤疤的时候, 声音都哽咽了起来:“女孩子身上怎么可以有疤呢?你放心,妈一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把这疤去了。” 除了很深的伤口,阮令仪是不怎么会留疤的体质,本来不是很在意这些, 但是听见章延之这么说, 她心里又忐忑了几分。 她扭头看宋斯年:“很丑吗?” 疤痕脱落其实只剩下淡淡的白痕,不凑近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哪有疤?我都看不出来。” 宋斯年微笑揉了揉小姑娘的头。 阮令仪听到这个答案, 心下定了几分。 倒是章延之, 像是立刻变成了被点燃的炮仗:“一时半会儿不秀恩爱你能憋死是吧?” 她至今还记得这个臭儿子专门到日内瓦秀恩爱给她看的事情, 越发火大, 干脆自己揽着阮令仪往外走。 “从现在起到我回日内瓦之前, 儿媳妇儿都归我了。” 宋斯年落后了他们半步,看着阮令仪在章延之怀里十分受用的样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逸庐里早已经准备好了可口的饭菜。 dollar不知道怎么回事, 在宋斯年面前还人五人六的,到了章延之面前立刻化身天使小狗, 还颠颠地给她叼来了拖鞋。 章延之原本是鸟类爱好者,家里养的除了孔雀就是比她还能说的鹦鹉, 但没有一个人可以抵挡住修勾的热情。 “你怎么这么乖呀。” 章延之抱着dollar的狗头, 在它的大脑门上亲了一口。 亲完之后, 她又抬头看宋斯年:“比某些个儿子乖多了。” 宋斯年再次被亲妈攻击,他倒是无所谓,反正都习惯了。 只是阮令仪看他可怜,在章延之女士逗小狗的时候,转头亲了宋斯年一口,让宋斯年觉得……再多被章延之女士攻击几句也不是不可以。 阮令仪今天要上夜班,到了时间,章延之和宋斯年一起送阮令仪去医院。 “儿媳妇好好上班,晚点我和斯年来给你送夜宵。” 车是章延之开的,她脸上架着墨镜,给了阮令仪一个飞吻。 “谢谢妈。” 对着其他的女人喊妈,阮令仪一开始还有些难以开口,但章延之实在是太温暖了,没多久她已经能自然地叫出了这个称呼。 看着阮令仪走进医院大门,章延之才卸下了脸上轻松的表情。 她原本是一得到消息就要来东城的,可是在上飞机之前,她看到了宋斯年对霍氏出手的事情,于是改道先去了一趟港城。 “我见过你父亲了。” 章延之看向儿子,“这老顽固简直没法沟通,要不你还是改姓章得了。” 宋文琢知道宋斯年撤资的事情,勃然大怒。如果不是被上头两个儿子劝住,估计已经杀来东城了。 只是他大概还不知道,有了宋斯年做榜样,他的孙子们也已经开始断了和霍氏的往来。 霍氏和霍家并不是离开了宋家就不可以自立,宋家难道要代代供人吸血吗? “我没有意见。” 宋斯年没说,这个建议,早在程砚白婚礼那会儿,他就和宋文琢提过了。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宋斯年看了看窗外,淡然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 早前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宋斯年没打算用雷霆手段对付霍家。他虽然给阮令仪提供过消息和便利,但终归有限。 可是这一次,他们真正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霍家本就是万恶之源,何况这次在背后操纵整件事情的周明湛,也是霍家的人。 在阮令仪昏迷的那一天,他得到了一些关键的消息,霍明羽她父亲,执意跨过两个儿女选定的继承人,就是周明湛。 而周明湛当初在日本用于资助学长创业的资金,也来自于霍家。 “你父亲放不下那救命之恩,哪怕已经还了五六十年,还觉得没有还完。” 救命之恩本来是天大的恩情,宋文琢愿意还,他尽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可对孩子们而言,这负担太重了。何况他们也渐渐长大,有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说起来,你当初为什么会选令仪做结婚对象?” 宋文琢一直以为阮令仪这个儿媳妇儿,是章延之选的。毕竟当时,是身在日内瓦的章延之亲自打了电话过来,态度强硬,告诉他给儿子选儿媳,不能忽略程家。 程家老太太给章延之动过手术,两人虽然年纪相差甚远,却是实打实的忘年之交。宋文琢想她或许是顾念曾经的情谊,才想要结亲。 但只有章延之知道,这人选,是宋斯年自己提的。 为什么? 宋斯年笑了笑:“大概是因为她救过我的命吧。” 心肝 第70节 所以在看到她困难的时候,才伸手帮了她一把。 章延之全当儿子在胡诌,翻了个白眼。 阮令仪几天前才回到的工作岗位,堆积下来的事情甚多,她前前后后处理了很久,今天才好不容易空了一些。 等她查完房,时间已经不早。 今天又碰到张苗值夜,说起之前的事情,张苗还觉得心有余悸。 “还好阮医生福大命大。” 她一直有些负罪感,觉得如果当初她能够惊醒一些,看出吴许珍的不对劲,也许后面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 “都过去了。” 阮令仪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其他人也你一嘴我一嘴地安慰了张苗一会儿,然后才有人带头开起了玩笑。 “不过阮医生你老公可真帅。”今天普外值班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他抱着你大喊医生的时候,场面堪比偶像剧。” “这种事情是能拿来调侃的吗?” 年纪稍大的护士长在她胳膊上打了一记,然后转头看阮令仪,“但她有一点说得对,阮医生的老公是真的帅,配得上我们市一胸外一枝花。” 阮令仪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这样的称呼,有些哭笑不得。 和他们有聊了几句后,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她才坐下不久,就见到了意想不到的访客。 “能聊一聊吗?” 霍明羽看向阮令仪。 霍明羽的脸色看起来不佳,连发丝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光泽。 “你想和我聊什么?” 阮令仪转了转手中的笔,“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好聊的。” “就聊聊过去的事情。” 霍明羽倒是也没有自己是个“不速之客”的自觉,在阮令仪对面坐了下来。 如果是过去的事情,那更没有什么可以聊的了。 阮令仪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霍小姐,我们可不是可以叙旧的关系。” 阮令仪和霍明羽曾经是朋友。 那个时候,蓝莲制药和合安医药尚且是合作关系。他们在彼此的父亲推荐之下相识,并且共同度过了一段还算愉快的童年时光。 那个时候,霍明羽对她的确不算坏,她会带着她去新开的游乐场,会和她分享自己收藏的苍蝇小馆。 因为这些情分,所以哪怕在霍氏于网络上造势,说合安医药故意拉高伯尼安价格,弃人命于不顾时,她也只觉得这是商业行为,没有迁怒于她。 可是霍明羽是怎么回报她的? 在她父亲去世,合安医药风雨飘摇的时候,霍明羽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带着人欺辱她。 她大声说了自己这些年对她的嫉妒,甚至想要划花她的脸——虽然最后因为害怕担责任,只在她腰上动了手。 她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把她当成真正的朋友。 “从前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霍明羽突然站了起来,向阮令仪鞠了一躬,但她接下来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打断。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阮令仪只觉得好笑,事情已经过了五年,霍明羽突然来这么一招放下身段、假模假式地道歉,还有什么意思? “那你要什么才能放过霍家?” 霍明羽看向她,“我知道宋斯年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但你父母是死于车祸。至于霍氏收购合安医药的事情——在那种情况下,一个股价暴跌的头部企业,就算不是霍氏,也会有其他企业出手的。你又何必耿耿于怀这么多年呢?你和霍家之间最直接的冲突,不就是我曾经伤了你?” 听听,多轻巧。 “纯粹的商业斗争是没有必要过度记恨,但你敢说,我父母的死,与霍氏一点关系都没有?” 阮令仪笑了,如果霍氏能记得,这只是商业斗争,不曾害过人性命,她何至于此? “没有亲自杀人,那逝去的人命就与之无关,对吧?所以我差点死在吴许珍手上,和背后的人,也一点关系都没有咯?”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我就不留您了。”阮令仪早知道她不会承认,也不想多说些什么。 她转头看向屏幕:“宋斯年要撤资,和霍氏要收购合安医药一样,都是出于商业考虑,我无力干涉。不过有些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不是吗?” 霍明羽走出阮令仪办公室的时候,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她靠着墙站了一会儿,脚步匆匆地朝着住院部走去。 她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周明湛正在看书。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看书?” 霍明羽一把抢过他手上的书丢在地上,“霍氏都要完蛋了!” “哪有那么夸张。” 周明湛倒是不恼。他摘掉了眼镜,揉了揉眉心,“不过是几个项目少了些资金罢了。” “你说得倒轻巧。” 霍明羽还是气急败坏的样子,“爷爷在家大发雷霆,他知道阮令仪这件事情背后少不了你和我的手笔,要把我们都扫地出门。” “只有你。” “什么?”霍明羽像是没听明白。 “我从未进过霍家的门,又何来扫地出门一说?” “你——” 霍明羽咬了咬牙。她和周明湛合作,是因为觉得他们两个人有共同的利益,她的最终目标是和他一起执掌霍氏。 可是自从合作达成之后,周明湛的每一步都在围绕着阮令仪打转。当然,她会配合他,是记恨程砚白婚礼上的那件事情,想给阮令仪一个教训,但她并不想沾上人命。 特别是当这条人命会影响她的最终目标时。 至此,霍明羽觉得她和周明湛之间的合作算是彻底破裂了。 是她太天真了,从周明湛不愿意拿出钱,替她填补蓝莲制药的窟窿时,她就应该明白,他从没有真心想和她合作过。 霍明羽摔门而去。 周明湛看了那扇门一会儿,最终从病床上起身,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书。 书翻开着,正是他之前看的那一页。 是聂鲁达的《最后的玫瑰》。 “我是个绝望的人,是没有回声的话语。 丧失一切,又拥有一切。 最后的缆绳,是我的祈望为你咿呀而歌。 在我这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作者有话说: 周明湛这个人,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第56章 宝贝 章延之和宋斯年给阮令仪带来了丰盛的夜宵。 阮令仪一边吃着, 一边和他们说了霍明羽过来的事情。 “这人还真有意思。” 章延之听了阮令仪的复述,翻了个白眼, “是不是觉得什么伤害, 都道个歉就能完了,那斯年他爸来和我道个歉,难道我还得和他复婚。” 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 阮令仪没忍住,低头笑了笑。 宋斯年倒是没有笑,只是在桌子底下握紧了阮令仪的手。 “要我说啊,儿媳妇你要不要去庙里拜拜,去去晦气, 省得老遇上这群让人头大的人。” 说着章延之拿起了一块炸鸡, 啃了一口——张嫂厨艺真是不错,这炸鸡和开封菜的都有得一拼。 “这是给令仪的宵夜, 你怎么吃上了?”宋斯年有些头疼。 “看看, 倒霉儿子, 典型的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我吃两块炸鸡怎么了?”章延之不满。 “家里给你备了你不吃, 说怕胖。” 阮令仪也怕胖,所以这炸鸡,他只装了三块。现在被章延之女士吃掉了一块, 只剩下两块了。 宋斯年将炸鸡从章延之面前端起,放到阮令仪面前, “快吃。” “你妈我樱桃小嘴,能吃多少, 就你那小气的劲儿。” 这事说起来是章延之理亏, 但她做人的准则是绝对不能轻易认输。 “樱桃小嘴?” 宋斯年轻笑, “我看是鹰逃小嘴吧,老鹰看了都想逃。” 章延之女士顿时暴起:“宋斯年你这个不孝子!” 有了两人的陪伴,这个夜班倒是愉快了很多。 第二天早上,宋斯年来接阮令仪下班。 他开了一段路,阮令仪才发现他们不是要回家。 “去哪?” 心肝 第71节 “去一个可以过二人世界的地方。” 章延之女士特别想要一个女儿,毕竟宋家从儿子辈到孙子辈都是臭小子。可惜了,她满怀希望地生下宋斯年,又是一个臭小子。 这次和阮令仪在一块儿,她是彻底把她当成了女儿,什么都要和她一起,就差一起睡了。 “你吃妈的醋啊。” 阮令仪儿时没有从母亲那里得到什么温情,现在有了一个疼她爱她的婆婆,难免依赖一些。 “不行吗?” 宋斯年轻哼一声,“宋太太,请重复一遍你在房间里对我的许诺。” “……” 又来? 阮令仪有些好笑:“宋先生,我只喜欢你。” “是我只爱你。” 宋斯年纠正道。 “哦。” 阮令仪笑着亲了他一下,“我知道了,你只爱我。” 东城虽然是著名的旅游城市,但是这座城里著名的景点,身为本地人的阮令仪早就逛烂了。 宋斯年也知道,于是带着她去了寺庙。 永安寺始建于宋代,没被因为成了景点就大兴土木,反而保留了宋代建筑的原汁原味,连寺庙里野蛮生长的植物都充满了禅意。 寺庙门口的千年柳杉已经倾倒,架在外围的墙上,但树冠上依旧绿意盎然。 阮令仪和宋斯年穿过柳杉和高墙形成的“小门”,走进寺庙中。 “宋先生,你是受了妈的启发,才带我来寺庙的吗?” 前一天晚上,章延之女士说她应该去拜拜佛,去去晦气,所以今天宋斯年就带着她来了? “当然不是。” 两人并肩走着,阮令仪回头看他,宋斯年便一路替她抬起那些可能碰到她头顶的竹枝。 “只是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和你一块儿。” 永安寺的确够清净,因为远离市区,都没有什么人,只有几个小沙弥在认真清扫着地上的落叶。 寺庙的青石板上因为长期无人走动,已经长出了青苔。 也难为宋斯年能找到一个这样的地方。 寺庙的连廊已经在岁月的变幻中褪去了红漆,露出了原本的木色。 阮令仪和宋斯年一起逛了逛,最后才一起坐在连廊的边边上,一起看风景。 和爱的人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也能让人感觉到幸福快乐。 连廊周围长了些杂草,阮令仪伸手拔了几根。 她一边靠着宋斯年的肩,一遍编了起来。绿色的草叶子在她修长的手指中间翻飞,没多久,就成了个草戒指,在戒指的中间,还有一朵紫色的小花。 “宋先生,伸手。” 宋斯年听话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我生日的时候,你送过我一个戒指,现在我还你一个。” 阮令仪将草戒指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戴上了我的戒指,这辈子可都是我的人了。” 宋斯年对着光看了看那个有些娘气的草戒指,点了点她的额头:“编戒指这么熟练,宋太太之前骗过几个纯情小男生了?” “也就……五六七八个吧。” 阮令仪笑。 “到底几个?” 宋斯年握住了她的手,慢慢捏着她的手指,问道。 这动作多少带了些威胁的意思,但阮令仪可不怕。 “你叫我一声心肝宝贝,我就告诉你。” 宋斯年好像一直叫她宋太太,要么就是名字,都没有一个爱称。 宋斯年看着她,倒是没有立刻开口。 阮令仪见状不满:“你总是逼着我对你说情话,怎么,只是叫声心肝宝贝都不愿意?” “也不是不愿意。” 宋斯年道,“阮妹妹再叫一声斯年哥哥来听听先。” 她开出了个条件,这男人还能加码? 资本家就是资本家,一点亏都不肯吃。 “不叫,回家了。” 阮令仪从连廊上起身,“你也别想知道我有几个好哥哥。” 她朝前走,宋斯年不过几秒便追上了她。 宋斯年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除了我,你还想要谁做你的好哥哥?” 两个人坐上车的时候,阮令仪才觉得有些不妥。 “我们来了寺庙,却没有好好拜拜佛,是不是有些不好啊?” 宋斯年倒是没有太在意:“我不信佛。” 人们信仰宗教,不过是因为这世间又太多靠自己的力量难以达成的事情,但宋斯年从小到大,就没有体会过什么叫“求而不得”。 阮令仪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想起了自己生日的时候,这个男人说“向神许愿,实现要靠概率,但是向我,不需要。你的愿望,我都会帮你实现”的样子。 也是,他的确不需要求神拜佛。 阮令仪要上班,平时比她的总裁儿子还忙一点,章延之一个人呆得没劲,干脆买了张票,到南方玩去了。 于是在新的休息日里,阮令仪再一次跟着“候鸟医生”团队一起去了长青镇。 这一次,团队里面没有周隽,阮令仪和一个女医生成了搭档。 那女医生是个活泼的性子,两个人走在一起,倒也不无聊。 转了一圈,阮令仪和女医生又到了张奶奶这里。 张奶奶看见阮令仪,似乎已经认不出来了,没见半点周隽在时的热情。不过电扇已经恢复了运作,想来之前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他们两个人给张奶奶做了些日常的检查。 收拾东西准备走的时候,周静予从外面走了进来。 “阿婆,我爸爸让我给你送点吃的。” 周静予看见阮令仪,脚步一顿,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就想走。 “你等一下。” 周静予听见阮令仪叫她,脚步越来越快,但是在走进自家门前,她还是停了下来。 回头看见追出来了的阮令仪,她脸色有些垮:“您有什么事吗?” “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 “我…… ”周静予本来想说你要问的我都不知道,但阮令仪到底帮过她,她也不好太没有礼貌。 “你问吧。” “你认识周明湛?” 周静予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我和他是青梅竹马。”她神情恹恹的,“我和他认识了这么多年,但是他只喜欢你。” 只喜欢她? 可周明湛都想置她于死地。 “这你都知道?” 阮令仪笑了笑。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明湛哥哥都把闻姨的遗物送给你了。” 周静予嘴翘得能挂瓶子,“听说那可是明湛哥哥的爸爸送给他妈妈的定情之物。” 阮令仪清楚她口中的闻姨大概是周明湛的母亲,那定情之物,大概是那对蝴蝶耳环,但她装作不知的模样。 “什么遗物?” “你不知道?” 周静予拿出了一把钥匙,“我带你去看。” 周静予带着阮令仪到了张奶奶家另一边的那栋小楼前,用钥匙开了门。 一股尘封已久的霉味铺面而来。 周静予咳嗽了几声,才往里走。 她走了几步,看见阮令仪还站在门口的桌子旁,以为她不敢进来,回到门口,一把将她往里拉。 “好多年前有一天,明湛哥哥突然塞了这个钥匙给我,说如果有时间,帮他看顾下家里,但我只是一个小女孩,也没有钱,只能扫扫地,这楼都快塌了。” 周静予带着她走进客厅,指了墙上的照片:“就是那个。” 阮令仪看向墙上的照片。照片好像就是在这楼前拍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面容姣好,耳朵上戴的正是周明湛送给阮令仪的耳环,而她胸前的项链,她也熟悉,是她在慈善拍卖上拍到的那一条。 “这位阿姨,是怎么过世的?” 其实她依稀有些印象,似乎是在她大三那年,周明湛的妈妈生病了。 心肝 第72节 “癌症咯。” 周静予叹了口气,“我们这儿,得癌症的人可多了,都是命。” 这件事情阮令仪第一次来长青镇的时候听周隽说过。 但不知为何,阮令仪总觉得周静予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语气怪怪的。 “怎么都是命了?” “就…… ”周静予突然闭上了嘴巴,“你问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好奇嘛。” 和周静予多说了两句话,阮令仪发现她还挺有意思的,“对了,我之前在蓝莲制药门口看见了长青镇的乡亲们,似乎在讨补偿款,是什么补偿款?” “你别问了!” 周静予听见她提起了补偿款的事情,声音陡然变大,“就是要有些人付出代价而已,和你没有关系。” 她们走出周明湛家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 周静予看着阮令仪两手空空的样子,跑进自己家里,拿了把伞给她。 同行的医生已经在等她了,阮令仪看着手里的伞,最后问了周静予一个问题。 “周闻阿姨得的,是骨癌吗?” 周静予一怔,没有说话,但是阮令仪从她的反应中,已经知道了答案。 刚刚,阮令仪在周明湛家的桌子上,看到了被压在玻璃玻璃下的两张汇款单。那两张汇款单相隔时间一个月,每张上的数额,正好够一个骨癌患者使用伯尼安一个月。 而汇款人“霍靳”正是霍明羽的父亲。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这里! 第57章 心肝 下午六点, 本应该是下班的时间,但伦敦那边临时有个会议需要他参与。 视频会议开始的时候, 窗外突然下起了雨。 这雨越下越大, 顷刻间,将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了雨幕之中。 会议快结束的时候,伦敦那边的负责人问他什么时候回英国。 宋斯年有一段时间没回过英国, 这次回去,至少要呆一个月。 “大概下个月吧。” 至少等他先把东城的事情处理完。 这次会议有几个公司里的老员工和宋斯年相熟,正打趣他是不是东城有老婆,比伦敦强上百倍,钱恒突然从外面推门进来。 钱恒稳重, 知道宋斯年在开会, 本不应该做这样的事情。 宋斯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额头上都是汗。 “宋总, 因为暴雨, 长青镇一带发生了泥石流灾害。” 视频会议那头的人大都是老外, 听不懂中文, 但他们看见刚刚还表情温和的总裁, 突然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气氛陡然凝固。 “候鸟医生团队回来了吗?” 宋斯年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接近七点,长青镇距离东城有超过两个小时的车程, 他们应该早就启程了才对。 “我联系了那边的负责人,他们是回来了, 可是夫人在回程的时候脱离了队伍,现在还联系不上。” 宋斯年突然觉得额头的青筋挑了挑, 他拿出手机, 开始给阮令仪打电话。 一个接着一个, 都没有人接。 他想打个电话给张嫂,问问阮令仪到家了没有,却突然想起来,张嫂今天休假。 不安和恐惧突然涌上了心头。 一次人祸,一次天灾……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他竟两次感觉到了无力。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永安寺的时候和阮令仪说的话——难道是他太过自大,所以神佛惩罚他了吗? “马上备车,先回家。” 宋斯年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政府应该会马上组织力量救援,我们出钱请民间救援队,跟着政府人员一起出发。” 如果阮令仪不在家里,那他立刻跟着救援队一起出发去长青镇。 雨还在下着,路上的积水越来越深,在离逸庐还有一条街的地方,车子熄火了。 宋斯年看了眼路面上已经可以没过膝盖的浑水,丝毫没有犹豫,推开车门下了车。 在大风大雨面前,雨伞反而是累赘。 宋斯年没有撑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逸庐的方向走。 豆大的雨滴落在他身上,他却丝毫未觉。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希望她在家里。 如果有用,他愿意出钱,为全东城寺庙里的菩萨重塑金身。 他愿意回到永安寺,在佛前长跪,只求佛祖保佑他的妻子平安。 他没有信仰,他狂妄自大,但那都是他的错,如果神要降下惩罚,那罚他一人足矣。 他的妻子,在过去二十几年的短暂时光里,已经受了太多的苦楚,未来的人生,应当平安顺遂,一世无忧的。 越接近逸庐,他内心的渴求越发强烈,一直到从外围看见客厅里亮着的暖光,他才像是在沙漠中苦行的人,见到了一滴甘霖。 他加快脚步,推开逸庐的大门,狂奔穿过花园,走到了别墅门前。 手放上门把手的那一瞬间,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甚至握不住门把手。 他深呼吸了三次,才勉强打开别墅的门。 在门口软垫上躺着的dollar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睡了回去。 宋斯年脱掉了已经被泡涨的鞋子,一步一步,走到了沙发前。 沙发上睡着他心心念念的人。 宋斯年的心脏都要跳出胸膛,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眼前的人,生怕这只是他的一场梦境。 直到碰到阮令仪温热的脸颊,他才觉得自己像是活了过来。 感觉到了男人的触碰,阮令仪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却被揽入了怀抱。 宋斯年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处。 她摸到了宋斯年身上湿透了的衣服,正想询问,却感觉到肩膀上传来了一阵温热的湿意。 他哭了……有生之年,她竟然看到了宋斯年流泪。 “怎么了?”阮令仪将人再抱紧了一些。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见宋斯年有些沙哑的声音:“长青镇发生了泥石流。” 阮令仪站在灶台前,熬着姜汤。 她虽然厨艺不行,但熬姜汤还勉勉强强。 宋斯年洗完澡下来,看到的,就是她在厨房里忙碌的场景——为了他。 他走到阮令仪身后,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将人抱紧。 “我没事,我离开长青镇的时候,那里才开始下小雨。” 阮令仪是跟着团队里一个女医生的车回来的,因为她有迫切要确认的事情。等她办完事回家,实在是有些累了,坐在沙发上睡着了,也没注意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以后记得要随时保持联络。” 宋斯年当然不可能对她说什么重话,到最后,也不过叹了口气,问道:“家里要不要再请几个佣人?” 如果家里还有其他人,至少像今天这种情况,就不至于发生。张嫂休假,他还可以问问别人。 “都行吧。” 其实家里还有园丁和钟点工,只不过不都不住在逸庐里而已。 阮令仪将姜汤盛出来,递给他:“先把这个喝了。” 外面还下着大雨,阮令仪朝外看了一眼:“长青镇受灾严重吗?” “现在还不知道。” 这个时候,救援队估计想要过去都很难。 “如果需要的话,晚些时候我捐一部分钱给长青镇。” 泥石流过后,或许需要安顿伤员、重建房屋,钱总是少不了的。 “嗯,我和你一起。” 阮令仪发觉宋斯年一直看着她,笑着问:“这么好看吗?” “嗯。”宋斯年点了点头,“我们家心肝宝贝是仙女。” 阮令仪正想问“你才知道”,却突然意识到他叫了她心肝宝贝——之前不是都嫌弃肉麻,不肯叫吗? 她本想打趣,想到宋斯年刚刚回家的样子,却又说不出话来了。 他今天,应该担心坏了吧。 等宋斯年喝完了姜汤,阮令仪才和他说起了今天在长青镇的见闻。 其实有些事情,他们不过是猜测,今天得到了证实而已,比如周明湛应该是霍靳的私生子。 但她今天依旧收获不小。 在回家之前,阮令仪去了一趟省立第二医院。 心肝 第73节 周明湛的妈妈周闻当年就在这里接受治疗,而和她同期的病友,有吴许珍的丈夫郑峰,还有当年那个卡车司机的妻子江绸。 周明湛一早就认识他们,所以无论是当年的车祸,还是吴许珍的事情,真的都和他脱不开关系。 “或许,我应该和周明湛好好聊一聊。” 阮令仪很难受,这两件事情似乎都很难定性,她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让周明湛受牢狱之灾。 “别想了。” 宋斯年摸了摸她的头顶,“先好好休息吧。” 张嫂不在,阮令仪和宋斯年也没有什么胃口,两人草草吃了饭就回到了房间里。 阮令仪原本以为宋斯年在雨里走了这么久,肯定累坏了,结果没想到,他今晚格外有精神,抱着她一直做。 还好两个人回房早,不然可能直接奋战到天明。 第二天阮令仪回到医院上班,在午休的时候,她去见了周明湛。 “你终于来找我了。” 看见阮令仪的时候,周明湛表现得并不惊讶。 “你知道我因为什么来找你?” “当然。”周明湛笑了笑,“我知道以你的聪明才智,找到真相,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他合上了手中的书:“有什么想问的,问吧,这一次,我保证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心肝宝贝,点题了。 本来按照原剧情,阮阮应该被困在长青镇,男主和救援队一起如天神般降临(bushi),但写着写着,有点舍不得了,那样女主也太倒霉了…… 第58章 宝贝 他这样坦然, 倒让阮令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于是她拿出口袋中的录音笔:“可以录音吗?” 周明湛看着她手中的录音笔,哑然失笑 “当然可以。” 私自录音本不能作为证据使用, 阮令仪一开始也没有真打算用, 但周明湛都这么说了,不录白不录。 她打开录音笔,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五年前, 我父母的车祸,与你有关吗?” “有。” 周明湛笑容惨然:“比起吴许珍的事情,在这件事情上,我参与得要深许多。” 在吴许珍的事情上,他几乎没有过引导, 但在那场车祸里, 他真真切切做了教唆犯罪的事情。 “江绸和我母亲是病友,她的丈夫王长军也和我相熟。我曾多次于四下无人的时候, 在他面前说过, 如果有病友的家人能为我杀了你们一家, 我会为他家人支付后续治疗的费用。” 有霍家之前的造势铺垫, 病友家属本就人心浮躁。 周明湛平淡的语气, 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当然,这本来像是张空头支票,没有人会真的去做, 直到我在母亲去世后,装作怜悯他们一家, 为他妻子购买了一次伯尼安——当然,为了减轻自己的嫌疑, 我给另一位继续用药的病人也买了。” 在阮令仪和同学们眼里, 周明湛家境贫困, 但在母亲的病友眼中,他们家是从来不会断药的“富豪”。 霍靳虽然在他生下来后就没怎么管过他,但是在他母亲生病之后,给钱倒是很大方。 只是到后期,是他母亲自己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欲.望。 王长军是他挑选了许久之后,选定的人。 他本就过得压抑,暴力和血腥像困兽一样,被压制在他内心深处,只要稍微做一些引导,就能让他替他去完成那些事情。 赵太太和吴许珍也一样。 长期处在重大精神压力下的人,会比正常人容易操纵得多。 “其实在王长军这件事情上,我也算是看走了眼。他很没用,在第一次撞击之后就萌生了退意。” 那场车祸,他是掐着点到现场的。王长军在看见程家汽车的惨状后,被吓破了胆。那个时候,除了司机和阮瑛,坐在后排的程开淮和阮令仪都还有气。 如果不是看见了他,王长军一定会开车逃跑。 “我的出现,迫使了他进行二次撞击。” 第二次撞击比第一次更加惨烈,连王长军自己也受了重伤。 “我之前骗了你,其实在我救你的时候,王长军还有气。”一个死了的王长军远比活着的对他更有利。 “我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也就是霍靳知道了这件事情,他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周明湛的呼吸又开始困难,缓了好久,他才继续往下说。 “他担心事情最后还是会查到我的头上,给了我一大笔钱,送我去了日本。但是我知道,他并不在乎我怎么样,他只在乎这件事情不能牵连到霍家。” “毕竟霍家还要收购合安医药,你父亲死了,对他们百利无一害,但如果被发现这件事情的主导者是霍家的私生子——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阮令仪的喉间像是塞了团棉花,哽得生疼。 “你想要置我们一家于死地,也是因为觉得你母亲的死,和我们有关吗?” 周闻明明有药可用。 “当然不是,不然我何必救你。” 周明湛躺在病床上,闭上了眼睛。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他苍白色脸上毫无血色。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爱你。” 过了好久,他才说:“我从小对生命没有敬畏,我母亲发现了这一点,开始尝试着改变我。当她发现我无法改变的时候,她开始教我伪装。” 他小时候,喜欢在田地里抓青蛙解剖,后来长大了一点,开始承担起家里杀鸡杀鱼的工作。一刀下去,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掌心流逝对他而言,是一件享受的事情。 他母亲发现了这个事情后,不再允许他动刀。 母亲希望他是一个正常人,于是他开始学着做一个正常人。 伪装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他做得很好。 “为了摆脱家里,我早早考上了大学,但我母亲要我学医。” 治病救人,他天真的母亲以为可以通过这种方式,重新唤回他对生命的敬畏。 “我遇见你的时候,以为我们是一类人。” “我们一样聪明,在听说你随母姓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们有一样的身世。” 他本不在意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孤独的,直到他以为自己遇见了同类。他以为她的善良和阳光和他一样,都是伪装,他开始靠近她,并开始想要拥有她。 “我不关心这个。” 阮令仪转过头,不看他。 但周明湛还是自顾自地说着:“我从来不怜惜任何生命,但是看着你在车子里,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时候,我动了恻隐之心。” 为什么会这样呢? 大概是因为,她是第一个在外出旅行后给他带伴手礼的人;大概是因为,她是第一个将他随口说出的话放在了心上的人…… 大概是因为他第一次吃山竹,看着那个坚硬的外壳觉得无从下手时,她捏开了一个小的,递给他,说想换他手上那个大的的时候,他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属于人的情感。 很奇妙,让他至今都觉得难以忘怀。 “生命脆弱,但却没有办法被掌控。我一直以为母亲只属于我,但她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抛弃了她的男人。” 他的声音愈发微弱:“直到她死去,我将她的骨灰盒抱在手中,我才真切意识到,她只属于我了。我想让你也只属于我。” 他和阮令仪没有血缘关系,她就算是死了,她的骨灰,也不会到他手中。但如果她的直系亲属都死了呢? 阮令仪猛地站了起来——她从未想过,那一场车祸的起因,竟是如此。 她想要痛骂眼前的这个人,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 这一切仿佛都成了她的错。 “我曾经想放过你,但是你回到东城了。” 见阮令仪起身想走,周明湛快速开口。 他是想过放弃阮令仪的,特别是在日本的时候。那段日子对他而言最是难熬,于是他疯狂抽烟来麻痹自己。 他不允许自己享受物质,所以将钱都给了熟识的学长,用于创业。 他原以为,只要他足够痛苦,就可以忘记她。 在说完这句话后,他缓了很久才继续说话。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五年前装在你手机里的定位软件,现在还能用。” 所以他可以在所有地方偶遇她,墓园、快速路…… 周明湛说得很慢,像是知道今后大概没有再和她说话的机会了,甚至是一字一顿地在说着:“我本来只是想回来在看你一眼。”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但是你再度被其他人占有了。” 若非如此,不会有后来吴许珍那一出。 只是当她的生命再次遇到威胁,他又感觉到了后悔。 对他而言,她本已经是这索然无味的世界上,唯一动人的色彩。 “周明湛,谢谢你说出真相,如果你愿意可以去自首,三天后,我会把录音内容交给警方。” 阮令仪打断他。她不想听他的内心戏了,这一切对她都没有意义了。 “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不要遇见你。” 心肝 第74节 在走出病房门的时候,阮令仪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上出了许多汗。 衬衫被浸湿,贴在她的身上,让她难受地喘不过气来,甚至脚步都有些踉跄。 她关好了病房门,一转身,却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宋斯年身上的雪松木香包围着她,才让她心定了几分。 宋斯年只是抱着她,也不说话。 他知道现在这种时候,她只是需要一个怀抱,甚至都不需要安慰。 过了许久,阮令仪才说:“还好今天我没有手术。” 她怕她拿不起手术刀。 “要不要给你请个假?”宋斯年问。 “不要。请假在胸外科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午休结束了,我要出门诊了。” 阮令仪从宋斯年的怀里起来,将手上的录音笔交给他,“这个东西,就交给你了。” 这东西或许能让周明湛去坐牢,能让霍氏的股价在现在的基础上再跌停个几天,但是离她心中彻底让霍氏垮台的结局,还是有些差距。 霍氏……她这段时间已经放出去许多霍氏的负面新闻,他们经营是困难了许多,但尚且能够苟延残喘。 也是,生活也不是经营游戏,想要搞垮一个上市公司,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她本想趁着这次机会收购霍氏和蓝莲制药的股票,但仔细一想又没有什么意思,还烧钱。 阮令仪叹了口气,霍家和霍氏还能有口气,真是让她觉得无比遗憾。 “今晚上想吃什么?”宋斯年接过录音笔,顺带着揉了揉她的头顶。 “只要是你做的都可以。”阮令仪重新环抱上男人的腰,“现在你先别动,让我多抱一会儿。” 她侧着脸,贴着他的胸膛,听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我充会儿电。” 阮令仪原本以为,她至少有一段时间不用在听见周明湛的消息,然而不过一天,谢嘉言就找上了她。 “移植名单上的下一个就是周明湛,马上他可能就要手术。” “手术?”阮令仪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郭教授都那样了,怎么给他手术?” 这大概就是因果报应,周明湛造成的混乱,让郭教授上不了手术台,现在,自然也没有人给他手术。 “让他转院吧,省内的肺移植中心不止市一,现在转院,还来得及。” “我也是这么和他说的。” 谢嘉言说,“但他说,要你上手术台。” “他可真会为难人。” 阮令仪从不知道周明湛还能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这让他新主治医生团队里的人怎么想?而且他怎么敢让我上手术台?他就不怕我在手术台上做什么?” “口无遮拦了啊。” 谢嘉言敲了敲桌子警告她:“你这话不仅贬低了你自己,还贬低了医生这个职业。” 阮令仪知道自己失言了,转头不说话。 “该劝的我都劝过了,但他执意如此。” 谢嘉言拍了拍她的肩膀,“医务处让我来问问你的想法。” 阮令仪转头看窗外的风景,不肯说话。 一直到谢嘉言以为她是默拒,起身准备去回话,才听见阮令仪说:“我答应了。” “我厌恶周明湛,但审判他是法律要做的事情。作为医生,我只负责救人。” 作者有话说: 周明湛……从设定之初,就是这样一个反社会人格。 第59章 心肝 下班的时候, 还是宋斯年来接的阮令仪。 阮令仪和宋斯年说了周明湛手术的事情,在她下班之前, 周明湛已经转院。 “说实话, 我不是很想救他的。” 阮令仪靠在宋斯年的肩上。 周明湛的行为,无异于道德绑架,但身为医生, 她没有别的选择。 “只要问心无愧,至少以后,你不会因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 宋斯年一直知道,她是个很善良的姑娘。 两个人回家的时候,章延之正在院子里喝茶。 “在这儿喝茶, 你也不嫌弃蚊子多?” 宋斯年看见母亲, 出口先是吐槽。 “我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没有情调的儿子。” 章延之无语,伸手去拉阮令仪, “儿媳妇, 委屈你了。” “不委屈。” 阮令仪笑, “我也觉得蚊子多。” “…… ” ok, fine, 她算是知道了,其实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章延之愤愤地端着她的茶杯进门。 阮令仪和宋斯年见状,靠在一起说话。 “看着妈这样, 我总觉得自己欠了她什么。” 章延之对她多好啊,结果她现在竟然和宋斯年一起气她, 是不是有点过分? 宋斯年沉吟片刻:“大概是欠她个孙女吧。” “……” 啊,这人。 阮令仪抬手打了他一下:“没个正形。” 晚餐是张嫂做的, 都是阮令仪喜欢的菜。 晚餐结束后, 她到书房看论文, dollar就睡在她脚边陪她。 大概十点钟的时候,宋斯年来喊她回房休息。 “等一会儿,我先把手上的论文看完。”阮令仪都没有从电脑前抬起头来。 宋斯年凑到她电脑前看了一眼,是关于肺移植的文章。 “怎么在看这个?” “其实从周明湛这件事情之后,我有了些别的想法。”阮令仪一边做记录一边回答道,“今后,我的临床研究方向,想往肺移植转。” 现在肺移植领域的专家大都是男性,因为此类手术时间长,消耗大,男性看起来的确更有优势。但也曾经有过无数前辈说过,她是个有天赋的外科医生,她或许能用自己的天赋,来弥补掉一些劣势。 “你做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宋斯年吻了吻她的额头。 “那你可想好了,等我以后成了专家,可能整天都泡在医院里不着家,指不定你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 “不怕。”宋斯年将她抱了起来,“大不了我以后在医院边上再买一套房。” 他抱着她往房间走:“不过宋太太,在成为阮专家之前,你可要多陪陪你可怜的丈夫。” 阮令仪做好了给周明湛动手术的准备,但周明湛却没有真的要动手术的意思。 在他转到新医院的第二天晚上,周明湛病情突然恶化,在夜里抢救无效去世了。 那边的医生说,他似乎没有什么求生的欲望。 阮令仪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家里和宋斯年讨论捐款的事情。这次长青镇因为泥石流受灾严重,大部分村民被转移安顿。 村庄需要重建,虽然政府会出资,但钱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多多益善。 他们在这之前,已经送了村民最需要的物资过去。 打电话来的是周明湛的律师。 “根据周先生的遗嘱,我这边有一份赠与协议要给您。” 阮令仪看了宋斯年一眼。 “去吧。”宋斯年虽然曾经很介意周明湛,但人死如灯灭,又何必太在意。 阮令仪和周明湛的律师约在一个咖啡厅见面。 “这是周明湛先生要赠与您的,包括开在东城大厦顶楼的‘日落’餐厅和f.y.公司股份。” 律师将赠与协议推到了阮令仪面前,“周先生说虽然他感觉不到歉意,但他还是想要向您道歉,别的事情,他可能做不到了,物质上的补偿,虽然您可能不在意,但他还是想要给您。” “我希望他活着受到法律的制裁。” 阮令仪对这些东西的确半点兴趣都没有,如果周明湛对她真的抱有歉意,活着接受法律的制裁,才是对亡者最好的慰藉。 可是他竟然在他们三日之约期满的关口,去世了。 “不过这些东西我还是收下了。” 周明湛出生于长青镇,现在,用这些东西来重建长青镇,或许是一个好的选择。 周明湛没有其他明面上的亲人在世,身后事由他的助理处理。 周明湛火化的那天,阮令仪去送了他最后一程。她本不想来的,还是宋斯年劝了她。 “去吧,也算是给你们这一世的纠葛,画一个句号。”宋斯年笑着说,“你去看看他,或许下辈子,他能做一个正常人。” “下辈子?”阮令仪诧异极了。 心肝 第75节 “你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些了?” 她觉得宋斯年有些怪异,前两天甚至还叫了钱恒来,说他准备给东城所有菩萨重塑金身——这实在是太不宋斯年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宋斯年替她叫了司机,“我还觉得我和宋太太会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周静予也来送了周明湛。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走。” 周静予好像还是有些放不下周明湛,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 他们村子因为泥石流,房屋毁了大半,属于她的回忆,也全都消散了。 现在,周明湛又死了。 阮令仪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之前得空的时候,她和宋斯年一起去看过长青镇的村民,大家的状态都算不上好。周静予先是遭受了自然灾害,又失去了心心念念的人,难过是难免的。 只是没想到她还没开口,周静予递了样东西给她。 “这是村里人商量过后,让我拿给你的。” 见阮令仪没有要接的意思,她直接将东西塞到了她的怀里:“你丈夫请救援队,你捐钱捐物给我们,你们的恩情,村子里的人会一直记得,我们没有什么好报答你的,但是听说你和霍氏有仇,这个就给你了。” 阮令仪看着手上已经泛黄的文件夹,正准备再问两句,就看见她已经跑开了。 阮令仪见叫不住她,干脆打开了文件夹。 那是一份年代久远的保密协议,签订人是霍氏和长青镇的村民,而保密的内容是……试药。 阮令仪将整份文件抽了出来,除了协议之外,文件夹里还有一份讲述事情前因后果的说明。 她快速读了一遍。 蓝莲制药曾经在长青镇进行过一次人体试药,这次试药没有经过主管部门批准,也没有经过伦理委员会审查,简单来说,是一次非法试药。 阮令仪看了眼时间——十年前,正是伯尼安上市前夕。而村民们试的药,也与癌症治疗相关。 以霍靳为首的蓝莲制药员工在长青镇隐瞒了药物的实际用途,以金钱为诱饵,欺骗村民吃药。在服用药物后不到三个月,有五名村民前后死亡。 长青镇众人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与当时的蓝莲制药负责人霍靳进行谈判。双方约定,长青镇村民保守秘密,而蓝莲制药将在此处扩大建厂规模,解决代代村民工作问题。 此外,霍氏及蓝莲制药将为试药村民每年每户拨出一万元,按月发放,用于生活和疾病治疗。 看完这份资料后,阮令仪曾经想不明白的一切,好像都说得通了。 比如长青镇奇怪的高癌症发病率,比如明明霍靳之前从来不管周明湛母子,却在周闻生病后,变得大方了起来。 这份事件说明应该是周静予写的,在最后,她说了现在长青镇与蓝莲制药的情况。 她说,其实这些年蓝莲制药一直在以各种名义扣发给村民的钱,最近几个月干脆断发了。除了补偿金外,没有其他收入的人,像张奶奶家里断水断电,日子很难熬,才有了长青镇村民上蓝莲制药讨说法的事情。 阮令仪大概能猜到断发的原因,大约是霍明羽不清楚这部分款项的情况,直接挪用了。到后期,因为宋斯年撤资的事情,霍氏需要拿资金去填补窟窿,顾不上这块。 “当年试药的村民都走得差不多了。从前我一直希望能为死去的村民讨回公道,但大家都不许,因为厂子和补偿金,就是整个镇子的活路。可是现在补偿金没了,镇子没了,厂子也没了……我们派出过代表,想和蓝莲制药再谈谈,却被轰了出来,既然如此,不如让大家都知道真相。不,或者说,公众本来有权利知道真相,才能有更多人警惕和蓝莲制药一样的黑心企业。” 回家之后,阮令仪把这能断霍氏最后一口气的东西,分别给了宋斯年和乔岁和。 “不知道我这样做,爸爸和妈妈会不会开心。” 躺在床上的时候,阮令仪突然有些怅然。 很多年前,她就在等着霍氏和蓝莲制药倒闭的那一天,可是当这一天真的要来了,她反而有点紧张。 “既然如此,得空了,我们就去看看他们吧。” 宋斯年将她抱紧了一些。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完结! 第60章 宝贝(正文完结) 宋斯年和阮令仪去墓园的时候, 是一个大晴天。 骄阳似火,连树叶都打了卷儿。 不过阮令仪的脚步是轻快的。 就在三天前, 蓝莲制药进入了破产清算程序, 霍靳也被带走调查。 因为这一场风波,霍氏集团也岌岌可危。霍百川直接带着儿孙都去了港城,求见宋文琢, 想要获得资金支持。 宋斯年上头两个哥哥拒绝得很干脆,宋文琢气急败坏地打了电话到他们这里。 他原本语气很糟糕,直到阮令仪从宋斯年手中拿过电话,问他:“霍氏真的值得您帮助妈?您每年都在做慈善,怎么不可怜可怜那些被霍氏害了的人?” 宋文琢哑口无言。 倒是在一边听着的宋斯年和章延之都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之后阮令仪再也没有见过霍家的人。 “爸爸, 妈妈, 我来看你们了。” 阮令仪上前,清理了父母的墓碑, 然后和宋斯年一起, 将带来的鲜花放在墓碑前。 她仔细擦拭了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永远停留在了五年前, 而她的生活, 却在大步向前。 “未来会越来越好的。” “我也会越来越好。” 阮令仪对着照片, 语气十分郑重。 “我会照顾好她。” 宋斯年也郑重地说道。 在事情了结之后,宋斯年去了伦敦。 阮令仪在两周之后去了芬兰,之前郭教授为她争取了参与学术会研讨会的机会, 她自然是要去的。 阮令仪已经有近十年没有来过芬兰了,现在尚处于太阳直射北半球的阶段, 作为一个高纬度城市,赫尔辛基的白天变得很长。 尽管现在对这座城市而言, 处在夏季, 但最高气温也不过二十来度。偶尔下场小雨, 还会降到个位数。 每天在研讨会结束之后,阮令仪都会走上赫尔辛基的街头,看看这座美丽的海港城市。 她会在海边徒步看看奔跑而过的孩子们,会去赫尔辛基大学里看年轻的面孔,会去西贝柳斯公园看管风琴雕塑,然后去附近的网红咖啡店喝他们家最出名的热巧…… 研讨会持续时间为一周,等到最后一天的时候,她才恍然发觉,自己和宋斯年有近一个月没见上面了。按照行程,她第二天就要回国。 晚上,她好不容易有空,打了个电话过去,却没有人接,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忙。 芬兰和英国的距离远小于东城和伦敦的距离。 阮令仪想过要不要干脆买一张票去伦敦,给宋斯你啊一个惊喜。可是宋斯年这段时间行踪不定,不提前联系,她还可能找不到他。 于是她发了一个消息过去:【宋先生今天在伦敦吗?】 那头一直也没有个回音。 收到宋斯年的消息的时候,阮令仪刚买了一份肉桂卷,正穿过街道,准备回酒店。 【我不在伦敦。】 不在伦敦啊,阮令仪有些小失望。 不过也能理解,忙嘛,每次回英国,他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的。 今天下了阵小雨,马路的石板上都透着温润的湿意。 阮令仪穿着单薄的衬衫,忽然觉得有些冷。 【现在还在工作吗?】 她问道。 这次宋斯年倒是回得很快:【没有。】 阮令仪见状,没有犹豫地打了电话给他。 很快,那头便接通了。 “我明天要回国了。” “我知道。” 那头的背景似乎有些嘈杂,连他的声音都有些听不真切。 阮令仪突然觉得有些泄气:“我们夫妻这么久不见了,你难道都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宋斯年还没有说话,突然,她听到了一阵清脆的敲击声。 点状的音符组成了经典情歌《right here waiting》。 阮令仪有些惊喜地循着声音走去,在街道的尽头,与海交汇的地方,看到了一辆小推车。 一个中年男人在小推车的支架上挂起了一个个装了水的玻璃啤酒瓶,用小锤子在酒瓶上制造共振,敲出音符,伴着海风,格外悦耳。 “我找到了!”她惊喜地说。 “找到什么?” “水瓶琴小车。”她说出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名词。 大概是怕宋斯年听不到,她还详细地描述了一遍。 “十年前,我到卢卡滑雪,在林区里遇见过一个男孩子。” 她的语气都兴奋了起来,“他当时受了伤,我就陪他一起等待救援。他告诉我他从赫尔辛基来,我就问他在赫尔辛基看到的最印象深刻的东西是什么,他说是一辆挂满了水瓶的小车,小车的主人用小锤子在水瓶上演奏音乐。” “嗯。”宋斯年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他说小车主人演奏得最好的音乐是《right here wait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