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刃皇冠》 第1章 《剑刃皇冠》 作者:读书之人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第一章火刑犯 马蹄声打破了黄昏的寂静。 跑在队伍第一位的是一个骑着枣红色高头大马的士兵,他身披红色斗篷,头戴铁头盔。“让开,让开,以霍尔曼王子的名义!”士兵高喊着,冲过人群。在他的身后,是一辆铁制的车辆,由两匹马和一个车夫联合驱动。在马车的后面和两侧,十二名警惕的骑兵正紧紧包围着马车。 街道上的人让开一条路给这个队伍通行。人们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辆马车和保护马车的士兵。这些满身大汗的马匹和神色警惕的士兵都可以让人引发一些联想,但最吸引人目光的,还是他们环绕的车辆。这车辆的车厢是用两指粗的精铁铸成,里面所“招待的客人”清晰可见。 囚犯的手腕被绳子反绑着,脚上则锁了沉重的铁链。两个站在囚笼后面空位的卫兵手握细长锋利的剑,冷冷地看着笼子里犯人的每一下摇晃。他们的剑随着马车的颠簸不停地碰撞着钢铁的栏条,随时准备刺进罪犯的心脏——如果他们认为局势需要他们作出这种选择的话。 这样森严的警戒在城市中是不多见的。马车驶过之后,人群立刻开始议论纷纷。霍尔曼王子很少会让重要的囚犯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于南方人根深蒂固的偏见,王子都会让重犯悄悄地、不起眼地消失,只留下审判书上一个无意义的名字。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道,向既定目标疾驰。车夫毫不怜惜地榨取那两匹马的最后一丝精力。那两头可怜的牲畜在鞭子的逼迫下使出了全力,车轮在每一个凸起与凹陷处剧烈地跳跃。不止一次的,车上的两个卫兵撞在了一起。 马车驶进了皇家广场,欢迎的队列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站在队列前方的是一个身穿黑色丧服的妇女。她宽大的帽子上挂着的面纱隐藏了她的容貌,但从她白皙柔软的脖子、纤细苗条的身材和动作姿态可以看出来,这个女人还很年轻。她的身边围绕着四五个高大强健的男子,打扮都和她一样。 “让男爵夫人确认一下。” 两个卫兵打开囚车的门。他们首先解下自己的武器,交给身边的同伴,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囚徒拉出来。他们的谨慎这一次有些多余,因为犯人毫不反抗地就被他们带出。但每个人都知道上一次的情况是什么。 这个男人的出现立即引起四周一阵低低的惊叹。 囚犯中等个子,和所有的囚徒一样,他上半身赤裸着。包括脸在内,他身上的好多地方都保留着凝固变黑的斑斑血迹,再加上青肿和其他伤痕,让他的身体几乎失去了原形。犯人五官明晰,单从他此刻的脸很难确切地说出他的具体年龄。他看起来可以被理解为步入中年也可以被理解为尚处少年。格斗、拷打和囚笼生活让他脸上此刻乱七八糟,但他那双眼睛却依然咄咄逼人。那双眼睛让人想起困在陷阱里的猛兽——这绝对不是一双认命的人的眼睛。虽然他的脸上伤口和淤血比比皆是,但那双眼睛让他的脸看起来依然有一股令人畏惧的力量。 …… 监视囚犯的卫兵每一个都比他更高大,却没有人敢怀疑他的威胁。两个卫兵一人抓住他一只手——尽管这双手已经被最结实的皮绳反捆在身后。但任何措施都不是多余的。囚徒不止一次为自己的自由努力过。这些努力的成果是四具躺在坟墓里的尸体和十二个躺在床上的伤员——他们中伤势最轻的要在床上躺半个月。这个男人体型瘦削,动作平静而优雅。他在两个士兵的“照顾”下离开囚车,接近那个蒙着黑面纱的女人。突然他用力跺了一下脚,在场的卫兵都本能地抓起武器。四周一片钢铁碰撞的哗啦声。 囚犯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些紧张的卫兵。他的目光让那些卫兵更狼狈。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手被反绑、脚戴脚镣、身边还有四只胳膊抓住的囚徒。而就是这样一个囚徒的脚一跺,让他们整个队列都有了剧烈反应。 “废物!”一个声音低声地咒骂了一句。 …… 那个女人走近囚徒。抓着囚犯的卫兵中的一个抬手掀起囚犯脸上的头发,好让女人看得更仔细。女人看着囚徒一动不动的脸十几秒钟,突然发出一声喊,连连向后退去,两个男人上来搀扶住她。 “就是他!那个恶魔!”女人哭喊着,用一块干干净净的方巾探到面纱下面擦拭着,“就是他杀了男爵大人。那个晚上,他就在我面前杀害了我的丈夫,是他把匕首刺进我丈夫的脖子的。” 搀扶着男爵夫人的两个男子低声地安慰着恸哭不已的遗孀,同时把她带到队伍的最后面。 几个站在队伍一侧、身穿大法袍的男人开始彼此交谈。他们并没有掩饰他们的对话,所以囚犯也能多少听到一些。“证据确凿……毫无疑问,没必要公开审判……”这些人说话的口气就好像讨论着午餐应该选择的菜色,但是囚犯知道他们是在讨论他的生死。 这次讨论的时间并不长,这些人很快达成了共识。他们中的一个,一个四五十岁、胖胖的男人向囚犯走来,用一种悲天悯人的口吻向他宣告他的结局。 “塞文·阿杰斯,我宣告对你的判决。由四位法官一起审判,十二位见证人见证。你,因为谋杀柯文男爵,所以将会公开示众两天,然后处以……火刑。”说话的法官停顿了一下,他似乎觉得应该表现一下自己的慈悲,“你是哪个神的信徒?我会让牧师来为你做最后的祷告。” 囚犯低着头,他的嘴唇略略翕动了一下,好像说了一句什么。法官靠前一步,想仔细地听他的话。囚犯再次咕哝了一声,但还是太轻听不清楚,于是法官再次向前,来到囚犯面前的位置。 囚犯猛地跃起,好似一头老虎扑向它的猎物。那两个高大的士兵没能抓住他,他的头撞上了法官的下巴。两个人猛撞在一起,跌倒在地。两个士兵及时冲上来,在囚犯咬住法官的喉咙前抓住了他。四只强壮的胳膊按住了囚犯的身体。无论他怎么拼命挣扎、扭动,他也无法挣脱那结实的绳子和脚镣,还有死死按着他肩膀和头的手。 “贱种!”法官怒气冲冲地爬起来,用力抹了一下自己肩头被弄脏的部分,同时咒骂着。另外几个士兵冲过来帮忙,他们开始熟练而残忍地打这个胆大包天的囚犯。囚犯没有继续挣扎,一动不动地任由他们殴打。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这个裁决他死刑的法官。那眼睛里深深的仇恨让法官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一个士兵用力地在他头上踢了一脚,马刺在囚犯额头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血流不止。 “把他拖出去!戴上最重的枷锁,锁在刑场上示众!” 一些杂役和士兵走了过来,他们手上抬着巨大的刑具。这种可怕的东西就是为了折磨和羞辱犯人发明的。戴上枷锁后,人的手和脚就被困在同一块铁板上,无法站也无法躺,只能以单调的姿势坐着。而枷锁沉重的重量无情地压着犯人的肩头,不用一会,腰和背的肌肉就会痛得像有刀子在割一样。被裁决戴枷锁示众的犯人中,那些身体虚弱的往往无法坚持到行刑就一命呜呼。 十来双手一起帮忙,囚犯被套上了枷锁,然后丢回囚车。囚车就转了个头,向城市的刑场,那个架设着断头台和绞刑架的地方驶去。在车轮开始滚动后,先前因为悲伤和哭泣被扶到人群后方的男爵夫人重新来到第一列。她静静地看着囚车远去,直到消失在视野里。 刑场是一个阴暗忧郁而诡异空洞的角落。死神就在这里安下了家,在断头台的闸刀下留下黑色的痕迹作为自己存在的证明。每年重大节日的时候,这里的每一样刑具都会开动起来,用生命填充它们永远空虚的胃,用血来娱乐观众。晚上,这里空无一人——除了值勤的士兵。传说中阴魂和幽灵每个晚上都在刑场周围游荡。但在白天,这里永远是不缺乏观众的。 一群流民——用更合适的话来说,一群闲汉,在清晨就围在绞刑台的四周,看着台上被三个兵看守的囚犯。他们一开始只是沉默着打量高台上的囚犯,但随着人群越来越多,他们开始指点猜测这个犯人的身份。 告示牌上清楚地写着:“塞文·阿杰斯:臭名昭著的刺客。刺杀德高望重的柯文男爵的凶手。同时犯有多项谋杀罪名。示众两天。火刑。”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柯文男爵到底是谁。这个犯人是一个被抓住的刺客。对于观众来说,这一点就够了。人们开始对囚犯身上的累累伤痕指指点点。这些足以令人战栗的伤痕有新有旧,覆盖了囚犯身体的大部分。这将会成为他们闲谈的好材料。 囚犯对观众的指点漠然以对,似乎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讨论指点的就是自己。这个傲慢的态度终于激怒了观众。仗着人多势众,一些石头和垃圾开始飞上刑台,砸在犯人的身体上。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从人群中飞起,恰巧命中了犯人的额头,把那个被马刺划破、已经结痂的伤口重新打破。血顺着伤口流出,黏在旁边的头发上。犯人愤怒地抬起头,扭曲的面容让人群一阵骚动。他的眼瞳深处燃烧着烈火,即使是此时此刻,这股憎恨和充满威胁的目光依然可以让这群闲汉望而生畏。 “谁丢的石头?” 第2章 犯人沉声地问道。人群一片骚动和混乱,却没有人站出来承担这个责任。犯人只能瞪着这群虚弱而怯懦的人。不再有东西丢上来。人们都默默地看着高台上被束缚的囚犯,仿佛此刻困在枷锁里的是来自深渊炼狱的恶魔。 上午就这样过去了。中午,另外一队士兵来到刑场,和原来值勤的士兵交换了岗位。因为上午的事情,围观的人群在这个炎热的午时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来接班的士兵中间的一个人拿出黄油、面包还有大蒜,靠在刑台的阴影里大吃起来。他很快发现犯人正在看着自己。 “没你的份。”他看着犯人,炫耀似的晃了一下自己的午餐,“你明天晚上就要上火刑架了,吃了也是白吃。” “我想要点水。” 士兵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似乎觉得这是一个开玩笑的好机会,于是走到刑台前端,面对脚下的众多围观者。 “大家听到了没有,这个家伙想要喝水!谁愿意拿水来给他喝?愿意的人自己上来吧!”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夹杂着谩骂的嘲笑声。不知道谁高叫了一声:“嘿,你自己选吧。如果你认识谁就叫谁来帮你!现在是证明你的为人的时候!”随着这句话,更响的哄笑声爆发出来。 犯人凝神看向人群。他们中没有一个看起来愿意主动帮助此刻的他。“雷特,”他看着人群前列的某人,用一种不响,但却每个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我还记得你,我曾用我的剑为你的儿子报过仇。就是被一伙拦路打劫的强盗杀掉的那个儿子,而急于升官的治安官甚至不允许这种案件上报。” 包括刑台上的士兵,所有的人一起看向犯人说话的对象,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老人慌乱地钻进人堆里,一下就看不见了。 “还有你,阿特尔。我帮你杀掉了那个企图用阴谋和高利贷逼迫你破产的商人。” 那个被喊到名字的衣服华丽的中年人脸色唰的一下变白。但他尽力装出一副与己无关的神气。他慢慢地转过身,用一种好像犯人认错了人般的神态讪讪一笑,然后挤出人群。 “莫菲。那个强暴了你妻子,然后利用身份逃脱惩罚的贵族就是死在我的剑下的。你绝不会忘记。” “别胡说八道!你这个杂种!”那个被喊到的男人脸色大变。他一开始想和先前的人一样,否认自己的名字,然而人群里却有几个熟人。几秒迟疑后,他咬了咬牙,举起一块石头丢过来。石头落在犯人身边的木台上,发出响亮的钝声,“再胡说我就砸烂你的头!” 犯人的目光继续在人群中搜索。几个站在前列的人纷纷后退,钻进人堆以逃避犯人的目光。犯人反复来回地观看,但在人群里已经找不到一个曾经相识的面孔。他低下了头,承认自己的努力失败。 刚才还有些紧张而显得沉默的人群里发出一阵哄笑:“水没有,尿要多少有多少!”人们轻松地嘲笑着刑台上那个垂头不语的犯人。那个提出建议的士兵也很得意这种情况。他一边大嚼自己的午餐一边看着囚犯面无表情的脸。 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人们纷纷让开,一个捧着木碗的女孩从人群中努力走了出来。她慢慢地走上高台,经过那个因为惊讶而呆住的士兵身边,一直走到囚犯的面前。她把碗递到囚犯面前。碗里是干净的饮用水。 犯人抬头看着这个女孩。这个女孩十四五岁,身上穿着缝补过多次的旧衣裙,满脸雀斑,一头红色头发扎成两条十分简单的辫子。她微笑地看着犯人,把碗送到犯人嘴前。 犯人低下头,把满是裂口的干枯的嘴唇埋到水里,开始大口地喝水。虽然那个女孩很小心地捧着碗,但还是有很多水因为犯人过于激烈的动作洒了出来。 “对不起,阿杰斯先生,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等犯人喝完水后,那个女孩轻声说道,“我不会忘记你的,是你为我那个可怜的姐姐报了仇。那群浪荡公子劫持、轮奸然后杀害了她——只有你帮助了我。” 人群中一片默然。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一股风暴正在酝酿——不是针对犯人的风暴,而是针对女孩的风暴。优越感的丧失加上挫折感,让人群产生了被侮辱的感觉和强烈的敌意。这个打破了规矩的女孩——她明显是个最下层的市民——就成了众矢之的。而这场风暴的源头,那个看守犯人的士兵,用同样恶狠狠的目光看着犯人和女孩。因为他刚才公开说过话,所以一时之间无法收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孩给囚犯喂水。他的另外两个同伴因为脱身事外,所以也没有插手的打算。他们就这样看着女孩给犯人喝完水。而女孩因为一直背对着观众,所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而这场风暴并没有变成事实。人群后方发出了一声喊叫,接着这些人像被鹰惊吓的飞鸟一样迅速散去。一整队的士兵出现在刑场上。几个身份高贵的法官——他们中的一部分已经在昨天傍晚和犯人见过面了——陪同着另外一位衣着华丽、神态傲慢的年轻人一起走在队伍的前面。他们向犯人所待的那个绞刑台走来。其他的人明白这个队伍来者不善。吃了一半午餐的士兵赶紧丢掉食物,笔挺地站直身体。那个送水的女孩也像头小鹿一样地跳下了高台。 犯人抬起头,屏息静气地看着从远处越走越近的人。在这个队列的后面,几名杂役拉着一辆车子——车上是火刑所需要的木柴。 那个年轻人走到高台上,一直走到距离犯人不足五步的位置。他略看了一下犯人的脸,立刻转过身,走到绞刑架的边缘,面向远方的人群。 “根据霍尔曼王子殿下的命令。明天是他的父亲,摄政王基利亚大人的忌日——所以明天不允许任何聚会活动。仁慈的王子殿下决定给予塞文·阿杰斯、刺杀柯文男爵的凶手减刑,减少他一天的示众刑期——今天就执行火刑!” 在台下,几个人开始架设一个火刑架。也就是竖立一根坚实的木桩,然后在木桩脚下堆上柴火。 准备工作完成后,那个男人再次走到犯人面前:“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还有一阵时间,我是战神坦帕斯的牧师——如果你需要临终忏悔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服务。虽然我更相信你是谋杀之神的信徒。” “等一下……阁下……”一个法官从侧面伸来一只手,想阻止这个男人的仁慈举动,他的下巴上有因撞击而产生的明显青痕,“这个凶手太危险了……” “大人,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无论是谁,都有忏悔他们罪过的权利。”牧师推开法官的手,“这一点,罪大或者罪小的人都是相同的。”他重新走向犯人,同时示意卫兵打开那个巨大的枷锁,“目光锐利,额头饱满,鼻口端正,手脚秀巧灵活而有力——毫无疑问,你有一个显赫的出身。真可惜,高贵的血脉沦落到这个地步。忏悔吧,阁下。这是你洗尽身上的罪孽,升上天堂的最后机会。” 犯人笑了一下,如同一头老虎一样露出一口又尖又利的牙齿。“我忏悔。我真他妈的后悔。”他看着曾被他撞了一下的那个法官,“那天晚上,你在床上操那个婊子的时候,我居然没有给你的后背来一刀。我看着你没穿裤子跑出来的样子……” “亵渎!胡说八道!”法官又气又急,涨红了脸。他一脚踢在无法躲闪的囚犯脸上,打断了这番话,“冥顽不灵,不可救药!”他又一脚踢去,重重地踢在犯人的脑门上,几乎把犯人踢倒。那个巨大的枷锁控制着犯人,犯人摇晃了一下,却没有摔倒。 “不可理喻。”牧师明显十分理解法官的感受,“看起来你对死亡无惧无畏,但你会后悔的。”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引人注意的狡黠的光彩。四个面无表情、身材高大的卫兵走上来,去掉了犯人身上的枷锁。然后把那个麻痹的身体拖向旁边的一个小黑屋。在那里,犯人会被套上火刑犯特有的服装。如果犯人的亲属有足够的钱的话,他们可以贿赂士兵,在那个小屋里就把犯人勒死,免得在火刑架上承受多余的痛苦。但这一次显然没有这种黑暗交易。 市民们站得远远的,看着一个包裹在特殊的掺油服装里的身躯被拉上火刑架。刽子手把一个燃烧的火把向柴堆里一丢,火焰顿时腾空而起。转眼间吞没了整个柴堆。 在那个小黑屋里,塞文·阿杰斯正不解地看着外面燃烧着的大火。 第二章委托 大殿空荡荡的。人走过的时候脚踩着地面发出空洞的回声,这声音不像是来自行人的脚下,而是来自遥远的异度空间。 不止一次的,自称为战神坦帕斯的牧师的使者转过头来扫视他的同伴,好奇地想看到这个男人面对如此不可思议事件的反应。他本来期望能看到惊疑、犹豫或者好奇,但最后却不得不失望了。刺客面无表情,冷淡得如同一块冰。他的脸丝毫也没有泄露他内心的感觉。他的眼睛甚至没有去看使者,而是在观察两边的建筑,在记忆他们所经过的路。这一切让使者开始感觉到不安。于是他停下了脚步。 塞文·阿杰斯也停下了脚步。 “这边。”两人彼此对视了几秒。使者再一次失败——杀手没有表露一丝一毫的情绪,反而在等着使者首先开口。在明白这个人不是任何外物所能打动的以后,使者用一句多余的话摆脱了自己的尴尬。其实他们面前只有一条通道。这条长长的通道上有六扇门,起码杀手心中的记忆是如此。每扇门前有四个卫兵看守。 第3章 这些卫兵看到这个队列毫无反应,要么他们早已接到命令,要么这个战神坦帕斯的牧师使者是这里的常客。杀手更倾向前者。 他们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长到足够让杀手明白自己处于什么地方。如此规模的建筑群在这个城市不可能有第二个地方,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柯迪雅城的王宫。 通道的末端是一扇富丽堂皇的大门,用金子和银子作为装饰,雕刻着精美的浮雕。门的正中间是一个纹章——就算对家谱学、纹章学毫无概念的人都熟悉这个符号的意思。只要是在柯迪雅城里待过的人,没有不知道这个纹章的。这是柯迪雅统治者霍尔曼王子的家族纹章。 “进去。”使者发了一个暗号,四个守门的卫兵为他们打开了这扇门。 塞文·阿杰斯依言进入,伴随他进去的只有使者一个人,其他武装士兵都留在门外。这是个和外面大门相配的房间——墙上是用金线刺绣而成的大红锦缎,脚下是陷及脚背的厚厚地毯。代表主人狩猎成绩的老虎、狮子还有麋鹿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永远留在房间的高处。一盏魔法的琉璃灯悬挂在房间正中,明亮的光芒照亮了靠墙一张铺着罕见白色老虎皮的椅子和正坐在椅子上的人。 整个房间没有其他人的气息,只有使者、房间的主人,还有塞文·阿杰斯自己。 房间的主人有一双阴沉的双眼,眼皮浮肿——这要么是纵欲过度,要么是操劳过度;他脸上铭刻着威严和轻蔑,证明这个人是习惯他人垂手服从的;他身材中等,不胖不瘦,穿着和房间本身的华丽极其不搭配的灰色披风,披风下露出的是浅蓝色内袍,布料考究。 使者上前一步,弯腰行礼,然后就默默退开一边,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让杀手和房间主人面对面。 塞文并不惧怕。尽管他手无寸铁,但一个刺客学习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当成一件武器。而且,此等情景他并非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密室正是他谈生意的所在。没有人愿意在一个容易被窃听的地方和一个杀手讨论细节。 “他是谁?”房间的主人开口了,不是对塞文·阿杰斯说,而是对使者说。 “塞文·阿杰斯,正如我上次告诉您的一样,‘剑刃’塞文·阿杰斯。他是他们这一行中最好的。他最近的一次生意,就是在一个晚上潜入柯文男爵的城堡,来去都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完成了任务。干净利落的手法令人赞叹。” “柯文?”房间的主人眉头皱了一下,似乎回忆起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人,“好吧,我相信你的推荐。”他转过头,再次面对塞文·阿杰斯。 “你是谁?”这次轮到刺客发问。他冷静地面对房间的主人,那种居高临下的目光并没有让他退缩——事实上,凡是能在密室里讨论生意的人,大都带着这种目光。 “这一位是霍尔曼王子,柯迪雅全境的统治者。”使者开口解释。他的话并没有让塞文·阿杰斯感到意外。 “很没有礼貌……不过现在我不打算追究,我原谅你一次。”霍尔曼王子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既然我的手下选择了你,那自然有他的理由。” 霍尔曼王子开始仔细地打量面前的刺客。经过理发匠、牧师、化妆师这三类人的共同努力,此刻的塞文·阿杰斯一点都不像一个从刑场上被偷偷救下的犯人,也不像一个杀手。如果是一个完全无知的人和此刻的刺客偶然相遇,他大概会把这个面貌端正、脸带微笑、打扮干净整洁的男子当成一个家道殷实的小商人或者一个退伍军官,而忽略他那偶尔闪现凌厉逼人目光的双眼。不过霍尔曼绝对不是这类人。他仔细打量后,脸上浮现一个浅浅的微笑。他的部下这次干得不坏,找到了一个符合他需要的人——起码在外貌方面符合需要。 “抽烟吗?”王子向房间一处一指。沿着他的手指,可以看到一排放得很整齐的烟管,烟管颜色虽然不同,但却是清一色的象牙烟嘴而且上好了烟草,在它们旁边有一枝点燃的粉红色小蜡烛。 “不。” “酒呢?”王子再问。不需要他做任何动作,每个走进房间的人都可以看到高橱里排列的那整列瓶子。 “也不。” “你像个苦行僧。” “也许是的。” “但我想要的不是苦行僧……我会下令杀了你!” “那么我只好划开你的脖子了。” “你哪里来的武器?”王子饶有兴趣地问,“我身上没武器,他身上也没有,房间里没有任何武器,只有外面的士兵有。你可以依靠徒手打败那十几个士兵然后夺下武器吗?你也许可以用拳脚技术来和我较量一下,但徒手作战数量却比质量更重要,我们现在是二比一。而房间外面起码有十个我一声令下就会冲进来的人。” “我身上没有武器,但武器就在我眼前。”刺客一动不动,然而他的目光让人绝对不会怀疑。王子吃惊地看着刺客的目光所指的东西,随即明白了刺客所需要的武器在哪里。 “很聪明,下次我要告诉我的安全顾问,在我的接待室里不准有酒瓶。这些东西打破后立刻就可以成为凶器。” 塞文·阿杰斯轻声一笑:“您当然可以这么做,王子殿下。但如果一个想要杀您的刺客已经和你面对面,那么挪开酒瓶并没有什么意义。如果我来这里是因为您需要一个专家为您的安全提出建议,那么我很遗憾:一旦敌人进了您的房间,您就只能在土葬和火葬之间进行选择了。” “对,你是行家,柯迪雅很著名的一位。但如你所见,如果我是要建议,那么我会换个地方,换些人物。我需要的是服务!” 王子的瞳孔一阵收缩,只有刺客注意到这个细微得不能再细微的神态变化。当一个人想起那些令他愤怒的事情的时候,这种现象是常有的。每一次收缩都代表一次心灵的剧烈激荡。 “我听说你有独特的规矩,‘剑刃’塞文·阿杰斯。”王子的目光平静下来,“你接受下层市民的委托,去刺杀上层贵族。你以为自己是代表正义的剑刃吗?用自己的剑去维护正义?那个刚刚被你杀掉的柯文是我一个可靠的部下,忠诚而恭顺。” 王子的声音让四周的空气立刻处于冰点。他的声音表面平静,实则充斥着挑衅。房间里的三个人都很清楚这一点。 “也许是这样吧。虽然一个贵族的价格远高过平民。”塞文微微地耸了一下肩,根本不打算反驳。 “你曾只为很少的一点钱为下层平民达成复仇的愿望。” “人总是要一步一步地向上走的,任何职业都是如此。一个刚入行的刺客的价格不比一盘炖猪肉贵多少。” “为了荣誉和正义?我知道你每次动手都要雇主说明真正的理由和细节。” “如果殿下曾经饿过肚子,就会明白荣誉正义无法换来哪怕最小的一块面包。” “那么为了行内的好名声和发展前景?也就是为了钱?” 塞文·阿杰斯再次耸了一下肩,似乎认为问这种问题完全是多余,他根本不需要回答。 “不过你暗杀所冒的风险非同小可。权势者对自己安全问题的重视不是平民可以比拟的。我知道你很出名的一次,你曾经伪装成一个外来的骑士,以一个可笑的理由向你的目标提出决斗(这类事情不算罕见,决斗者双方的真正理由有时是不愿意告诉外人的)。然后你就在决斗场上杀了他。如果不是你冒充的对象一个月后到来的话,每个人都还以为你的目标是在一场高尚的决斗而不是卑鄙的谋杀中死去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有什么理由认为你可以在正面战斗中打倒一个骑士?” “殿下,虽然打倒他的是我的手,但真正击倒他的却是他自己。我只是这种种因果中最不重要的一步。是他的所作所为树立了一个敌人,他的敌人对他的仇恨是如此的深,以至于可以出一笔高价请得起我这样的人。是他自己导致了这一切的结局。” “很出色的理论。” “谢谢殿下的赞美。” 到这里的时候,一切客套和闲话似乎都已经结束。他们之间应该转入正题。但是这交谈的双方都觉得缺乏一个让他们进入主题的契机,所以房间里暂时由沉默主持。 “看看这个。”王子最后觉得必须用一些行动来打破这个局面,于是他站起来,打开墙上的一个秘柜。也就是说,一个和墙壁同色,除非是一双洞悉内情的眼睛否则无法察觉的壁柜。秘柜当中是一个很大的盒子。王子将盒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打开,从中捧出一顶巨大的皇冠。 那顶皇冠大得几乎是人的脖子能支撑的极限了。纯银的主体上镶嵌着如同星辰一样繁多的宝石,让整个皇冠看来似乎是由各色宝石堆积而成。四颗巨大的翡翠镶嵌在正面,组成一个花瓣形状。正顶端则安放着一枚硕大无朋的钻石。但刺客敏锐地注意到一点:皇冠的正面似乎有一个十字形的缺口——好像是有人从这个皇冠上挖掉了一块——露出纯银的核心。 王子轻轻地摸着这个价值连城的宝物。 “柯迪雅的皇冠,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权力象征。我从我的父亲手中继承到,但我却无法宣布我拥有它,无法把它戴在我的头上。”王子带着一个酒鬼摸着酒瓶的那种陶醉满足的神情抚摩着皇冠,但那只是一瞬间,随即变成了落寞,“你知道为什么吗?” 塞文·阿杰斯默默地站着,等待着王子的进一步解答。 第4章 “三十多年前,柯迪雅的皇帝死了,他没有儿子。在他死前,他将统治这个国家的权力移交给他的外甥,也就是我的父亲。但是,我的父亲只是暂时掌管,不对这个皇冠享有权利。二十八位国内最有权力的贵族和骑士,包括我父亲在内,聚集在一起,见证并且宣誓效忠皇帝的外孙,也就是皇帝的独生女安菲公主,她的儿子将拥有这个皇冠。而当时公主年仅二十二岁,刚刚定好婚事,尚未出嫁。 “公主在二十八岁那年生下了第一个儿子,但这个儿子在四岁时就夭折了。接下来的岁月里,公主一直没有生育,而摄政王的地位则由我的父亲传给了我。当我自己都认为我即将成为这个皇冠的真正主人的时候,我们的公主殿下在四十三岁的年纪生下了第二个儿子。你认为这可能吗?十五年没有生育,然后到了一个接近绝望的年纪的时候又生下一个儿子?这难道不是一个阴谋吗?今年,那个孩子已经十四岁,再过几个月就要成年。他刚刚结束了他的学业,正从北方向柯迪雅赶来。他将在柯迪雅接受成年礼和加冕仪式,然后享受他的血脉给他的权利,也就是说,来夺取我的一切! “我为这个国家竭尽全力,我日夜操劳,摒弃享受,全心务公,协调各种矛盾,让这个国家欣欣向荣(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塞文·阿杰斯讽刺地微笑了一下),但结果却只能让一个除了血统什么都没有的小毛孩子夺取一切吗?我不能忍受这种事情!” “所以你希望那个小孩死?我倒建议殿下您用军队来完成这个事情。找一队忠诚的士兵——这种事情对您来说不难吧?” “不,不仅仅是死。不是简单的死就可以解决的。除了我父亲,其余二十七个参与宣誓仪式的见证人都还活着,他们中大部分,或者为了名誉,或者为了权力都会坚决地支持——起码在名义上支持那个孩子。一旦那个孩子死去,那么就是一场内战的开端。我就是首要的怀疑对象。很多人都希望那个孩子死。那孩子一死,然后我再被扣上凶手的帽子,他们就有机会染指这个他们本来毫无机会的皇冠。而其他的一些国家,那些柯迪雅毗邻的国家都希望看到这里内乱,好让他们得到趁火打劫的机会。” “确实很有可能。” “不是可能,而是事实。”王子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一沓小卡片。看起来那是一副牌,但事实并非如此。这些卡片实际上是画像。从卡片磨损的边角可以看出,它们无疑是受到主人的喜爱,时常拿出来观赏摩弄的。王子拿出四张,放在桌子上。“南方的四个领主是坚决支持我的,即使爆发内战也一样。他们可以忽略不计。”他又拿出五六张,“这几位爵爷没有太大的野心,他们只效忠荣誉和忠诚。如果那孩子死了,他们的举动无法预测。也许是毫无反应,也许会起兵讨伐最有嫌疑的人。” 做完这一切后,王子手里的牌还剩余大半。数量约莫是他放在桌子上的三倍或者两倍。 “而这些剩下的都希望那孩子死。他们每个人都在招兵买马,收叛纳降,囤积兵力以备内战。不,我不是在表达我的软弱,即使这些人都加起来,在统一的旗帜下和我开战我也有把握击败他们。但我不能让柯迪雅被战争蹂躏。要是真的爆发内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而且死的人大部分是没有责任的平民和下级士兵。我不能做这种事情。” “那么您的希望是?” “这个是勋文伯爵,”王子拿出一张卡片,“一个十分凶残霸道的家伙。野心勃勃且愚蠢无比。他的领土远离柯迪雅中心,所以他成了土皇帝独霸一方,谁也无法管他,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如果那孩子死在他的领地里,这些人就找不到借口来向我发难。但在到达那里之前,那孩子绝不能死。” “前半途当保镖,后半途当杀手吗?这倒真的是‘一人分饰两角色’呢。”塞文·阿杰斯已经完全明白了雇主的意愿,“那么,这个麻烦的双重工作的酬劳呢?” “第一个酬劳是你的生命,这个我已经预付过了。‘剑刃’塞文.阿杰斯已经死了,从此没有通缉令也没有赏金猎人来找你麻烦。第二批酬劳我用黄金来支付。我的宝库为你打开三个小时,你能搬多少就是多少。”这个回答很具诱惑力。但一个经验丰富的刺客都知道鱼饵后面隐藏的往往是鱼钩。塞文脸上露出的笑容让人明白他绝对没有这么容易就被打动,“你答应吗?” “拒绝的话,我的头大概是要跟肩膀分家,因为我听说您不喜欢公开的绞刑和火刑。我估计我会在黑暗中被处理干净,然后乱坟堆中就会多上一个无名墓碑。” “十分明智。” “但如果我是您,我会尽量地不让这事情在事后传出去——死人的嘴最可靠。”刺客并不掩饰地挑明了最核心的疑虑。 “你想怎么样?你只是一个死刑犯。如果没有我,你早死了。”在一边的牧师冷冷地提醒,“拖上火堆的是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你就应该谢天谢地。” “你也没高明多少——需要去依靠一个死刑犯。”塞文回驳。他重新面对王子,后者已经收起他那个皇冠,“我想我们应该增加一点彼此的信任。我相信殿下会遵守承诺,正如殿下可以相信我将完成这个任务一样。” 王子沉吟了一下。刺客的顾虑他早有考虑,所以这段时间并不长。他拉了拉身边的一个摇铃绳,伴随着一阵响亮的铃声,一个身穿黑袍、干瘪枯瘦的老人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里。 “一个魔法师?”刺客开始考虑这个老人是如何出现的。这个魔法师很明显一直待在附近,然而刺客却丝毫不曾感觉到这个魔法师的存在。这种想法让他全身肌肉都紧缩起来,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警惕。 魔法师鞠了一躬,随即开始他的魔法。一股能量随着他的咒语开始在这个房间里弥漫。塞文·阿杰斯转眼就明白这股令人窒息的能量的用处——他清楚地感觉到一阵穿透神经的冰冷触感。房间里所有人在这股能量下建立起一个共同的精神联结。这个联结并不稳固,不能通过它仔细地感觉别人的内心,但却可以稍微触及。塞文·阿杰斯听说过这个魔法,这个魔法可以让一切谎言都无所遁形。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不可以说出谎话,因为说出来别人就知道话中的虚假。 “王子殿下,完成任务后,您将怎么对我?”这一次是塞文首先发问。 “依照我的诺言,让你领取奖赏,然后让你滚到北方,永远不要再回来。”霍尔曼王子回答道,“但如果你失败了,你就会在黑暗中被处决掉!” “好的,那么我将去完成任务,让那孩子不再是您皇冠的威胁。” “为了保证他能够完成任务,殿下,我建议我们应该给予必要的帮助。我刚刚实验成功了一种新的毒药。非常有效的毒药。”魔法师用一种令人感到恶心的嘶哑嗓音建议。 “毒药?这确实是个帮助。如何,塞文·阿杰斯?” 塞文弯腰鞠了一躬,没有费神去拒绝这个多余的建议。剑锋直接刺进心脏的时候,有没有毒,或者毒性烈不烈根本无关紧要。 宫殿的地下室一片昏暗。霍尔曼的魔法师把实验室设置在了这里。此刻刺客和牧师一起在实验室里观看着魔法毒药的炼制过程。 “小王子身边有强大的护卫,整整一个中队,五十名身经百战的骑士。而率领他们的则是汤马士爵士——你一定听说过,他是在二十年前兽人战争中斩杀了兽人王而成名的英雄——任何试图接近小王子的行为都不可能逃过那个老人的眼睛。那个老人的布置无可挑剔,单身刺客去行刺是死路一条。”牧师一边说话一边看着从锅炉中升起的乌烟瘴气。三名黑袍法师正在这个实验室里忙碌着,他们把不同的材料丢进锅里,每次新材料的投入都会导致一股不同颜色的烟雾升腾起来。 他们在为刺客调制特殊的毒药。见血封喉、无可救药的剧毒。这种毒药只需要在人类身上弄一个小伤口,甚至是没有出血的小伤口就可以杀人,起码魔法师们是这么介绍的。 塞文微微一笑,没有对牧师的断言加以反驳。 “所以你不能待在暗处伺机而动,而是必须光明正大地加入到他们的队伍。具体地说,你不能主动找上门去毛遂自荐,而是由汤马士自己来邀请你加入。” “你说汤马士会需要一个陌生人帮忙?” “如果他手下覆灭的话,他会这么做的。一个见义勇为的过路战士……任何一个人都会认为这种人值得信赖。我们为你能顺利加入到王子的护卫队伍而安排了一出精彩的戏。但那只是开始,剩下的剧本要依靠你自己来编写。” “那么剧本开始的地点呢?” “北方的一个小镇,名字叫狄雷布镇。一个很普通的山区小镇。”牧师漫不经心地回答。在他报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丝毫没有发现塞文的眼睛里迸发出一股令人胆战的利芒。 一个怪声暂时打断了对话,魔法师们正小心翼翼地把塞文的剑伸进锅里。难以形容的火星在剑刃上闪动着,仿佛在锅里沸煮的不是药水,而是一锅雷霆。当剑被整个浸入药水的时候,一阵刺耳的嚎叫声从锅中升起,一瞬间一个清晰可辨的冤魂挣扎着离开铁锅,带着不甘愿的神情消失在空气里。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抵御这剑上所淬的毒的。”当魔法师把剑还给塞文的时候如此宣称,“这毒伤害的不是肉体,而是灵魂。” 第5章 他们走出这阴暗昏沉的实验室,地下室的出口附近就是皇家马厩。四匹装备齐全、精神抖擞的良种马正在马夫的牵引下等候差遣。牧师和刺客各自骑上一匹马。他们将离开这里,到北方的一个小镇,一个除了强盗和土匪外毫无特色的山区小镇。那里是他出场的舞台。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第三章私事 根据一个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的传统,狄雷布镇一直是柯迪雅统治者控制范围的一个界碑。也就是说,这个小镇既不是某个贵族的私人领地,也不是霍尔曼王子所建立的秩序的控制范围。它就好像一个弃儿,被母亲遗忘,只能蜷缩在山谷和狭道中苟延残喘,而且难以置信地发展成一个颇具规模的城镇。不错,这里有首都直接任命的总督,但总督对这个城市的控制绝对不超过一半的时间。毫无疑问,日落之后这里就无法律可言,从太阳落山那刻起,所有隐藏在白昼阴影里的怪物就开始恣意活动,阴郁、贪婪、阴险、怯懦、放纵和野蛮共同交织成一曲危险而残忍的舞蹈。 每天都有一些鬼鬼祟祟藏头露尾的人抵达这个镇子,但到了夜里,差不多有同样数目的人永远消失。 很多地下组织在狄雷布镇建立了自己的基地——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这个镇子的外貌和它的内在十分和谐。初来乍到的人几乎无一例外地迷失在它杂乱无章的道路里。很明显,这里的规划出自最少十个毫无关联的部门,因为一条宽敞的大道往往半途遭遇一堵高墙,小径则总是习惯性地绕几个不必要的大转弯。从镇外的小山看进去,会觉得这个镇子如同一团乱七八糟的纱线,各种各样的建筑和道路毫无章法地交织在一起。 乱麻一样复杂的道路中隐蔽着数不尽的污秽。从小酒馆的窗口中时常可听到暖昧的号叫和呻吟。呕吐物和可疑的暗色痕迹遍布街头巷尾,怀里揣着淬毒匕首的鬼祟人影不时地闪现。这个城镇仅有的秩序时间是总督的卫队巡逻经过的时候——一天也就那么半个小时。 黄昏时,塞文·阿杰斯抵达了狄雷布镇,作为这一天白昼的最后一个小时,最少有二十双眼睛偷偷地看着这两个陌生人在卫兵的殷勤接待下走进总督府邸。 “两天,两天后他们的队伍就会在镇子的附近经过。”牧师指着地图介绍情况,“一批强盗在这里袭击一支看起来是护送贵重货物的队伍——这种事情在此地司空见惯。然后一个英雄出场,在危急关头拯救了危险中的队伍。”说完一切后,他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塞文和另外一个穿着盔甲的军官。这两个人就是这出戏的主要演员。塞文看着地图边的大蜡烛,而那个军官正满脸谄媚地看着牧师。 “这位是希莱队长,这位是塞文,塞文·阿杰斯。”牧师的眉头皱了一下,“希莱队长,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当然,现在整个镇子都在我的控制之下。”希莱谄笑着回答。平心而论,这个叫希莱的男人长得不算难看。但他脸上那种拙劣的特意讨好的表情却让人不能不感到恶心。牧师把他的目光从希莱身上挪开。 塞文冲自己未来的搭档装出一个笑容,没有费神去揭穿他的谎言。想要控制这个充满坏蛋、刺客和恶棍的城镇需要一双神或者魔的手,也许要求还会更高。 “那么一切拜托了。事成之后,王子殿下绝对不会忘记您的一份功劳的,希莱队长。你知道他是一位慷慨的君主。” “请您尽管放心,一切都交给我好了。长途跋涉您一定累了,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很舒适的房间,请您放心休息,等我的好消息吧。” 塞文走出房间的时候,毫不意外地看到牧师正在庭院里等他。牧师身上换上了一件银色的锁子甲,但空着手。这其实无关紧要,刺客知道只需要一声高喊,这个庭院立刻会汇集超过三十个武装的士兵,也许有一百个。牧师的目光警惕地看着刺客。塞文身披黑色斗篷,斗篷里是红黑两色的外衣。他那把被魔法师们仔细淬过毒的长剑正挂在他腰间。从这个打扮就知道,塞文并不是打算休息前出去小小地散一下步。从他斗篷鼓起的位置就可以知道他带了一个不小的行囊。 “这么晚可不适合一个人出去夜游。”牧师低叹了一声。 “有些个人的私事。”刺客平静以对。他此刻才发现自己尚不知道牧师的名字,“天亮之前,我就会回来的。” “但是……” “你选择了我,难道对我这么没信心吗?那孩子不会是皇冠的威胁,我曾这么允诺过。我的信用就是我允诺的保证,难道你以为我会因为屠杀一个小孩子感到反感?” 牧师默然地让开路,看着刺客消失在门口。 狄雷布镇的街道如同蜘蛛网一样连绵细密,而黑夜更可以让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的人迷失在这些混乱的道路里。刺客把自己的身体隐藏在黑斗篷里,潜藏在建筑物的阴影中,快速前进。迷宫一样的道路对他来说不是威胁。在他生活的早年,主要是为了生存而奋斗的时候,他学会了警戒周围发生的所有事情,观察每个最微小的细节。他早已经培养起本能的第六感。即使被蒙上眼睛丢在一个荒凉之地,他都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弄清楚他站在哪个地方。 一阵似乎是垂死的嘶喊声在小巷上空飘荡了一阵。听起来是某个外地人鲁莽地跟着一个看起来很乖巧的小女孩跑进了某个小巷的最深处。塞文并未止步,这些声音他早已经听惯。他生命中很长一段时间就是在这个镇里度过的。一个人要是没有照顾自己的能力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城镇里。他的脚步轻快,身体如同一片流动的阴影一样迅速地前进,一直到一堵高墙下才停下脚步。他从行囊里拿出一根一头装着铁钩的绳子,借助这个工具毫不困难地爬过了墙。 墙后是一个颇大的庭院,中间则是一间三层的楼。庭院一侧可以听到马厩里马匹的动静——这一点就可以证明这里是个客栈。这个客栈以高墙为掩护,大门紧锁,想以此抵挡外来的威胁。但这并不能阻止这个深夜来访的不速之客。塞文并不费力地就来到三楼。他对这栋房子内部情况了如指掌,闭着眼睛也不会踏错哪怕一层阶梯。整个房子里的人都已经睡着了。刺客很安静地走到右边最后一个房间,用藏在墙上一个小孔中的钥匙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门。刺客闪进门,然后立刻把门反锁。 房里的主人睡得并不踏实。关门的声响足以惊醒他。“谁!”一个喝问声传来。作为回答,刺客点亮旁边的一盏油灯。油灯虽然不亮,但足以让房间里的两人彼此看清楚对方。 “塞文……”房间主人的表情刹那间变成煞白。即使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无底深渊的魔鬼大军都不能使他更惶恐了。 “是我,老朋友。” 主人强作镇定地翻身下床,开始穿衣服。但谁都能看出来他的手在哆嗦。塞文没有阻止对方的一举一动,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拙劣的表演。 “这么晚来干什么?需要晚餐吗?我记得厨房里还有一些剩饭……” “我已经用过饭了。” “那么是又来借我的三层地窖过夜?算了,看在老客户的面子上,我只收你一半……” “够了。”塞文平静地说道。但这个平静的声音在主人听来却无异晴天霹雳,因为他身体一哆嗦,连穿了一半的衣服都掉到地上。他没有时间再去顾及他的衣服,而是用一种惊恐的表情看着刺客的手慢慢伸向腰间。 “你把我卖了多少钱?”塞文的手握住剑柄,同时问道。 “你……你说什么啊……” “我说,你把我卖了多少钱,黎留斯?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等一下……等一下……听我解释……” 刺客的动作迅如闪电,膝盖猛烈地打在旅店主人的小腹上。黎留斯的身体像虾一样弓了起来。在塞文退去后,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胃里的食物翻腾着,从他嘴中涌出来。他的五脏一起剧烈地抽搐,在回应那瞬间打进体内的惊人力量。(奇*书*网^.^整*理*提*供)三四分钟后,他才能够重新挣扎地抬起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塞文。 “我价值多少钱?”塞文从腰里抽出那把剑,剑锋上的寒光在黎留斯的眼里无异死神的正面召唤,“除了你,没人知道我离开的时间和路线。” “等一下……听我说……我不想那么做的……但他们……”旅店主人黎留斯绝望地步步后退,一直到靠上墙为止。他狂乱地做着手势,竭力想要把心中的恐慌驱逐出去,“他们抓住了我女儿,威胁我要杀了她……” 塞文举起了剑,眼里闪动着危险的光:“所以你出卖了我?以我的生命交换你自己家人的安全?” “求求你……”黎留斯跪了下来,如同祈祷一样举起手,“我没有办法……那孩子除了我,世界上没有其他亲人……我必须保护她。她母亲死了后,我一直把她放在外婆家……从来没有人知道她……”他剧烈地喘息着,眼睛里已经看到了死亡的阴影。塞文所追寻的猎物从来不曾有过一个漏网。这个男人表面上是一个杀手,实际上是一头丛林豹。当他无声地接近猎物,然后蹿出草丛开始追击的时候,他的猎物实际上已经被判了死刑,“而且你是塞文……从来没有人可以抓住你的……” “我真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塞文的脸上浮现一个微笑,那微笑中满是杀意,“但事实上我被抓住了,因为你的出卖。” 第6章 他大腿肌肉猛烈地缩起来,如同弹簧一样把能量压制到爆发的极限。只需要一跃,他的剑就可以立刻刺穿面前这个男人的胸膛,万无一失地直透心脏。 从来没有人能闪过刺客的致命一击。 一声轻微的响动从一侧暗门处传来,轻微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塞文转过半个头,昏暗的灯光照出了门后那个小姑娘苍白的脸庞。 “快走……”勇气突然回到了黎留斯的身上。他冲门后的那个小姑娘大喊了一声,然后勇猛地、同时也是鲁莽地冲向刺客。他不是指望能打倒这个刺客——而是指望能够拖延一点时间,一点可以容许人在黑夜里逃跑的时间。不幸的是,即使这个他也没能做到。塞文的脚步侧移,同时披风猛转,罩向黎留斯的脸,把这勇猛的一扑变得毫无威胁。他弯过剑,用持剑的那只胳膊的手肘狠狠地击中黎留斯的右太阳穴,把他打倒在地。 那个小姑娘亲眼看到父亲是如何被打倒的。虽然她年纪还很小,但在这种城镇长大,暗杀和死亡对于她是绝对不会陌生的——即使不曾亲眼目睹,起码也时有耳闻。一个隐藏在黑色披风中、手持长剑的男人,在一个夜晚偷偷造访——这完全符合街头巷尾流传的故事情节,虽然事实上也就是如此。 小女孩跑过来,跑到父亲一动不动的身边。塞文刚才这一击只是导致短暂昏厥,而没有其他的后果。旅馆老板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在身边、扶着自己头的女儿和不远处冷冷看过来的塞文——“剑刃”塞文。 黎留斯很清楚这个名字的由来,会被冠上“剑刃”这样的绰号,本身就很形象地说明了这个人的风格和力量。这个男人初出茅庐的时候,他就认识他了。在这个镇里开店,本来是一件十分费力且危险的工作,但黎留斯做得很好。事实上,他在这里获得了一个光辉的名号和一份十分可观的家业,而且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猜忌和嫉妒。他绝对中立,从来不曾偏向某个组织,也绝不得罪某个人。即使是那些潦倒失意的人也不例外。他的嘴以紧密可靠著称,从来不漏出半点秘密。他的旅馆永远慷慨地提供给任何人,而总督的卫兵走进来的时候总是能得到殷勤的招待和偷偷塞过去的一个小钱袋。这种种手腕和规矩让他得以在这个地方十分安全地待下去,而且让他知道和认识了很多的人。 “剑刃”塞文就是其中一个,而且是极其可怕的一个。但在此前,他和塞文的关系十分融洽,甚至可以在一起围炉闲谈。他们的关系已经超过了普通的旅客和店主之间的关系,他们更像是合作伙伴,甚至比合作伙伴更进一步。如果一切按照这样发展下去,也许有一天他会得到一份在杀手中比钻石更珍贵的东西——友谊和信任。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他已经得到了“剑刃”塞文的信任。 如果一切按那样发展下去的话。 “不……不要伤害她。”黎留斯绝望地看着杀手那冷漠的目光,“她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这样的理由根本不足以说服一个杀手——一个杀手是不会放过目击者的,“他还是个孩子……求求你,不要在她眼前做这种事情……” 一阵苦涩的味道沿着食道流进塞文的嘴里。这个先前背叛他的人此刻如同一条蛆虫一样在他面前蠕动乞求。他只需要把剑向下那么一送,这个人立刻也会像条蛆虫一样消失掉,然后还有他的女儿。而正是这条蛆虫曾经不止一次地在桌子边和他称兄道弟。这种想法让他感到恶心。这个男人本来已经打算像个懦夫一样服服帖帖地去死了的,但因为他的这个女儿,他就重新变得勇猛起来——这从侧面说明了这个孩子的重要。塞文抬高了一点自己的剑,不是对准那个已经无力挣扎的男人,转而对向他的女儿。 “不……求求你……”黎留斯看到了杀手目标的转移,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刚才一击让他动弹不得。塞文的剑微微抖动了一下,吓得旅馆老板哭出声来,开始不清不楚地乱喊一些乞求饶恕的话。 那个女孩——她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还只是一个孩子一瞪大了眼睛看着杀手手中冷冽的剑锋。她可能是吓傻了,嘴大张,却只喊着一个毫无意义的单纯音节,如同一个哑巴。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能说话,什么也不会说出去的。” “哑巴?”塞文仔细地看了一眼这个女孩,她确实是一个哑巴。是的,她很安全,她无法讲述凶手(如果塞文真的那么打算的话)的姓名和长相。她连目击者都算不上。而这样一个无用的女孩在黎留斯的心里却是无价之宝。这个想法让塞文一阵释然。 他慢慢地收起剑。旅馆老板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已经从死神的笼罩下逃脱一条命。不,这并非宽恕,杀手自己知道这不是慈悲。就这样一剑杀了他实在很容易,但他又得到了什么呢?复仇吗?他所遭遇到的一切仅仅一剑就可以得到补偿?他面前这个人只是一个可怜虫,一个谁都可以威胁的家伙。他已经破坏了自己规矩。从此以后,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把自己的秘密透露给黎留斯,那些过去犯过这种错的也会立刻采取措施让他永远闭嘴。因为任何人都可以通过那个小女孩来胁迫他说出真相。这个城市里所有的组织都知道了这一点,或者很快就将知道这一点。从现在开始,黎留斯不是过去那个中立而可靠的黎留斯,他不是一个缓冲,而是变成了一个阻碍。 会有人移去这个阻碍的,而且做得一定比“剑刃”塞文干净利落彻底。在这之前,就让这个男人在恐惧和失落中苟延残喘吧。这远比直接一剑刺下去更可怕。 塞文退向房间的门,身体包裹在黑披风中,融入四周的阴影。一阵夜风从窗外吹来,把房中那摇曳不定的油灯吹熄。四周重新陷入沉寂,黑夜的沉寂。遥遥似乎有一声大喊响起,但很快便消失在无尽的空旷中。 黎留斯爬起来,看着紧锁着的房间的门,几乎以为刚才只是一个不愉快的梦。 塞文回到住所的时候,牧师正在那里等他。 “你终于回来了。”牧师看着塞文的脸,想从他那毫无表情的脸上找到一点征兆。塞文脸色阴沉,眉宇中有一分黯然。他身上并没有任何血腥味。这意味着他这次夜出并没有用剑去交谈——即使他用过了武器,那牺牲者也很有限。这样应该是不会带来任何的额外风险的,“我不希望在我们计划进行的时候还有这些意外来打搅你。” “是的,办完了。”塞文回答。他的眉头一扬,展露出一双冷静、凌厉而富有神采的眼睛,直视着牧师的双眼,“我没有其他杂事了。”他走过牧师身边,消失在走廊的转弯处。牧师这才惊觉自己双手刚才居然握拳握得紧紧的。这仅仅为了塞文的一瞥。 这个男人被称为“剑刃”绝不是偶然,牧师喃喃地告诉自己。 希莱队长办事井井有条。第二天早上,他们就混在一队离开狄雷布镇的队伍中离开了这个镇子。他们沿着山间小道前进,经过一整天单调无味的路途后,他们来到了一处群山纵横的交界地带。这里林深草密,一条宽敞的道路如同一条腰带拦腰穿过这片山谷。这条路被称为收税官大道。每年冬季开始的时候,柯迪雅统治者就会派出他的资深税务官们,从这条大道前往北部各个领地收取该年的税款。而这些税务官身边永远都跟随着足够数量的骑士和士兵——这并不是一条安全的道路。 “汤马士十分自信,而且他也确实有自信的资本,他手下有整整五十名装备齐全的骑士。他一路没有隐藏行踪,而是光明正大地保持着匀速一路南来的。”希莱队长向塞文和牧师介绍,“他按照军人古板的规矩行军,每天天亮起程黄昏安营,所以他明天这个时候就正好经过这一带。而我已经把这个消息传播给有野心的人了。” “你说你把情报泄露出去了?”牧师惊讶地问。 “是的,大人。”这位急于升官的军官用热烈的目光看着脚下。他们现在在一个山头上,远远地可以看见那片预定作为舞台的广阔山谷。虽然相隔如此之远,他们依然可以看到不少人正在路上行走,但人多得有些不同寻常。“那些人中最少有一半是‘踩地头’——也就是强盗的斥候。他们对小王子的微妙处境所知不多,但对小王子的赎金价格却下了很大的工夫来研究。” “你想借强盗的手袭击汤马士?难道你手下数量不足吗?霍尔曼王子殿下已经给了你足够的军队!” “大人,请容我解释。汤马士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对手,他经验老到而且目光敏锐。一旦发现和他交战的敌人并非普通的强盗——我对我的士兵战斗力很有信心,但他们的表演能力确实难以保证——他可能就会做出一些额外的行动来增加我们的危险。所以,让一些真正的强盗出场可以大大降低这种危险。isuu書网我没有把我的士兵隐藏在路口,而是隐藏在那边。”他的手向远处一个位置一指,“那些强盗们失败后就一定会向那里溃逃,而汤马士的部下追过去的时候,他们就掉进天罗地网里了。然后,另外一队强盗将袭击小王子所在的马车,于是,”他向一边的塞文做了一个手势,“一个过路英雄适时地出场。” 很详细而周密的计划。塞文看着这片注定要被新的鲜血浸染的土地。他突然想到:强盗们对小王子的处境并不太了解,那么那个负责保护小王子的汤马士呢? 第7章 他是否知道? “对了,汤马士对我们很重要。可能的话尽量让那个老人活着,他的证言是一个让霍尔曼王子摆脱嫌疑的非常重要的要素。” “请您放心,大人。这一点我的部下一定会做得很好的。” 第四章见义勇为 他们在这个观察位置很好的山头安营,度过了这一夜晚。这一晚上并不平静。也许因为事关重大,希莱队长布置得十分谨慎。他让自己的军队伪装成不同的身份,分不同批次偷偷地抵达这里。每一个士兵都经过很彻底的伪装。他们的盔甲都是磨损过的,他们的武器也换成了五花八门,即使是同样的武器也故意使用不同规格。这些人趁着夜色静悄悄地来,然后组成不同的队伍,再次趁着夜色静悄悄地离开。塞文躺在帐篷里,单从声音就判断出最少有七八批人马在这个夜晚赶来接受希莱队长的调度。 塞文没有关心希莱队长的种种运筹帷幄的动作,这些都和他毫无关系。牧师和他一起待在帐篷里,神色紧张而敏感,和刺客漠不关心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如果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也许会揣测一下这个牧师和霍尔曼王子之间的关系,但塞文并非这种人。干这行当都明白好奇心绝对是一个多余而有害的东西。当他最终厌烦了外面的声音的时候,他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上午,他们再次来到山顶的观察位置。一切情况都如同昨天一样,只有路上行人明显减少,事实上,大路上空无一人。路边都是适合隐藏的灌木和树林,所以牧师、塞文,还有希莱队长都看不清楚到底有没有勤勉的好汉在这些地方埋伏。同样的情况也适用于这三个人。靠了山头的树木和杂草的掩护,那些人也是无法发现他们这三个观察者的。 牧师一夜未眠,脸色苍白,神情疲倦,眼睛里却透露出异样的亢奋。他死死盯着大路的尽头,用期待和紧张这两种矛盾的心情等候着小王子的车队出现。前面已经说过,希莱队长对于汤马士一行人的前进速度进行了仔细的调查,所以十分肯定他们将在上午八九点钟左右出现在这个隐藏了阴谋的谷地。即使如此,他还是选择了早晨六点就开始在山头期待这个决定了他的仕途的时间的到来。 希莱队长的判断很准确,准确到分毫不差。当沙漏钟指示时间过了两个小时的时候,遥遥的一行队列出现在视野的极限之处。当那个队伍略微前进了一小段路后,一切就毫无疑问了,那定然是小王子一行。一个商队是没有理由只有一辆车却同时拥有几十名骑手的。 那个队伍一路向前,沿着长长的大道直穿谷地。站在塞文的位置,看起来好像一条小虫蜿蜒爬行在一根扭曲的树叶上。他们越来越近,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骑士们银色盔甲所反射的太阳光了奇qisuu.书。这个队伍速度不快不慢,保持着节约马力的匀速,一路爬过收税官大道。 他们已经抵达谷地的中央。四周十分平静,看不到任何不协调的动静。队伍的领导者也许意识到地形险恶——四周环山且树木丛生,正是一个十分合适的伏击阵地。整个队伍的速度明显加快起来,队形也更紧密,团团地把那辆马车包围在中心。 牧师的双手抓住了胸口的圣徽,嘴里喃喃念诵着听不清楚的话——也许他在向自己的神祈祷吧。可是接受他祷文的到底是战神(他宣称自己是战神的牧师)还是暗杀之神呢?塞文有些恶毒地想道。 队伍已经走过预定地方的三分之二了,什么都没发生。走过四分之三了,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已经只剩下五分之一不到的路程了,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眼看着就要平安地穿越谷地了,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大滴的冷汗沿着希莱队长的鬓脚冒了出来。他和牧师一样低声地喃喃说话,不过不是祈祷,而是咒骂。看起来他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布置并没有那么完美——因为他很清楚地显露出惊慌失措。不是在脸上显露出来——在脸上他依然很平静——而是在双眼中显露出来。 整个骑兵队伍的前哨已经抵达谷地的尽头。牧师咬紧了牙关,用凶猛的目光看向希莱。希莱装作没有注意到牧师的目光,故作镇定,然而他的额头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变故就在那一瞬间爆发。无数的弓箭突然从树林里射出,一些马被射中,不受控制地嘶鸣跳跃起来。两三个骑士措手不及之下被摔下战马。紧随着这个出其不意的攻击,大批的身影从旁边的树林中冲出,数量在护卫部队的两倍以上,一边射箭一边猛冲过来。 塞文的目光暂时从这混乱的一幕离开,转而观察他的两个同伴。牧师无意识地抓着胸口的圣徽,僵硬地站着,而希莱则露出兴奋的神色,不自觉地张大嘴巴,像一头狼一样露着舌头微微喘息着。刺客把目光移回战场,胜利的天平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倾斜,从攻击者的手里悄悄溜走。进攻者依靠优势的人数想把对手冲散,然而他们的对手却绝不简单。那些骑士们虽然遭遇突袭却并不慌乱。他们迅速地组成作战队列,秩序井然的程度和他们敌人的混乱程度正好形成对比。每个骑士都穿着铠甲,弓箭对他们的威胁不大,转眼之间,在小山上三个人眼里,这场战斗已没有悬念可言了。强盗们狂喊着冲上去,但在骑士们有序的战列前只是白白送死。战斗依然在继续——如果这些强盗是统一的,而且是有组织地进攻的话,会让这场战斗更精彩一点。 不过这样的程度才符合他们的需要。 “我该走了。”塞文转身离开——他已经不需要再看下去了。舞台已经搭建完成——现在轮到演员出场。 塞文怀着轻松的心情一路滑下山坡,走上大道。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长途旅行的旅客。他身上穿一件半旧的淡灰色上衣,外披一件常见的绿色旅行斗篷。这件斗篷因为穿戴过久,已经失去了原来的色泽,变得灰蒙蒙的。他的身上带着一把剑——这也是常事,长途旅行者总是带着武器以防备万一的。他的脚穿着一双廉价的鹿皮靴子——他的全身就只有这双鞋子还算新点,也许是在前方某个城镇刚刚买来换上的。 无疑的,这个风尘仆仆的旅行者,名字叫塞文·阿杰斯的男子只是一个偶然路过对四周一无所知的过路人而已。他沿着大道向前,轻松的脚步中还夹杂着几声不成调子的哼歌,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这条路不长也不短,大概半个小时左右,他已经能够看到谷地的入口了。正如事先所预料到的,一阵战斗和喊杀声传来。于是旅客塞文,正如一切有好奇心的人一样,向前跑去,想去看看这个声音的来源。 他所看到的正是一个故事书中常见的抢劫画面。五六个蒙面强盗正在进攻一辆马车。马车的护卫,一个身披盔甲的骑士,一个人被三个人团团围住,喊杀声和武器碰撞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就战斗形势而言,那个骑士一比三还占了上风,但他却无法阻止另外两个强盗接近马车。一个强盗牵住拉车马,正在试图把马从马车上解下来,另一个强盗则抓着车厢把手,正试图爬上马车,车里一个女人正拼命地用脚踹他,想把他踹下去。在稍远的地方,另外一个强盗(他明显是首领)观看着这一切,同时正在给他的弩弓上箭,准备支援他的同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一场悲剧马上就要上演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塞文冲上前去,那个端着弩箭的首领立刻发现了他。他立刻把上好的弩箭对准了这个新冒出来的不速之客。塞文也剑拔弩张。他沿“s”形路线前进,同时丢出左手中的一块小石头。他不是想用这石头击中对方——虽然对于“剑刃”塞文来说这不是难事——只是想干扰对方的瞄准,因为他现在只是个普通的旅行者。强盗首领射出了他的弩箭。塞文甩开他的斗篷,让斗篷抖开掩盖在自己前方,并用剑柄挑着遮蔽自己的身形,身体则弯下。弩箭呼啸着穿过斗篷,塞文则继续向前冲,扑向那三个和骑士打斗的强盗的后方。 那三个家伙注意到身后的袭击者。塞文以毫厘之差闪过迎面的一剑,那剑锋就在他耳边擦过。塞文克制住自己一剑刺穿对方脖子的冲动,转而用脚猛踢对方的小腿。那个强盗失去平衡,摇晃了一下,接着一柄巨剑的剑尖从他的胸膛冒了出来。塞文听到了空气从体腔挤压出来的声响。 刚刚还处于匀势的战斗一下子转了过来。护卫骑士刺倒一个强盗后,立刻向另外一个进攻,他一剑猛劈,在躲闪不及的强盗胸口留下一道巨大的伤口。他没有给那个强盗最后一击,而是回头面对剩下的一个。最后一个强盗看到形势不对——他同时面对两个方向的进攻,于是他选择了后退。在不远处,那个强盗首领已经再一次上好了弩箭,目标还是塞文。 塞文的动作轻快得如同一只猫。他弯身斜冲,直冲向马车。原先两个想抢劫马车的强盗已经松开了手,转而拿出武器。强盗首领的箭射了出来,弩箭呼啸着刺进马车车厢的木板。另外一边的战斗已经分出胜负,后退的强盗被骑士追上,几乎被一剑砍成了两半。 “缠住他!”强盗首领下令。两个强盗从左右两边包抄向塞文,迫使他暂时后退。强盗首领跳上马车,坐在车夫的位置。那个车上的女人还在尖叫个不停,强盗首领顺手把自己的剑从那女人的嘴里刺了进去。这完全只是因为嗜血的冲动,因为即使他不动手,那个女人也无法阻止他——那个女人吓得动弹不得了。 第8章 完成这个杀戮后,他抓起了缰绳。“驾!”他用力地舞动着缰绳。 “快,不能让他们跑了!”远处的骑士狂喊着跑了过来——他的脚步颠簸,明显腿上早已负伤。看到老大已经得手,另外两个强盗彼此对视了一眼,立刻中止了这场已经毫无意义的战斗——他们分两路向树林中窜去。 塞文向着车轮飞速滚动的马车追去。强盗首领疯狂鞭打着马匹,让马车快得像一阵风。塞文追出几步就确定自己不可能追上。于是他换了个方向,向一侧的树林里跑去。他抄直线近路,像一头鹿一样敏捷地跳过碍事的石头和灌木丛,等他冲出树林的时候,那辆马车正好在面前驰过。塞文飞身扑起,抓住马车的后端——那一刻他看清楚了车里的情况:那个女人仰面躺着,头胸满是鲜血,而马车一角则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侧躺着,脸色发白,两眼紧闭——他已经昏迷过去了。 马车跑得飞快,但那一瞬间塞文跟上了这个速度。他的双手抓住车板,单凭胳膊的力量把自己整个身体拉上车。强盗首领还在拼命打马,完全没有发现死神已经来到身后。 “停下来。”塞文贴耳低语道,长剑闪现在临时马车夫喉咙之上。 “别……”钢铁冰冷的感觉从强盗首领喉咙的位置传来,让他的声音变得结结巴巴。他的手停止挥舞缰绳和皮鞭,于是马车越跑越慢,“这……只是演戏……一场戏……” “一场戏?”塞文看了一眼身后那个被杀死的女人的尸体。死亡可不是戏,而那些射向他的弩箭也绝对朝向要害——实战中是不可能演戏的——除非是两个格斗大师表演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瓜看。他的声音里充满冰样的寒意。 “是的……我扮演一个强盗……上面说清楚了,让我像一个真的强盗那么做……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能放水……”他的脸抽动着,竭力露出笑容。然而恐惧是那样深地侵入他的内心,他的笑比哭还难看。 “你说得对,”塞文微笑着回答,“一场戏,而我则是一个见义勇为者。”他的剑顺势一抽,划开了半个喉咙。左手则把这个尚有余温的尸体推下车,“我也不会放水。”他说道,不过那个人已经听不见了。 塞文控制住马车,然后把它掉了个头向原路回去迎接那个腿上负伤的骑士。那个人在受伤的情况还可以一挑三稳占上风,绝对不是个普通人。 这里有必要说明一下,塞文离开那个观察的位置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正如先前富有远见的希莱所预料的,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后,那些混乱不堪的盗匪被击溃了。他们死伤惨重,剩下的也失去了斗志,开始溃逃。骑士们开始了追击。他们兵分两路,一部分骑马从树林中比较空旷的位置前进,想绕到溃逃的敌人前方,另外一批(都是在战斗中失去坐骑的)则徒步紧紧跟入树林追赶。而剩下的唯一的骑士——是谁自然不用多说——则保护着马车从这个混战的杀场离开,快速前进。只要这些土匪强盗在战斗中表现得稍微好一点,溃逃时稍微有秩序一点,也许这场追击就不会发生。当然,这只是也许。 追击溃逃敌人的骑士们的结局——先前我们睿智的希莱队长已经安排好了。而他的安排,毫无疑问就和前面的情况一样天衣无缝。那辆保护着关键人物的马车,在骑士们开始占据明显的优势但还没有最后胜利的时候,就由最强的骑士——也就是在汤马士本人的保护下快速地突破包围,跑到前面,以防止绝望的残匪伤害到马车和马车里的人——混战中,特别是战斗的最后时刻这种事情是难以避免的。而汤马士已经判断出敌人的实力,他的部下完全可以应付这帮乌合之众。 在跑出一段距离后,汤马士就放慢了速度,等待自己胜利的部下们追上来。就在这个时候,一批山贼意想不到地出现了——到底是意外的呢,还是早有预谋,又或者只是先前那些土匪中漏网的一批——但这些对汤马士都没什么差别了——突袭了马车。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前面所描述的一切了。 塞文把马车向回赶了一段路,大概就是距离那个袭击现场一半的路左右就遇到了汤马士。他有些惊讶骑士腿受伤了居然还能跑得那么快。塞文把马车停在他身边,汤马士连声“谢”都没有说就赶紧爬上马车。他跨过那个被强盗杀死的女子,抢步上前,扶起那个先前塞文看到的昏迷的孩子。 “殿下!殿下!”他急切地呼唤,深恐这个孩子在刚才的战斗中被土匪伤到了。幸好这个担忧并未成为现实,小孩本身只是被吓昏了而已,在他的怀中苏醒了过来,因为惊恐而显得异常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一点点的血色。 “汤马士叔叔……”他低声地喊了一声。虽然声音衰弱无力,但足以打消汤马士心头的阴云。一切似乎都没那么糟糕,小王子殿下既然安然无恙,那么一切就都没什么了。他放下这个孩子,让他平躺在一个软垫上,转而面对下一个重要问题——这个见义勇为帮了他大忙的陌生人。 “年轻人……”汤马士开口说道,他的这个称呼倒很实际,因为就外表看来,他比这个见义勇为的过路人年纪大了不止一倍。塞文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同时脑子飞速运转,考虑一个见义勇为者应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汤马士踌躇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很感谢你……”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塞文回答,他跳下马车,如同一个充满正义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一般,作出打算要离开的样子。当然,他很清楚汤马士是绝对不会让他就这么离开的——他毕竟是冒着生命危险出手救援。 “请等一下!”汤马士果然出言挽留。塞文停住了脚步,“大恩不言谢,但请让我有机会表达这份感激之心。”汤马士看着这个豪侠壮士,“我是北风军团的副团长,汤马士爵士。”他报出自己的名头,然后不经意地看到这个陌生人的眉头一皱。 “我叫塞文,如您所见,是一个旅行者。”塞文回答。他的一身打扮实际上就已经很清楚地说明了他的身份。 “请稍作停留,我的部下很快就会赶来。”汤马士挂起剑,把那个被杀的女人的尸体抱下马车,放在一边的空地上,“等他们回来后,我很愿意用实际行动来表达我的感激。” “是吗?”塞文停住脚步,看着汤马士脚边那个被杀害的姑娘。“好吧。我的时间虽然不是很宽裕,但稍微等一下是可以的。”他的脸上露出惋惜和愤恨的表情,同时略微夹杂一点无所谓和轻蔑,让自己的动机显得十分明显。牧师对他强调过,汤马士经验丰富,任何破绽都逃不过这个老家伙的眼睛。他不能犯一点错。 汤马士自然一点都不知道他的救星心头的真正想法。有了这个身手高明的旅行者塞文的帮助,他暂时放下心,开始包扎自己腿上的伤口。他的腿并不是现在才受伤,而是先前那大群土匪伏击的时候,被流箭所伤的。脱下腿铠后,他发现自己的裤子整个被血浸透了。 时间在平静中一点点地流逝。汤马士已经处理完了自己的伤口,而他所期待的部下却毫无音讯。他不曾预料到要等这么长时间——不过战斗中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拖延并不值得奇怪。汤马士并不担心敌人的诡计。久经战场的他,对于有计划的撤退和真正的溃逃之间的区别是十分清楚的。那些土匪们逃跑的样子就清楚地说明这并非圈套。正如希莱所预料到的,哪怕是汤马士这样老奸巨猾的人也无法看透这个谜团重重的阴谋。 汤马士又等了一段时间,长到让旅行者塞文的脸上出现了一些疑惑的表情。连汤马士自己都觉得等待的时间太长了。就算出现意外情况——按照最坏的可能,他的部下也应该败退回来了。 一阵马蹄声随风而来。这并不是大群骑兵前进的隆隆声响,而是单独一匹马发出的声音。汤马士心中感到一阵释然。“应该如此。”他告诉自己,“他们追入树林,彻底消灭敌人后,他们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抢救受伤的同伴,还有寻找失散的马匹。这些都很花时间——因为我告诉过他们尽快赶来,所以他们就首先派了一个人来追上我,以便告诉我整个情况。” 塞文和汤马士一起向声音来源看去。远处一匹快马绝尘而来,马背上伏着的人身上闪亮的盔甲说明了他的身份。汤马士走到路中间,准备迎接他的部下。但他马上发现事情并不大对头,因为那个骑士始终趴在马背上,并没有坐正身体。 那匹马全力奔跑,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样子。然而对一个骑士来说,他所学到的关键事情之一就是控制坐骑。汤马士在那匹马即将冲过他身边的时候突然用自己的巨剑在马儿前面一挡。虽然他并没有真的使用剑来挡马,但足以让马一惊。等那匹马四蹄落地的时候,汤马士已经抓住了马缰绳,而马背上的人也无力地从马背上滑落,跌进尘埃之中。那个人的后背满是暗红色,一根致命的弩箭在他的盔甲上露出半根箭尾。 一瞬间汤马士脸上是那样的狼狈、震惊和自责,即使是塞文也不得不表示同情。“真不幸,汤马士爵士。”塞文说道,“我不想用言辞来表达我的哀悼之情,但我想说,毕竟他是战死在战场上,作为一个骑士,这是唯一值得安慰的事情了。” 塞文嘴上轻松,心里却十分紧张。一切一切的关键都在这一刻了,汤马士必须主动邀请他。 第9章 否则前面一切的详细布置都将成为一场空。汤马士正看着地上阵亡袍泽的尸体,背对着塞文,所以一点也不知道这个旅行者先前慵懒厌烦、漠不关心的目光一瞬间变得紧张而敏锐——当然更不知道这个变化的真正意义所在。死去骑士的铠甲有众多划痕和凹点,身上也有多处伤口。证明他并非是意外地死在一枝弩箭下,而是在一场激烈的战斗中阵亡的。汤马士弯下腰,用手轻轻合拢战死者依然睁大的双眼。 塞文原先以为这一幕(不管是希莱部下所设计的还是神祗所设计,但这个场面真的十分巧妙)会对老骑士造成重大打击。但作为一个骑士,汤马士经历过无数次的战斗。他在高山上和兽人、地精的庞大联军作过战;在森林里和精灵的神箭手交过锋;在地下隧道中迎战过矮人和黑暗精灵;在平原上和同属人类的敌国军队生死相搏;他在白昼挑战过邪恶的魔法师;在黑夜中对抗过吸血鬼。在这些战斗中,在他这么多年的岁月里不知道埋葬了多少阵亡同僚的尸体。汤马士对着尸体默哀了一小阵,这批部下的全部牺牲让他黯然神伤,但他马上就重新振作起来,想到自己所担负的神圣职责。 他没有时间停留了,他不能辜负自己部下的牺牲。那些敌人正向他这边赶来。 “塞文先生……” “叫我塞文就好。” “那好吧,塞文。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我正在执行一个重要的任务,要护送那个孩子——那孩子是罗宾王子,柯迪雅未来的统治者——进行成年的巡礼之旅。但现在我的部下被敌人歼灭了,我单独一人难以执行这个使命。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承担下这个光荣的任务。”汤马士把总体情况和盘托出,深恐这个陌生人会拒绝这个任务,“虽然这个任务十分危险,但我可以允诺,你所得到的报酬绝对超过你的想像。” “但是,王子殿下的旅途有什么危险?”塞文故意皱紧了眉头。作为一个平凡的过路人,他必须保持最基本的警惕性,“您遭到了一批意外的土匪袭击,失去了部下。但只要向前走半天,您就可以抵达狄雷布镇。您只需要向那里的总督表明你的身份和神圣职责,马上就可以得到一支庞大的护送部队。” “这不是意外的袭击,塞文。”汤马士强调了“意外”两个字,“这事情很复杂,但我可以用简明扼要的话向你解释。我不能求助任何外来的武力支援,包括所有的领主、贵族乃至地方官员。因为很多的人都希望罗宾王子死,包括现在的统治者霍尔曼王子在内。” “这怎么会呢?”塞文脸上露出十分自然的惊讶神色。 “事实就是如此。”汤马士回答,“我现在只有有限的金钱,但一旦我们完成旅途,我可以打开国库任你选择合适的报酬。荣誉、财富,乃至爵位和领土,一切都可以给予。如果罗宾王子不幸遇害,”他观察着塞文脸上的任何一点变化,“那这个国家马上就要进入一场全面的内战了。” “您所说的我很难相信。”塞文考虑了一会儿,“但我还是决定帮助您。来,我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换掉这辆豪华马车和这些神骏的马匹。这些东西是土匪强盗的天然目标。” 第五章骗子 “醒醒!罗宾。”塞文轻轻地摇晃着昏睡中的少年。称罗宾为少年也许有些太夸张了。因为无论是体格还是外貌,这个十四岁(很值得怀疑的岁数)的男孩都只能归入儿童的档次。他的身材在同龄中算是矮小;因为养尊处优的生活,他皮肤白皙,身体纤弱,很明显神经系统也不够健全。因为仅仅是一场没有伤害到自己的战斗,就让这个孩子惊吓过度,在昏睡中度过下午的时光。事实上,直到现在他也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塞文的手轻摇着罗宾的头部,眼睛却如同赤链蛇看着小鸟一样盯着少年的脖子。白皙细薄的皮肤下是青色的、微微鼓动的大血管。塞文几乎能想像这血管中涌动的红色液体以及这些液体喷出身体时的嫣红。不过在他想像这些的时候,少年已经悠悠醒来,揉了揉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居心叵测的陌生人。 “你是谁?”罗宾问。自然而从容的语气说明罗宾王子(因为无需累赘地重复他的身份,所以以后我们就省略王子的头衔)根本没有任何警惕——这很可能是他经常接触陌生人,所以完全没有陌生就意味着危险的概念。这是一件好事,塞文这样告诉自己。 “我叫塞文,”塞文略微张开嘴,露出一个带着危险的笑容,“现在是你的保护人。” “汤马士叔叔呢?”罗宾问。他说话的语气和脸上的表情说明他和汤马士的关系并不是一个贵族和一个护卫那么简单。少年对汤马士非常地信任和依赖,正如同一个后辈依赖长辈一样。外人的谎言和欺骗恐怕不能动摇他对汤马士的信任,甚至可能适得其反。塞文仔细地观察着罗宾的表情,并把自己得到的结论一一牢记在心。 “他去城里卖掉我们的马,马上就会回来。”塞文如此回答。罗宾对他伸出一只手,十秒钟后塞文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罗宾是要他扶自己下车。 “很遗憾,小少爷。”塞文推开罗宾的手,“以后你什么都得自己干。”他观察着这个孩子的反应。罗宾没有任何不悦的表示,他爬起来,一个人从车后面跳了下去。虽然养尊处优,但他尚未形成任何这种生活带来的恶习。 马车现在孤零零地停在一条小道上,被西斜的太阳的光辉所笼罩。拉车的马已经被解下带走,所以这辆华贵的厢车只有把自己孤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狄雷布镇遥遥在望,平时看起来寒酸破败的城镇大门在此刻居然也显得有些壮美起来。塞文站在一边看着左顾右盼的罗宾——最后要杀了这个孩子并不会让他有所反感。这只是一个工作,他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道。 “我们到城里去吧。”罗宾突然说。 “为什么?” “我希望在那里等汤马士叔叔。”罗宾看着面前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塞文,“他在城里对吗?” 塞文把刚才脑里试图对这个天真少年不利的想法一一排除,转而以一个保镖提防敌人的心态来分析这个提议。他最后觉得这个提议有价值。狄雷布镇可不是一个和平安宁的地方,这辆马车是一个再显眼不过的目标。车子在这里已经停了不少时候了,又有谁知道此刻是否已经有几双贪婪的眼睛盯着马车上镶金的装饰了呢?应该是离开这辆车的时候了——并不是他没有自信对付一群无赖,而是他不愿意为无聊的原因冒险。 “好的。” 塞文深色眼眸一路上不断左顾右盼,时刻保持警惕,虽然此刻没有任何人在追踪他们。在穿越那两个懒散的士兵把守的破败大门的时候,他眼角瞥见有几个人影在快速移动,就在城门边赌场大门的阴影里。塞文的手探到剑柄上,保持一种随时可以将武器抽出来的状态。那些人影冲了过来,是一群正在玩某种正义战胜邪恶游戏的孩子。他们欢叫着口号冲出了大门。 几个斜靠在门口,无疑是正在晒太阳的闲汉都只是略略看了一眼这个带着孩子的旅行者。没有人知道这个平凡的旅行者是“剑刃”塞文,一个杰出的刺客——当然,这个杰出是以受害者的数量和身份,以及被干掉的过程来评定的。和所有谨慎小心的人一样,塞文并不喜欢抛头露面,即使在这个他生活了近十年的镇子,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剑刃”塞文的真正面貌——这是一个从事这行当的人能活得长久的重要诀窍。他们的目光最多只在这个孩子的身上停留一下——罗宾身上的衣服虽然漂亮,但一般受到长辈疼爱的孩子也能有这种穿着。阳光暖洋洋,城门一带十分平静。只有塞文知道他们两个刚刚已经通过了一个危险的检测。在这个城镇里,死亡很快就会降落到没有通过这个检测的人的头上。 狄雷布镇的大门后面最显眼的建筑是一家赌场。一个充斥着酒精和咒骂的大房子,有时候酒精中也会夹杂一点血。但总体来说,这一带可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赌场的主人毫无疑问会维护自己的利益。塞文停下了脚步。 “我们在这里慢慢等。”他对罗宾说道。他再次端详这个少年。罗宾脸上十分干净,手脚也是同样的干净,手指细长得简直如同一个女孩。文静而气质优雅——这孩子明显没干过哪怕一点点的活,也从来不曾接触社会中的丑陋——他是在纯白大理石构筑、金边装饰的宫殿中长大的,干净纯洁得如同水晶一般。当然,也像水晶一样易碎。他无法想像这样的孩子加冕成为帝王会发生什么。虽然这事情也用不着想像——这根本不可能发生。塞文开始观察那些孩子,先前那群孩子正在不远处欢闹着。这些孩子是某个混混的手下,靠那些对自己钱包不太留神的外地人维生。但现在他们是真正的在游戏而不是一个巧妙的伪装。他们衣衫褴褛,手脚和面容上都是泥土和其他脏东西。他们中最大的年纪和罗宾相仿。但他们的命运却是多么的不同啊。 “嗯。”罗宾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站在塞文身边,开始用一双好奇的眼睛张望这个镇子。 一阵喧闹的声音从赌场中传来,吸引了罗宾的注意。塞文的眼角看到那几个闲汉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他们继续悠闲地晒着太阳而没有理会这本来应该引起他们关心的变动。塞文忍不住低笑了一下。这几个侦察兵伪装得太过分以至于可以被人一眼看穿。 第10章 塞文虽然很少赌博,但他懂得赌场里的喧闹总归是那几个原因。果然,半分钟后一根棍子连同一个破布麻袋般的东西被丢了出来——那实际上是一个穿着满是补丁的旧袍子的男人。 “给我滚,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一个异常壮硕、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从赌场中走出。他胸口高高鼓起的巨大胸肌和浓密的胸毛让他看起来简直如同一头灰熊。在他之后,三五个纯粹凑热闹的人跟了出来。破布麻袋蠕动了一下,狼狈不堪地抬起上半身。 “这不公平……他们作弊!”破布麻袋喊道。那是个身材瘦长、甚至有些瘦弱的男人。他的衣着虽然不起眼,但塞文还是注意到这个男人的脸和手都十分白净。白净细嫩的脸和手,消瘦的身材,一根长长的木杖,这些东西的组合让塞文感到一阵本能的反感。 “作弊?捉贼拿赃,捉奸拿双,捉不住还乱喊,真是骨头贱!”一群凑热闹的人跟着哄笑,让破布麻袋更加狼狈。 “你等着,我要去找总督控告……”破布麻袋气愤难平,一边大喊着一边想爬起来。然而“总督”两个字似乎触到那个熊一样男人的忌讳。灰熊快步上前,一脚踢向破布麻袋,把刚爬起一半的他再次踢倒。凑热闹的人再一次发出哄笑。 塞文转过眼睛,不打算继续观赏这三流的闹剧。然而一只手却拉住了他的衣襟下摆。 “你得去帮忙,他们正在打人。”罗宾用十分认真的口吻说道。 “为什么?他和我们非亲非故。而且去帮他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只会惹麻烦上身。”塞文用一个旅行者的正常逻辑回答。但他还是低估了温室里长大的花朵的天真程度。罗宾看到无法说服自己的保护人,转过头独自跑向那个纷争的中心。塞文叹了口气。如果他放任不管的话,罗宾大概会挨一顿打——虽然那是很有益的教育,可以教导他以后不再犯类似错误,但会让塞文失去汤马士的信任。他挪动脚步,跟在罗宾的身后,无视那几个侦察兵投来的警惕目光。 “住手!”罗宾冲上前去。灰熊向他看过来,目光仅仅在少年的身上停留了一下,立刻转到少年身后的塞文身上。 “打抱不平吗?”灰熊冷冷一笑,抱起胳膊,以威胁的方式展现粗壮的手臂和令人印象深刻的胸肌,斜视着这个意外的打搅者,“看起来你对自己很有信心。” “也许有一点自信。”塞文无奈地回答。灰熊向他逼近,他则向后退。他的脚就如同弹簧一样,每退一步就积累起一分力量。在弹簧压缩到极限的时候,灰熊冲了过来,巨大的拳头招呼着他的下巴。 塞文的眼睛看到了一个机会,但他同时也看到了起码三双眼睛在警惕地观察着他。这些眼睛并不是孤立的,他们中任何一个背后都有一个组织在撑腰。而塞文依然需要进出这个城镇——作为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出入。 塞文开始观看蓝天白云,而且他发现天上的白云在夕阳的光辉下真的十分漂亮。 “啊!”罗宾扶着破布麻袋,同时发出一声尖叫。他看着灰熊第二拳落到刚刚爬起来的塞文的腹部,拳头重得好像要将塞文的肺中的空气全部压榨了出来。塞文踉跄两步,再次摔倒在地。 “再来!”灰熊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以一个胜利者傲慢的姿态等候着塞文慢慢爬起来。塞文观察了一下那几个不合格的侦察兵,发现他们的目光更加警觉。他心里明白自己不能和这些人犯同样的错误——伪装要恰到好处,太过分也会被人看穿的。 塞文向左晃了一个假动作,趁灰熊错误躲闪的时候,拳头回敬在对方下巴上。他靠自己冷静的思维控制住自己拔剑的习惯性动作,转以一个回旋腿乘势攻击,踢在灰熊的胸口上。在他想做第三击的时候,灰熊抓住了他的斗篷。斗篷的纽带被猛地拉开,在脱离的同时也扯得塞文再次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胜负已经分出来了。灰熊向前冲去,冲向屁股着地、毫无抵抗机会的塞文。他只需要一脚就可以结束这场纷争。他看着这个即将失败者的脸,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冰冷精明的深色眼眸,那双眸子里毫无恐惧,满是自信和危险,如同看着猎物走进伏击圈的豹。灰熊停下了脚步。 看热闹的人发出失望的叹息。这场战斗因为灰熊的宽容已经结束了。四周那些警惕的目光也都转移了目标。灰熊一句话都没说,掉头向赌场里走去。看热闹的人也跟着纷纷离开。塞文和罗宾都看着灰熊消失在赌场大门的背影,谁都没有注意到此刻被罗宾搀扶的破布麻袋。破布麻袋此刻正看着罗宾的脸,展露出狡猾而会心的笑容。 “结束了。”塞文来到祸根的身边,一边擦去嘴角的血迹一边恶狠狠地说道。灰熊对他的伤害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严重,塞文有一副久经磨炼的柔韧身躯,紧致而富有弹性的肌肉以及出色的动作抵消了大部分的冲击力,“现在你满意了吧?” “对不起……塞文先生……”罗宾低声道歉。 “谢谢这位兄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侠肝义胆让在下铭记三生……”破布麻袋凑了上来,说出一大堆的肉麻感谢话。塞文转过脸,就好像破布麻袋不存在一样。他一把拉住罗宾的肩头,想要把少年带离这个麻烦的陌生人。但破布麻袋却死缠着不放。 “在下名叫罗莫,魔法师罗莫,素来小有名气,相信兄台一定有所耳闻……”塞文加快了脚步,他一点都不想和一个魔法师发生什么联系。可惜罗莫就好像一条鼻涕虫,黏得他死死的,“在下来到这里,钱包不慎被窃贼偷了……在下不得不典当了衣服,换点钱去赌场。本想赢点钱充作路费,没想到却遭遇老千……在下本要和他们理论,却不料他们居然动手……” 塞文终于厌烦了这个说话絮絮叨叨的麻烦魔法师。他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破布麻袋般的罗莫。 “你想要什么,说重点。”塞文选择了最凶恶的眼光看向罗莫,但这个目光却完全白费了。 “在下现在囊中羞涩……兄台可否雇用在下?兄台既然好打不平豪侠仗义,定然不是什么奸邪之辈。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有在下的魔法之助,一定可以……” “你的魔法既然这么厉害,刚才为什么还被打得像狗一样?”塞文毫不留余地地问。 “因为在下今日所记忆的魔法尽是……不能用来打架的魔法……”罗莫丝毫没有感到惭愧或者羞涩的样子,“但在下可以根据兄台的需要更换记忆的魔法……咕……”一阵异样的声音打断了这场对话,那是罗莫肚子里发出来的声音。 罗宾和塞文一起用异样的眼光看向面前的罗莫。魔法师摸了一下自己肚子,苦笑了一声:“在下钱包被窃,已经一整日没吃过东西……” “我们雇用他吧。”罗宾拉了拉塞文的胳膊。 “雇用一个路边偶遇,自称为魔法师的骗子?”塞文本想这么反问,但他没有说出来。看到这个叫罗莫的男人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明确地拒绝只怕收不到什么好效果。与其和这家伙这么纠缠下去,还不如换个方法。 “好吧,我并不反对一个魔法师来帮助我们。但我必须得到我的同伴的同意,他叫汤马士,一个骑士……现在应该在镇里的某个地方……你去找到他,向他介绍你的情况。”塞文看着罗莫的脸,这个外地来的魔法师对塞文的话看起来没有任何异议,“他同意的话,你就是我们中的一员了。” 罗莫大喜过望。“好的,我马上回来。”他欢天喜地地向镇里跑去。塞文看了看身边的罗宾,少年也没有对他的建议有任何反对意见,因为唯有在这个该死的镇子里生活足够长时间的人才明白这个对策中隐藏的陷阱——对一个外地来的陌生人而言,狄雷布镇的街道等同于一个迷宫。也许你可以通过问路的方式找到某个建筑,但你绝对不可能问到一个人的位置。 塞文看了看天空。天色已经接近黄昏了,按时间来推算,汤马士应该回来了。他向汤马士说明过卖马的市场的位置,但一个骑士不一定会做生意,拖延时间也是正常的。他回过头,走到那两个依然在打盹的看门卫兵身边。在这个位置依稀可以看到那辆豪华马车的一点点边角——这说明没有人发现马车,起码是没有人拉走马车。这有些不同寻常,也许是希莱队长对这种情况有所安排。 塞文把注意力转移到远处那群孩子身上。那群孩子依然玩得非常开心,他们在用树枝打来打去,效仿一场战斗。每个孩子都在欢笑,极其热闹。塞文很清楚这些孩子经常忍饥挨饿,被人殴打,而且大部分恐怕都无法活到成年。但是他们此刻却是快乐的。罗宾也在看着这群陌生的孩子,看着他们用无害的小树枝作为武器彼此交手。罗宾的眼睛里满是羡慕,游戏的孩子们跑向更远的地方,只留下扬起的尘埃和喧闹声。 塞文看到了罗宾的双眼,他突然觉得命运也没有那么不公平。这孩子也许生下来到现在都不曾和同龄人玩闹过,以后也不会有这个机会。毕竟,他要为自己的血缘牺牲自己童年的笑声,而只有面对这些孩子们的无忧无虑的时候,人们才会明白这些牺牲的真正价值。 太阳已经完全西沉,天空虽然还很亮,但这光亮不会持续多少时间。当黑夜降临的时候,这个城市就会露出完全不同的另外一面。白昼时,这个城市起码在表面上还保持着最基本的秩序,但在夜晚,这里就会赤裸裸地抛开一切面纱,露出狰狞的面目。 第11章 汤马士毫无动静。塞文有些心急起来。他一个人倒无所谓,甚至保卫这个王子也不算太困难。当然,那样的前提是他可以放开旅行者身份的束缚。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城市的险恶了。他通过了门口那些侦察员的测验,被看成一个无足轻重的旅行者,但这并不代表着没有人会在黑暗中赏他一箭,然后搜刮光他身上所有的钱财。更别说那个老骑士汤马士了——他那身盔甲就足够激发居心不良者的想像力。 不过也许汤马士消失在这个城镇并不算坏事……他得到指示是尽量让汤马士活着。但如果汤马士真的死了,也许他能更轻松地完成任务。在塞文转动这个脑筋的时候,他看到闪亮的盔甲出现在长长的街道尽头,而且那个穿着盔甲的人身边除了马车外,还有另外一个不协调的身影。 “罗莫?”塞文确实吃了一惊。他明白自己低估了这个麻烦的魔法师,在一个迷宫中找到正确的目标也许对一个魔法师来说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那两个人很快就来到了塞文的身边。 “亲爱的塞文先生。”罗莫看起来精神焕发,而且他身上也不是刚才那副破布麻袋一样的衣服了。很明显他不但买了新衣服,而且好好地吃了一顿。而这些钱毫无疑问来自汤马士——塞文几乎不敢相信汤马士会如此大方——他居然让一个陌生的魔法师加入这么一个重大的任务当中来。“汤马士爵士已经同意雇用我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起旅行的同伴啦。不过我们首先得马上离开这个城镇。” “发生什么事情了,汤马士叔叔?”罗宾注意到汤马士只有一个人,而且脸色十分沉重,“你的骑士们呢?”汤马士用一个勉强装出来的笑容应付过去:“他们另有要务,不能继续来了。但我还会和你在一起的。” 罗宾没有对汤马士并不高明的谎言继续追究下去。明显的,他不是因为洞悉到谎言背后的真实,而是他压根没有怀疑到这是一个谎言。汤马士脸上的表情,还有急于离开的态度清楚地说明他已经在这个镇子里看到某些让人不愉快的场面——也许那是一把匕首作为主角的短剧。 汤马士带回来一辆十分普通的马车——也就是普通运柴草的大车上套上一个架子做成的,拉车的马也是农民用来挽犁拉车的劣马。如果赶车人再套上一身土里土气的衣服,那么就和偶然进城的乡下农民没有任何区别了。 “对了,罗莫,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一带的大型强盗团?”在所有人爬上车后,汤马士坐在赶车的位置问。 “略微有所耳闻……”这个来历可疑的魔法师讨好地回答,“我听闻附近有一个规模很大的强盗团,叫黑暗之手。一群从不留活口的坏蛋,奸淫掳掠无所不为。他们在前几年曾经有过攻击收税官的成功战绩……他们的首领,一个被人称为‘雄牛’的家伙,脑袋被悬赏五千金币。不过直到昨天为止,这笔巨款都还待在金库没挪窝哪!” 汤马士没有说话,默默地挥动了一下马鞭。那匹迟钝的牲畜开始慢吞吞地挪动脚步,车轮也随之滚动起来。 第六章战斗的意义 太阳已经开始躲入山谷西方的山丘之后。小山灰色的阴影笼罩着整个山谷,甚至延伸到东方斜坡的下端。微风拂过在灌木丛中伫立的巨大粗糙石块,消失在低处茂密的森林中,但偶尔也会在森林空旷处重现。在蜿蜒的收税官大道上,一辆孤单的马车正在借这段最后的光明前进。这可不是一个常见的情景,因为对于旅行者来说,狄雷布镇所在的这片山区在夜里可不是什么平安的地段。实际上,在白天也不怎么安全。这里流窜着好几十股土匪,抢劫杀人之类的事情可以说司空见惯。因为有太多的前车之鉴,所以这一带几乎看不到零散的行人,小规模的商队也往往集结成强盗难以一口吞下的大队伍才敢前进。只有那些对自己的力量极其自信,武装齐全,有能力对付一切威胁的人才会在夜里通过这一带。 山区的雾气在压制它们的太阳消失后,已经悄然从草木阴影中游荡而出。用朦胧的纱布和夕阳最后的余晖争夺世界。这场胜利会属于它们的,因为太阳的力量只能在西方的天空维持最后一点点光彩。雾气也爬进了行进中的马车车厢,将寒意悄悄地送进衣领之中。 塞文屈腿坐靠在马车一角,低着头。他表面上在闭目养神,实际上是在观察着对面那个自称为魔法师的罗莫。这个人是这趟旅途中的一个不确定因素,而每一个聪明人都知道不确定因素所包含的风险。罗莫则垂着头,紧闭的双眼和微微的鼾声说明他已经睡熟了。他自称是个小有名气的魔法师,但鬼才相信这套谎话。他最多不过是一个会两手戏法的骗子而已。问题的关键是汤马士为什么会接纳他。 塞文仔细地考虑这个问题,他假设自己是汤马士,然后以这个身份考虑种种选择。最后他认为这是一个明智而谨慎的决定。这个决定的基础在于汤马士对旅行者塞文并不真的十分信任。不错,目前旅行者塞文确实不会对小王子有害——那场战斗就说明了一切。如果塞文对小王子有不良企图的话,他有一百个机会可以下手。但是未来就难说了,要是有某个势力用足够多的利益引诱,那谁也不能保证旅行者塞文会不会突然翻脸。但一旦有了一个第三者,他就可以最大限度地防止其他势力和旅行者塞文接触谈判。特别是这个第三者毫无危险。 罗宾躺在车厢里唯一的软垫上,他的整个头都埋进了垫子,所以看不出来他是否睡着。不过即使他醒着,他也绝对看不破他身边近在咫尺的危险的。 马车的车轮撞上了一块石头,剧烈地跳动了一下。这个震动几乎没有影响到塞文,却让罗莫整个人弹了一下,头撞上了木架。这一下撞击把他从刚才的梦里拉回了现实。这个骗子揉了揉眼睛,向车外探头看了一下。此时外面已经完全黑了,汤马士是摸黑驱马。 “等一下,汤马士爵士,”罗莫急切地喊道,“这一带路很难走,夜间行车十分危险……不如早点宿营……” 车轮滚动开始缓慢下来,很快的,汤马士停下了马车。 “汤马士大人果然从善如流……所谓姜还是老的辣……”罗莫一边继续他令人恶心的肉麻奉承话,一边爬下了马车。今晚的夜色十分昏暗,天空看不见月亮,也没有星星。四下的丛林在黑暗中看起来简直如同无数舞动的魔鬼。这种天气实在不是赶夜路的天气。 塞文跟着下了车。在路边,有一块很适合小队伍宿营的空旷平地。三个人一起动手,很快就完成了宿营的准备工作。一堆篝火在黑暗中点燃,野营的人围在篝火边开始准备他们的晚餐。晚餐的内容是一大块腌肉,一点干粮,还有一壶水。旅行者一般的饮料是甜酒,但这一次汤马士用煮开的水来代替。 “汤马士大人,”吃过东西后,罗莫又凑到了汤马士的身边,用一贯的谄媚口吻建议,“所谓风高放火夜,月黑杀人天,这种晚上正是强盗活动的大好时机……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们一定要有所准备……” 强盗?塞文的眼睛看了看四周。四周一片黑暗与寂静。但塞文的眼睛曾经在黑暗中受过最严格的锻炼,普通人难以看透的黑暗在他面前却与白昼无异。他们这个宿营地的位置非常好。这块平地的四周是几丛无法藏人的小灌木——是那种山区人最讨厌的长刺荆棘。这种植物可以让任何试图穿过去的人品尝足够的肌肤之痛。在这几丛灌木的外围,隔着另外一块空地,再外面才是可以让人藏身的树林。如果树林里有敌人冲出来,他们必须冲过空地,然后绕过荆棘,这就给防御者提供了足够的准备时间。 不过这种晚上真的有强盗么?塞文暗笑了一下。强盗可不会笨到和开店一样天天守株待兔。他们都有完整的情报系统。他们的探子都是在城镇里寻找合适的猎物。那些遭遇强盗的人实际上在城里的时候就被盯上了。而塞文很确定没有任何可疑分子对他们的马车给予过多关注。他的眼睛扫过不远处的树林,树林里静悄悄……哦,那是一点反光?篝火在钢铁上的反光! “小心!”塞文大叫出声,“是弓箭!”他的身体比他的声音行动得更快,在那箭射出来前,他已经扑倒在地。弓箭手的动作慢了半拍,羽箭只是在塞文的头顶无害地飞过。 汤马士拔出了他的长剑,罗莫则带着罗宾跑向马车躲起来,借着马车遮蔽自己。 “该死的!”塞文拔出自己的长剑。看到这边有了防备,树林里的攻击者冲了出来。一共有五个人,每一个都全副武装,其中—个手里拿着弓箭。不过这个弓手似乎没有再用弓箭的打算,他丢下弓,拔出一把长剑,跟在同伴身后冲了过来。 “没想到随便出来逛逛也能碰上肥羊!”领头冲过来的那个强盗看起来兴奋异常。五对二,他们在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而且就外表来看,那个全身盔甲的骑士才是这个小团队的真正战力。汤马士也立刻明白数量上的不利,他向前冲去,挡在两丛荆棘中间,想尽量减少敌人数量上的优势。塞文一脚踢翻篝火上的水壶,浇灭了篝火——黑暗是弱势一方的战友。 汤马士已经和冲在最前面的敌人交上了手。黑暗中,长剑与盾牌撞击的沉闷声响接连不断地传来。塞文看得一清二楚,强盗们没有笨到要正面冲锋,他们中有两个人用盾牌正面顶住汤马士,另外三个人则想从两面绕过长刺荆棘丛。 第12章 两个从左边,一个从右边。那个单独从右边绕过来的是一个狡猾的家伙,他离开其他人,低头弯腰,想借着黑暗遮蔽自己的身形悄无声息地绕到汤马士背后——如果没有塞文,他很可能就会成功。但一个人和同伴分开,他就会变得孤单,在人数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还选择隐蔽,说明他对自己的实力没有自信。孤单而缺乏实力的人,就是队伍中的弱点,同时也会成为敌人攻击的第一个目标。 塞文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矮下身,以接近匍匐的高度绕着荆棘丛向那个人迎去。他让自己整个人都贴近荆棘丛,他的身体贴得那么近,不止一根刺穿过了衣服,插进肌肤中。山区的这种灌木的长刺确实非常讨厌,但总比武器的锋刃可爱多了。在接近自己预测的位置后,他像猫一样弓起了身体,长剑早已握在手里。透过荆棘,他看到了那个黑影。 一道剑光暴起,塞文无视荆棘丛,直扑向目标。想偷袭的人现在成了被偷袭者。荆棘顽强地试图阻击胆敢大胆穿越它们的身躯,又硬又利的长刺划破衣服肌肤,留下一条条长长的血痕。但荆棘毕竟不是墙,它阻挡不了愿意承受痛苦的人。这一剑没有任何的停顿和犹豫。塞文的剑尖感觉到了血肉的柔软。精确无误的一剑,直透心脏,一剑致命。 塞文翻了一个身,他没有时间去检查自己身上到底被扎了多少根刺。不管扎上几根都不会致命的,也影响不了战斗。他看向战斗的核心部分,汤马士和两个对手。那两个人十分明智——他们无意速战速决,只是在拖延时间,拖延到其他的同伴迂回到这个骑士的后方。这种全心全意地防御非常难以攻破,再加上两人的彼此配合,哪怕是汤马士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击败对手。刀剑不断交击,偶尔有明亮的火花在灌木丛上空飞溅。 那两个人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汤马士身上。他们已经知道猎物手里没有弓箭,他们不必去关注远方的敌人。这也许是他们唯一的一个错误——一个错误就够了。在他们没有注意的位置,塞文已经摘下了盘在皮带上的带钩长绳。这是一件攀爬的工具,但作为武器也很上手。 旋转的钩索从黑暗中飞来,准确地钩中了柔软的脖子,在扯离的时候带起一串血花。被击中的强盗踉跄旋转了一圈,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这声呼喊毫不意外地被打断,汤马士一剑帮他解除了痛苦。 钩索第二次飞过来,钩中了剩下那个强盗的肩头。这一次铁钩深入血肉,深达骨头。那个强盗狂叫一声,挥动手里的剑割断了这条危险的绳索,但他也因此空门大开。除了远处飞来的铁钩外,他还面对着另外一把巨剑。那把剑可没有停下来的义务。 整个过程不过十五六秒钟。等那两个迂回的强盗冲到汤马士前面的时候,战斗的局面已经转变成了二比二。他们在数量上已经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看到三个同伴先后阵亡,剩下的两个强盗却毫无罢手的意思。他们甚至停下来,看着塞文和汤马士汇合在一起。“不错嘛,”那个领头的强盗开口说道,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信,“能一下撂倒我三个部下,值得鼓励。” “承蒙夸奖。”汤马士冷静地调整自己的呼吸。双方虽然尚未交手,但却已经互相找上了对手。那个身材高大、头戴牛角盔手持锯齿战斧的强盗挑上了汤马士,而另外一个一声不吭、手里抓着两把短剑的则选择了塞文。双方彼此虎视眈眈,但谁都没有先动手。 “你看起来像个骑士……如果你投降,交出武器和财物,我就放你们一马。”强盗首领说道。 “他是雄牛,黑暗之手的首领!”躲藏得好好的罗莫发出一声尖叫,“我看过他的悬赏画像!那家伙在骗我们,他从来不放过猎物,投降的也照杀。” “哎呀,你们的同伴眼力不错。你猜对了,所以我更不能放过你们啦!免得泄露我的行踪!” 没有人意识到第一击是由谁发起的,四个人捉对厮杀在一起。汤马士的巨剑和巨斧你来我往。这样巨型的武器彼此交手几乎没有耍花招的可能,一招一式都中规中矩,因为任何一方都付不起一次错误的代价。而另外一边,塞文的长剑和对手两把短剑却交织成了一团乱舞的银光。双方的速度快得让人眼花,一沾即分,绝不恋战,彼此一边试探一边寻找对手致命的失误。 “你和我很相似。”在战斗的空隙,塞文听到对手沙哑的声音,“这不是普通人的剑法,而是务求一击成功的杀人剑法……看来你的老师是一个刺客。” “是吗,我倒从来不知道他的来历。”塞文双眼注视着对手的一举一动,同时回答。 “但你老师一定没有告诉过你,刺客剑法的关键在……”强盗看着塞文,一瞬间他发现塞文的眼睛正偷偷瞄向另外一边格斗的双方。下一瞬间,强盗已经穿越了彼此间三四步的距离,扑向塞文。他的手一扬,短剑夹杂着一把一直隐藏在手心里的泥土飞向塞文的脸。 “……为了胜利可以使用任何手段!”强盗的声音跟着短剑和泥土之后传来。 巨剑和巨斧一次一次地碰撞,每一次撞击都会迫使汤马士略略后退。在常人中,汤马士已经算很高大的了,但他的敌人的体格却比他还高大一个档次。那家伙的力量和体格真的十分相配,力气大得像头真正的公牛——汤马士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力量上逊色于对手。局面开始向强盗首领倾斜,靠着力气上的优势,他的攻击完全封死了汤马士反击的能力。现在的汤马士没有进攻,而是彻底地在防守。等到他在这种消耗战中疲惫的时候,强盗首领就胜利了。 另外一边,飞剑、泥土和突袭混合成一次精彩绝伦的攻势,打得塞文手忙脚乱(或者是看起来手忙脚乱)。短剑趁他躲闪泥土的时候划向他的脖子,塞文勉强闪过这一剑,换回右肩头的一道深深的伤口。他回敬了一剑,总算遏制了对方的攻势,那个强盗嘿嘿地冷笑着退开,右手上已经出现了另外一把短剑。 “你有几把剑?”塞文问道。他刚才不止一次地打算利用自己剑上的毒,但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除非到万不得已,否则绝对不能让汤马士知道这事情。 “那要看你能流多少血!”那个强盗回答,声音里透露着无尽的恶意。接着他再次冲上来,这一次他的攻击变得有针对性,每次都向塞文右侧进攻。他想利用刚才造成的那个伤口——这一剑伤得很深,会让肢体因为疼痛而反应迟缓。而在另外一边,强盗首领已经用自己的战斧顶上了汤马士的巨剑,把战斗变成纯粹的力量较量。这种较量中失败的一方会因为后退失去平衡而门户大开,难以躲闪追击的致命一击——每个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但事实上却很难避免这种较量。 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吟唱,黑暗中一个声音传来:“加速术!” 超自然力带来的高速把塞文的身形幻化成一串的残像。一瞬间进攻方和被进攻方完全交换了角色,在闪过对方的攻击后,塞文发现自己居然有足够的时间来攻击对手的要害。强盗悚然后退,而魔法的能量则急推着塞文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追袭,他的长剑在空气中发出一阵尖锐的爆音。 如果能闪过这由魔法和剑技结合的致命一击的话,那么这个强盗早就可以升级为首领了。事实上他还不配拥有这个最高荣誉。他的两把短剑没有能封挡这闪电一击,甚至连碰都不曾碰上。在双手有时间收回保护自己之前,长剑已经从第七和第八根肋骨中穿过,准确地直透心脏。这一击华丽而精准。没有垂死反扑,也没有挣扎,两把短剑无声地从强盗手中滑落,和他的生命一起离开了他。 魔法的吟唱声并不曾停下,“蛮力术!”另外一个魔法被加到步步后退的汤马士身上。攻守之势立刻易位,汤马士停止后退,反过来步步进逼。强盗首领全身肌肉都鼓了起来,牙关也因为用力过度而发出咯咯的碰撞声。但在魔法力量的帮助下,汤马士还是压倒了他。强盗首领的眼角已经看到了另外一场战斗的结局,看到了自己最得力的部下是如何被杀的,而那个胜利者马上就要过来帮同伴的忙了。而这种较量却让他自尝苦果——如果他撤力后退,立刻要面对汤马士势如破竹的猛力一击;如果他坚持下去,那么他毫无防御的后背就暴露在塞文面前。 “我……我……我投降!”在塞文的剑袭向背后之前,强盗首领选择了唯一的生路。他松开手,任由汤马士挑飞他的斧头。 塞文从背后向强盗首领冲来,速度一点都没有减慢。 “等一下,他已经……”汤马士想阻止塞文,但已经太迟了。长剑刺进强盗首领肌肉虬结的后背,从胸口透出来。不管他有多么强壮,用肌肉去夹住利刃毕竟只是一个传说。强盗首领带着一脸惊愕倒了下去,像段木桩一样不动了。 “你……你为什么杀了他,他已经投降了。”汤马士收起剑,略带责备地看着塞文。 “不为什么,他们就是这么对待那些投降商旅的,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塞文回答。 他们停下来打扫了一下战场。罗莫欢天喜地地仔细搜刮了每具尸体上的财产,汤马士则默默地擦干自己剑上的血迹。塞文这个时候才发现汤马士的巨剑上居然没有任何因为碰撞而产生的缺口。要知道,用剑来格挡是战斗中一门深奥的艺术。不同于盾牌,剑是精致的武器,当汤马士的剑和那把粗笨的斧头碰撞的时候,当剑要格挡对手猛力的攻击时,所考虑的因素要复杂许多。 第13章 想要保护剑刃,剑的格挡一定要用剑身的平面,要分析敌人武器的力量与角度,借助剑本身的弹性来抵消冲击的能量。这种技巧比任何战绩都能说明一个剑手的实力。塞文突然发现自己必须重新评估汤马士——无论是牧师还是希莱都特别提醒过他,汤马士是这次任务的关键,看来他们并非夸大其辞。 如果有一天塞文要和汤马士来一场真正的较量,那么他就有机会体会这些技巧所蕴涵的真正威力了。 他们并没有埋葬尸体——这里距离狄雷布镇那么近,天亮后这些尸体就会被发现埋葬。然后那些发现者就会惊喜地看到自己拿到了一大笔钱,雄牛的脑袋价值五千金币哪!罗莫不止一次地提议这笔钱不应该落到别人手里,但汤马士坚决拒绝了携带人头上路的建议。不过有一点所有人都达成共识,就是尽快转移营地,免得强盗们还有援军。就算没有援军,罗宾也不可能在这种四周是尸体的环境下睡觉。 塞文坐在驾驶副座的侧面,陪在汤马士身边,同时动手拔自己身上的刺——所幸这个工作并不困难。晚上的道路崎岖难行,再加上潜藏的危险,需要两双眼睛来观察四周动静。 “你的战技很优秀……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成为一个骑士的。”过了一段时间汤马士突然开口说道,“以你的身手,哪怕是被编为近卫队军官也不会让人奇怪。我认识……” “但我并不想当一个骑士。”塞文简略地回答。 汤马士并没有放弃,“你只需要发誓遵守骑士的准则……发誓……” “我说过了,我不喜欢当一个骑士。”塞文打断了汤马士的话,一边回忆着刚才战斗中的细节。在他偷眼看着汤马士和雄牛战斗的时候,很明显汤马士是处于下风,而事实证明汤马士的境况远没有他看起来的那么危险(要知道,真有危险时,任何人都没有多余的闲暇顾及武器),唯一的解释就是汤马士故意如此——他在保存实力。可是他为什么要保存实力呢?难道他已经看出破绽?不,根本就没有破绽可言。 “你肯定是一个熟练的战士,”汤马士轻叹一口气,换了个话题,“而且你一定经历过很多的战斗。老实说,你的战技真的让我感到惊讶。华丽而实用的技巧。” “全靠那个蹩脚魔法师的魔法。”塞文轻描淡写地带过。他警觉地提醒自己,他很可能已经引起汤马士的疑心了,他得更加小心。他仔细地回忆自己的一举一动,最后发现他确实露出了一点破绽:即他强行扑过荆棘丛去攻击那个强盗的时候。一个普通的人不应该有那么大的决心和勇气的。 “话说回来,多亏了罗莫,没他的魔法,我们很可能要陷入危机中了。” “是啊,不过你为什么在战斗中有所保留?”塞文最后决定坦率一点,他需要隐藏的只有最后的目标,其他的东西让汤马士知道也无妨,“其实那个雄牛是绝对打不过你的。” “你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总之我看得出来。” “你说得对,他确实很强,但还不足以打倒我……那场战斗我也很难击倒他。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我会胜利的——先体力不支倒下去的就是他。但如果你输了,我也完了。” 塞文不置可否地点了一下头。汤马士随即挑起下一个问题:“塞文,你过去是干什么的?当过佣兵?” “是啊。”塞文随口回答。他表面漫不经心,实际上却非常小心。而他的来历,他早就已经编好了一套完美的谎言,可以应付任何情况。现在只需要照本宣科就可以了。 “是侦察兵吗?” “是的。” “难怪身手这么好。想必在侦察兵中,你也是一个佼佼者。” “停!”汤马士突然喊了一声,同时勒住了马。塞文这才发现前面的路已经消失了,在车顶的灯光所及之处,可以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他们前面是一个悬崖。回头看看身后,他们过来的路盘旋曲折,以缓慢的速度下降,路边只有稀疏的丛林。一棵棵老树在黑暗中伸展扭曲的臂膀,沉默不语,如同许多阴郁的鬼怪。 “我们走错路了。” “好像确实如此。”汤马士看了看四周,“不过这样的晚上我们也没办法找路……不如就在这里过夜吧。我们三个人轮流值夜,我值第一班。” 塞文点了点头。 “是什么让你离开了军队?”在塞文转身想进入车厢的时候,汤马士突然问道,“如果你在军队中,你的升迁是指日可待的事。我不相信哪个长官可以让你这样的人始终埋没在人堆里。你是被驱逐的吗?” “我离开军队不是因为驱逐,而是我自愿离开的。”塞文吸了一口长气,“是自愿的。”他提高声音,这个回答一般会让骑士停止追问。因为骑士的道德观念中并不鼓励去探询别人的隐私。 “原谅我说这么多。今天看到你,让我想起过去的我……”汤马士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某种东西,“你的心是否在迷茫,因为就算你打倒无数的敌人,就算你用胜利后的美酒来麻痹自己,你心里最深处还是感到很空虚……你始终不知道自己战斗的意义。” “也许吧。”塞文如此回答。他钻进车厢里。他们的车可以容纳三个人,晚上在马车里可比躺石头堆里舒服多了。罗宾已经睡着了,他躺在两个软垫上,身上盖着一张毯子。而罗莫还睁着眼睛,他的眼睛在看着小王子——也许他在盘算这个王子可以给他带来多少的收益。一直到塞文完全走进马车,罗莫才收回目光。 “你还没睡?”塞文问。 “山路颠簸,虽然疲惫却难入眠。要是多几个垫子就好了。”罗莫回答,他的脸始终不改那让人恶心的谄媚样,“塞文大人今天真的大展雄风……” “我今天真的很意外。”塞文打断了他的长篇奉承,“老实说,我一点都没想到你还真的会几个魔法……不错的魔法。看起来有你做伴可以轻松很多。” “魔法师总是有很多小把戏的。”罗莫得意地笑着。 …… “战斗的意义……真好笑……”在塞文躺下来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刚才汤马士的话。看起来他刚才确实是有些杞人忧天了,汤马士怎么可能看得破那么多东西呢?战斗的意义……他突然开始仔细地回想这个问题。战斗的意义当然是为了钱,这还用问吗?他不自觉地想起被枷锁锁在刑台上示众的时候,想起那一个个点名就逃走的围观者。他确实不应该奢望太多,他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单纯的金钱……仅仅是金钱而已。一张满是雀斑的少女面容突然在他脑海中闪过,让他心头一阵悸动。 第七章故友 沿着大陆北部开始,穿过中部的山区西行,穿过散布在平原之上的稀稀落落的村镇,绕着整个国家的西方国境走上一圈,然后再从国土的最南端向北,一路到柯迪雅城。这条路线就是历代帝王即位前必须进行的巡礼之旅的路线。传说最早的时候,进行这种巡礼的王子是孤身上路的,这个风俗最初应该是让君主了解他的国度。但如今这个旅行的真正意义已经荡然无存,当一个心理年龄不超过十三岁的少年躲藏在马车里,在一帮护卫的保护下经过这条路的时候,你能指望他学到多少东西? 连续三天的旅途都还算顺利。自从离开山区之后,天气开始转成阴雨——这种天气让路上的行人纷纷钻进了车辆中,而一辆农夫的车子几乎没有人会给予特殊的注意。 塞文谨慎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同时计算着日期和路程。勋文伯爵的领地已经距离不远了。从街头巷尾的闲言碎语中已经经常提到这个名字。这个人的恶名早已不限于他自己的领土,而是像翅膀一样飞遍了远近。对这位闻名遐迩的贵族来说,强征赋税、挥霍无度之类根本就已经不算什么,强抢民女、偷香猎艳也只是小儿科。据说他经常率领一帮凶恶的部下,扮作蒙面强盗四处肆虐,抢劫商人、行人甚至自己的领民。那些敢于反抗的人——不管是言语上还是行动上的反抗——都会被他活活地钉死在十字架上。而他臣子的老婆、女儿几乎一个不剩地被他染指,他最大的娱乐是让人徒手和猛兽搏斗——总之种种恶行罄竹难书。人们唯一感到奇怪的是,这位臭名昭著的贵族居然还没有被赶下台来——他的名声哪怕是王都里都如雷贯耳。 随着旅途的继续,塞文发现汤马士对小王子的关注程度与日俱增。旅行者塞文表现得非常殷勤,侦察、探听、护卫等等工作做得很出色。按照正常的逻辑,汤马士应该对塞文更加放心,也就是说,给他更多的机会和罗宾同处。然而事实上汤马士依然把年幼的君主看得紧紧的。再加上一个麻烦的蹩脚魔法师,塞文几乎没有任何单独的机会和目标共处。 这种情况让刺客暗暗有些焦急。他倒不是担心任务的完成——就算汤马士看得再紧,一两秒的空当总还是有的——而是任务后的情况。最完美的状况,也就是塞文所希望的,当然是在他和罗宾两人独处的时候动手,在完事后他就可以悄悄地消失。但如果现在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塞文怀疑自己就很有可能要领教汤马士让牧师和希莱赞叹不已的剑法了。老实说,哪怕是“剑刃”塞文,也无法保证自己可以在汤马士这样一个骑士(也许还有一个魔法师助阵)面前全身而退。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在这趟旅途的第六天,他们终于看到了关卡。 第14章 一座约莫可以驻扎一百名士兵的营寨——就和他们打听到的一样,勋文伯爵在他的领地主干道上设置了关卡,对过路的人收取高额的税金。塞文提醒自己,经过了这个关卡后,他就是一个隐蔽的危险,而不是一个阻挡危险的屏障。 “站住,奉高贵的勋文伯爵之命,你们……”站在路口的是一个头发略微斑白的老军官。他穿着灰色的铠甲,腰上挂着剑,脸上更是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让人十分反感的暴戾之色。饱经风霜的脸上有数个伤疤,这些伤疤可以清楚地告诉敌人这个老人的战斗经验是多么的丰富。除了这一点外,整整十个全副武装、手持长枪的士兵站在他身后。当这辆车子接近的时候,老军官上前一步,开始那套明显练熟了的话。两个前头的士兵威胁地伸了一下长枪。汤马士停下了马车。 “……必须交纳保护你们安全的过路税金。”那个老军官说。坐在汤马士身边的塞文有些惊讶地发现那个军官的眼睛有些走神。他在考虑什么其他的问题,甚至根本没有看这赶车人的脸。 “派斯……很难过你居然连我都忘记了。”汤马士用一种最真诚的口吻叹了口气,“我还记得当我把最后一块干粮分给你的时候你的表情,那时你是多么的感恩啊。”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让那个走神的军官浑身一震。他打了个寒战,抹了一下眼睛,好像刚刚从一个梦里醒过来似的。他看着面前这个车夫——突然发出一声欢喜的大叫。“汤马士团长!”他大喊起来,“你怎么来这里了?” 在喊出这一句话后,这个叫派斯的人立刻用手捂住嘴左右看了一下。不过此时大路上并没有其他的行人,除了他的部下和面前这个老上级之外。 “抱歉,汤马士大人,”派斯恢复了正常的状况,“不过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来里面谈一下吧?” 士兵们让开路,让这个有些奇怪的组合——四个人包括一个小孩一起走进营地里去。派斯看到罗宾的时候有些惊讶,顺口问了一句。但他没有深究,所以汤马士同样随口应付了过去。 “派斯,我记得你成了帝都近卫队副队长……你怎么来这里了。”在主客都落座后,汤马士开口问道。 “往事不堪回首啊……”派斯露出苦笑,“别提过去的事情了,看到你真的很高兴,汤马士大人……”他似乎在顾虑着什么,扭头看了一下四周,确定外面没有人在听后才继续说下去,“您是作为特使来的吗?” “特使?”汤马士倒吃了一惊,“什么特使?” “不必隐瞒了,汤马士大人。这里都是我的部下,十分可靠……就是让勋文伯爵下台的特使……我最近听说王都已经颁发下命令来,让勋文伯爵滚蛋。特使随时都有可能到,所以勋文伯爵惶惶不安,现在到处在抓有嫌疑的过路人……您真的不是特使?” “真的很遗憾,但事实就是如此。”汤马士看着派斯脸上失望的神情,觉得有些不忍,“我只是有些私事经过而已——仅仅是私事而已。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勋文伯爵真的这么糟糕?连身为他部下的你都希望他早点滚蛋?” “汤马士大人,所谓罪大恶极罄竹难书就是指勋文伯爵这类人。”罗莫插嘴道,“他无恶不作导致天怒人怨,如今黎民百姓无不祈祷他早死早超生!除了那些助纣为虐的奸邪小人和无耻之辈外,每个稍微有正直之心的人都恨他入骨。不夸张地说一句,要是把他丢给受他荼毒的人民处置,人民一定会食肉寝皮而后快的。” “你也听说过他?” “恶名远播,早就无人不知啦。何止在下,哪怕是极北边冰雪之地的蛮族恐怕也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这倒是个成名的捷径。” “确实是条捷径。”派斯苦笑了一声,“虽然他自己还没意识到。算了,别说这个。汤马士团长,我们已经差不多十年没见……最近可好?为何到这个鬼地方来?对了,这几位是?” “还是老样子。这十年没什么大战争,所以还好……我并不是特意来这里,只是偶然经过认出你而已。这几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塞文,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勇士。这位是罗莫,一个魔法师,这位是罗宾……”汤马士迟疑了一下,但随即还是说了出来,“一位身份高贵人士的……孩子,委托我暂时照顾。” “这是派斯,曾和我骑过一匹马,喝过一壶水的老战友。一个勇敢的战士。我们曾经在北部山区一起和兽人作战,那时候他还是个年轻人……” “幸会,幸会,派斯大人。”罗莫凑上前去,他那种套近乎的动作让塞文眉头一皱,“能为汤马士大人如此称赞,派斯大人必定是勇冠三军的英雄豪杰。来这里一个小小的关卡当队长真是大材小用。可恨那勋文伯爵不仅暴虐无道,更无识人之能,被收回领地只是迟早的事。相信勋文伯爵那个笨蛋一滚,派斯大人必定如同潜龙腾渊一样,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他说着文绉绉的拙劣的奉承话。让塞文惊奇的是,派斯居然露出十分不好意思的表情,看来对这番话相当受用。 “队长。”一个士兵从帐篷外探进头来,“有个大商队来了,看起来有好几百人呢。” “好的,拦住他们,我马上就来。”派斯回答道。士兵的头缩了回去。派斯重新面对汤马士。 “汤马士大人,真不好意思,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没关系,正好我们也休息得够久了,应该走了。谢谢你的点心。” “请不要这么说。从这里向前,最多不超过两个小时,就可以到城里了。我今天晚上就可以换班,换班后就可以回到城里……到时候我很乐意在酒馆中好好地招待各位。” “对了。”汤马士站起来后好像又想到了什么,“那个首都要来特使的消息是否准确?”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事实上,这几天勋文不停地在加强领地内的巡逻。他派出大批心腹手下,好像在搜索什么人。这事从来没有过,所以大家纷纷传说首都派来特使,要收回他的世袭领地,所以才导致他作出如此不寻常的举动。不过我确实希望这个传言是真实的。要是他再这么继续乱搞下去,迟早要爆发起义的。与其要人民自下而上地推翻他,还不如自上而下地叫他滚。” 汤马士点了点头。他看着派斯跑出门去执行他的检查任务,自己则和其他人走出帐篷,从一个侧门离开营地。他们的马车,已经被安置在侧门的门口。出于一片好意,那匹劣马被换成了一匹枣红色的、筋强骨健的高头大马。他们上了车,只是略略一扬鞭子,这匹马就立刻纵蹄狂奔,速度快得让马车带起了一股旋风。 “在搜查疑为首都特使的人啊……”直到声音响起,塞文才发现罗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的身后,“汤马士大人,这恐怕会对我们的行程带来意外。一则是数日奔波,人都已经疲惫;二则是那些勋文所宠信的奸诈小人必定会趁此机会敲诈我等过路旅人——依在下愚见,不如在城里待上一两天,让派斯大人帮我们打通关节,好平安通过这里。否则恐怕欲速则不达。” 欲速则不达……说得好。塞文突然发现这个魔法师的话还颇有水准的——这个提议对他执行秘密任务来说再合适不过了。如果继续再这样白天赶路,晚上睡马车的话,他的秘密使命的风险必定大增。要在汤马士的剑前全身而退多少是有点挑战性的。 “这样也好。”汤马士回答道。罗莫缩回了车厢,在他的头钻回去之前,完全出于意外,塞文的眼角瞄到了魔法师脸上那一抹狡猾的笑容。这个有些诡异的笑容让他心头一震。 “风有些大,我进去一下。”塞文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马车的副座。他用悄然无声的动作钻进了车厢。果然不出所料,他看到罗莫正面对着车窗——实际上就是一块油布盖着的缺口。魔法师的手伸出窗外,一道白蒙蒙的东西从他手中腾起,速度快得让人眼分辨不出那是什么。但是塞文毕竟还是看到了灰白的肉翅——那是一只蝙蝠。而另外一边,罗宾则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魔法师的背影。魔法师用身体挡住了他手上的情况,让罗宾无法看到他干了什么。 杀手的心里发出了一声冷笑,但他并没有声张,而是悄悄地坐到了一个角落。罗莫带着心满意足的神情转过身,毫无意外地被吓了一跳。 “塞文……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罗莫问道,同时竭力掩饰自己刚才一瞬间的惊慌。 “就刚才。”杀手微笑着,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你刚才向着窗子干什么?” “没什么。”也许是从塞文那副逼真的表情上得到勇气,魔法师平静了下来,“在下只是随便看看外面的风景而已。要知道,老在马车里多无聊。” “确实无聊。”塞文点头同意。他没有费神去拆穿罗莫拙劣的谎言——而且就算拆穿了又有什么用?他只需要记住罗莫刚才那偷偷摸摸的举动和用来掩饰这个举动的谎言就够了。塞文不得不承认罗莫装扮得十分出色——他应该去当一个演员,这无疑会让他取得极大的成功。一直到刚才为止,塞文居然从来没有对这个路边冒出来的七分像江湖骗子的魔法师起过疑心。 不过前面的汤马士却明显对魔法师做的一切毫无察觉,车轮的高速转动就是个证明。车轱辘发出的吱吱声响个不停,看起来这辆糟糕的车子根本就无法承受这匹健马的速度。不知道为什么,汤马士对车子的呻吟不理不睬,只顾加快速度。 第15章 就在塞文怀疑马车就要在下一秒钟散架的时候,车子慢了下来。 “到了?”塞文的头探出车窗。确实到了,巨大的城堡已经在望。沿着平整的大道看去,可以看到城堡的入口处有一条长长的人龙。事实上,他们的车子已经是这条人龙的一部分了。勋文肯定是让部下在这里仔细搜查。塞文看到那些士兵在忙碌地检查一个又一个要进去的人。不过有一点让他费解——在临近士兵的那一段人龙中,大部分人都卷起了衣袖,露着右手胳膊。 “怎么回事?不走了?”塞文钻回到副座,轻声地问汤马士。他突然发现汤马士的脸上似乎笼罩着一层阴云。 “我们走,不进城了。”汤马士回答。他驱赶马车想掉回头。但是这个时候一队士兵——很明显是在外面执行巡逻任务归来的——正好从他们车子的左侧经过。车子的异常行动引起了那个队长的注意。他带着两个兵来到这辆可疑的马车前面。他的眼角扫过那匹健马,马屁股上清晰的火印让他的警惕神态缓和下来。 “没见过你呢……新来的吗?”那个队长看着汤马士那副铠甲发问。那身铠甲上几乎没有任何磨损,还很新;而汤马士的神态姿势则一看就像个军人。这两点再加上先前所见的军队的火印,让他的声音中已经完全没有敌意,从话里判断,他大概把汤马士当作自己人了。 “是的。”汤马士左右看了一下,确定自己不可能驾车强行突破后,用一种标准的军人音调回答。 “虽然你应该是个老兵,但这里你可是个新人……要一个新人带个打杂的负责驾驶重要的军用物资运输车……真不知道上面那些人是怎么想的。喂,老头,别在这里排队,跟着我们进去。拖延时间勋文大人一定会发火的。” 塞文这才明白那个队长把他们这辆车当成运输军事物资的运输车了——确实很容易误会,因为这辆车就是运货车改装的,而他们的马又是如假包换的正牌军马。 “是的,大人。”汤马士不情不愿地回答。他被迫跟在这队巡逻兵后面走向城门。城门的士兵没有检查同僚的队伍,任由他们走进城里。进入一个僻静的拐角后,那个队长再一次来到马车前。 “老头,不要拖延时间,快点把货送到仓库那边去……你认识路吗?要我派个人帮你带路不?” “不用了,大人,他们已经向我讲述过我的目的地。” “那就好。以后记得不要像那些死老百姓一样排队消磨时间。勋文大人喜欢手脚麻利的人。”队长对这番协助看来很满意,他带着手下消失在街道拐弯处,剩下汤马士一个人掉转车头。 “我们要去仓库那边吗?”一直躲在车里看到整个过程的罗莫冒出头来,傻乎乎地凑了一句。 “是的,把你卸到仓库里。”塞文挖苦道。他心中告诉自己这不过是罗莫的策略一一个平常的策略,通过古怪的言行和发表愚蠢的见解让自己看来毫无危险。事实证明这个策略虽然常见却还是十分有效。起码对汤马士依然有效。 “我们还是找个旅店……明天找到派斯再做打算。对了,罗莫,你有没有办法把这匹马的火印给隐藏起来。” “举手之劳而已。”罗莫殷勤地跳下车,开始施法。他的手一阵乱晃,原先那个清晰的火印转眼之间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马屁股上只剩下一块颜色略有不同的花斑。汤马士看着罗莫的一举一动。他一向不信任魔法,但此刻却觉得魔法确实很有一些实用价值。“你是怎么做到的?”汤马士不禁问。 “小意思而已,魔法师总是有很多小把戏的!”罗莫得意地挺直了胸脯,满脸笑容地对着汤马士。不过大概他把雷电和火球扔到汤马士头上的时候,也会保持这样的笑容吧——塞文在一边有些恶毒地联想道。 虽然外面想进城的人排成一条有相当规模的长龙,但城里酒馆旅店的生意明显并不怎么样。当汤马士推开一家不起眼的小店的门走进来的时候,他的鞋子撞到了一个桶。而那个原先靠着柜台打盹的老板则一下子跳了起来。 “有房间吗?”汤马士和颜悦色地问那个惊恐不安的中年男人。那个可怜人明显被汤马士的一身打扮吓住了。他过了好一阵才能确定汤马士并不是城里士兵的一员。在这番对话中,几个人对城里的情况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也就是说,对领主的荒淫无道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这个店的房间空得很,事实上,他们四个是仅有的一批客人。这家店在过去十天里一个客人都不曾招待过。其中的原因非常简单,因为这店的主顾——那些小商小贩和小股的旅行者已经被高额的过路税金和粗暴野蛮的敲诈勒索彻底赶走,就算偶尔剩下一个两个也被其他更好更热闹的店拉走了。 不过这样才更符合汤马士的需要,也更符合塞文的需要,也许——仅仅是也许,也符合罗莫的需要。 他们在这间小旅馆里度过这一天剩下不多的时间。汤马士表现得十分慷慨,让老板以为他终于撞到好运,找到一个大主顾。因此,在主客交谈的时候,他可以说是无所不言言无不尽。罗莫带着好奇的表情听着汤马士和老板的对话,时不时地插上一句,而塞文则尽力表现出最大的冷淡,装作自己对桌子上的菜肴和酒兴趣更大的样子。然而实际上他的耳朵一句话也不曾漏过。 他很快就判断出来,汤马士旁敲侧击、拐弯抹角的扯话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城门口为什么要检查行人的臂膀。其实这事情本来确实很容易引起好奇心。如果不是杀手关注自己的任务胜过关注其他一切的话,他也许已经开始打听了。 “我说……不只是你,连那些城门口的兵也把我当作城里的士兵了……” “没错,大人。现在城主在疯狂招募新兵——不管什么样的都要,所以现在城里穿着盔甲的新面孔很多——他们中大部分都是土匪!” “确实太糟糕了。对了,说起来你觉得城主想干什么?我看士兵在门口检查行人的胳膊……” “说来也奇怪。天晓得城主被哪个魔鬼迷上了,他居然认为——毫无疑问,那是我听说过的最荒诞不经的愚蠢念头——一个胳膊上有灰色斑块的年轻人将要来杀死他。所以他在拼命地搜查这个年轻人。” 那一瞬间,塞文看到无论汤马士和罗莫的脸色都整个一变。不过仅仅是一瞬间他们都恢复了常态。而且看起来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另外一个人脸上的变化。 “胳膊上有灰色斑块……这里什么时候多出一个预言大师来了?”罗莫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道,“要知道,上一个预言大师,也就是传说中的贤雅大师,已经死了至少五十年了。至今我还没听说过有另外一个有预言天分的大师出现呢。” “没什么大师……大概只是一个荒诞的梦引来的荒诞的念头。”店主仔细地擦拭一个杯子,同时回答,“城主身边还是原先那帮人,没多什么新面孔。” 塞文把注意力转向依然在吃东西的罗宾。他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听到那番对话,而是在专心地吃自己的晚餐。塞文原先打算从他的脸上分析出一点东西,但事实上他发现自己高估了这个孩子。毕竟这个孩子只是一个毫无心机、纯真到幼稚的少年,他又能知道多少事情呢? “对了,汤马士大人,依据在下愚见,或许我们应该趁这段停留的机会整修一下我们的马车?据在下估计,如果日后我们还用那匹骏马拉车的话,我们的车恐怕有翻覆之患。此时整修正是时候,城里工匠齐全,总比乡下那些手艺拙劣之辈管用。虽然目前车辆完好,但不可不防,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就是这个道理。” “正确选择,找个机会出去取得联络。”塞文心中暗自说道。他突然觉得罗莫身上居然有颇多技巧值得欣赏,起码在寻找借口方面是如此。 “确实有必要。”汤马士仔细考虑了一下,“那么好吧,明天中午我们再去找派斯,早上就让塞文把车拉去修理。” 说真的,塞文还蛮喜欢罗莫此刻脸上的表情。 门外传来一声当地口音的高叫。正在整理餐具的老板应了一声,接着转向他的这些客人:“各位大人,有点事情,我必须离开一下。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 老板的身影消失在店门口,剩下三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围坐在桌子边。大厅里很空旷,如前面所说的,他们是仅有的一批客人。 “他在寻找胳膊上有灰色斑块的人……为什么?”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汤马士自言自语地说道。 “我胳膊上就有一个……”罗宾突然说道。他掀起自己的衣服袖子,露出手臂上一块清晰的灰色斑点。非常明显,那是天生的胎记而不是后天人工所做的。 “啊……这个,我想起来了,我听说过这是王族血统的证明……所有王族都有这个标志。”罗莫一拍脑袋,把恍然大悟的表情伪装得十分到位,“只要有这个标记,就说明他身上有王族血统。”他突然转向塞文,“对了,前几天我意外地看到塞文大人的胳膊上也有一个类似的斑点。”他用一种意义不明的语调说道,同时一只手接近自己腰带上的药材包。一个法师打算施展魔法的时候,经常会需要药材。 塞文的脸上看起来毫无变化,右手却悄悄接近自己的剑。他知道讨论这种问题也许意味着什么。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罗莫的双手一摊,“柯迪雅立国数百年,所谓的王室血脉不知道有多少流落到民间。 第16章 王子和宫女发生私情屡见不鲜,那些庶子就把血脉带到了这个国家——也许是这个世界的每个地方。实不相瞒,在下的手上也有这么一个东西哪。这个标记什么也说明不了——除了说明祖先血统高贵,以及自己也能算皇亲国戚(虽然那些皇族是不会承认的)以作为炫耀的资本外,什么用都没有。” 塞文的手慢慢地回到原先的位置。他发现汤马士脸上刚才慎重、警惕的神情少了很多,转而是一种思考的神情。 “所以汤马士大人不必忧虑,这也许真的只是一个无聊的荒诞念头而已。”罗莫说道,这句话清楚地暴露了他刚才恍然大悟的神情完全是装出来的。不过汤马士却没有发现这一点,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明天再说吧,今天大家先休息。”四个人依次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罗宾跟着汤马士一起。 “该死的,他保护得还真是好!”塞文不禁暗自咒骂。今天晚上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战斗的意义……”在塞文入睡之前,他又想起汤马士那句毫无根据、可笑非常的话来。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总是忘不了那句话。在他生活的早年,战斗的意义就是生存,即使是现在也没有改变。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更好。 这个夜晚过得很快。天亮的时候,塞文就离开了自己的房间。他在马厩里洗刷了马匹,接着就套上了车。他已经很清楚汤马士交代的这个任务对他有多么的重要——作为一个刺客,他早就掌握了把任何一件事情变得对自己有利的办法。对,罗宾总是习惯性地躺在车的后角落——一个完美的目标。只需要在车架上小小地动一点手脚就足够了。 在塞文赶着车走出门之前,一个声音响起来了。魔法师罗莫,慌慌张张地从屋子里跑出来。“塞文大人,等等我!”他高喊着,一直跑到车边,然后费力地爬上车子,“我和您一起去。” “你应该留在这里。”塞文皱了下眉头,但却没有拒绝。其实带上魔法师也没有关系——毫无疑问,中途罗莫必然要找个理由离开他的。 “汤马士大人让我陪着你。”魔法师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的木杖,“他说您可能需要我的艺术。” “是有可能。”塞文回答道,“不过首先,我们得在城里转上半圈,打听一下木匠的住所。” 街道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就算城主勋文伯爵在抓什么有灰色斑纹的人,百姓的日子还得那么过。该做生意的还要做生意,该干活的还要干活。起码在城里的日子好过些,毕竟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勋文伯爵在城里胡来的程度可比外面好多了。所以,城里还算繁荣,马车穿过市集的时候,几乎被繁忙的人们堵得动弹不得。 “这城里情况还不错啊。”罗莫坐在塞文身边说道,“大店小店都有。” “是啊。”塞文心不在焉地回答,同时开始猜测罗莫到底要以什么借口离开。 “有好多好玩的东西。” “没错……”塞文回答,但他的耳朵忠实地提醒他,说刚才这句话的人不是罗莫。“谁!”刺客扭头看去,看到车里少年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塞文冷冷地问,同时明白他已经没有必要再在车上做什么手脚了。 “整天旅行太闷了,汤马士叔叔总是不许我离开太远。难得到一个城市里来,我想好好地转一转。” “先说清楚,小少爷,我可不是保姆。”塞文像豹子看着走到伏击圈里的鹿那样地看着面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是的,纯洁地死去是他的福气——起码他可以不沾染这个世界上的黑暗的东西,而且还可以令他人获得财富。他并不期待用剑刺进这个小小身躯的时候的感觉,但是对此也不会反感。 “我知道,我只是想看看城里的情况而已……” “喂!是谁允许你们赶着车子经过这里的?”一只胳膊扣住了骏马的辔头,接着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塞文侧眼看去,看到了两个年轻人。 刺客的脸微笑起来,他几乎已经看到了一个前景。一场冲突,一个意外,然后他甚至可以大方地和汤马士告别——当然是和伤心欲绝的汤马士。 “你得为阻碍他人的交通而受到处罚!”说话的人把这个微笑看成怯懦的表现,这大大提高了他的勇气。他把一只手伸到塞文和看起来惶恐不安的罗莫面前:“拿来!” 塞文的手按住了他的手,并顺势将他的整个胳膊都扭了过来,手臂按在了车厢上。一把匕首插到了手指的缝中,深入木板。匕首的刃稍微割开了一点皮肉,让车厢木板上留下一小摊红色。那个年轻人向后退去,脸色发白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伤。 “你给我等着!”他丢下这句经典的话,和他的同伴一起冲进了人群。塞文拔下匕首,若无其事地收好,然后继续前进。 “等一下,塞文大人。”罗莫急切地凑了过来。“小敌退大敌必至。这两个流氓一定不甘心,他们会带着同伴再来的,而且一定会带着武器过来。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尽早离开才是上策……” “我的本领就这么令你失望?”塞文反问。罗莫虽然还想再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只是带着惶恐不安的表情看着人群,以及在人流中慢得如同乌龟一样的骏马。他的伪装真的很出色。 “哇,好漂亮的香粉盒……这个镜子真精致……”罗宾开始站在塞文的身后,观察集市上的商品。塞文平静地驱车,在罗莫依然左顾右盼毫无感觉的时候,塞文已经在人群中看到了刚才那两个面孔。他清楚地看到其中一个手上拿着钉头锤,而且他们身边还多了好几个壮汉。他们正在分开人群,接近马车。 塞文跳下了车。 “喜欢这个吗?”他的手指向一边的镜子。这个精巧的小玩意儿明显来自遥远的地方,因为它的外形非常的新奇。少年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塞文平静地下车,付钱,把镜子交给这个孩子。然后,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奇+shu$网收集整理在他还没有坐稳的时候,那群人已经冲了过来。集市上的人,不管是行人还是商人都纷纷让开。很明显,这里的人都知道这群人是谁,以及他们打算干什么。 “就是他们!”塞文听到一声狼嚎一样的声音。接着五六个人就冲了过来,每一个人手上都拿着武器——除了一个外。那是一个大个子,而且明显是这群人的首领——他的胳膊粗壮得如同大腿。这个突然袭击让魔法师大吃一惊,他跳下了车,但却不幸给过长的缰绳绊了一下——他摔在地上,缰绳缠住了他的脚。毫无知觉的马匹拖着他走了几步,让他一时爬不起来。塞文拉着罗宾从另外一面跳下车。表面上他是在保护,但实际上如此一来少年就和他联系在一起,无法躲在车里以避过这场风波。这一切都是一场戏,塞文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很会表演。没错,他将在罗莫面前表演得天衣无缝。 “有种的过来,看老子教训你们!”他虚张声势地喊,同时拔出剑威胁地舞动了一下。看到他拿出了武器,那些流氓也毫不客气地舞动手里的家伙步步逼近。塞文在他们中看来看去,然后选中了一个手里拿着一根狼牙棒的家伙。这根狼牙棒上面包裹着一层厚铁,沉重坚实,而且满是吓人的长钉。而持有者的臂力却明显不足以把这武器控制自如。如果他全力一击的话,在击中什么东西前是不可能收得住的。 塞文一只手拉着罗宾退到一个角落。他挡在少年的前面用身体保护少年,但也挡住了罗宾趁乱跑进人群的方向。 一个流氓冒冒失失地扑上来:“你们完蛋了!”他高喊着舞动手里的钉头锤,用力砸向塞文。大部分流氓都走向塞文,只有那个看起来是首领的家伙逼向罗莫。“不要用暴力……”罗莫这么叫着,同时手忙脚乱地想解开绳子站起来,而那个流氓已经走到他的面前。 塞文用左手轻巧地捏住对方的手腕,利用对方的力量压下胳膊,把看似凶狠的一击变得毫无威胁。他顺势扭动手里的猎物,把对方整个手反扭了过来,对方丢下了手里的武器,然后他用力一推,那个流氓向前踉跄了三步,于是塞文再上前补一脚,流氓扑在街道上,摔了一记狗扑屎,半天没能爬起来。人群中传来一阵喝彩声。 剩下的三个人逼近了。这一次流氓们个个明显都是鼓足了劲。“小心,别乱动。”塞文低声和身后真正的目标说道。 那个走近的流氓向罗莫伸出一只手。 “谢谢……”魔法师很高兴地抓住这只手,借这只胳膊的力气他才能站得起来,然后甩脱那些纠缠不清的缰绳。 “不用谢。”随着这句话,右勾拳重重地落在毫无防备的魔法师下巴。 罗莫步履蹒跚地后退,昏眩感几乎吞没了他。他拼命地和昏眩作战,试图找到一点平衡,然而又一记拳头落到他的胸口,几乎把他打得窒息。 罗莫继续向后,一只手靠上了已经停下来的马车。他挣扎着想用手组成魔法的符号,于是另一记勾拳打在他下巴上。一瞬间他感到眼前金光乱闪。等他恢复一点神智的时候,他看到那个大个子就站在眼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他。 “不要再打了……”他大声地呻吟,“不然……” “不然怎么样?”那个流氓很有兴趣地问。他并没有看到一根棍子在他背后被高高举起,然后以万钧之势落下。 “就这样……”罗莫有气无力地向趴在地上的流氓说道——当然,那个流氓已经听不见了。 第17章 汤马士走上前来,再一次向罗莫伸出一只手。 “谢谢……” “不用谢。”汤马士用力把罗莫给拉了起来。 在另外一边,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的状态。三个流氓你进我退地联手攻击塞文。一把钉头锤、一根狼牙棒,还有一把缺口的斧头轮流和他的长剑交错。塞文的动作太迅速,这些东西都没能一下把他打中。这些人没有受过任何训练,动作和一个农夫一样蠢笨。塞文无法想像他们是靠什么在这里当一个流氓——即使一对三,他依然有闲暇注意罗莫那里发生了什么。他看到了汤马士用一根大木棍击倒了那个壮实得像个食人魔的流氓首领。 塞文的机会来了。那个手拿狼牙棒的流氓手下落空,所以此刻恼羞成怒,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棒子猛烈地砸向他的腰腿——也就是罗宾头胸的高度。另外两个也同时发动了进攻。 “汤马士?!”塞文装作看到了老骑士所以很吃惊,因此身体自然顿了一顿,一时失去了及时反应的机会。接着他躲过砍向他脑袋的斧头——以一种看起来狼狈万分的方式。他的身体向右转,让自己的腿主动迎向那把钉头锤。他看得很清楚,那个流氓动作轻巧,手臂幅度很小,即使他的腿被打中也绝对造成不了严重的伤害——最多一点淤伤。然后塞文身后的少年就会正面和狼牙棒接触。完美的表演。 然后塞文看到自己身后的罗宾已经消失了。 少年的身体在塞文的左侧,闭着眼睛,弓着身子挡在他的腿前面。罗宾看起来非常害怕,既怕疼又怕死,但是他还是挡在塞文前面,用身体来面对那把狼牙棒——那根看上去恐怖又可怕的巨大棒子。罗宾紧紧地闭着眼睛,牙关紧闭,脸色发白,因为年幼和保养的双重缘故而异常娇嫩的脸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 塞文有些惊讶。但是那小子抱住了他的腿,让他不能靠步伐躲闪。也许是出于本能,他的剑不假思索地迎向那根狼牙棒。剑身和铁棒刚一接触。那个流氓就已经失去了对狼牙棒的控制,被轻巧得多的剑带着砸向另外一边的摊子上。钉头锤则砸到了塞文的右腿。 汤马士扑了上来。他虽然没穿铠甲,并赤手空拳,但他的拳头也不是好对付的,那个想把巨大的狼牙棒重新举起来的流氓仅仅挨上一拳就飞了出去。这一拳真够重,那个流氓躺在地上挣扎着咒骂着,却始终爬不起来:“该死的老头,拳头硬得简直像个骡蹄!” 剩下的三个流氓,一个举着斧头,一个拿着钉头锤,还有一个空手(即被塞文夺下武器的那个)仓皇地左右张望,一时不知道应该就此逃走好还是继续打下去好。汤马士咯崩咯崩地捏着指头关节,慢慢地向他们三个靠近。 他们马上就为自己没有及时逃跑而感到后悔了。 “汤马士大人,您来得真是太及时了。”在看着汤马士结束了一切后,罗莫立刻凑过去,又开始他的阿谀奉承。汤马士没有理会他,而是走向塞文。 “没事吧。”汤马士看向塞文的腿。 “没事。”塞文抬了一下腿,伤势比他预想的还轻。他甚至可以说根本没受什么伤,过一个晚上就可好。他只是浪费了一个极好的机会。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是正确选择。那个流氓的棒子沉重非常,不但可以把那个小子给砸扁,那些长刺还有充足的余力穿透他的身体——他做出的是正确的举动,和猎物一起同归于尽可不是杀手的作风——那叫死士。 还会有机会的,塞文轻声告诉自己。 “你怎么可以这么不爱惜自己!”汤马士的目光转向罗宾,那严厉的神色和语气吓得少年畏缩不已,“你帮不了任何忙,除了帮倒忙!我和你说过一百次……”汤马士四顾了一下,发现很多人都在看着自己,于是他换了个话题,“我们走吧,一起把车赶到木匠那里。” 修理加固马车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一个手艺过得去的木匠只需要一个小时就可以做完这份工作。在快接近中午的时候,塞文他们已经回到了栖身的旅店。 “你为什么那么做?”找了个空,塞文问罗宾。少年缩着腿坐在车上,因为先前的呵斥(在修理车的时候,汤马士好好地训斥了他一顿)而显得没有多少精神。“你不怕那根棒子打倒你吗?还是觉得你很勇敢,可以忽视任何危险?” “我很怕……”沉默了几秒钟,少年抬头看向塞文,“那一下我几乎吓得要哭出来了。” “那你为什么这么做?证明自己的勇气?不,那只是愚蠢,没有任何荣誉可言的。”塞文试图向少年证明那种举动的错误。 “可是我……我只是不希望你受伤……”少年看着塞文,眼里有一种不属于纯真少年的东西,“只是……我不希望你受伤而已。我真的不希望再失去什么人了。” “失去?” “在我身边……经常有人消失掉。别人告诉我那个人只是离开,只是去了别的地方……可是我知道那只是哄我。他们都彻底消失了,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就和汤马士叔叔的部下一样。他们……也都是消失了……”他用一种忧伤的声音回答。他的声音和语气里带有的哀伤是如此的深邃,isuu書网哪怕是刺客充满杀机的心都有所触动。罗宾并不是他想像中那样天真到对一切都一无所知,他只是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好让身边的人们可以不为他担忧。 针对这个孩子而行动的刺客,塞文并不是第一个。也许把名单全部列出来可以让任何人为之发出惊叹。 “我们到了。”外面的罗莫发出一声叫喊,“快下来!” 塞文离开车子。他们已经回到这个小旅店的后院——一个有马厩的大院子。院子里很安静,但直觉告诉塞文这里曾发生了事情。 “脚印!”他低声说道。在饮水槽边的湿泥上,几个清晰的痕迹印在上面。那不是普通的痕迹,而是铁靴留下的痕迹,“有士兵来过这里。” “那很正常啊。”罗莫不以为然地说道。他的精神有些不振,想来和没有找到借口一个人离开有关系。的确,士兵进旅店检查是否是可疑分子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没有必要大惊小怪。只要不裸露出胳膊,他们就是非常普通的旅客,仅仅是旅客而已。 他们四个依次走进大厅。老板还在柜台边拿着一个盘子反复地擦来擦去,看见他们进来后,有些生硬地笑了一下。 “老板,帮我们准备一下午餐。我们下来后立刻要用。”罗莫一边向通往房间的过道走去,一边向老板喊道。没有人注意老板古怪的眼神。在他们穿过大厅中央的时候,一阵喊声从二楼传来。 “放下武器,以勋文伯爵的名义,你们被逮捕了!”一个戴着孔雀翎毛的卫兵出现在二楼上,随着这个声音,武装的士兵从各个门口蜂拥而入。 三个人围着罗宾站成一个圈。如果说此刻他们还有点疑问和侥幸心理的话,下面就什么都清楚了。因为老板大喊起来:“就是他们!是他们!他们胳膊上有灰色斑纹!” “把袖子拉起来。”那个领头的军官说道,每个门口都被占领了,十余把长矛包围了这几个可疑分子。 “等一下,我先声明,我是一个魔法师……”罗莫举起手,装出无辜的样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所以呢……吃颗火球吧!” 他挥动了一下手,一个炽热的火焰球体出现在他的手上。 “快避开!”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所有的人,包括老板在内,都争先恐后地向门外撤退。每个人都知道火球术的威力——即使他对魔法一无所知也会明白,这样狭窄的空间正是火球术发挥最大威力的地方。楼上的军官看到罗莫把目标瞄准自己,立刻从二楼的窗户跳了出去。 “不要把火球放出来,这会伤到我们自己的!”汤马士大喊。 “不行,我坚持不了几分钟……我不能停止这个魔法!”罗莫用最大的嗓门回答,但他手中的火球却已经消失。汤马士用迷惑的表情看向罗莫,魔法师却只是神秘一笑,“我们快走,去房间里拿我们的装备!” “刚才是怎么回事。”塞文一边跑一边问罗莫,“那明明是一个大火球……” “没什么,一个魔法师总是有很多小把戏的。”罗莫得意地回答。 罗莫刚才这一手确实给他们争取到了很多时间。但骗局终究要被识破的。一开始每个人都在等着毁灭性的火焰和热流从门口冲出来,一直到一个大着胆子的士兵从门口向里看了一眼为止,然后他们就再一次蜂拥而进,发誓要逮着那个骗子魔法师活剥他的皮。 “他们逃不掉的,我们守着门口呢!”气急败坏的军官指挥着部下搜索前进。 “我们怎么出去?”听到外面的咒骂后,此时还在旅馆最里面的塞文问罗莫。“他们守住了每一个门口。” “你没听说过一句谚语吗?‘魔法师不需要门’。” “为什么?” “因为魔法师都有很多小把戏。”罗莫走到一堵墙面前,取出一块黑色的布,把它抖到墙上。被这块黑色所遮盖的部分立即消失,现在,他们和外面的街道之间没有任何的障碍。在他们全部走出去后,罗莫把布扯下了墙。于是那些冰冷的石头就把追兵隔绝在后面了。 “没了马车也没了马——但总比什么都没有了要好。我说得对不对?”罗莫问后面的汤马士。 “没错。”塞文替汤马士回答,“看来我们要提早去找派斯了。” 第18章 第八章牺牲 “基于现在的问题,在下觉得有必要选择一个接头之地。”罗莫提议道,“恐怕那些卫兵已经记住了我们的外貌,随时可能开始在城里搜索。到时候很可能唯有化整为零才是上策。如果不选择一个接头之地,我们可能难以脱身。” “说得对。”塞文赞同。这里是城市的偏僻角落,此时又正是人们吃午餐的时候,所以街道上没有行人。他们可以随便交谈而不必担心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汤马士刚想开口,前面却听到令人警惕的声响。他机警地靠在墙上,探头向前看。果然,前方有一队士兵走过。那个领头的军官头上的孔雀翎毛十分眼熟。这确实就是刚才试图逮捕他们的那群士兵,因为他们正押着那个出卖他们的酒馆老板。毫无疑问,那群因为被戏弄而火冒三丈的士兵拿那个老板当了出气筒和替罪羊。老板被五花大绑,满脸青肿,不停地向那个军官解释。但这明显毫无用处。 “啊,在下有一个好办法了。”看着那群人走远,罗莫突然叫出了声,“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那些士兵既然已经抓走老板,搜索过旅店,绝对不会以为我们还会在店里。我们正好反其道而行之,偏偏就回旅店之中。汤马士大人以为如何?” 他们迅速绕了一个大圈子,回到旅店的门口。门口贴上了带有勋文伯爵徽章的封条。罗莫又耍了一个小法术,毫无困难地就解开了封条,等他们进门的时候封条又自动贴回去。这样一来,即使有一个士兵回来查看情况,也决计想不到那群人已经进了这里。而且更令人高兴的是,他们发现他们的马和车居然都完好地停放在院子里。 “我想他们最迟明天,最早今晚一定会来拿这些战利品的,所以今天晚上我们一定要想办法离开。我就直接去找派斯了,你们两个好好保护王子殿下。” “等一下,汤马士大人,您一个人去会不会……” “我混进他们之中比较容易。”汤马士回答。事实上,他就是被当成城里的士兵进城的,“打听到派斯的下落应该不难。更何况我手臂上没有斑纹,就算混不进去也可以打听。但如果带上你们,就容易发生差错。” 罗莫没有说话,而是低头思考。塞文相信这个魔法师已经在心头大喜过望。正如他预料的一样,罗莫很快就显得自己被汤马士说服了。汤马士很快地离开了。现在旅店显得空旷的大厅里只有塞文、罗莫以及罗宾三个人。塞文看着少年柔软洁白的脖子,考虑着自己应该如何不留后遗症地利用这个机会。罗莫也在看着那个孩子,他脑子里考虑的东西应该和塞文没有太大差别。 先干掉魔法师,再办正事?塞文考虑着这个计划,这个方案成功率很大。魔法师念完他的咒语需要两三秒,而两三秒内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然后他就可以溜出去——就算城门口的守卫再森严,要阻止他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人也是不容易的。如果汤马士还在,塞文也许不会做这种尝试。汤马士剑法高超,和他作战塞文没把握,而这个罗莫也许掌握着某些威力强大的法术……塞文的手慢慢摸到剑柄。罗莫很可能和他有一样的念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他的眼睛再次看了一下罗宾,罗宾也正看着他。少年明亮的眼睛让他心头莫名地发紧。把剑刺进这孩子的心脏——这只是一个杀手的工作,仅仅是工作而已。他说服自己,但心中却又想起先前这孩子声音里深邃的忧伤。 这场心理斗争——其实也说不上斗争,只是略微犹豫而已——马上就结束了。塞文的手落在剑柄上,他的责任感胜利了。 “塞文……哥哥……”罗宾突然说道,这个称呼让塞文和罗莫同时一愣,“有个事情……可以吗……”他有些害羞地说道。 “说吧。”塞文平静地回答,手也暂时离开了剑柄。 “我想……去洗澡。”花了好几秒钟之后,罗宾才鼓起勇气说道,“好容易来城里……我现在身上很……不舒服……” “我记得这里有浴室的。”塞文不以为然地回答,“现在肯定空着。” “……这里的浴室……很脏……而且门是漏的……”他声音又轻又细,同时吞吞吐吐,一副十分羞涩的样子。不过话说回来,这也难怪,就以罗宾平日来说,他即使大小便都是躲得远远的,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独自解决。 “可是我们得在这里等汤马士大人。”罗莫说道。少年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塞文。 塞文和罗莫对看了一眼。从罗莫的表情上,塞文有些惊讶地发现对方已经赞同了。 “好吧。在下留在这里等待汤马士大人。”罗莫说道,“仅仅去洗一个澡应该没什么危险的,只要选择单人浴间就可以。对了,澡堂在城里的哪个地方?” “就在城门口附近……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了。” 太阳的光芒从天空落下,将地上人们的影子压缩到一天最短的距离。此时是中午时分,而集市上的喧嚣依然在继续。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不得不靠边前进,同时还要忍受那些精明商人的骚扰。一辆车子从路中间驶过,挤得行人不得不向路边作最大限度地靠拢。 “先生,要香肠吗?一个铜子三根。”一根叉在木叉上的香肠猛地被递到塞文的面前。木叉后面是一张商人精明而温和的脸。塞文本能地想拒绝,但在此之前,叉子的目标就转移到他身边的少年头上。 “小弟弟,这个很好吃哦!”看到罗宾脸上清晰的欲望,商人大受鼓舞,立刻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发动一系列攻击,“又香又脆,外焦里嫩……闻闻,多香啊……” 塞文也看到了罗宾脸上的表情,同时想起他们还没有用午餐。看着少年馋涎欲滴的表情,塞文的手伸进包里拿出来了几个硬币。 “您的香肠,先生。” “谢谢,塞文……哥哥……” “哥哥?”塞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想起先前少年就用这个称呼来称他。罗宾最多不过十五岁(前面说过,很可疑的年龄),而塞文起码有三十岁——他的年纪超过这个少年至少十五岁,甚至有二十多岁,这样大的差距却居然被称为哥哥。 那么是自己看起来很年轻?不,这不可能。塞文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外貌特点。风尘仆仆的衣着、饱经风霜的面容,胡子拉碴的,这样子绝对不会让人低估自己的实际年龄的。 “因为我觉得塞文先生很像我的哥哥。”看到塞文露出疑惑的表情,罗宾一边吃一边解释。 “你的哥哥?”如果没错的话,这个孩子是独子……他是曾经有一个哥哥,那也是他出生之前的事情了。 “妈妈曾经告诉过我……我有一个哥哥。总有一天他会来找我……”罗宾腼腆地笑着,“一个温柔而强健的哥哥,他会保护我……那天塞文先生跳上车的时候,我已经吓得迷迷糊糊的,心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哥哥来救我了。” 塞文淡淡一笑,心中疑惑完全消失。母亲告诉他他有一个哥哥,没错,还经常有母亲告诉孩子他的父亲是国王呢——那只是母亲为孩子编织的梦而已。也许仅仅是给孩子的梦。 “我可以叫你哥哥吗?”少年又问了一句。 “随便。”塞文回答。杀掉这个孩子只是工作——单纯的工作而已。作为个人,塞文对这个孩子并无恨意,也没有必要终结他美好的梦想——让他带着美好的梦想死去也是一件好事。他和少年之间的关系也仅仅是金钱而已。汤马士雇用他来保护罗宾,而霍尔曼则让他杀掉罗宾。塞文相信整个过程不会有任何痛苦的,剑刺进心脏那一瞬,人就会肌肉紧缩数秒,然后松弛,一切就会结束了。不会有任何多余的痛苦的。 没有闲杂人的澡堂正是合适的地点。 塞文突然感到罗宾停下了脚步。 “怎么?”塞文转过头去,他马上看到罗宾正看着路边一个脏乱的角落。那是一个商人们随手乱丢垃圾形成的脏乱角落,各种无用的废物堆积成一个小堆——两个十来岁的孩子正站在上面。 那很可能是一对兄弟,因为他们长得很相像。他们衣着褴褛——事实上,任何人都判断不出来他们穿的是什么东西。布条、麻袋还有其他编织物混合成的东西披在他们身上,却只能遮掩上半身,遮不住他们的一双腿。他们的腿瘦得如同枯柴一样。塞文相信他们已经挨不过这个冬天。但刺客们见多识广,具体地说,自己记忆的起点就没有比这两个孩子好多少。这两个孩子如果再不去学会偷窃、欺骗和讹诈,他们就很难活下去,当然就算学会了也不一定可以活下去。 那两个孩子互相抱在一起,但他们的眼睛却都在看同一样东西——罗宾手中那五六根香肠。他们面黄肌瘦,毫无疑问已经很多天没有吃过一点真正的食物了。而这些香肠确实烤得香气四溢。罗宾看着这两个孩子的眼睛,为这眼睛中深深的渴望所震撼。 罗宾向前递出香肠,用一个微笑来面对这些孩子。这个行动很清楚地表明了他的动机,那两个孩子确定这不是恶毒的玩笑后,就立刻冲了过来,抢过他手上的香肠,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傻瓜,你干什么?”塞文出言欲止,“这毫无意义。你能帮得了他们一时难道还帮得了他们一世?”他冷冷地、面无表情地说着,“而且,这是你的午餐。给了他们,你就得挨饿。” “我已经吃饱了。”罗宾勉强笑着回答,但塞文知道他连第一根都还没吃完。 第19章 “而且,”他低着头,不敢面对塞文的目光,因为那敏锐的目光会让他的谎言无所遁形,“我知道我只能帮他们一点点……但这一点点……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吧。” “真蠢。”塞文哼了一声,站着看那两个孩子狼吞虎咽地吃完罗宾的午餐,“喂,两个小子,吃了香肠就拿点东西出来回报。虽然我知道你们的回报肯定没有你们吃的香肠值钱。”他看着这两个刚吃完东西的孩子说道。两个孩子脸上先是惊讶,接着出现憎恶和恐惧的表情,年纪比较大的向地上啐了一口,接着立刻跑了。 罗宾疑惑地看着塞文,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到了没有,忘恩负义是人类的本质。如果你在把香肠给他们之前,他们什么东西都愿意给你以交换香肠。可是在之后,他们却只会用这种态度来答复。给路边饥饿的狗一块肉干,给饿得要死的野兽一些鲜肉,狗会跟你走,把它的忠诚都奉献给你,野兽会尽它所能来报答你。可是人类呢?一口唾沫!”塞文嘲讽似的耸了一下肩膀,“所以呀,人是最不值得拯救的。好好记着吧。” 他们继续前进,很快接近集市的尽头。再过一条街,终点——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个终点——就要到了。 “救命!”一声呼喊从前方传来。那里已经围着不少人,把街道塞了一半。塞文并不想再牵扯什么麻烦,于是就从另外一边绕过去。然而这个时候围着的人群分开了一些,让他们可以清楚地看见发生了什么。 在人群中有一辆马车——正是刚才驶过的那辆,车轮下有一大摊血。一个女人手里抱着一团血色的东西在喊着。那辆车子撞到了一个小孩了。 “祭礼……我需要一个祭礼……”一个披着狼皮斗篷的人——不知道是不是马车的主人,站在一边,对着四周的人群大喊着。 “祭礼?什么是祭礼?”罗宾好奇地问道。 “兽神祭祀必需的东西,叫祭礼。其实就是一个活人。” “那他叫祭礼干什么?” “简单地说,那个男人是一个兽神的祭司。他现在想要施展强力的治疗,把那个小孩救活,所以他需要祭礼。具体地说,他需要某个人少量的血,通过一个简单的仪式把血奉献给兽神。然后兽神就会赐予力量治疗这个孩子。不过这不太可能。” “为什么?少量的血就可以了,应该有人愿意帮忙呢!那个女人一定会酬谢他的啊。” “因为兽神是个喜怒无常的神。运气好的时候只需一点血就可以满足他……运气不好的话他就会拿走祭礼的灵魂。也就是祭礼很有可能会死。”塞文随口回答,“而且因为要治疗的是她的孩子,所以那个女人自己无法作为祭礼。更何况,没有严格程序的仪式是非法的,因为死亡率相当高。”他看了一眼那个还在寻找志愿者的祭司,“不过看来没办法了,要是再不使用法术的话,这孩子很快就要死了。死掉的话什么魔法都没用。” 那个女人还在哭叫,同时祭司也在继续寻求志愿者。可是四周并没有任何回应的人,少数围观的人看到没有下文就选择了离开。是的,路边遇到这样一个完全和自己无关的情况,而要一个人去冒生命危险实在是太难了。 塞文继续向前,这里已经是集市的尽头,前面人流开始稀疏。过了这个集市,再过前面一条街,他们就可到澡堂的位置。现在是中午时分,按照人们正常的活动习惯,这个时候不会有多少洗澡的人。塞文几乎可以肯定澡堂里只会有罗宾一个客人。即使澡堂里出现了一具尸体,被人发现也是要到下午了。一个下午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 把剑刺进这孩子的心脏…… 塞文提醒自己,他只是完成一个任务。而且他实际上是完成一件好事情。这样一个毫无经验、天真可爱的孩子要是被尊上最高的名位(假如他能成功的话),这对国家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情。更何况这必然要引发一场涂炭生灵的内战。 “只要一个人就好!”那个兽神的祭司发出绝望的声音,“难道没有人愿意援助一个无助的母亲吗?” “我要去!”罗宾小声地说道,“我去做祭礼。” 塞文停下脚步,看着少年脸上坚定的决心。 “你并不认识他们,他们只是过路人。而且这一切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塞文随口说道,但他马上就明白这种话对罗宾不会有任何作用的。 “你想追求荣誉吗?这并不光荣。如果你死了,也仅仅是在一场无价值的意外中死掉的。”他突然发现自己在仔细解释,“而且你以为他们真的会感谢你吗?一开始他们也许会有这种感觉,但马上他们就会忘记你的牺牲。没有人会记住你的。而且我敢打赌,当你向他们要求合理的报酬时,你能得到的只是支支吾吾和谩骂。”塞文强调着,“他们只是在寻求一个被利用的对象……仅仅是被利用。如果你没死,他们会认为你做的事情仅仅是流几滴血,最多以几句感谢话和小礼物来打发你;如果你死了,那个女人一定会一边嘴里说着感激的话,一边抱着孩子离开,以免和这种非法祭祀扯上什么关系。” “或者你认为我说得不对?”塞文停了一下,用凌厉的目光看向少年的脸。 “不,塞文哥哥……你说的应该是对的。”罗宾看着不远处那个还在哭的母亲,“我也认为他们确实会那么对待我……” “那就好,别动你的傻脑瓜,我们走。快点洗完澡回去。” “我还是要去。” “你想证明什么?证明你是个愚蠢的傻瓜?” “也许,”罗宾抬头看着塞文,一瞬间塞文发现罗宾居然在笑,属于少年的灿烂笑容,“我真的是个傻瓜。” 血涌上了刺客的太阳穴。“白痴!”他咆哮道。他伸手想去抓罗宾,但罗宾已经向前跑去,在塞文还来不及阻止他之前跑向那个祭司。 塞文清楚地看到了整个过程。眼前的一切似乎变得遥远,遥不可及。他呆站在原地,看着祭司是如何刺臂出血,如何以血画符,然后是祈祷,召唤神力,最后那个本来死定的孩子发出响亮的哭声。他看到伴随着哭声,罗宾的身体踉跄了一下,他几乎以为这孩子将从此倒下去,再不起来。但是没有,少年还是爬了起来。兽神今天明显有良好的心情,放弃了以一个生命换取另外一个生命的公平交易。 塞文转过头去,想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在他尚未明白自己心中的感受是什么的时候,少年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 “我们继续走吧。” 塞文默默地点了点头,继续挪动他的脚步。那两个受益者高兴地向他们道谢,但是塞文很清楚这些感激背后的虚伪。他们表面上是感谢罗宾,实际上却是庆幸自己。庆幸他们遇到一个笨蛋,一个热血的白痴,用自己的危险抵消了他们的损失。塞文没有说多余的话,甚至毫不理会那些感激之辞,他只是一声不响地带着少年继续前进。 澡堂里没有客人。老板对这一个带着少年的长辈没有任何怀疑——也确实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旅行者想洗尽身上的风尘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和帝国其他地方的习惯一样,澡堂分为两个部分,有给大家随意浸泡的大浴池,也有供沐浴用的房间。诚然浸泡在舒适温暖的浴池里是消除疲劳的最佳方式,然而罗宾很清楚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他走进了沐浴的房间,而塞文则坐到房间的门口。 |-奇-|杀了那个孩子,在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动手——或者现在就可以直接动手。塞文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抽出自己的剑,那柄被沾染了死亡毒素的剑。阳光透过高窗照进这个空间,剑身在阳光下宛如秋水般冷冽。他很清楚这剑有多锋利,更清楚自己用剑的技巧。他只需要刃身轻送就可以穿透少年单薄的身体,万无一失地命中心脏。更别说剑上沾染了由魔法炼制的、直接毁灭灵魂的毒质。 |-书-|是的,他必须要杀了那孩子。这是他的工作。他曾经向雇主承诺他将完成任务,而类似的任务他已经完成无数次了。他并非在杀人,他在心里说服自己。在行刺这件工作上并不存在人,只存在目标和障碍。他不是在杀一个人,而是达到一个目标,或者除去一个障碍。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清楚这个借口的脆弱和苍白。他心中的某个东西正在动摇。 |-网-|但塞文已经收过订金,也已经得到了尾金的承诺。为了名誉,或者为了财富,他都必须这么做。必须准确地把剑刺进敌人的心脏。是和目标相处太久所以产生感情了吗?他低声问自己。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他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呢?他是塞文,“剑刃”塞文。诸国度中最优秀、最狡猾、最残忍无情的刺客之一。 塞文看着自己的剑。光滑明亮如镜的剑身上反射出他的脸。一张平静的脸,五官明晰却没有任何值得特别注意之处——除了那双眼睛,那眼睛中闪现的厉芒曾经让无数人胆寒。杀人对如今的他来说已经毫无感觉。虽然他依然记得第一次的震撼:恐怖和剧烈的呕吐。 杀了他!一个声音在塞文心头高喊着,狂叫着,享有盛名的“剑刃”塞文不会在今天失败。在那孩子出来的时候,在那孩子尚被水汽熏得迷糊还没有清醒过来的时候,在那孩子还没有看清楚四周一切的时候,杀了他。死亡本来就是人类不可避免的结局,将这个结局提早并不算是一个错误! 塞文慢慢地举起剑,随意耍了几个剑花。 第20章 他已经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一一不会有任何痛苦地结束一切。但他会记住这个孩子的,也许,仅仅是也许,一辈子都记得。 水声已经消逝。塞文站了起来,握紧他的剑。他等待的时间来了。 杀手的耳朵曾经受过严格的考验。他可以在寂静的夜晚,在喧闹的集市,或者在空旷的原野追踪每一个可疑的空气振动,即使在这个心绪不宁的时刻,他仍然清楚地听到被刻意隐藏的细碎的脚步声。那是两个人从通道一侧快速走来。而另外来自窗外的声音则是砖墙和鞋底摩擦造成的。 这样的声音可不是来自进澡堂洗澡的客人。 黑影从窗外跃进的时候,塞文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一剑迎上去。他没有刺中,因为他的敌人比他预想的更狡猾。那个从窗外跳进来的人双脚钩着绳子,让自己的身体得以悬浮在半空。等塞文第一击挥空之后,他才趁势扑下,两把银色的匕首闪着慑人的寒光。 塞文闪过这一击,他的长剑形成一道皎洁的弧形挡下匕首。他的第二个机会来了。在对方落地未稳的时候,他起身向前,一剑砍向对方的肩头。他的敌人并不耻于有效率的后退——伴随着一次不光彩却有效地翻滚。他闪过了塞文的攻击。 塞文继续进逼,这次把对手逼到死角。他斩向敌人中段,在中途猛地停下,接着将先前的假动作转化为从左侧猛力下劈。如果不是耳朵传来的警讯的话,那么塞文这一剑就可以大获全胜——同时送掉自己的性命。塞文急速后退,一根箭矢在他耳边擦过。 敌人的另外两个帮手赶到,其中之一端着小型十字弓。不过那弓只有一根箭。 塞文毫不意外。在罗莫同意他独自带着罗宾离开的时候,塞文就预见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那个魔法师不会老实地待在那里等待汤马士的。塞文向后退去,以免受到前后夹攻。三个刺客则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逼近他,另外一个则直接冲进浴室。那两个逼近他的杀手以小心翼翼的姿态缓慢靠近。他们的目标不是塞文,而是还在浴室里的罗宾。这两个人只要拖住塞文,好给第三个人提供机会。 让他们动手,反正不管最后动手的是谁,目标达到就可以了。一个声音在塞文耳边低语着。其实这三个人根本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的同盟。 记得你的名誉和骄傲。另外一个声音冷静地提醒。属于杀手的荣耀和黑暗中的名誉。只有鬣狗才会吃腐肉为生,而不管吃多少次,鬣狗也变不成狮子。如果不依靠自己的手来完成,那么他就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那么他一路的奋斗,一路的成绩,一路的荣耀就要全部失去意义,他就和路边两三个铜板便可收买的蟊贼没什么两样。 狮子永远是用自己的爪子去捕捉猎物,不屑吃路边的腐尸。唯有如此,它方能被称为狮子,为百兽所崇拜和畏惧。 浴室里十分安静,只有轻微的脚步频繁地传出。几乎没有人想得到这些脚步声代表着一场战斗。安静且无声地,双方进行着激烈的攻防。那两个刺客竭尽全力想为同伴打通一条路,但塞文证明他们错了。靠两个人的力量是无法逼退他的。塞文确实后退了一点,但那是主动的,以便使他取得更好的战斗位置。他退到了浴室前方一点的位置,这样最多只有两个人可以向他进攻,三个人反而会彼此碍手碍脚。 塞文没有高喊,因为他知道这完全是多余。既然有两个刺客从澡堂前门进来,那么澡堂的老板和伙计的命运可想而知。而那个窗外跳进来的刺客也必然已经解决了外面的问题。 “啊……”一声惊叫从身后传来,塞文不用回头也知道罗宾已经出来了。那两个刺客知道自己一时之间无法成功,于是同时选择了后退。塞文没有追击,而是保持原位,同时努力地调整呼吸。他的胸口急速起伏,额头冒汗。这两个刺客都不是平庸之辈——就身手而言,已经十分罕见。而且这些人绝对不是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这么完美的配合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塞文急速思考着,眼前的局势对他极端不利。如果他不能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一两个,拖延下去失败的一定是他自己。 “你没机会的。”一直没插手的那个刺客开口说道,“乖乖让开,我放你一马。我们只要你后面那个小子。” 塞文的嘴慢慢张开,露出一个豺狼般的笑容作为回答。他已经从对方的武器辨认出他们的身份。这些人属于一个叫做“银匕首”的团体,他们是要价高昂的刺客和雇佣兵。 “塞文……哥哥……”罗宾已经被吓呆了。他做梦都没想到外面正在进行着一场战斗。他脸色苍白地呆立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刺客堵住了唯一的入口,如果他们想出去就必须打倒这三个敌人。 “看来你冥顽不灵……上!”那个刺客喊道。另外两个应声迎上,他们手里的银色匕首不停地飞舞着。 “塞文!”耳边传来一声呼唤,塞文立刻明白是罗莫,那个魔法师来了。罗莫想必已经对自己无能的部下极不耐烦,须自己亲自出手了。塞文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也许他一早就来了,用魔法隐身观看这场战斗。 “谁?”那两个正要攻击的刺客听见声音暂时后退。他们左右环顾,想找到说话的人。 “去死吧,你们这些刺客!”罗莫的声音里充满愤怒,演戏的水平已经登峰造极。他的身影从空气中显现,与此同时,一个绿色的能量团从他手中发出,飞向那三个刺客所在的位置。绿色的烟雾随即从地面升起。 “毒云术?快跑!”三个刺客已经顾不上战斗了,他们屏住呼吸,同时向门口逃去,躲避这团剧毒的云雾。如果他们的速度慢一点点,毒气就可追上他们。不过他们还是成功地逃脱了。雾气急速蔓延,以不可阻挡之势迅速笼罩整个房间。塞文想躲避,但毒气却挡在唯一的逃生之路上。罗莫站在尚未被雾气波及的房间一角看着他。 聪明的战术。塞文心中评价道,他抓起一条挂着的湿毛巾,往口鼻上一蒙,同时把另外一条毛巾丢在罗宾脸上。他知道这些魔法的毒气会从耳朵、眼睛这些裸露的器官侵入肉体,甚至可以直接从皮肤渗透。但只要屏住呼吸,不直接吸进毒气,那么短时间内是不会致命的。没有任何时间了,塞文弯下腰,如同豹子一样扑向尚未来得及使用第二个魔法的罗莫。 罗莫的脸上充满了一种戏谑的表情,一种小孩子恶作剧得逞的得意。这种表情让塞文心中一惊,不禁放慢了脚步。 “快走,塞文先生,在那些白痴知道这不是毒云术之前。”罗莫哈哈大笑,没有发觉塞文眼睛中危险的光芒。他径直走进雾气之中,向塞文和罗宾的位置走来。 “他们在外面,我们只能杀出去。”塞文保持着警惕,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骗局。他尝试着,用一种最大的自我控制浅浅地吸进一点点绿色雾气。罗莫确实没有骗他,这种雾气没有毒,他的鼻黏膜没有受到任何刺激。 “嘿嘿,有我在就不需要门。”罗莫得意洋洋地走向墙壁。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塞文曾经看到过的黑色的布,甩在墙上。墙壁立刻就化为虚无。 “快点走,在那群刺客杀回来之前。” 塞文打消了动手的念头,他已经看到罗莫身上闪动着一种隐约的光芒。这个魔法师已经给自己加上守护法术——现在动手没有多少把握。而他的时间还很充足,不必冒险。 “对了,你刚才怎么做到的……那简直和毒云术一模一样。”在回到大街上,确定他们已经安全后,塞文问道。 “哈哈……魔法师总是有很多小把戏的。”罗莫回报以得意的笑声,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对了,罗莫……哥哥……”罗宾突然开口问,“你怎么来的?” “哥哥?啊……其实呀,你们前脚出门,汤马士大人和派斯大人后脚就跟来了。派斯大人叫一个手下去找你们,但半天没有回音。于是我就出来找你们了。我在澡堂门口就发现不对头,有人在门口挂上了歇业的牌子,门却没有关好。于是我就按老习惯用隐身术进来找你们。”听到“哥哥”这个称呼,罗莫先是惊讶,接着用一种柔和的目光看着罗宾。也许是这声“哥哥”触动了他心中某个地方,他的声音都变得轻缓起来。 “你们有没有看到那个来找你们的士兵?” “没有……”塞文摇了摇头,思索着这个问题。那个士兵应该早就找到他们——对了,也许他们错过了。因为罗宾的缘故,他在路上浪费了太多时间,也许那个士兵抄近路在他们前头到了澡堂。他考虑着这个十分合理的解释,随即决定不去管那个失踪士兵了。 “老习惯?隐身术?”他看着罗莫。罗莫脸上泛起了是男人就绝对不会搞错的笑容。 “那个……哈哈……其实……” “哈哈哈哈……”塞文也跟着笑起来。只有罗宾听不懂,用疑惑和不安的目光看着两个大笑着的大人。 他们很快就回到了旅店。店上的封条已经被扯下,大门则敞开着——毫无疑问,派斯已经在里面了。塞文走进院子的时候,注意到马车已经准备完毕,马也已经套在车上。换句话说,出发的准备已经完成了。 “哎呀!”罗宾发出一声尖叫。两个大人的目光一起看向他。 “我的……徽章……我忘记在澡堂里了。”罗宾紧张地看着塞文,“那个时候……我本来想擦干净头发后戴回去……” “天啊……”罗莫夸张地用手拍着额头,“没有徽章你连回去继承王位的资格都没有啊……你怎么把那东西忘记了? 第21章 算了,反正我们离开的时候还要经过澡堂门口,到时候去拿回来吧。唉……那几个刺客……希望他们没有拿走徽章……不过要是他们拿了我们也已经来不及了……”罗莫边抱怨边走到里面去了。 “你鞋子松了。”塞文看到罗宾脚上的小麻烦,随口出声提醒。 罗宾蹲下来,笨拙地想重新把鞋带绑好。可是这一次不是普通的松掉,而是整个鞋带都脱落了。塞文在他身边看得不耐烦起来,跪下来要帮他绑好鞋子。 在他完成工作想站起来的时候,罗宾张开双臂抱住了他,让他吃惊不小。 “真高兴你是我的保护人,塞文哥哥,”他说,柔软的脸颊贴上塞文的脸。塞文身体僵硬,一直到罗宾从他身上滑开。 “快一点,塞文先生。” 他们走进旅馆的大厅。汤马士、派斯还有其他几个人(他们明显是派斯的手下)正散乱地坐着。汤马士和派斯手里都端着一杯血红色的葡萄酒。汤马士满脸都是焦急而担忧的神情,早已经无心品尝美酒,只是机械地时不时喝上半口酒。 “在下回来了,汤马士大人。”罗莫立刻用最热情的声音叫起来,“幸不辱命……当时真的是危机重重,居然有一帮邪恶之徒试图行刺王子殿下。若非塞文大人技艺绝伦,勇斗歹徒,恐怕王子殿下已经遭到恶徒毒手……”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同时向汤马士走去,“不过在下……” “刺客?”汤马士打断了罗莫的话,不过他看到罗宾完整地从外面进来时又明显地松了口气,“这里怎么会有刺客?”他疑惑地问。 “就在澡堂里,那些刺客肯定是有备而来的,手段毒辣,连澡堂的老板伙计都遭到了他们毒手。” “恐怕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塞文建议。 “不急,先喝一杯吧。”派斯殷勤地拿着桌子上的酒瓶,“这可是我特地为汤马士大人带来的好酒呢。不喝光就太可惜了。” “谢了。”汤马士把自己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我们恐怕没有多少时间,一分一秒都很宝贵。我们马上走。”他最后一句话是对塞文和罗莫说的。 塞文转过身。派斯的两个部下已经站到了门口。他们不是要出门,而是转过身来,并排挡住门。他们面无表情地看着塞文,缓缓地抽出佩带的长匕首。塞文刚刚见识过的那种银匕首。 “这是……派斯……这是什么意思?”汤马士大惊。 “我的意思是……我真的很遗憾,汤马士大人。但是我绝对不可以让罗宾王子活着离开这里。”派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他的武器——一把流星锤,“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为什么辞掉王都近卫队副队长的职务,跑来给白痴的勋文伯爵当差的缘故。我在这里已经等了两年了……我几乎已经忍不下去了。” “什么……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汤马士大人。我所效忠的君主不允许这么一个小子来继承皇冠。这也是为什么勋文伯爵一直没有被处置的原因——让他担任起杀害王位继承人的罪名。” “是霍尔曼?!你……”暴怒的汤马士伸手拔剑,却突然站立不稳。他身体摇摇晃晃,扶着桌子才没有摔倒,“你……你在酒里下了毒……”他怒视派斯的脸。 “不是毒,只是麻醉性的药。”派斯正在笑,一种狰狞的笑,宛如一个精美的瓷器上刻画着一张鬼脸,“说真的,汤马士大人。当你的两个手下带着完整的王子回来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难过。如果我的部下在澡堂里就杀了他,我们以后还一样是朋友的。” “从窗户走!”塞文大喊。 “没用的,我的部下已经用魔法封住了这整个房子,除了大门外,这里无法进出。”派斯回答道,“对不起,汤马士大人,我们各为其主。”他嘴上客气,脸上得意的笑容却说明这些话不过是虚伪的说辞而已。 七个人,包括派斯在内,形成了一个半圆的包围圈,慢慢逼了过来。罗莫低声念诵着咒语,然而什么反应都没有。“该死,他们布下了反魔法的结界!”他喊道。塞文挡在前头,罗莫则一手扶着汤马士,一手拉着罗宾向里间退去。派斯并不急于发动攻击,很明显,他在等待汤马士身上的药效进一步发作。反正猎物已经困在牢笼里无法逃脱了。 “罗莫,你那块布还能不能用?”塞文一边紧张地注意着每个敌人的举动,一边低声问罗莫。单从动作他就能判断出来,这些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士兵——他们的身手和澡堂那三个刺客是一个档次的。一比一塞文有把握赢,一比三他也可以平安退走。但是现在是一比七,而且一方面被魔法困住,另外一方面身边还有这么多拖累…… “不行……我感觉得到……他们用魔法封住了房子。”罗莫回答,“这个魔法相当强大,除非制造一个任意门,否则我们只能从正门冲出去。” “任意门?……你能制造任意门吗?” “应该可以……但这种情况下需要一些时间。” “那么退到最里间快动手吧,罗莫!”塞文咆哮了一声,挥剑虚劈,迫退了一个逼近的敌人。他知道这些人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彼此配合更是巧妙。要是他们真的不顾一切地冲上来,他是拖延不了多少时间的。一把匕首向罗宾刺过来。塞文用力抓住傻站着的罗宾的衣襟,把他甩向罗莫的位置。他这一下简直是舍身相救,因为塞文面对着很多的匕首。他正对面的那三个刺客如果把握住这个机会,那么塞文必死无疑——幸好这没有发生。 一声清晰的撕裂声从罗宾的胸口传出——他的内衣被撕破了。不过这件衣服破得有价值。因为这一下,罗莫顺利地带着汤马士和罗宾退进了里间,沿着走廊向里跑去。那里有一道门,如果他们可以利用那道门,也许就可以拖延足够多的时间,遗憾的是,这扇门也被封住了。 派斯和他的手下堵在通道口,却并不进去。长长的走廊像笼子一样把塞文他们四个都关在里面,但另外一方面,除非对方解决掉最外面的塞文,否则无法伤害到里面的人。狭窄的走廊一方面困住他们,一方面又保护着他们,让派斯的人数优势发挥不出来。 “罗莫,快!”塞文大喊道。两个敌人冲上来,手中挥舞着银色匕首。狭窄的空间限制了他们的能力。但情况也不是完全对塞文有利。因为他的剑对于这个空间来说也太长了,很多精妙的招式都无法发挥。 “罗莫?”派斯的一个部下(他是一个施法者)惊讶地停了一下,重复一次这个名字,“大法师罗莫?” “大法师?”派斯不敢置信地问,“那家伙是大法师?这么年轻?” “最年轻的大法师……是他,我想起来了。两年前在公开的魔法较量中击败了荒野贤者蓝姆而获得大法师的称号。他是个神秘家伙,只知道他是大法师塞柱尔的弟子,没人知道这家伙的出身来历……他怎么会在汤马士手下?” “另外一个也身手不凡……难怪他带着这两个部下就敢护送……这是什么咒语?你不是说这里已经不能用魔法了吗?”派斯观看着部下的战斗,同时听到了咒语的吟唱。 “普通的咒语确实不能用……”那个法师脸色一变,“但是防止不了这么强大的咒语,糟糕,这个是任意门魔法。他们想用这个魔法逃走。”罗莫的咒语继续吟唱着,将魔法网络的力量如丝一般抽出,逐渐编织成一件杰作。 刺客法师念出一段强有力的咒语,一道雷电从他手中射出,目标则是罗莫。这不是普通的雷电法术。这道雷电中蕴涵着强大的威力,可以攻击目标附近的所有敌人。他释放出法术,但是打在罗莫身上却反弹回来,落回到刺客法师身上。雷电威力巨大,把刺客法师整个人都打飞了起来。派斯被雷电的耀光闪了一下眼。等视力恢复,他看到刺客法师摔倒在一张桌子边,浑身乌黑,像条干涸河床上的鱼儿一样地抽搐着。 罗莫继续着他的魔法。而塞文成功地阻挡住那两个对手。他全心全意地防守,只在有机会的时候才反攻一两招。长剑和匕首之间互相晃动,匕首上淡淡的腥气告诉塞文,这些匕首上全部淬有剧毒,一个小伤口就足以杀人。两个刺客配合得十分巧妙,一个疯狂挥舞,攻势如狂风暴雨,另外一个则见机行动,招招直指要害,几乎天衣无缝。 “快,拿外面的弓箭过来。”派斯大声下令,两个刺客跑了出去。此时几乎没有人注意到瘫在一边动弹不得的汤马士。汤马士正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瓶子,挣扎着饮下瓶子中的液体。 一个刺客攻向塞文的下三路,想迫使他后退。塞文的动作更巧妙些,他剑尖下刺,用一个威胁的动作迫退对方。另外一个刺客以为他得到了一个好机会,快速地从侧面冲上,但是通道太狭窄了,为了给同伴留出足够的后退空间,他靠墙靠得太近了一点。塞文脚踩向墙壁,利用反作用力闪开对方的攻击。然后他反攻,一剑横砍。刺客后仰闪过这一击,同时惊讶于这一剑的笨拙和沉重——然后他发现自己错了。 塞文的第一剑确实空砍在墙上,但他借着长剑和岩石撞击的弹性劈出了第二剑。长剑一扭一转,从刺客的铁锁甲缝隙中滑了进去,穿过骨头与血肉,从他的后背穿出。刺客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同时两把匕首掉了下来。血在剑的周围蒸腾,冒着一股股血红色的烟雾。 塞文把手中的尸体推向还活着的那一个刺客。 第22章 但那个刺客没有莽撞地试图阻挡。他快速退出通道,回到安全的地带。在通道的尽头,闪亮的魔法之门正在逐渐形成,魔法的能量如同波浪一样层层荡漾着。 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因为那两个跑出去的刺客已经回来。每个人手里都端着小型弩。他们的另外两个同伴则默契地挡在前面,防止塞文冲出来。 现在所有的优势都没有了。塞文身上只有一件劣质的皮甲,而这样的空间又让人不可能自由躲闪。 “先射那个法师!”派斯喊道。 两把弩同时射出,准确无误地射向罗莫的胸口,而罗莫此刻依然沉浸在魔法的吟唱中,没有看到自己的危险。就算看到也来不及躲避了。 汤马士从斜刺里冲上,挡在罗莫前面。弩箭射在他的盔甲上,弹开并且折断了。“汤马士!”派斯惊讶地叫了一声。汤马士并没有真正地恢复,他身体踉跄,脚步虚飘。他的长剑虽然已经拔出,但那摇晃的身体说明他现在根本没有战斗力。刚才挡在罗莫身前这一下动作已经耗光了他的力气。汤马士单腿跪下,用剑支撑着才没有摔倒。 “快射那个法师!”派斯大吼一声。挥舞起流星锤向前冲去。和那些刺客不同,他的战术更猛烈。他藏身盾牌之后,疯狂地向塞文猛撞过来。这是标准的重装战士冲锋战术。如果有足够的空间,这样的攻击也许不算什么威胁,但在这个狭窄的通道里,这样做威力却极大。如果塞文闪向左右两侧,那他就要不可避免地面对流星锤的猛击,如果他不动,那他就要被派斯一路撞到后面去。 塞文试图挡住这个冲锋。但派斯的力气更胜过他。他被撞得连连后退。如果这样继续下去,他就会直接撞上最后面的罗莫。 汤马士胳膊伸过来,帮助塞文顶住了派斯的冲撞。 “派斯,你太卑鄙了!”汤马士怒吼着,他虽然喝下对抗麻醉的药剂,但麻痹效果不是一时之间能够消除的。他一手持剑,另外一手则顶着派斯的塔盾。他们两个联合才能勉强对抗派斯。事实上,汤马士完全凭借一股怒气支撑着自己,否则他就早已倒下了。 两根弩箭再次飞来,这次目标换成了汤马士。汤马士和塞文两个人并排,无形中成了掩护罗莫的人墙,但另外一方面,那些刺客也绝对不会射不中。一根弩射中了汤马士的手臂,细小的箭头穿过了护臂上的索子甲,深深地扎入皮肉,另外一根也射中了汤马士的脸颊。 汤马士怒吼起来,狂怒中发挥了难以置信的力量,居然推得派斯踉跄后退。又是两箭射来,一箭在汤马士的盔甲上弹开,另外一箭射中了他的大腿。 “完成了,大家快走!”身后传来罗莫的声音。 “你带王子殿下先走!”汤马士喊道。疼痛驱赶走了他身上部分的麻痹感,让他再一次挥起了剑。由于空间的狭窄,他只能采用直刺的动作。他的剑撞在盾牌上滑开了。 “我弄好了,这门通过四个人就自动关闭。”罗莫叫道,“我在那边等你们两个!” “好!”塞文大喊。声音未落又有两箭射过来,其中一箭射中了塞文的胳膊。 难以抗拒的麻痹感从伤口处迅速扩散开,转瞬间已经遍及全身。这弩箭上一定加上了某种魔法,可以让塞文整个人动作都变得迟缓起来。派斯再次用力撞了过来,撞得塞文踉跄了几步。盾牌终于移开,露出了派斯因为焦急而格外狰狞的面孔,以及他手中高举的流星锤。 一根该死的箭再次射中了塞文的腿,阻止了他后跳躲开的可能。流行锤用力砸下的那一瞬间,塞文突然明白自己的人生即将结束了。他全部的神经都在剧烈地颤动,他想控制住已经麻痹的手和脚,想要躲开这致命一击。 罗莫的传送门出口在城郊的一个小山坡上,远远地可以看见城镇的轮廓。这个位置可以说是精心安排的,城里的人无法看到远方少数几个人的活动,而万一城里有骑马的追兵冲出来,这里反而更容易观察到。罗莫紧抓着罗宾的手,脸上因为焦急和紧张显得苍白。要是从传送门里走出来不是汤马士和塞文,那么他和罗宾就一起玩完了。毫无希望的玩完。因为种种顾虑和原因,他没有记忆很多那些威力强大的战斗魔法(一个魔法师想使用什么魔法总是要提前准备好记忆),他的魔法大都是些辅助和逃跑以及侦察的法术。要是那些刺客冲出传送门,那么他和罗宾两个人就好比是狮子脚下的兔子一样。他也许可以用另外一个传送魔法让自己逃走,却无法保护罗宾。 这段等待的时间非常漫长,好像过了几个世纪一样。尽管罗莫知道他的两个同伴都是高手,而且地形极其有利。除非他的两个同伴被杀,否则敌人是无法冲过来的。但是对于未知的恐惧压倒了理性的分析,魔法师抓着自己的手杖,抓得那么紧,简直像是要把自己心中的紧张和恐惧挤压进这块木头。 魔法连接的传送门上荡漾着能量的光晕。一个身影冲出传送门,接着是另外一个。传送门忠实地关闭,化为一道亮光消失。 “塞文……汤马士大人?!”罗莫惊喜地叫了一声,紧张的神经也暂时放松下来。但是这个喜悦马上就消失了。 汤马士的身体摇晃着。红色黏稠的液体从他的头盔间滴落,老骑士用剑撑住地,但是却没有能坚持住,他摔倒在地,仰面朝天。罗莫扑上前去,脱下他那已经完全变形的头盔,然后倒吸了一口冷气。罗宾在一边发出一声尖叫。 汤马士无力地倒在地上,满头是血,从鲜血流经的地方可看到森森的白骨…… “怎么会这样……”罗莫不敢置信地喊道,“汤马士大人怎么可能……” “那一锤本来是落在我头上……”塞文用一种轻得几乎没人能听得到的声音喃喃地说道,“他扑过来……挡住了……” “塞文……”汤马士的嘴里发出一声梦呓般的声音。塞文扑过来,跪在他身边,紧紧地握住汤马士的手。 “和罗莫一起……帮我把罗宾……带到王都……按照预定的路线……” “汤马士大人,不要说这种话。所谓上苍有好生之德,吉人自有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在下这里有治疗药水……治疗药水……”罗莫拼命地在背包里翻找着。 汤马士平静地闭上眼,他的脸上掠过一丝难受的表情,眉头一皱,然后慢慢松弛开来。他的手,被塞文握住的手,无比轻柔地滑落在青草地上。 第九章真相 一个坑,一堆土,再加上插在前面的死者生前的爱剑,构成一座简单的坟墓。不知道有多少阵亡在战场上的军人就是埋葬在这种坟墓里的。有名的,无名的,所有的战士都得到同样的结局。不论生前如何英雄盖世,奇qisuu.书死后也和别人没什么不同。只是路边一个无名的小坟而已。 汤马士居然死了。而且死前委托塞文完成这趟旅途。 再也没有比眼前更荒谬的事情了。塞文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想笑。真的,荒谬绝伦所引发的大笑。他本是奉命来刺杀王子的、见义勇为的过路人,武艺高强的保镖和忠心耿耿的助手,这三个都不过是面具,掩盖住了杀手血腥的利刃。让他保护王子?这不是让狼去保护羊群么?塞文张开嘴,却发现自己没能发出笑声。他看着插在坟墓前的那把剑,那把长剑迎风微微晃动。从他嘴里最后发出的只是一声悠远的叹息。 如果汤马士知道真相,会不会死不瞑目呢?他死前所委托的人,他拼死所拯救的人,不过是一个伪装的刺客而已。而他的另外一个助手也差不多。大概唯一的差别就是背后主使者不同。塞文看向罗莫,罗莫的眼睛里也充满茫然——伪装得真的很像。但不管怎么伪装,有一点塞文知道得非常清楚:罗莫并不是路边偶然遇到的魔法师。这个自称罗莫的家伙接近然后加入他们是有目的的——不管这目的是什么。塞文几乎可以相信,罗莫用隐身术走进澡堂的时候,绝对不是单纯地来看看。如果没有那三个刺客冒出来,也许罗莫会取代他们所扮演的角色。 罗莫的治疗药水没有救得了汤马士,倒治好了塞文的箭伤。不用想也知道,派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再来的。他的那群部下——毫无疑问,那些不是真正的士兵,而是职业杀手,是派斯用钱雇来执行任务的——里面有魔法师,他们可以根据魔法的波动寻找到这里来。 “我们得马上走。”塞文看着焦虑不安的魔法师,“没有时间了。” “但是那个徽章……我们不能没有那个徽章……汤马士大人已经死去,现在只有那个徽章可以证明王子殿下的真正身份……若无徽章,王子殿下无以为凭啊。” “我去拿回来。”塞文平静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明白还有个徽章存在让他松了一口大气,“罗莫,你先走,我会追上你的。” “然而单凭在下一己之力,恐怕难以保护王子殿下……”罗莫脸上浮现一个一闪即逝的表情,却没有逃出刺客的眼睛。 “我很快就会追上来的。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追踪术?” “在下绝无此意……只是……也罢,在下从命就是了。” 塞文快步奔向远方的城市。天空阴沉沉的,阴暗的天空下,城堡如同一头幽暗的巨兽。从远方就能看到城门口一片混乱,急于进城的人挤成一团。不管勋文伯爵多么白痴,起码这座城市真的很繁荣——至少目前还很繁荣。 两个小时后,塞文混进人流之中。 第23章 像一个最平凡、最普通的人一样夹杂在人堆中,挪向城门口。城门的秩序已经无法保持,士兵们也放弃了努力。只是随便拉几个人检查一下,应付而已。塞文很清楚自己将很容易混进城,也很容易地混出来。 在澡堂的时候,他可以为了争取杀死那孩子的机会,而和三个刺客生死相搏;然而现在,另外一种感情在塞文心中激荡,让他不想亲手杀死那孩子。他心中有一股亏欠别人的愧疚心理。如果不是汤马士以生命为代价扑过来挡下那一击,塞文已经死了。而汤马士死以前的嘱托又让他觉得有愧于心。而且,也许还有些别的原因让他不愿意下手。他的心里现在充满矛盾。是的,他答应了他的雇主,要让那个孩子死!他不能让这孩子回去继承王位!这个孩子是他雇主的威胁。而另外一方面,汤马士也同样雇用了他,让他保护这孩子。霍尔曼王子的条件说得比汤马士更早,而且价钱更优厚。霍尔曼的报酬一是生命,二是财富,而汤马士却只有财富的承诺。一开始的时候,塞文完全可以不理会汤马士的条件,可是现在,汤马士的条件已经和霍尔曼的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塞文从来没欠过别人什么东西,只有别人欠他。现在他却第一次欠了一个人情,一个他永远没法还的人情。 但是你答应霍尔曼在先。一个声音在塞文心里说道。基于刺客的规矩,你必须完成一方的委托之后,才能接受下一方委托。和汤马士的交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开始就是谎言。 是我产生感情了吗?塞文扪心自问。但他没有给出答案,他的心害怕这个答案。信赖、关爱就意味着背叛和欺骗,这是屡试不爽的真理。但那个汤马士,那个老笨蛋,为什么要用生命来交换他的生命?他只是一个路边被雇用的刺客而已啊!都怪那个骑士,他自以为很伟大很光荣?他只是个老笨蛋!可是就是那个老笨蛋让“剑刃”塞文,一个冷血无情的刺客,感到心神不安。 塞文感到一阵心烦气躁。一阵带着湿气的风吹来,让他觉得略微舒服了一点,同时让他的念头转到另外一个事情上去了。 罗莫应该已经动手了吧…… 他确实应该动手了。他是个魔法师,而且就算他不是魔法师又有什么关系呢?罗宾只是个无知的孩子,天真纯洁,毫无警惕,现在更是因为汤马士的死而精神萎靡,无人真正地保护。一个大人,手里拿着一根结实的木棍,对象则是一个毫无戒备的孩子。这种情况下有可能会失手吗?做完该做的事后,他可以用魔法离开,不用害怕塞文会追击报复。而且就算他光明正大地离开,留下清晰的脚印,塞文也不会追击报复。 起码他没有对不起汤马士。这个念头让塞文感到好过了一些。他已经尽到了一个保镖的职责。至于另外一个人的背叛,那不是他的错,是汤马士自己的错。选择罗莫作为同伴可不是塞文的主意。 塞文悄悄地闪进了澡堂。那些银匕首刺客做得很出色,到现在依然没有人发现澡堂里的变故。人们还以为老板有事今天不开业。塞文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来到罗宾洗澡的地方,看到了挂在钩架上的徽章。那些刺客想必根本没想到这个小饰物的真正意义。如果不是罗莫提醒,塞文也不知道这么个小东西这么重要。这个十字形的红色徽章,由铜制成,表面看起来只是很普通的小饰物。由于年代久远,这个徽章的蚀刻花纹磨损得很厉害,只有上面的一排看不懂的符号还非常清晰。 大雨始终没有降下来。太阳穿过了云层,在西方群山上露出半张脸。在出城的时候,塞文注意到好几队骑兵冲出了城堡。 “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宁可杀错不可放过……”风中依稀传来这样的声音,但这对塞文已经无关紧要。这些士兵永远找不到了目标——除非他们去坟墓里找。从理论上来说,罗莫会弄好一个适合少年的坟墓的。毕竟他是一个魔法师,好歹有点教养。管杀不管埋是那些路边蟊贼的作风。 塞文漫步前进。夕阳的光辉把他的影子拉成一条长长的直线。在天完全黑透之前,他回到了自己出发的位置。罗莫用一个约定的暗号,三颗石头组成的标记摆明了自己的前进方向。塞文就老实地按这个方向前进。罗莫应该不会欺骗他,那样毫无意义。塞文相信跟着这个标记他一定能找到罗宾——也可能是个坟墓,也可能是具尸体。 “再见了,汤马士。”在离开之前,塞文注视了那座简陋的坟墓好几分钟。这样的一个英雄,少年时代在和兽人的战斗中以斩杀兽人王而成名,足迹遍布大陆,参加过无数战斗,建立过数不清的功勋,成为众多吟游诗人所歌颂的对象。最后的归宿却仅仅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坟墓。而且临死前最后的遗愿也无法完成。说起来,人生真的是充满讽刺和矛盾呢。 “我的归宿……会在什么地方呢?”塞文低声地说道。一阵大风吹过,吹得他的斗篷飞扬,发出猎猎的声音。 这趟追踪非常省力。别说是个经验丰富的刺客,哪怕是个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菜鸟新丁也很容易跟上罗莫。那个魔法师留下了足够多的、甚至有些过分多的标记,清楚地指明自己的每一步前进的足迹。罗莫远离大道,尽选那些野外偏僻的路线走。唯一让塞文有些奇怪的是,罗莫的前进速度居然这么快。 三个小时后,塞文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片树林中。这片树林并非是那种容易潜藏危机、需要小心提防的地方。这里树木并不密,草也不多,不足以隐藏什么,甚至连月光都可以照进来。对于塞文来说,这里和旷野没什么两样——甚至比旷野更好。一个身手灵活的人很容易借助这种有利的环境以寡击众。从地面的足迹可以辨认出来,罗莫到这里已经相当疲惫了。他的脚印已经不均匀,而是深一脚浅一脚。而罗宾的脚印在走进树林的时候就消失了。塞文知道自己已经接近终点了。 一丛火光出现在塞文的视野内,那是旅人夜宿的篝火。塞文以一个盗贼的警惕慢慢地接近过去。一声刺耳的夜枭叫声传来,让他心中感到一阵发寒。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心情在他心中翻腾着。他走近篝火,毫不意外地看到罗宾独自一人躺在篝火旁边,平静地躺着,宛如一具出自最杰出艺术家之手的雕刻作品。 方圆数十步内没有任何活物。塞文带着一种难言的苦涩走向罗宾的尸体——那个魔法师选择到这里,天完全黑了才动手。少年的头枕在一棵老树突起的根上,脸上带着清晰的痛苦表情。塞文知道发生了什么。罗莫没有选择用自己的魔法,而是用自己的手杖完成了工作,然后他选择了离开,把一切剩下的事情交给塞文。 塞文走上前去。罗宾的上衣不自然地敞开了一大截——也许他死以前挣扎了一下。塞文告诉自己忘记其他的事情,而要专注于他现在的工作。他必须亲眼确认罗宾已经死了。 一声低低的呻吟传入杀手的耳朵,那是从罗宾嘴里发出来的声音。 怎么可能!塞文第一个反应就是中计了。这几乎是本能的反应,一瞬间他就完成了战斗的所有准备,动作之流畅足以让最苛刻的教练拍手称赞。但这一次他错了,四周并没有陷阱。什么都没有,既没有危险的魔法轰击过来,也没有埋伏的敌人冲出。四周一片寂静,偶尔只有一两声夜枭的叫声在嘲笑他的神经过敏。 塞文握着剑,警惕地走近罗宾。罗宾又发出一声呻吟,而且翻了半个身,从原先的侧卧变成正面朝上的卧姿。这下塞文可以看得很清楚了,少年的胸口尚在微微起伏。他的脸色苍白,却不是死人那种苍白,而是一种病态的白。这孩子还活着。 但这并没有让塞文吃惊,让他吃惊的是另外一个东西。伴随着刚才的这个翻身动作,罗宾的上衣完全地敞开,滑向两边,露出被撕破的内衣,还有内衣下白色的缠胸带。 缠胸带这种东西并不稀罕。要是一个女人想隐藏起自己的性别以克服某些障碍的时候,她们往往都会选择使用缠胸带。它可以很好地隐藏起女性最重要的外表特征。但事实上,这种东西也只能偶尔地骗一下人,真正有经验的人都很容易从喉结、胡子之类的地方判断出性别的真相。 但这一次塞文确实被罗宾骗了过去。这不仅是因为年纪的关系——十五岁的少女只要使用了缠胸带,几乎和同年的少年没有外表上的区别——而更是因为一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塞文从来不曾在性别上起哪怕一点点的疑心,因为这种疑心是那么的无聊和可笑。 塞文几乎是带着无法相信的神情检查了一下罗宾的身体。如果他不是因为处于过分惊讶的状态,他的动作几乎可以算猥亵了。 “塞文先生。”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塞文转身才发现罗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后。魔法师的身前悬浮着一团透明的液体,眼睛里则闪动着诡异而危险的绿色光芒。 “罗莫!是你?”塞文看来保持着先前的姿态不变,心中却瞬间把一切杂念、一切会影响自己行动的杂念统统赶出了脑海。他听见过那些人对罗莫的称呼。大法师,这个称呼只可能落到那些拥有强大力量的法师身上。无论什么人,当他面对一个大法师的时候,都不可以掉以轻心。而对于一个刺客,一个杀手来说,无论对于任何敌人都不可以掉以轻心。所有那些犯了这种错的杀手都已经变成了泥土。 三秒……最多只有三秒,在法师念出魔法前攻击得手,否则就被法师攻击得手。 第24章 “真的是塞文先生……”罗莫用力擦着眼睛,“请不要见怪……在下刚才一时不小心,被树汁迷了眼……请把行李里那块干净的布拿出来。”他毫无危险地走过塞文的身边,走向罗宾。 “我把东西拿回来了……罗莫,发生什么事了?”塞文感到一阵愕然,说实话他也许高估了这个法师。 “在下刚刚去取水了。”罗莫指了一下自己前面那团透明的液体,“因为没有大的器皿,所以我用魔法把水带了回来。”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也许是受惊过度,罗宾小姐发了很严重的高烧。她必须得到休息,我们暂时哪里都不能去了。这正应了‘祸不单行’这个老话。汤马士大人不幸遇难,罗宾小姐又得了病。真是自古好事多磨,幸好塞文先生平安无恙归来,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罗莫口吻依然和过去一样文绉绉而啰嗦,一副酸样。或许是错觉,塞文觉得罗莫似乎有些和过去不一样。也许是过去他从来不曾这么仔细地关注过这个魔法师。 “罗宾……居然是……”塞文看着篝火说道。在湿毛巾盖上罗宾的额头后,两个人终于有余暇坐下来讨论这个突如其来的话题了。 “是啊,一开始我也不敢相信。”罗莫说道。塞文注意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但罗莫脸上太平静,一点端倪也看不出来。他完全无法判断这个魔法师脑子里在想什么,“但这是事实。我用魔法探测了一下,罗宾小姐并不是因为受到诅咒或者其他什么东西而改变性别,而是她本来就是一个真正的女孩。” “但这简直不可能……还记得汤马士吗?他怎么可能舍命护卫一个女孩去继承皇位?这简直是荒谬透顶!她不可能继承的啊,你知道从来没有女性继承的例子……就算她能瞒得过我们,她能瞒得过所有的人吗?她能一辈子隐瞒下去吗?这趟旅途真的毫无意义……我们的战斗简直就是多余的……汤马士死得也毫无意义,毫无价值……他居然就这么……就这么……”塞文停了下来,因为他自己惊愕地发现,自己本来冷静的语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激动起来。汤马士是死了,可是他的死和“剑刃”塞文——一个打算来刺杀王子的刺客有什么关系呢? “塞文先生,你打算离开吗?”罗莫突然冒出了一句。 对,离开。他在这里已经毫无意义,反正罗宾是个女孩,是一个无法继承皇位的女性。他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可是…… 塞文用力地把一颗石头丢进正在燃烧旺盛的篝火中,同时苦笑了一声。“离开?我确实很想离开……可是那家伙居然死前那样地委托我……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欠我,所以也一样讨厌自己欠别人东西……倒是你,”他突然转过头,用剑一样锐利的目光看向他的同伴,“你为什么不离开呢?” “因为我也很讨厌自己欠别人东西。”罗莫避开塞文的目光,用手臂枕着头躺到地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天上的星星,“我欠汤马士整整一顿饭……那可是我饿了两天后的第一顿啊……而且他许诺给我很多钱……” 塞文没有反驳罗莫的荒谬之处。这个魔法师绝对不会这么简单,一定另有目的。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不会对罗宾产生威胁,就算两个人目的不同,但他们的行动一致就够了。罗莫应该可以成为盟友的…… 塞文抬起头,看着天上闪烁的群星。“……我将去完成任务,让那孩子不再是您皇冠的威胁……”他心中默念着自己的承诺。确实没错,他已经完成了这个承诺,罗宾不可能是霍尔曼继承皇冠的威胁了。他的这个任务已经完成,契约已经结束。塞文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现在轮到他执行另外一个委托了。 “我估计那个派斯明天就可以追上我们。”罗莫突然说道,“我想我们必须有所准备。塞文先生,请你来照顾罗宾小姐。”在提到派斯这个名字的时候,罗莫的眼中闪出一丝危险的光芒,“我需要安静地准备一些战斗的魔法来招待他们。” “如果我们不得不战斗的话,”塞文看着罗莫的脸,“我们有几成胜算?” “如果现在爆发战斗,在下恐怕只能拖塞文大人的后腿。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恐怕难逃一劫。但是只需要一宿,在下就可以记忆足够的战斗法术。不是在下夸口,三个五个应付起来不成问题。” 罗莫转身离去。燃烧的篝火边只剩下塞文一个人。 “汤马士……叔叔……”罗宾发出了一声高喊。今天白天所发生的一切对这个孩子的精神打击太大,她在发着猛烈的高烧,不时地喊出一些胡话。这种情况其实是很常见的,很少有孩子可以坚强到可以承受亲人(虽然并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但汤马士对这孩子来说就是亲人)死在眼前的打击。塞文很清楚,这种高烧的祸根不是来自肉体而是来自精神,因而一切肉体的药物或者治疗都不能起到很好的疗效。唯有一样东西,时间,才是治疗这种疾病的万灵药。 罗莫说派斯明天就能追上来。这点塞文也很赞同,因为追踪魔法师的行踪并不费力。就算塞文一路破坏掉引导标记也无济于事,更何况派斯手下还有魔法师。就算他们不能用感官和经验来追踪,他们也可以用魔法来追踪。罗宾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他们继续前进,所以派斯迟早能追上来。可是他们追上来的时候会怎么样呢?他们发现罗宾的性别后会不会退走? 塞文把自己放在派斯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爆发战斗的可能性很大。众所周知,算计着别人的人总是担心着别人的算计。既然派斯可以用欺骗的手段来袭击他们,他自然会提防着他们的欺骗。他很容易就会想到:这是不是一个骗局。出于这个考虑,派斯很可能会为了根绝所有的后患——不管是现实还是只存在于想像中的后患——而杀了罗宾。毕竟,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胜算……如果正面战斗,遭到十几个银匕首的精英高手围攻,恐怕胜算难料。如果趁这个机会离开倒是……但塞文马上把这个念头赶出了思绪。这种情况算什么,他可是“剑刃”塞文,比这个困难一百倍、危险一百倍的任务他也完成过。塞文打开自己的行李,从中取出一个皮革盒子来。盒子的重量和均匀感清楚地传达到他手中,告诉他不曾有人碰过这个盒子。这个东西对他来说非常宝贵。一个刺客只关心两样东西,一是能不能得手,二是得手后能不能撤退,而这个盒子里的东西是完成第二点的有力保障。 塞文打开盒子,盒子里有序地放着一整排的细管,还有一些细微透明而坚韧的线。这些东西看起来完全无害。除了塞文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些管子前头装着淬着毒药的小针,后头装着强力的弹簧。 篝火熊熊燃烧,映照着篝火边忙碌的身影。一个魔法师总是有很多小把戏的,但一个刺客同样也有不少花招。 夜晚悄悄地流逝,温柔的黑纱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淡化。当太阳再一次跃上天空,当金色的阳光把光芒洒落大地的时候,不祥的声音出现在这个小树林里。 塞文静静地靠在罗宾身边,给她换下额头已经变热的毛巾。罗莫的魔法依然在发挥效力。说起来魔法真方便,那团水就悬浮在罗宾的身边,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脸盆装着它们。塞文用轻柔的动作拧干毛巾,然后再一次放在罗宾的额头上。经过了一个晚上,罗宾的身体状况却毫无好转,她的额头摸起来依然烫手。 塞文的眼里充满了因为一夜未眠而出现的血丝,但是这并不会对他敏锐的感官造成影响。他听到了细微的沙沙声,也听到了受惊的鸟拍打翅膀的扑腾声。他闭上眼,让自己的耳朵和风合为一体。六个、七个……十三……十五个,他在心中默默地数着。这一次不是在城镇之中,所以派斯可以毫无顾忌地干,他一定带来了自己所有的部下。 十五个脚步轻捷的人。从他们的前进速度和他们发出的轻微声音就能判断出来,这些人无一庸手。他们躲藏在树叶的阴影之中,像影子一样前进,对塞文展开包围。他们没有动手,而是静静地潜伏。 随后另外一个很响的脚步声随风飘来。那不是普通人的脚步声,而是重装战士才能发出的沉重的足音。在这个声音里还掺杂着另外三个声音,这三个人脚步比较轻,但却不是那种久经训练而产生的轻捷,而是因为他们体重的缘故。 十五个刺客,三个魔法师,另外还有派斯自己。塞文冷静地估算着敌人的规模。那些隐藏的刺客没有动手,但这绝对不是因为有礼貌或者讲风度,而仅仅是因为他们没有看到罗莫。当刺客面对有足够反抗能力的目标,特别是魔法师的时候,他们是绝对不会耻于使用暗箭的——塞文自己就是这样。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直到了普通人的耳朵也能听见的距离。塞文把目光从罗宾苍白的脸颊上挪开,转投在全副武装的派斯身上。 “那个罗莫呢?”派斯大咧咧地站在树林的空旷处。他尽力想伪装成胸有成竹的样子,却不自觉地透露出怯懦的气息。 “时机到的时候,他自然会来。”塞文如此回答。事实上,派斯的话让他突然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上去。虽然他本来早就应该想到的——罗莫到哪里去了? 那个魔法师说他要去准备战斗的法术,可是却一去就没有音讯。塞文知道准备魔法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但是按时间来算,他也应该早就回来了。 第25章 除非他用隐身术(如同在澡堂一样)隐藏在附近。可是这也不可能。如果使用这种战术,罗莫并没有隐瞒塞文的必要。而且,就算隐藏住了身体,他也掩盖不住自己活动所发出的声音。在这种四周一片寂静的条件下,没有声音可以瞒得过塞文的耳朵。 罗莫已经逃走了。塞文一瞬间作出了最坏的打算。 “你别想骗我。”派斯大笑起来,“汤马士已经死了,所以那个魔法师就逃走了。”他看向一边坐着的罗宾,“所以呢,如果你识相的话,就留下王子,给我滚。我对你毫无兴趣。当然,如果你真的想死,那我也可以成全你。我们这么多人,你是没有机会的。” “他们只是你的雇佣兵而已。要是你死了,他们就没有战斗下去的理由。”塞文平静地回答,保持着坐姿。派斯是不可能放他走的,他一开始就明白这一点,否则派斯没有必要让部下躲藏起来,形成包围,再出面招降。 “确实他们是雇佣兵,但首先你得有能力杀了我……你要知道,他们可是著名的‘银匕首’,要价很高,但值得!你又不是骑士,为了和自己无关的王子送命可不值得啊。” “王子?哪里有什么王子?”他看着派斯,冷笑着反问。 “就是你身边那个孩子。” “你想杀他,就因为他是王子,因为他继承了皇族的血脉,因为他将要去继承皇冠,所以对你的主人产生了威胁——我说得对吗?” “没错。”派斯傲然回答。 “那么你可以走了,因为你根本没有杀他的必要。” “没有必要?什么意思?” 派斯身边的一个刺客法师走上前来。“那孩子还活着,大人。他只是生病了。”他大声宣布。 “是么……那么告诉我,为什么没有杀他的必要?”派斯嘴里这么说,他的手却毫不客气地拉下面甲。他的一只手举起,在空中作了一个手势。 “那么看看,她能不能继承皇冠!”塞文大吼一声,一把抱起罗宾,把这孩子敞开的上身显示给对方。正如所料,派斯整个人愣了一下,僵硬在那里。趁这个机会,塞文一脚踩向身边一块不引人注目的石头。石头压住的是一根透明而坚韧的线。这根线悬挂于高处一根树枝上,沿着复杂的林间交错的枝干伸向远方。 陷阱马上启动了。数声轻到几乎没人听见的弹簧声响起。塞文的目光看到了派斯身上的那两个毒针的命中点,一根在手臂,一根在小腹。这些毒针上附着的是可以见血封喉的剧毒,数分钟就可以致命。 “是毒……有陷阱……”派斯喊道,他的身体晃了一下。就在塞文想冲上去前,派斯的部下先一步行动了。无数粉红色的光点在空中飘浮,围绕在派斯身边,潜入他的身体消失不见了。 “抗毒魔法……”塞文认出了这个法术。这个魔法也许不足以完全抵抗毒素,却足以让毒无法致命。 “火焰箭!”一个短促的魔法吟唱声传来。数枝由魔法创造的燃烧的箭矢从远方飞射而来,全数命中派斯的身体。伴随一声厉呼,派斯的身体瞬间就为火焰吞没。塞文抬起头,看到就在他们头顶上,罗莫正借助魔法的力量悬浮于树枝之间。 虽然为魔法的火焰所包围,但派斯却还没有死。他紧抓着自己的武器。“就这样是打不倒我的,魔法师!”他怒吼着,“给我上,杀了他们!谁干掉那个法师我给双倍的钱!”随着这句话,四周原先埋伏着的杀手全部显形。他们中大部分都携带着远程攻击武器。 “快治疗我!”派斯扭头对身边的刺客牧师喊道。 罗莫从天空降下。他看到那个刺客牧师在准备着一个强力的治疗法术,足以治疗一个人身上所受的任何伤害。在那个治疗法术施展出来之前,罗莫已经先一步念出死亡的律令。 “死!” 魔法的力量贯穿了派斯的身体,把他的灵魂强扯出了他的肉体,然后撕碎。派斯的身体无力地摔倒在地,任由无用的治疗法术落在身上。他重伤的身躯无法抵御这个致命的法术,他过去的一切计谋,未来一切的计划都失去了意义。他的野心和梦想一起随风而去。 “他死了。”罗莫看着四面八方的敌人,冷冷地说道。他这句话如同一个信号一样,让所有的银匕首成员都停下了脚步,他们中那几个举着弓弩,正打算发射的也停下了动作。 “你们即使杀了我们,也得不到任何东西了。更何况我们不会束手待毙。”罗莫继续说道。所有的银匕首成员都看向那个牧师(毫无疑问,他是他们的首领),那个牧师迟疑了一下,但是这个时候做出正确的选择并不费力。银匕首是以精明而闻名的组织,不会拘泥于已经无效的契约。牧师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 银匕首的成员一边警惕地盯着罗莫和塞文,一边向来路撤退。塞文把剑收回鞘内,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罗莫你……”一声惨叫打断了塞文的话。塞文本能地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同时拔出自己的剑。声音来自一个银匕首成员,他发出这个叫声的理由很简单——他的身体上下插满了几十根箭,简直像头刺猬。而他却是这波打击下唯一一个还能喊出声的。这一波弓箭攻击一下解决了五个人,包括那个牧师和其他两个法师。 一场战斗爆发了。大批武装的士兵仿佛是从地下钻出来的一样,和剩下的银匕首成员混战成一团。这些银匕首刺客虽然个个武艺高强,可是面对超过十倍百倍的压倒性优势,他们几乎没能进行什么抵抗。 “这些是……”罗莫惊讶地看着这些士兵缓缓地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是勋文伯爵的士兵。”塞文从这些士兵的衣着打扮上辨认出了他们的来历。虽然这些人消灭了那些银匕首的成员,但不管从哪个角度来分析,这些士兵的脸上都不像是带有善意。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罗莫有些惊讶地问。 “你问我我问谁去?” 这可不是一般的小股巡逻队。从数量上分析,这支军队有好几千人——他们的包围简直是密不透风。这么庞大的兵力出现在这里绝对不能用“偶然”来解释的。 伴随着一阵发号施令的声音,士兵们让出一条通路,三四个人走到前面来,面对着塞文和罗莫。 “勋文伯爵……”塞文听到罗莫发出这样一声惊呼。 塞文看向那几个人。领头的那个年纪约莫四五十岁,一张扁平脸,一双鼓凸的眼睛。根据一种久经考验的说法,这种眼睛代表着愚蠢傲慢、性子暴躁且喜怒无常。他的手臂比较短,身躯肥胖,挺着一个颇大的肚子,外加上一双长得有些过分的腿——这个人在总体上看起来极其类似一只癞蛤蟆。这副难得的尊容让人印象深刻,见过他的人绝对不会忘记的。 “王子殿下。”那头癞蛤蟆开口了,声音中充满了一种让人不愉快的腻味,“真的很高兴你能光临在下的领地。但您这样不辞而别,实在是让我很难办的啊。” “王子?”塞文已经明白了癞蛤蟆的目的。他也是为了罗宾而来——而且不是带着善意而来。癞蛤蟆确实有足够的动机——霍尔曼曾经说过,要是王子一死内战就会爆发,除非是死在癞蛤蟆的势力范围内。而癞蛤蟆的智力似乎已经意识到前者,却还没意识到后者。塞文抱起躺在地面上的罗宾。“你看清楚,她根本不是王子。她也不可能去继承王位。” “看来您的这位同伴还被蒙在鼓里呢,王子殿下。”勋文伯爵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塞文这才发觉勋文伯爵说话的对象并非是罗宾,而是罗莫。 “怎么回事……”塞文惊讶地看向魔法师。他是猜测过这个来历不明的魔法师的来历,但不管怎么想,他也不能把这个说话文绉绉、满口阿谀奉承、肚里暗藏鬼胎的魔法师和“王子”两个字联系起来。 “啊……哈哈哈哈……真的是太有意思了。王子殿下,您居然连同伴都隐瞒过去。”勋文伯爵再次大笑起来,“好吧,那么我替您郑重地向您的这位同伴介绍。这位是罗莫王子殿下,先皇的外孙,安菲公主的长子,柯迪雅未来的统治者,同时也是大法师塞柱尔的亲传弟子——我说得没错吧?” 塞文看了看罗莫的脸。这张脸上的表情已经很清楚地说明勋文伯爵并没有胡说八道。那他手中的罗宾呢?她是谁?塞文看着怀中依然昏迷不醒的少女苍白的面孔。汤马士临死时的声音再一次在他脑海里响起,一股怒意突然从他心头升起。 “你还知道些什么?勋文伯爵。”罗莫冷冷地问。 “还知道相当多的东西,王子殿下。在您年幼时,您遭遇到多次刺杀。为了您的安全起见,您的母亲,安菲公主,为您想出了一个高明的办法。她宣布您因病夭折,同时偷偷地把年幼的您送到和皇族关系密切的大法师塞柱尔那里。她希望借此让您安全成长——到您的妹妹出生时候,她又进一步完善了她的计划。她把罗宾公主当成一个男孩,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多么完美的计划啊,罗宾王子按照古法一路巡游旅行到王都,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的时候,另外一个早已经成年的王子出现在加冕仪式上,宣誓继位。老实说,如果不是你用来带信给你老师的那只蝙蝠给逮住的话,所有人都还蒙在鼓里呢。” 罗莫的脸一阵发白。 “想必王子殿下念了不少书,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这种话当成经典。 第26章 可惜,最危险的地方依然是最危险的,安全不起来。”勋文伯爵哈哈大笑,看起来他已经认为自己胜券在握,“您既然来到这里,就让我好歹尽尽地主之谊……哈哈哈……” “塞文……”罗莫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道,“你会履行委托的约定吧。” “当然。”塞文用同样轻的声音回答。 “王子殿下,不要想用您的魔法哦。”勋文伯爵得意地晃了晃自己手上的一枚戒指。戒指上闪着淡淡的蓝光,“我和派斯那个笨蛋不同,我对自己的安全向来很注意。这个戒指能抵抗所有的魔法。” “那么你到底想干什么?勋文伯爵……我们也许可以达成一个约定……一个对您、对我都有好处的约定。您要知道,即使你杀了我,您也不能得到任何好处……” “未必,王子殿下。您要知道,只要您一死,国内诸侯都有资格问鼎皇位,包括我在内。所有的贵族,只要愿意,就可以在祖谱中找到皇家的血缘联系……只需要把您的尸体栽赃到霍尔曼的头上,他就无法名正言顺地继承皇冠了。到时候,战端一开,凭借我的天才,我的精锐的军队,还有我伟大的名声,难道我不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吗?我将成为皇帝,开国君主……” 霍尔曼对勋文伯爵的评价可以说一针见血,塞文不由得这么想道。 趁着勋文伯爵得意洋洋说话的机会,罗莫右手伸进怀里,猛地抽出一根魔杖。 “魔法杖?没有用的,王子殿下……”看到罗莫的举动,勋文伯爵依然不以为然。他看起来很享受别人的绝望和紧张,所以现在还没有下手,“弓箭手准备……” 说时迟那时快,罗莫举起魔杖,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那根魔杖的时候,他的另外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那条黑布。这一次他不是铺在什么地方上,而是罩向塞文。 塞文没有躲闪。那块布虽然笼罩在他头上,但是他却没有被布笼罩住的感觉。仿佛被丢进了一个漆黑的空间,四周什么都没有,没有光,没有感觉,只有一片的黑暗。 “等着我,我会来找你们的……”在完全被黑暗笼罩之前,塞文听到这句话,以及弓弦的响声。 黑暗持续时间并不长,一点光亮很快出现在塞文视野里。塞文抱着罗宾没有动,而那道光迅速地移动过来,在塞文意识到那实际上是阳光之前,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了。 那块屡立奇功的黑布现在就在塞文身边。不过它的表面已经完全丧失了原先的魔法光泽,变得和普通的乡下农妇的纺织品没有什么区别。这件魔法物品已经被摧毁了,因为超负荷使用而被破坏。 他现在所站的地方是一片起伏不定的丘陵。远处能看到一座小山,几条溪流沿着山坡潺潺流动。小山顶端是一片白色,那不是雪而是白色的岩石,整个山顶都被这种白色岩石所覆盖。四周看不到一点人烟。一只兔子突然从一堆草中探出了头。在看到塞文后,兔子马上又缩回了窝里。 平坦宽敞的收税官大道就在那座小山脚下延伸而过。从大道的宽度可判断,一座城镇就在这附近,距离这里不超过两天的路。 塞文选了个合适的位置放下手中的罗宾。这个女孩依然处于半昏迷状态,她的嘴唇微微嚅动着,不断地喊着“妈妈”、“哥哥”和汤马士。 刚才勋文伯爵所说的一切真的是匪夷所思。如果不是双方都承认了这一点,塞文一定以为那是痴人说梦。保护者反而是被保护人,被保护者反而只是一个诱饵。即将继承皇冠的根本不是年方十五、正在进行成人巡礼的少年——甚至不是少年,而是早已经成年的大法师。其中的种种奥妙几乎让人想不透。罗莫早已经成年了,他为什么不去继承皇位呢?反而要拖到现在…… 罗宾的一声呻吟打断了塞文的思路。一切都等到罗莫回来后再说吧。他所接受的委托是保护罗宾,不管他是王子还是公主,不管他是否要继承皇位。其他的事情他没有必要想太多。 他要保护的是罗宾,知道这一点就够了。杀手和保镖是截然不同的工作,前者需要尽可能了解目标以及目标身边人的一切情况,因为所有的人都是敌人;而后者却不需要了解这样多,因为还有可靠的盟友。 第十章幸存者 罗莫是在天黑之后出现的。 塞文不知道罗莫到底根据什么找到了他,但想来这个魔法师早有准备。所以罗莫从一个山头冒出来的时候,他一点都没有惊讶。那个勋文伯爵是不可能伤到他的——对付一个魔法师的有效方法是先下手为强,让一个咒语都别从他嘴里冒出来。而那个白痴癞蛤蟆为了满足自己的表现欲而那么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能杀得了罗莫才怪呢。 罗莫也不是毫发无伤。他的肩头有一大片血迹,那是被剑划伤的,但并不严重。此外,罗莫的长袍有多处破损,可见是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才脱险的。 “那个勋文伯爵可真难对付。”在看到塞文和罗宾都安然无恙地等着自己的时候,罗莫松了一大口气,“费了好大工夫和他们纠缠,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他挥舞着手里的魔杖,“不过有这个瞬移法杖,他们不过是捕风捉影而已,哈哈哈哈……可惜魔杖的力量快用光了,只剩下一次了……” 他走近前,注意到塞文似乎无视他的存在,而是专心看着罗宾。罗莫的笑声消失了。 “怎么了?”罗莫一直走到塞文身边。 “必须马上带她去治疗……”塞文看着罗宾火光下苍白的脸,“我想我们犯了错。我们不应该让她在露天过夜,而且还不停地用冷水敷脸……使她的情况更糟糕了。已经发了一天一夜的高烧,什么东西都没吃……她体力难以支持下去了。如果持续下去,到明天日落的时候,她可能就有生命危险了。” “我们必须马上找一个治疗者才行。”罗莫呆了一呆,似乎想起了什么,“对,这附近有一个城镇……那里一定有治疗者的……但是……” 塞文知道罗莫在顾虑什么,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要多少时间的路?”他问。 “还有两天……”罗莫立刻明白时间上的问题。他们现在可不是坐着舒服的马车,而是要步行。而且是带着不能动的罗宾步行,“我们必须找一辆车……或者马上就要连夜赶路……但如果带着她赶路,恐怕会让病情更加恶化……” “你有可以用的魔法吗?” “不行,我没有准备召唤坐骑的法术……而且那个癞蛤蟆必然派他的士兵四处找我们,我记得他们有好几百匹马……我们必须离开大道。但这样会让我们难以在明天抵达。” “不。”塞文摇了摇头,“我们要走大道,而且是公开地走。”他眼睛看向堆在一边的黑布。失去魔法能量之后,这块布真的很粗糙。 收税官大道是联系整个国家的道路,因每年收税官都带着护卫沿这条大道前往各领主领地收取税款而得名。正因为如此,这条大道横贯国内许多偏僻荒凉的地方,许多路段甚至是终年不见人烟——除了每年一次的收税官的队伍之外。所以,各个领主的领地之间并没有非常明显的界限。在荒凉之地划分界限然后派士兵驻守毫无意义。一般的贵族都只在自己的居城和人口密集的地区安置警哨部队。 因此,勋文伯爵可以放心大胆地派遣自己的部下向四面八方大范围地搜索,而不必担心其他的麻烦。 在黑暗中,一队骑兵沿着大道奔驰而来,一只狗跟在他们身后。这些士兵每隔一段距离,就下马搜索一阵。犬类的灵敏鼻子很快发现了痕迹。那只狗突然冲向路侧的草地,发出一阵咆哮。所有士兵立刻下马,跟着狗的指引搜索。“这里有足迹!”很快一个士兵大喊出声。确实,地上的足迹非常清晰,很明显是刚刚走过的新鲜脚印。 “一个人……不……两个人!”其中一个个子瘦小的士兵明显是追踪的专家,“刚经过不久……他们上了大道。一个脚印很深,他不是很胖就是背着很重的东西……另外一个脚印轻浮……很可能是目标。” “白痴,你以为他们会上大道?”这支队伍的队长立刻骂了起来,“你知道大道上没有隐蔽身形的地方……即使是夜晚也没有好多少。要是上了大道,马上就会给我们追上的。” “如果他们有自信歼灭小股追兵,这么做也是很正常的!”那个小个子反驳道,他这句话让那个领头的军官不禁打了个寒战。 “反正我们又不是来战斗……把魔法信号发出去才是我们的工作。”军官强作镇定。他不禁想起那个法师的能力。谁都不知道那个法师还剩下多少法术,靠他们五六个人很可能根本不是对手,甚至可能瞬间全灭。 “长官,我们追上去看一下。不管是不是目标,这都浪费不了我们多少时间。”小个子士兵提议,“他们距离我们并不远。” “也好,过去看看!” 小个子士兵的判断非常准确。没有花上多少分钟,他们就看到了大道上的两个人影。 “那是目标吗?不,有些不一样……”确实,大道上的那两个行人看起来并不像目标。其中一个非常高,高得让人印象深刻,另外一个则身材中等。而且两个行人身上都没携带武器,两手空空,连木棍都没有。单从远处看起来,他们似乎不是目标。 “我们去问问他们,小心点。”那个军官向一个部下使了个眼色。 第27章 部下会意,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圆筒。这个信号筒是军队中常用的装备,一拉引信就会发出一道冲天的火光。只要火光闪起,勋文伯爵的主力部队马上就会赶到。 那两个行人明显已经注意到后面的骑兵队。两个人闪到路边然后站着不动。明亮的月光下,这两个人的外表一清二楚。他们中那个身材很高的头上戴着一条粗糙的黑布巾——那是乡村妇女出远门时最常见的打扮。不过这个女人的身材却有些高得过分——身高有两米多。另外一个男人则披一件破旧的旅行斗篷。这两个身上没有带什么明显的东西——这和目标的人数不符合。 “站住!”那个军官放下心来。身材上的差别太大了,这两个人不是目标。想起刚才多余的提心吊胆,军官感到有些瞄火,所以他的口气很不友好。对于没有武装的平民来说,一个全副武装的军人所发出的不友好的声音是极具威慑力的。那两个人很不安地扭动身体,似乎在犹豫着该不该逃走。 军官注意到那个男人身上背着一个看起来极有分量的口袋。他把袋子倒甩着背在身上,扶着袋子的手上满是黑泥。而那个女人不安地抓着罩住自己头肩部的黑巾。她露在外面的手指纤细白皙,而那个男人的皮肤黝黑粗糙,只有农民才可能有那样的皮肤。可能是因为紧张的缘故,这两个人都多次看那个袋子。 “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军官立刻意识到袋子里装的很可能是贵重品。出于习惯,他立刻向几个部下做了一个暗号。一下子,五个人全部下了马围过来,把这一对行人围在中间。那个手里拿着信号筒的士兵就站在军官旁边。 “没什么……”那个平民支吾地回答。他拉低了头罩,极力掩饰自己的面孔。这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沙哑而沉闷。 “拿出来!”军官得意地拔出剑,晃了一下。这一瞬间那个平民行动了。他的速度快得简直像鬼魅,他把袋子丢下,而手中俨然已经多了一把匕首。在这些习惯欺压抢劫的士兵能够反应过来前,他的左手捏住了那个士兵持信号筒的手,使他没有任何发出信号的机会,右手的匕首闪电般地刺入心脏。他的动作是那样的快,干掉第一个后立刻扑向军官。军官本能地挥剑想抵挡,但他的动作太慢,太迟钝。对方如同影子一样从剑下闪过,匕首一晃刺进了他的喉咙。 “魔法飞弹!”那个身材高大的女人这个时候也开始发难,随着短暂的魔法念诵,五发魔法能量球从黑头巾下飞出,正中一个士兵的身体。那个倒霉蛋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是他们……”一个刚刚脸上还带着下流笑容的士兵发出了喊叫。这个声音迅速被空旷的原野吞没。这也是这场战斗中唯一的一声喊叫——如果这也算一场战斗的话。只剩下那只狗夹着尾巴逃得远远的。 “真重……”罗莫解开了绑在身后的罗宾,同时抱怨了一声。他之所以这么高理由很简单,就是把罗宾巧妙地架在自己的肩头,同时用木杖支撑住少女的身体。依靠黑布的掩护,两个人看起来完全和一个个子特别高的人没什么两样。 “是你的身体需要锻炼。”塞文反驳。 “嘿,真正的力量又不在胳膊上。” 塞文用水洗去脸上的树汁和泥土。用这东西在野外改变肤色很方便,但长时间涂在身上会让皮肤过敏发痒。他和罗莫用最快的速度把尸体丢到大道边的草堆上。现在他们有了五匹马,虽然马上颠簸对罗宾的身体没好处,但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有了马,他们天亮之前就能抵达城镇。 “塞文,”在他们做上马准备的时候,罗莫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 “你……不是个简单的侦察兵吧?” 这句话来得很突然,让塞文很吃惊。 “每一下都只攻击心脏和咽喉……这不是一个士兵的手法,即使是侦察兵也一样。只有刺客才会用这样的技巧。”罗莫缓缓地摇了一下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精准的攻击……” “我什么都干过。”塞文用这个模糊的答案应付过去。罗莫没有追问,他们很快骑上了马,沿着收税官大道前进。只在大道上留下几摊并不明显的血迹。 罗莫一定已经发现了什么。的确如此,他这一次表现出来的技术实在太突出了。就算是强调个人身手的侦察兵,也难以有这种程度的技术,能够毫不犹豫地一剑刺进心脏。但是现在这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他已经没有隐瞒自己身份的必要,汤马士已死,他的任务也已经结束。 这通宵的旅途十分顺利。他们天亮的时候赶到了这个无名小镇。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他们立刻就把罗宾送到镇上唯一的一间神庙里。罗宾的病情比塞文所想的更糟糕,从神庙里那个牧师难看的脸色就知道情况有多严重。 “一个礼拜……”牧师最后做出判断,“真的很幸运,如果再迟一点,这孩子恐怕就有生命危险了。” “尊敬的大人……我们正在旅行当中,耽搁一个礼拜恐怕……”罗莫用卑躬屈膝的口吻哀求道。 “如果你们珍惜她的生命,就不要想在一个礼拜内上路。”牧师面无表情地拒绝了罗莫的要求,“先休息一个礼拜吧,旅行者。否则你们就有参加葬礼的可能。” “我们应该怎么办?”走出神庙的大门后,塞文问道。一个礼拜的时间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在这种情况下,在一个镇子里待七天,没有任何人可以保证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但一个大法师也许还有其他的办法——毕竟魔法是一门神秘的艺术。 “当然是用我们的钱包来解决问题啦。我们得尽快把马卖掉。” “贿赂会有效?”塞文怀疑地问。他对于察言观色颇有些经验,那个牧师一点也不像是在故意勒索他们。 “在下的意思是……我们得用我们的钱包找一家旅馆,让我们可以舒服地住七天的旅馆。” “……” “老板,所谓善人不欺远客,你不要因为看我们是外地人就加这么高的价啊……” 塞文静静地站在一边,听着罗莫和旅店老板进行马拉松式的讨价还价。现在他终于可以安下心来考虑这个魔法师的事情了。罗莫是王子,而罗宾只是公主……所谓的成年巡礼只是一个诱饵……其中一定大有文章。他斜眼看向罗莫。罗莫依然带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著和旅店老板讨论一礼拜的房价。他真的是个王子吗?怎么看都只是一个酸溜溜傻乎乎、同时爱财如命的骗子法师,看不出哪怕一点点的贵族气质。 “三个银币一天……”旅店老板终于屈服了。与其和这个吝啬的家伙进行永无休止的价格战,不如节约出这点时间来做更有意义的事情。老板用极其不友善的目光看着罗莫。如果不是因为恰好旅馆客源不多的话,他一定会一脚把这个家伙踢出门。 “你……真的是王子?”在房间里坐下后,塞文突然发问。 “王子……这个称呼真的很不习惯呢。不过如果一定要追究血缘,并且凭借血缘冠以头衔的话,我确实能算得上一个王子。”罗莫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那么罗宾,还有汤马士是怎么回事?”一瞬间许多的话题涌上塞文的脑海。但他最后还是压下脑海里的纷争。如果罗宾根本不可能继承王位的话,那么汤马士为什么要进行这么一场危机四伏、并最终送掉他性命的旅途?毫无疑问,汤马士一点也不知道罗莫的真正身份。 “饵……一个诱饵,把所有人的注意力从我身上引开。”罗莫脸上不再有笑容,他的表情变得冰冷,“那孩子从生下来开始,就被当做男孩……作为我的替身,我的盾牌。替我吸收所有的危险……” “那么……” “塞文先生,如果愿意的话,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不过这个故事很长。” “我有足够的时间。”塞文回答,“午餐还早得很。” “这个故事要从一个公主、一个皇帝的女儿开始。她一生最大的悔恨就是成为了一个女孩。她最大的理想就是变为男儿身——当然,这是不可能的。”罗莫看着窗外,看着上午的明媚的阳光照着整个院子,他的声音逐渐低沉起来,“她有很强的权势欲……比男人更强。如果她是男人,那么她应该端坐在最荣耀的宝座上,戴着至尊王冠。在我的记忆里,她总是歇斯底里地诅咒,诅咒自己为什么不是男人,她比任何人都渴望着王冠。但是很遗憾,她虽然只距离王冠一步,但那一步却隔着深渊。保守力量非常强大,所有的臣子都一致反对……哪怕是皇帝都无法改变这一点,女性即位是不可能的。” “公主……安菲公主?皇帝的独生女?”这段历史几乎无人不知,塞文当然也不例外。 “公主在她毫无感情的婚姻里生下了一个男孩。于是她一切的理想都转移到孩子的身上。她的理想就是让儿子继承皇冠,为此,她不惜一切。她爱着那孩子,但却不是母亲对孩子的爱,而是权力迷对皇冠的爱,正如守财奴对金钱的爱一样。遗憾的是,同样渴望皇冠的不止她一个,这孩子将是其他所有人的阻碍。一把把淬毒匕首、一杯杯穿肠毒药逐渐出现在这孩子的生命里。然而每一次的谋杀都误中副车——前后有十六个孩子代替王子死在了刺客的手下。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幸运?不……没那么简单……”塞文眯起了眼睛,“那是因为,在安菲公主的襁褓中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王子吧?” 第28章 “正确答案。从我一生下来开始,就被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黯法塔里。从年幼开始就接受法师训练……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只知道我有很强的天赋。柯迪雅皇族代代都有魔法的天赋……” “这样……于是公主为了安全起见,为了防止别人追根究底地追寻王子的下落,或者是追查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有魔法天赋的孩子的来历,宣布儿子夭折?”把前后一切都联系起来,一切就都很清楚了。塞文已经大致明白了安菲公主的计谋,“但是别人都不是傻瓜。就算宣布王子夭折,也阻止不了有心人的继续追查,于是在生下第二个孩子后,安菲公主就利用这个女儿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别人越是关心这个女儿,真正的儿子就越安全。另一方面,也暂时延缓一下继承皇位的时间,一直到儿子有足够能力保护自己。还有,要进行公开的继位仪式必须召集所有的贵族,所以干脆就利用女儿的成年来达到这个目的。而这次成年的巡礼之旅也是故意的,仅仅为了在最后关头依然迷惑所有的人,每个人都以为要即位的就是进行巡礼的那个孩子……哪怕以牺牲女儿的代价也在所不惜。公主本人可以在王都等待着继位仪式,直到最后一刻才宣布,要继承皇冠的是长子……” “可惜她看不到这个场面了……”罗莫讽刺地笑了一下,“她已经死了。” “死了?” “去年的瘟疫……她和她的丈夫,在北方拥有最大领地的奥达公爵夫妻都死在那场瘟疫中。” 塞文注意到一点,整个过程中,罗莫都以第三者的称呼,没有叫过一声“妈妈”。他只用“公主”来称呼自己的母亲——这只能有一种解释:在他心中,有着难以痊愈的怨恨。 “那么……你为什么要加入到汤马士的队伍?为什么不安全地待在首都,带着皇族的证明,等候着车队的抵达?”塞文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罗莫脸上的表情波动了一下,最后凝聚成一副温和的笑容,“只想保护我的妹妹。我想让她幸福……我想尽……我一直没有能履行一个兄长应尽的职责。” 各种强烈的感情一下子冲上了塞文的心头,让他一时几乎无法自制。“傻瓜!”他几乎想喊出来,但却没有。最后只有一股苦涩却又甜蜜的味道泛上喉咙。 “我去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追兵赶来。”塞文站起来,向门口走去。但他知道这不是真话。他走出门,猛地连吸几口甘洌冰冷的空气,才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一个兄长的职责……”他低声地自言自语,然后走出大门。一个傻瓜,彻头彻尾的大傻瓜,和他那个傻瓜妹妹倒真的很相配。所谓血统决定论也许真的有其理由的——有其妹必有其兄。 这个镇子不大,从旅馆的门口就能直接看到小镇的人口。如果有追兵过来的话,他们必定要通过路口,并且打听陌生人的消息。然而大道上此时空荡荡的,一个旅人都看不到。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勋文伯爵作出了错误判断,认为自己已经不可能追上这三个逃跑者,从而放弃。否则的话,他一定可以发现被杀的部下,一定可以找到这个镇子,然后一定可以发现塞文他们还在镇子上。 一个聪明人永远会按最坏的可能准备。塞文估算了一下时间和路途,如果勋文伯爵的部下不是一群猪,那么他们在三天内会追上来的。他们会带着狗(就好比那帮被他们干掉的家伙一样),用气味来追,这是一个极其有效的办法。遗憾的是,对于塞文这样的人来说,狗是没有用的。否则的话,他现在早就不站在这里,而是被埋葬在某个无名坟墓之中。一个杀手最重要的课程之一就是对付嗅觉灵敏的动物。 狗依靠嗅觉来追踪。而至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扰乱人类留下的气味。 一天的光阴再次逝去,太阳从西方落了下去。小镇上的居民也结束了一天的作息,在烛光和火炉中享受自己一天劳动的果实。就在夕阳最后的余晖从天空消逝的时候,塞文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小镇里。 旅馆里空空的,只有几个客人在讨论最近的气候问题。没有人对塞文一日的外出有什么异议。罗莫不知去向,但塞文知道他一定是去神庙看妹妹去了。这一日一夜的行程消耗光了塞文的体力,塞文回到房间,几乎是一头倒在床上。但这一天的疲劳是有价值的,起码他不必担心那些受过训练的动物会给勋文伯爵指引方向了。 旅店客房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细微而琐碎,在临近门外的时候明显迟缓。其中的变化也许普通人毫无感觉,但绝对瞒不过“剑刃”塞文,即使是在他疲惫不堪、躺在床上即将入眠的时候也一样。塞文的身体迅速弹起来,无声地贴近门边,手里拿着永远放在伸手可及范围内的剑。这不是罗莫的脚步声,也不是旅店的老板伙计的脚步声。 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塞文如同一头豹子一样扑了上去。在这个不速之客能够做任何抵抗或者闪躲动作之前,长剑已经架在了他的喉咙上,剑锋紧贴在喉头的肌肉上。 “谁?来干什么?” 来者愣了一下。他没有做任何鲁莽的挣扎反抗,只是用一个塞文熟悉的声音说了一句。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剑刃’塞文。” “你是……牧师?”塞文终于认出了访客。进入他房间的是霍尔曼的部下,那个战神坦帕斯的牧师。牧师身上没带任何武器,也没穿任何铠甲,是空着双手来的。塞文慢慢地把剑从牧师的喉咙处挪开。他知道自己迟早都要再次面对这个人,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既然牧师来到这里,说明霍尔曼已经知道了大体情况。这并不奇怪,勋文伯爵那头癞蛤蟆在那么多人面前讲述了罗莫的事情,要是霍尔曼不知道那才奇怪了。但是,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他们就知道他的下落……这似乎太有些异乎寻常了。除非牧师是根据某个标记找到他的。 塞文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任何东西存在标记,他的装备每一件都非常普通。 “你违反了约定,塞文。”牧师花了点时间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服,说道,“你至今尚未完成工作。” “违反?”塞文坐回床边,发出一声冷笑,“我允诺的内容是,那孩子将不是霍尔曼皇冠的威胁,事实上我已经做到了这一点。而且,你没有告诉派斯的事情。我差一点死在他手上。对了,你怎么来的?” “当然是依靠那些魔法师的传送。至于派斯的事情我可以道歉,虽然你很出色,但是我们毕竟不能把所有的鸡蛋都放进一个篮子里。我们本来希望派斯完成工作,万一他完不成,你就可以帮忙完成。” “我是他的后备?看来我们的霍尔曼王子殿下真的是深谋远虑啊。那么谁是我的后备?” 牧师露出一个笑容。“我不是来说这些的,塞文。霍尔曼王子已经原谅了你,原谅你干掉派斯的事情。毕竟派斯那个笨蛋主动攻击了你,你的举动可以被看成是自卫。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另外,汤马士爵士的死也不是你的责任。现在王子殿下需要你尽快完成任务……在哪里动手已经不重要了,他要马上看到罗莫王子的死!” “我们的约定中没有这一项。我要对付的是罗宾,而不是那个魔法师。”塞文坐到床上,不感兴趣地回答,“现在罗宾已经不是皇冠的威胁了。” “我们没有时间玩这种文字游戏。”牧师皱了皱眉头,但还是保持着善意的笑容,“罗宾现在根本无关紧要……她怎么样都没有关系。让她平安活下去应该更好,也许霍尔曼殿下会让她嫁给其他国家的某个王子以缔结一项盟约。总之,现在的关键是罗莫,霍尔曼殿下要他死。现在他和你一起,你应该很容易就能做到。如果有难度的话,我也可以很快给你安排一个机会。” “我还没接受委托呢。前一个任务已经完成,我的尾金尚未得到……你叫我如何立刻接受下一个委托?” 牧师脸上的笑容转瞬间消失不见,他的声音里开始加进了另外一些成分。“不要考验我的耐心,塞文。”他把威胁的意味变得浓了好几倍,“我可以把你从火刑架上救下来,就可以把你再一次送上去。”他看着塞文,塞文似乎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只是专心致志地把玩着一把小匕首,“如果你觉得酬金和工作难度不符合,我会解决这个问题的。你选择一个令你满意的数字就可以了。霍尔曼殿下那边我来负责。” 牧师盯着塞文的脸,期待一个正常的答复。然而塞文却似乎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只是不断地把玩着自己那把匕首。牧师的脸上浮现恼怒的红晕,随即褪去。 “还有点时间可以让你好好考虑一下。不过我提醒你,和霍尔曼殿下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他的身后有整个国家的力量,而那个罗莫除了血缘一无所有。”牧师转身离去。出去带门的时候用力地把门一关,震得门轴都发出嗡嗡的声音。他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远方。 “都听到了吗?”塞文终于停止把玩匕首,“什么都知道了,还躲什么呢?”他对着距离床边不远的空气说道。 “啊……你怎么知道的?”空气里发出惊讶的声音,接着,罗莫的身影从虚空中幻现,“我记得我的脚步已经很轻了。” “我已经让你在澡堂里成功了一次。”塞文看着罗莫手忙脚乱、有些惊慌的样子微微一笑,“因此我知道了你有偷窥的癖好。难道还会让你成功第二次?” 第29章 他话音一转,变得冷峻起来,“你什么都听到了吗?牧师进来的时候你就跟进来了!” 罗莫点了点头,他的手中只握着自己的手杖,身上全无防护。但是塞文知道一定有一个致命的咒语正在这个魔法师脑海里翻腾着,随时可以发出来。同样的,塞文虽然只是无害地坐在床上,但一瞬间他就可以跃过彼此间那点微不足道的间隔,把匕首送进法师的胸口。 “‘剑刃’塞文?”罗莫苦笑了一声,“我就觉得塞文这个名字听起来耳熟……”他的声音迟缓了一下,两人现在四目相对,彼此在表面上都装出平静而没有威胁的姿态,事实上心中却为那即将到来的战斗急速考虑着取胜之道,“像你这样一个有名的刺客为什么……” 这是一种脆弱的和平。只要一方有那么一点点的威胁,或者是看起来像威胁的动作,都会引来另外一方的攻击,然后变成一场毫无妥协余地、生死相拼的战斗。但在另外一方面,此时的战斗却不是双方想要的结果。他们两个彼此都作好战斗的准备,仅仅是出于人类自我保护,以及彼此提防的本能。 “我本来是来杀罗宾的。”塞文毫不介意地承认了这一点。其实傻瓜都能推断出刺客的任务——在明白他是个专业刺客之后。 “霍尔曼派你来的?”罗莫接着问。 “他让我在那头癞蛤蟆的地盘动手,同时尽量保证汤马士的安全。”塞文毫不在乎地回答。他把玩着匕首,同时考虑投掷出去,一发致命的可能性,就算打不中也可以打断罗莫的施法。“他会不会动手……”他立刻抛开这个愚蠢的念头,仔细地分析自己每一个胜利的机会。这个问题是多余的,因为谁都无法判断别人的举动,只能做好自己的准备措施。他们中任何一个此时都可以被轻易杀死。用魔法杀一个人本身就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而剑和匕首刺进心脏或划开喉咙则不会有第二个结局。 “我们……是朋友……对不对?”罗莫试探地问。虽然彼此一起度过了这么长时间,甚至一起作为战友进行过生死战斗,但他们之间依然是陌生的。在战斗和旅行中缔结友谊和盟约(如果那真的存在的话)的是骗子法师罗莫和见义勇为的旅人塞文,而不是王子罗莫和“剑刃”塞文。由双方戴着伪装的面具而发生的关系是那么的脆弱,脆弱得让人无法对他抱有任何信赖。即使是同一个人,两个不同的身份和立场就可以完全改变一切。 塞文轻轻地摇了摇头。朋友?我们真的是朋友吗?一个以刺杀别人的生命过日子的刺客能有朋友?他在内心深处扪心自问,然而却没有答案。“也许是朋友,也许不是。”他低声回答。他观察着罗莫嘴唇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但罗莫并没有借说话来掩护轻声念咒语。 “但对我来说,你却是个朋友。”罗莫上前一步。他这是完全把自己暴露给了塞文的匕首。因为这个距离,任何魔法的念诵都不可能比得上刺客闪电般的动作。罗莫把自己完全地交到了塞文的手上,因为现在他的生死控制在塞文一个简单的直刺动作下。只要塞文心存恶意,他绝对逃不掉。 塞文看着罗莫的脸,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原先把玩匕首的动作。他的手握紧了匕首。 “我们可以谈谈。”罗莫五指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杖,因为用力过度,导致他的指关节发白。 “谈什么?如果你想告诉我,你登上皇位会成为一个好皇帝,而霍尔曼如果即位则会成为一个暴君,那么我劝你就省了。统治者是明君还是暴君对我来说毫无关系,举国战乱对我来说甚至更好,因为那样我就有更多的工作可做了。”塞文冷冷地说道。他的眼睛看向罗莫的胸口,在那里寻找着心脏的位置。“快动手。”他的心里一个声音呐喊着,“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了。”确实这是个机会,只要前刺,罗莫绝对连使用一个魔法的机会都没有。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都以为自己已经动手了。 “我会成为一个好皇帝?”罗莫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不,塞文。没有人可以说他戴上那个皇冠还可以宣称自己的正义和善良——你见过那个皇冠吗?至尊皇冠?” 塞文点了点头。“是的。”他回答,“真够大,很值几个钱。” “那皇冠还有一个名字,叫剑刃皇冠。” “剑刃皇冠?” “这个称呼有两个由来,一个是因为这个皇冠的第一个拥有者,是在战场上用自己的剑赢得了戴上皇冠的资格。另外一个就是头戴皇冠的人,手上必然拿着染满鲜血的长剑。不论是战场上砍杀的骑士剑或是暗杀用的短剑——王者是不可能有一双清白的手的。如果我登上皇位,我也必然要借助剑和魔法来保护我的皇冠。翻开史籍,你就能看到权力的诱惑,会让愚蠢的人们舞蹈至死……荣耀的宝座就是吸引他们的诱饵……所有的人……都被剑刃皇冠给狼吞虎咽下去……” “你看起来对皇冠并没有多少渴望。”塞文看到了罗莫脸上黯然的表情。塞文依然还记得霍尔曼抚摩皇冠时的表情,当时那副表情和此刻罗莫的表情正是两个对立的极端,一个陶醉,一个黯然;一个欣喜,一个悲伤;一个贪婪,一个淡漠。 “一定要形容的话,也可以这么说吧。对我来说,魔法是比权势更好的东西。”罗莫轻轻一笑,“我想我更喜欢去研究魔法,而不是在宫殿里接受什么人的阿谀奉承。我甚至觉得,也许我只适合阿谀奉承别人。” “而且方式并不高明。”塞文用仅能让自己听见的声音说道。 “也许你要问,我为什么不放弃?既然自己不喜欢,那干脆让给喜欢的人好了。”罗莫再次微笑了一下,而塞文依然警惕地观察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但我不能……为了罗宾……我唯一的妹妹。” “为了罗宾?”塞文不得不表示惊奇。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母亲——也就是安菲公主的事情吗?”罗莫停了一下,“或者你也早已经听说,她在结婚的第二年生下我,但是却是在十五年后才又生下了第二个孩子……原因是什么想必你也知道。虽然她可以过着奢侈的生活,金钱和权势集于一身……但是她却是一头黄金牢笼里的鸟。” “啊……”塞文发出了一声无意义的叹息。他对这种情况也知道一些——任何人都有所风闻——贵族们为了巩固自身的地位和权势,往往要缔结一些违背当事人意愿的婚约,这种事情的确司空见惯,不足为怪。安菲公主的情况他知道得不多,但想来也就这么一回事。 “我不想让罗宾也这样。我希望她平安成长,然后和一个爱她同时也被她所爱的人度过平静而幸福的一生……你刚才也听到了吧,如果霍尔曼当上皇帝,给自己戴上皇冠,大概他会把罗宾的一生当作一颗棋子,把她作为重要筹码和某人做一笔交易。一笔只对他自己有利的交易。” “那不是很好吗?”塞文握着匕首的手松开了一点。很糟糕的谎言,不过在短时间内能够编造出这样的谎言也算可以了,“你可以和他做一笔交易,用皇冠来交换罗宾一生的幸福。他应该不会拒绝这样的交易。”他看着罗莫,随即发现罗莫脸上浮现出一个很惊讶的表情,好像是听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这副惊讶接着变成了苦笑。 “你的意思是,我放弃对皇冠的权力,来和霍尔曼秘密交易?” “正是如此。” “这个想法是不错……”罗莫苦笑着,“但却是不可能的。塞文,政治比你想像的一切东西都更黑暗,一切东西都只能向最坏的方向想——因为只可能发生最坏的一种情况。刺客的手都比政治家的干净。霍尔曼为什么要和我交易?他掌握着所有的优势,而我却一无所有……只要我一死,他就可以安然无忧。而原先保护着我的身份秘密却同时是锁住我的牢笼,没有人有借口可以对他发难,因为‘我’早已经死掉了。好吧,就算他觉得和我交易有意义,那么为了宣誓,必然召开国内所有的贵族,公开地宣布这件事情。那么他凭什么可以相信我会公开宣布这事情,而不是借这个机会宣布他为叛逆,宣布我自己登基?或者交易达成,我已经宣布放弃权力,那么我靠什么可以让他能够履行秘密约定?塞文,一个刺客要履行和约,一半是因为需要信用,一半是因为尚未收到主要酬金(尾金总是占绝大部分),而对于一个君主来说却没有任何可以制约他的力量。” “他总需要维护他的名誉吧。要是他公开答应,那么他总不能食言。” “只要别人不知道,他的名誉就可以保护住了。或者具体地说,他只需要让别人以为那是罗宾‘自己同意’就可以了。甚至极端一点来说,他只需要让别人不知道‘罗宾不同意’就可以了。对一个君主来说,做到这些难道很难吗?” “但你不是在吗?难道你不是在看着的吗?” “我?如果我真的宣布放弃皇位,我唯一的选择就是立刻远走高飞。霍尔曼绝对不会容忍我这样一个‘正统继承人’存在的。如果我是他,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的。而且……关键是罗宾太重要了。奥达公爵夫妇都已经死了,他们留下的继承人,只剩下罗宾。霍尔曼不会轻易放弃这块土地,他最好、最稳妥的选择,就是让罗宾和某个他的忠实部下成婚,从而名正言顺地控制那片领地。其次的选择就是杀了她。” “但是就算如此,就算你成功地在所有贵族面前宣布你的身份,宣布你继承皇冠——你就能成功吗?” 第30章 塞文冷冷地直接切入问题的核心,“正如你所说,霍尔曼绝对不会放弃皇冠的。就算所有的贵族都承认你的身份,其他所有人都一致认同你有资格继承皇冠——你就能成功吗?霍尔曼说过,就算所有的贵族集结起来,在统一的旗帜下同他开战,他也有胜利的把握。” “啊……所以我软弱的真面目就显示出来了。确实没错,安菲公主的一切苦心筹划秘密安排,一旦接触到实力这个最后决定因素的时候就变得苍白无力。霍尔曼父子两代摄政,多方经营是有成果的。正如你说的,就算我一切顺利,公开宣誓继承皇位,那也决定不了一切。只会导致一场全面的内战。霍尔曼并不像他说的那样有把握,这场战争胜负难料,但不管怎么样,都会荼毒苍生……所以,我根本没想把皇帝当下去。” “不当下去?”塞文愣了一愣。 “就算我继承皇位,我也可以再逊位。”罗莫解释道,“一旦我戴上皇冠,我就有足够的资本和霍尔曼做笔交易。用皇帝的诏令,我可以好好地安排罗宾——因为霍尔曼如果是从我的手中接过皇冠,他就无法改变我的公开诏令,否则他就失去自己的立场了。如果汤马士还活着的话……他可以成为罗宾很好的监护人的。那老人就如同一个父亲一样深爱着罗宾……安菲公主从来没尽多少母亲的职责,真正照顾罗宾的是汤马士。” 汤马士……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塞文的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他不喜欢的悸动。如果当时不是汤马士拼死过来替他挨了一下,那么现在他已经死了。但这是汤马士自己的选择,他并没有逼他,所以他根本没欠那个老人什么——塞文很多次如此告诉自己。然而每当他如此强调的时候,他总是想起另外一件完全不相关的事情。那是他被枷锁铐在刑台上之时,那碗在他干渴难耐时端到嘴边的清水。 “你戴上皇冠就有资格和霍尔曼做交易是什么意思?”塞文尽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不去想汤马士还有其他什么人,“而且根本不可能。就算你一路平安,帝都内还是充满了霍尔曼的士兵,他完全可以封锁一切,绝对不让你进来参加什么即位仪式。” “没那么糟糕,只要我戴上皇冠……具体地说,只要我能够进入帝都,霍尔曼就不得不屈服……起码在帝都范围内不得不屈服。因为剑刃皇冠里藏着可以把柯迪亚城整个送上西天的强大力量。不过唯有皇族血统的人才能使用这力量。” “什么意思?” “我记得我说过,柯迪亚皇族几乎代代都拥有魔法的天赋……但是有这个天赋不一定是好事情。某位疑心病比较重的祖先——他总是疑心贵族们背叛他,起兵攻打帝都——给剑刃皇冠上加上了一个强力的魔法。这个魔法可以点燃城市地底深处的油矿,产生一场恐怖的爆炸,isuu書网把整个城市送上天。这样一旦城市被外敌攻陷,皇帝走投无路的时候,他还是可以拉上所有的进攻者给他陪葬。不过他只是多疑,不是傻瓜——为了安全,这个魔法只可能被拥有皇族血统的人使用,也只有真正的继承人才知道使用这个魔法的口诀。”罗莫顿了一下,眼睛看向塞文,“我的爷爷,也就是先皇去世的时候,将皇冠上关键的一部分取下,交给安菲公主作为信物,让她的儿子带着这个东西回到帝都。这样不管任何情况,不管什么样的安排,谁都不敢对手持信物的我动手,甚至霍尔曼都不得不尽全力来保护我,免得我遇到危险,拉他一起死。” “地下油矿?” “是啊,入口就在皇宫内的某处。如果哪天你进了宫殿,你一定可以找到那个地下矿脉的入口的,那是一座古怪的房子。而且那下面似乎有条通向外面的秘密通道。” “那个信物是什么?” “就是罗宾所携带的徽章护身符。”罗莫承认,“现在应该在你身上。” 塞文从衣服里拿出徽章。这个东西一点也看不出来有罗莫说的那么危险。不过从另外一方面讲,这东西做工绝对没有到“无法仿冒”的地步,它能够被拿来当作皇族血统的证明肯定有其他理由。罗莫应该没有骗他。 “所以我希望你帮助我。有了你的帮助,我才可能带着罗宾去帝都……” “你可以丢下她,自己一个人去。” “如果我能够那样的话,我又何必加到这趟旅途中来……她现在只有我了,只有我能保护她……”罗莫的声音低下去,“……也许这很蠢……但我就是这么蠢。” “你打算当几天皇帝?”塞文突然问道,吓了罗莫一跳,后者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 “这个……我想……大概可以当一天或者两天吧……” “皇帝每天发布的诏令没有数量限制吧?” “啊,这个当然。没有这个规矩的……” “那么,在你和霍尔曼作交易前,你应该可以先下个诏令,给我付报酬的诏令。我先说清楚,霍尔曼雇用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你出价好歹要比他高一点。” “这个当然!”罗莫脸上露出笑容,“放心,反正皇帝的财富我又不能拥有……所以我会很慷慨的。”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刚才走过来,你为什么认为我不会趁这个机会杀了你,向霍尔曼领赏。” “这个……大概只是本能的直觉吧。同时我也相信汤马士的目光——他绝对不会舍身去保护一个……不值得保护的人。” “愚蠢!”塞文在心里哼了一声。不过他自己也许都没有意识到,他所指的到底是罗莫,抑或是他自己。 …… 塞文带着一天的倦意躺到了床上,开始按摩自己的手脚,这是他保持身体长时间处于最佳状态的诀窍之一。他的手指有序而灵活地揉捏着,把紧缩的肌肉挤压揉搓成温暖柔软的一团。他曾经在按摩院里工作过一段时间,作为一个廉价劳动力和学徒。在那里学会了这种灵活的指法以及对人类身体构造的很多知识,这些知识技能在他现在这份职业上发挥了不小的功用。 已经是第六天了,今天又是一无所获。牧师只在第一天突然冒出来,随即人间蒸发掉。没有任何脚印,没有任何人看到,也没有任何可以隐藏一个外人的地方尚未被他搜索过。唯一可能的理由是,牧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就怎么回去了。 但是牧师一定会回来的,也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毫不怀疑霍尔曼会采取最直接的手段。他一边把一天行动所积累的疲劳一分一毫地从腿脚上挤走,一边考虑着时间的问题。今天他看到了罗宾,躺在神庙的床上,身上涂满温暖的散发香气的药油。神庙里的牧师告诉他,情况比预想的还好……明天这个女孩就能完全恢复。昏迷现在对她来说是有益而不是有害。 也许一支军队正日夜兼程向这里赶来,或者情况已经被透露给了那个大癞蛤蟆。每一种情况都难以应付——但不管怎么说,他已经答应了汤马士的委托。“和罗莫一起把罗宾带到王都,按照预定的路线。”他必须尽力完成这项工作。 塞文换了一条腿,继续自己的手上工作。在他确定双腿和双臂完全恢复了活力后,他终于躺了下来。他决定不再去想那对兄妹,他应该把一切只当成一份工作,对,仅仅是一份工作,毫无爱憎的工作,仅仅是接受委托,替人办事,然后收钱走人这样的单调流程而已。他已经尽了自己的力了,他已经力所能及地搜索过一切不安全的地方,所以已经没有责任了。 然而另外一种东西在告诉塞文,这不过是他自欺欺人而已。这几天当他平静思索的时候,时常可以察觉他早以为已经消亡的苦涩之情。“我只想保护我的妹妹……用我的双手来保护……”当魔法师用平静而沉稳的声音说出这种违背刺客逻辑的理由的时候,某种东西掠过他心灵久远的伤口。 塞文是靠他自己的力量走上这个位置的。然而,站在如今的位置回望过去的足迹,当他思索一件件早已经过去的事情的时候,都只能唤醒他的孤寂与失落。为什么为了一个甚至不曾相认、从来没来往的妹妹,一个人可以冒如此之大的危险?塞文反复地考虑着,他想不出理由。然而他心中却相信这是真话。血缘相连,这个东西被某些人当作敝帚,可以随意丢弃;被另外一些人当作棋子,可以利用驱使。可是还是有些人把这东西看得无比珍贵,哪怕用生命来保护也在所不惜。 塞文想起黎留斯,那个旅店老板。黎留斯为了保护自己那个哑巴女儿出卖了他——那个旅店老板也许很清楚这将意味着什么,可是还是作出了那个愚蠢的决定。他想起那个连名字都被他遗忘的姑娘,满脸雀斑,一头红色头发——在她端着水走上台的时候(奇*书*网^.^整*理*提*供),她要付出多少勇气。而这仅仅是因为他替她姐姐报了仇——那也不是报仇,只是收钱办事而已。其他的那些雇主不都这么想的吗? 塞文的目光转向天花板。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天花板上有一条蜿蜒的、显眼的痕迹,那是某种虫子爬行留下来的。他依稀记得自己曾经看过和这个痕迹类似的东西。可是那是什么呢?是他第一次将匕首刺进某人心脏时候,从伤口绵绵不绝流出的鲜血轨迹吗?或者是某个女人在他枕头边留下的一根长发?或者是在一杯水中逐渐融化渗透的黑色毒药?又或者是那个女孩在人群中穿梭,快步跑向那个兽神祭司所留下的清晰足迹。 第31章 他的头脑越来越昏沉,直到一个声音在他心中高喊着:“不!危险!” 塞文挣扎着爬起来,竭尽全力。他的脚步蹒跚迟疑,而那股倦意几乎打倒了他。他扑向窗户,打开后连连吸几口大气。夜晚的冷风吹在他的脸上,让他精神一爽。“是迷魂香!”刺客对导致这种现象的东西并不陌生。他心里想道:“他们来了!” 塞文马上跳出窗户,来到隔壁的罗莫房间里。魔法师身上闪着一些魔法的光芒——看来他对敌人可能使用的法术做了精心防范。如果他用同样的精神防范那些非魔法的手段就更好了。罗莫像头死猪一样躺在床上,直到被塞文用一杯水浇在脸上。 “怎么……”一只手捂住罗莫的嘴。塞文凑到罗莫的耳朵边,轻声说道:“他们来了。” 他们两人走出房间,塞文在前,罗莫在后。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迷魂香味道,夹杂着同样浓烈的血腥味。他们走进大厅,十五六个人趴在地上或者桌上,鲜血流了一地。 “天啊……”罗莫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个爱讨价还价的老板死不瞑目地倒在柜台边,胸口上多了一个圆形大洞。 塞文走上前,仔细地观察尸体。“一击致命,死了有些时间了……不是睡熟才动手,而是先动手才放的迷魂香。”他分析着,“一瞬间干掉这么多人……连让他们发出喊声的机会都没有。他的动作一定很隐蔽,而且快得难以置信,无疑是高手呢……以剑为武器……” “这么圆的伤口可能是长枪……” “长枪太显眼,隐瞒不了人的。一旦用长枪攻击,这么多人绝对有机会喊出声。这实际上只是一种用剑的习惯……刺进人体后就旋转一周,使得伤口更大,更加致命……这需要高超的腕力与技巧,而且使用的是轻而锋利的剑。刺客的剑。” 他来到另外一具尸体边:“罗莫,注意到他们失去什么了吗?” “生命?” “笨蛋,是这个。”塞文指了一下尸体的耳朵。尸体的耳朵已经被割掉了,“奇怪……割掉耳朵有什么意义?难道是为了统计杀害的人数?”塞文继续查看尸体,随即在墙角一侧的一个旅客的身上有了新发现,“伤口不深……这是匕首的伤……不止一个人……看来霍尔曼找了不少人来。” “他们到哪里去了?” “大概在扫荡小镇的警卫,以及旅馆附近的居民。”塞文判断,“当杀手占据优势的时候,就会先扫荡外围可能碍事的家伙,再攻击目标,以确保成功率。” “如果不占据优势呢?”罗莫随口问了一句。 “那么就会尽可能潜入,对目标发起突然袭击,然后不管成功与否都立刻退走。”塞文看了一眼罗莫,“幸好他们这一次占有优势,否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们不止一个对不对?”罗莫脸一红,立刻把话题扯开,“塞文,这个给你。”他脱下自己的腰带。 “怎么?” “这个是抗魔腰带,可以把对方的魔法反弹回去。等一会我可能要放一些容易误伤到你的魔法,有了这个就没关系了。” “你自己呢?”塞文接过罗莫的腰带。这件奢华的腰带上布满了各色的绣金魔法文字,一看就知道是珍品。 “放心好了,我可是魔法师,一个魔法师总是有很多小把戏的。” 塞文戴上腰带,随即就抓起自己的长剑,在一瞬间挡住了从背后刺来的一把短剑。危险的身影从大厅柱子的影子中分化出来,在摇曳的烛光下变成一个完全的人体。 “嘿嘿嘿嘿……”阴冷的、让人全身恶寒的笑声充斥了整个大厅。随着这个笑声,旅馆大门砰然开启,几个人影出现在大厅外面。冷风吹进大厅,把本来照亮大厅的蜡烛吹熄一半,剩下的也都在风中萎缩颤抖。 “希莱!”塞文的眼睛穿过黑暗,认出了这些人其中的一个。其余的两个塞文不曾见过。他们身上都穿着魔法师的斗篷。 “塞文,你真的是不知好歹。”希莱冷冷地说道。从话音的间隙,塞文听到窗外隐约的脚步声。他知道希莱带来的部下绝对不止眼前这几个。他已经带了足够多的部下来,多到足够把整个旅馆都给包围。他说话也不像那头癞蛤蟆一样为了表现欲,而只是想用自己的声音来掩饰部下的脚步声而已,“你这是自找死路。霍尔曼本来已经很慷慨了。” “是吗?我觉得罗莫的条件更好一点。” “只怕你没福享受!死人是什么都不需要的。” “小心点,他可能带了很多人来!”塞文低声地对身边的罗莫说道,“他们用传送魔法来的。” “传送魔法?可是,只靠传送魔法的话,霍尔曼只能送很少的人来。他手下没那么多魔法师。” “很少是多少?” “……最多也不会超过五十个!” “这样你还嫌少?!”塞文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罗莫。 那个先前发出冷笑的黑影冲上了,做了一个假动作,手中长剑刺向塞文的肩头,却在最后关头扭转方向,改攻击大腿。塞文识破了这个小花招,两人的武器彼此碰撞了一下,溅起几点火星。随即重新恢复成最初的状态。对峙的双方衣着类似。那个陌生人和塞文一样穿着一身黑衣,然而却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陌生人虽然全身漆黑却与四周格格不入——他似乎比阴影更加黑暗。相反的,塞文的身体则平静地和阴影融合为一体,每个行动都似乎只是阴影的流动。两人再次冲上,进行了一次短暂的交锋,速度快得没有人可以看清,似乎只是影子随着烛光的一次摇晃。这次交锋的结果似乎依然是势均力敌,双方各自后退,摆出防御的架势。 塞文没有忽略希莱的存在。希莱虽然喊出了“给我上”,事实上却没有什么反应。他身边那几个人依然没有动手,四周也没有出现其他人来,真正在战斗的还是只有那个黑衣杀手。这种状况让塞文感到一阵危险。 “不愧是‘剑刃’塞文。”陌生人阴笑着,“我很久以来就想会会你!我听说你从来没有失手过。” “我那么有名吗?”塞文冷静地回答。刚才瞬间的交手让他明白这不是普通的敌人,速度、力量、角度无可挑剔。他能闪过刺向他大腿的一击就有几分运气的成分了。不过即使如此,这个人也仅仅是个幌子,希莱一定另有安排。塞文见识过那个军官预见性的目光和高明的运筹帷幄技巧。 希莱还在等待着什么。 塞文慢慢地挪动位置,寻找着杀敌的空隙。突然之间,他看到了罗莫脸上那略显得意的微笑。这个笑容让他心里一惊,几乎被对手抓住机会。 塞文排除所有的杂念,全心全意地战斗。这个对手不容许他有任何疏忽。双方武器彼此纠缠着,想攻破对方的防御,去接触肉体。塞文向后弯去,以几乎超越人类极限的后仰闪过了对方一剑,同时回敬了几下。 “啊……”希莱似乎为刚才这一惊险的场面所震惊,发出一声惊叹。应该说这声惊叹更像是暗号。那两个在希莱身边的魔法师立刻动手,一道耀眼的闪电向站着不动的罗莫射来。不过罗莫早有准备,在闪电到达之前他的身体就消失了。 “传送走了。追!他逃不掉的。”那两个魔法师的身影也跟着消失了。 趁着这个短暂的机会,塞文的对手再次扑上来,这一次动作幅度却大得不像话,满是破绽,和刚才精巧灵活的身手完全不相称。 塞文慎重地闪过这一下,没有进攻。这种前后的变化太诡异太不正常了。那个黑衣人又一次扑上来,同样是破绽百出的动作,简直是送过来等着塞文的剑。 塞文刺了过去,把对方逼得险象环生,节节后退。希莱依然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尽管他手里拿着弓箭。整个大厅里只有塞文和这个黑衣人在战斗。对方后退中居然绊上尸体摔了一跤——这简直是一个难以想像的低级错误。只要塞文逼进一步,立刻就能杀了他——如果塞文没有看见对方隐藏在惊慌失措表情下面的那一抹狡黠的目光的话。 塞文立即抽身侧跃。险之又险地闪过一根箭矢。他瞬间明白自己已经被引入敌人的陷阱。他的位置极其不妙,毫无遮挡地面对着所有的窗户——嗖嗖声不断从窗外传来。这就是对手的战术,把他引到这个四面受敌的位置。而且他刚才这个跳跃动作导致他更加地深入陷阱,现在完全没有躲闪的余地。窗外也许有二十个弓箭手,或者更多。而且这些弓箭手密集的有章法的箭矢封死了他退回去的路。 “卑鄙!”塞文喊道。 “去死吧,塞文。”假装摔倒在地上的黑衣人露出残忍的笑容,“你喊什么都没有用,这些人绝对不会怜悯或者动摇的,他们连自己人都可以照射不误……”无论塞文怎么退让,他都不可能躲闪过这精心安排好的陷阱。这个位置妙极了,没有桌子可以遮挡箭雨,没有柱子可以阻挡弓箭手的视线……这里是一片完全的空地。他期待着塞文被射成一只刺猬。就算塞文勉强带伤逃出一命,一样会死在他的剑下。 塞文没有试图冲到一个有掩护的地方。他出人意料地扑向前,一枝箭从正面擦过他肩头,却阻止不了他整个人扑到黑衣人身上。黑衣人用力挡开塞文凌空刺下的一剑,但塞文却主动放开了剑。他抱住黑衣人,借飞扑的力量在地上翻了一个身,让两个人的身体交换了一下位置。倒霉的肉靶立刻插上了十几根箭。 窗外传来巨大的响声,金色的灼炎波从空落下,照亮了整个漆黑的夜空。 第32章 一个窗外的箭手发出惨叫。接着十几枚火球陨石般的灼炎波落下,把这种惨叫扩大到每一个窗口外。 “迟了一点,罗莫。”塞文低声说道。他推开尸体,尸体毕竟不是塔盾,护得住要害却护不住全身。他手脚上已经中了好几箭。 “做得漂亮,不愧是塞文。”希莱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塞文,发出恶毒的一笑,“你干掉的可是‘黑狼’约尔,一个和你齐名的家伙呢……也多亏你,让我可以节约一大笔钱。” “只怕你没福享受,死人节约多少钱都没有意义。”塞文一边拔出受伤处的箭一边说道。他强行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从伤口转移开,然而还是痛到几乎昏厥。 “你学我的话倒很快。”希莱回答,“不过我必须说明,某一方面我还是比较感激你的,因为你的缘故,所有的功劳都可以归到我的身上。有遗言的话尽早说吧,我会尽量考虑考虑的。” “那么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可以。”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前脚到后脚牧师就来了……再怎么消息灵通也不至于如此吧。” “啊……哈哈哈……我告诉你好了。那些魔法师给你的剑上淬的毒不仅有致命的效果,而且也可以作为跟踪法术的定位物。你到了什么位置,我们都一清二楚呢。先说明白,这实际上是我的主意,等我回去以后,霍尔曼殿下一定会对我另眼相待。我过去欠他太多,现在终于有机会报答了。” “那得看你有没有命回去!”塞文突然跃起,扑向希莱。希莱则不紧不慢地举起自己的弓,搭上箭。 “是吗?可惜我并不担心这个,顺便说一句,我对自己的箭术很有自信。”希莱摆好架势,瞄准了脚步颠簸的猎物。 希莱放出了箭,目标是塞文的面门。如果是普通人的话,这一箭一定可以准确无误地洞穿脑袋。但“剑刃”塞文不是普通人。他刚才还脚步颠簸,马上却手脚灵活起来。凭借无数次危险中培养出来的、近乎野兽的直觉本能,他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了这一箭。他继续向前冲去,速度比刚才快了好几倍,希莱已经没有机会上第二根箭了。 “如果你瞄准的不是我的头,而是我的胸口,也许你就赢了。”塞文冷笑着扑上去。 “多谢提醒……不过,现在还来得及啊。”希莱露出一个凶狠的笑容。他丢开弓,从斗篷下摸出一把上好箭的重型弩,“你看,我一向是准备充足的。”他对准了塞文的胸口。伴随着一声钝响,塞文的身体停了下来,弩箭的箭头隐没在他的皮甲之下。塞文发出一声沉重的呻吟,身体倒了下去。 “一个麻烦清除掉了……”希莱收回弩,重新上好然后藏到斗篷下,同时吹了声口哨。 一声巨大的爆炸从屋顶传来,震得整个旅馆一阵颤抖,尘土哗哗地向下落。紧接着传来另外一声爆炸给屋顶开了个天窗,一个黑色的东西掉了下来。老半天希莱才看清楚那是一具焦黑的尸体——不过不是罗莫,而是那两个法师中的一个。 “塞文!”罗莫从天窗中徐徐降下,他看到了倒地不动的塞文,“你杀了他?” “我说罗莫王子殿下,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希莱毫无惧意,“那两个家伙果然不是你的对手。大法师的称号果然是凭实力得来的。”他看着罗莫,罗莫也不是平安无事。他的斗篷上有几处破损,胸口上有一摊血迹——那是某个冲击法术留下的,“现在的问题是……你想怎么死?” “我已经解决掉你外面那群弓箭手了。”罗莫急剧地喘息着,“你以为凭你一个打得过我吗?” “我?谁说我要和你打?”希莱发出一声冷笑。接着他的身体慢慢消失,“我只是来……防止你们提前逃走而已。” “是幻影……”罗莫向门外冲去。这种传送距离是有限的,希莱还没有走远。而且他也不会走远。 “不要追!”一个声音阻止了罗莫,塞文从地上爬了起来,“那家伙一定有埋伏……” “塞文,你怎么样?” “没事……幸好这徽章在我身上。”塞文拔出胸口的那根箭,接着又拉出那个皇家身份的证明,“够幸运的,真的。” “更幸运的是,我还有最后两瓶治疗药水。”罗莫笑了一声。 他们走出门去,毫无意外地看到希莱正在等他们。无论是罗莫还是塞文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希莱身边,聚集了一整支全副武装、装备齐全的队伍。前列是举着盾牌的重甲士兵,后面是一整列的弓箭手。魔法师的斗篷则夹杂在精铁盔甲之间。人群黑压压地布满了前方,有百人以上。罗莫立刻明白希莱的自信由何而来——他一开始就有了万全的准备。他带着少数几个人冲过来,目的仅仅是为了防止这种大规模的传送被察觉。 “罗莫,你不是说他们只有不到五十人吗?”塞文自嘲地问。 “这个……这个……看来他们招募了很多新的魔法师……” 这种情况令人绝望。不管塞文如何自信,或者罗莫怎么强大,靠两个人怎么可能抵抗一整支军队?也许他们可以打败三五个刺客,同时消灭十几个弓箭手……但在这种隋况下,无论做什么都毫无意义。 “罗莫殿下,想靠魔法逃走已经太迟了。我的部下已经竖立好了防止逃跑的魔法屏障了呢。你们离不开这个镇子的。”希莱得意的声音传来。塞文终于明白他一直拖延等待的是什么——他在等待后续部队的抵达,以及防止传送魔法的完成。 “看来我们完了呢。”塞文不自觉地笑起来,“不过这总比火刑好……就算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好了。你干什么,罗莫?” 罗莫没有回答,只是稳步走向敌阵。脚步之稳重让塞文不觉有些惊慌。 “想用魔法吗?罗莫殿下……不过你现在还剩下几个战斗的法术呢?”希莱哈哈大笑,并不介意。生死关头虚张声势的套路他已经见得太多了。 “愚蠢的人类,你对魔法了解得太少了。”罗莫的语气让笑容从希莱脸上消失,“我确实只剩下一两个战斗法术……可是只要一个法术就够了!” 罗莫站直身体,开始吟唱他的法术。 “那……那是同归于尽的咒语!”一个魔法师发出惊叫,“燃烧所有的魔法以毁灭一切,快阻止他!” 几个魔法师向罗莫丢出了无用的火球和冰风暴,弓箭也立刻射向他,但有一股看不见的能量在守护着罗莫,所有的攻击都被挡了下来。 “解除他的护身法术,不能让他完成这个咒语!”一股能量射向罗莫,想破坏保护着他的力场。然而守护着罗莫的法术比任何人预想的都要强大,这股能量没有发挥作用。 “麦康提尔最后一击!”罗莫释放出了魔法。恐怖的魔法能量从他身上爆发而出,如同不可阻挡的浪潮一样席卷了一切。数量上的优势毫无意义,士兵徒劳地举起盾牌想抵挡这死亡的冲击波,魔法师也张开防御魔法——但死神张开了大嘴,把一切都吞噬了下去。大部分士兵和法师都在这股能量的第一波冲击下就被杀死,其他的则在接下来的时间内阵亡。 塞文几乎是看着那些士兵怎么接二连三地倒下,有的甚至是直接蒸发成烟雾。那魔法的威力简直无法形容,仿佛是一座火山喷发出来,把所有的士兵、魔法师都一个不剩地卷了下去。罗莫给他的魔法腰带保护着他,让他得以避开毁灭的能量风暴。这毁灭的法术和各式各样的防御魔法碰撞着,尖啸声伴随各种光芒闪烁,刺激得他双眼昏眩不已。塞文不得不闭上眼睛。虽然他几乎不用看也知道那些人的下场。 “罗莫!”在耳边剧烈的震动声结束后,塞文立刻一跃而起。他冲向刚才毁灭风暴的中心,也就是罗莫所站的位置。罗莫倒在地上,看起来毫无生气。 “罗莫!”塞文用力摇着同伴的身体。过了老半天罗莫才睁开了眼睛。 “看……来……在下成……功了呢。”他的声音嘶哑,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要耗尽所有的力气,“幸好……那……家伙……不懂多少魔法……他只知道法术分……战斗法术和非……战斗法术……却不知道所有魔法……的力量都可以……转变为……” “别说了,你还好吧?” “死不了……在我……看到……罗宾……结婚前……怎么……可能死掉呢……我还要给她……主持婚礼……呢……”罗莫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这个笑容让塞文感到一阵痛心。不过看起来,这个骗子魔法师虽然已经半死不活,但却还不会死掉。 “我去找镇子里的牧师,叫他来帮你治疗好了。” “没……用的……嘿嘿……这么大响声都……没有人……出来看……看来镇子上的人……都完蛋了……这都是……我们惹的……” “我们哪里还有力量去关心别人……来,我带你回旅馆里去。虽然大厅已经完蛋了,可是旅客房间还基本完好呢……” 塞文扶起罗莫。魔法师的身体此刻完全没有活力,只能像婴儿一样任由塞文摆布。 “我们走……”一声弓弦的响声打断了塞文的声音。在他醒悟过来那是有人在朝他们射击的时候,罗莫的胸口已经多出了一根弩箭的箭尾。 “啊……”罗莫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血沫染红了他苍白的嘴唇。 塞文扭头看向发射者。那是希莱。这个霍尔曼的忠实部下半躺半坐,斜斜地靠在几具同僚的尸体上,手中拿着一张弩。 第33章 “王子殿下……抱歉……我没能完成任务……不过……你以为你已经赢了吗……愚蠢的家伙们,你们根本不知道等着你们的……是什么……哈哈哈哈……”希莱发出一阵骇人的哈哈大笑,笑声变成了剧烈的咳嗽,接着咳嗽声突然间平息下来。希莱的头一歪,空弩掉落到地上。 “罗莫!”塞文用力喊道,但他马上发现情况还没有不可挽回。这一箭射得不准确,因为射箭者状态的缘故,这箭没有能直接射透内脏,而是歪着射进人体。只要没有出血过量,这样的伤是不会致命的。 但那是对正常情况下的人而言。现在罗莫这样子谁也不能保证这一箭要不了他的命。 “没事,这伤很轻……”他竭力安慰罗莫,同时试图止血。在他这么做的时候,罗莫的背拱起来,身体开始剧烈地痉挛。 “毒……”这种情况塞文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人体中了剧毒的反应——希莱的弩箭上是附带剧毒的。 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考虑了,塞文立刻掏出自己身边的解毒药——他永远带着这种东西以备不时之需。他把药水灌进罗莫紧闭的牙关,绝望地看到这一点作用都没有。这箭上涂的不是普通的毒,也许就是那些魔法师附在他剑上的毒。那些魔法师说过,这毒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抵挡。 “塞……塞文……”痉挛终于平息下来,罗莫的眼睛恢复了一点神采,说话也比先前流畅了一些。但塞文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他宁可看到罗莫像先前一样萎靡——这甚至比痉挛更加可怕。 这是回光返照,人类生命行将耗尽之时才会出现的现象。 “看来……我没希望了……”罗莫的脸恢复了一点血色,但嘴角溢出的血已经开始发黑。这种毒简直强得难以置信,即使喝下了强力的解毒药水,它也要在半分钟内才能深入血脉。 “我已经给你喝下了解毒药……” “没用的……我的身体不会骗我……你的解毒药对这种毒无效……我真的是高估了自己的力量。看来我没机会去主持罗宾的婚礼了。”罗莫大口地吸着气,他的胸口传出泡沫碎裂般的声音,“就这么死了真不甘心……”他突然举起双手,紧紧抓住塞文的肩,“塞文,我们是朋友吗?” “是……”过了几秒后,塞文如此回答。 “答应我一件事情……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她……就让我悄悄地消失……就算看到我的尸体,也只作为那个雇用来的陌生法师……而不是她的哥哥……那孩子……已经承受不了第二次打击了……”罗莫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就好像刚完成一场激烈运动的人所发出的喘息,“答应我……” “如果你死了,那么她怎么办?”塞文突然暴怒起来,他紧紧地抓着罗莫的肩头,“她只能和你说的一样,关在黄金的牢笼里度过一生?” 罗莫挤出一个笑容。“塞文……你依然是个……雇佣兵吗?只要给钱……什么都可以做?” “是的……” 罗莫的手伸进怀里,摸出一个蓝色的、小巧的发夹,上面镶嵌着六颗巨大的钻石——这些钻石大得让人惊讶。他的手颤抖着,把这个发夹塞到塞文手里。“这个……算是我的……酬金……代替我……去完成我的计划……你知道怎么做的……你要……好好地……保护罗宾……”罗莫的嘴唇发紫,嘴里流出的也不再是血,而是半凝固的血块。 “塞文……记得……希望……” “希望?” “……最后是……希望……告诉罗宾……最后……是……希望……” 罗莫的声音非常的轻,轻得只有塞文这样耳力的人才能听得见他在说什么。罗莫似乎竭力想说清楚最后的话,但他的嘴才只是略略张开就停了下来,永远地停了下来。 罗莫已经死了。 第十一章胁迫 天亮的时候,镇子里残留的人们赶了过来。 昨天晚上的行动血腥而无声。魔法师们用某种方法隔绝了声音,活着的人是醒过来才发现这个突变的。小镇成了满是尸体的屠场。旅馆附近堆积了上百具尸体,数倍于这个数量的居民被悄然杀死在家中。塞文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希莱率领自己的部下竖立了一个防止逃跑同时也隔绝声音的魔法结界,然后毫不留情地干掉结界内所有的活人以防止他们可能的妨碍。 小镇上一片哭声,这个镇子在这次从天而降的大祸中死了近四分之一的人。整整一天,人们都在忙着埋葬尸体,收拾残局。镇上神庙里的牧师也一整天都在为死者作安息祷告。死者实在太多,这种祷告经常要为一群人而做,并且匆匆了事。 塞文没有加入到这场大葬礼中。作为唯一的一个幸存者,人们都来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塞文用恰到好处的表情以及巧妙的回答来应付了过去。到最后,大家相信这一定是个大规模战斗魔法导致的悲惨后果。这些士兵本来要被传送到某个地方去偷袭敌人,没想到出了差错,不仅殃及了无辜的小镇,连他们自己都送了命。这个合情合理的推断终于在最后变成了定论。这些淳朴的居民发现他们除了忍受这种损失外什么都做不了。 塞文没有帮忙。这一天黄昏的时候,他来到了城镇的墓地,看着那一整排崭新的墓碑。棺材店里所有的存货都卖了出去,即使如此,还是有很多死者没有棺材、没有墓碑。墓地里的一个小土坑和一堆新土就是他们的归宿。在这些新墓中间,有一个很不起眼、十分平常的坟墓。坟墓前方竖着一块简陋的石碑——即使是这个石碑都是因为出于慷慨的原因才有的。墓碑上浅浅地刻着一个名字:“无名者”。没有出身,没有来历,没有生平介绍,更没有祭奠的花朵和酒肉。仅仅是一块由最拙劣的石匠打造的简单墓碑。 本来这个坟墓应该位于皇家陵墓之中,由镶嵌着黄金和美玉的大理石制成;本来应该有数不清的达官显贵环绕在坟墓周边,即使他们心中并无悲伤,起码脸上也要保持哀悼之情;本来此时应该是香烟缭绕,祭品如云,哀乐四起。然而这一切都没有。罗莫死了,作为一个路边被雇用过来的无名法师战死了,而不是作为王子——皇冠的正统继承人。 说实话,人生真的充满讽刺。汤马士死了,罗莫也死了,现在只剩下塞文一个人。当他们的队伍从狄雷布镇出发的时候,他们一共有四个人,三个大人护卫着一个小孩。汤马士按照战死骑士的传统,埋葬在他最后咽气的地方,罗莫则作为一个无名者永眠在一个小镇的墓地之中。到现在却只剩下塞文独自一人站在墓地凭吊死去的同伴。 也许不仅是同伴。 斜阳如血,把这片墓地渲染得一片血红。其他人都已经离去,死寂的墓地述说着死者被遗忘的悲伤。一阵风吹过,带来细微的脚步声。塞文几乎没有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塞文……哥哥……” “嗯。”塞文低声回答。汤马士还有罗莫,都是为了她而死,而她又知道多少其中的真正意义呢?塞文几乎是带着愤怒扭过头来,却看到女孩眼中难以言喻的哀伤。这哀伤融化了他心头的郁闷。他明白自己只是在迁怒而已……他居然会迁怒,这个结论让他自己都有些感到不可思议。 “罗莫哥哥……死了吗?”她轻声地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墓碑上的名字和塞文的存在本身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罗莫哥哥……”塞文重复了一次这个称呼:他再一次转身看着这个孩子,看着那双眼睛。就和所有大病初愈的人一样,她明显憔悴,脸上毫无血色。她很难过,但却不是失去汤马士时候的那种彻骨之痛。罗莫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身边人……也许就和那些照顾她的佣人一样。也许,仅仅是也许,她能够如此哀伤,部分是因为她想起了汤马士。 他弯下腰去,抱住这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罗宾虽然有些惊慌,却没有躲闪抗拒,任由塞文把头靠在她肩膀上。 ^^奇^^胸口传来身体压住硬物的痛苦。塞文缓缓地重新站直身体,无言地向那个简陋的坟墓投以最后告别的一瞥。他伸手入怀,掏出先前让他感到疼痛的东西——那是罗莫给他的发夹。他举起发夹,六颗大钻石映着残阳的光辉,变成了六颗红宝石,如同里面充满了血一样。 ^^书^^一声惊讶的呼喊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看向声音的来源——罗宾正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手中的这个发夹。虽然这个发夹确实很珍贵,可是塞文不认为这东西有可能引起罗宾这么大的惊讶。这孩子本身就是在珠宝堆中长大的。罗宾猛扑过来,塞文措手不及,被抱了个正着。 ^^网^^“哥哥!哥哥!”她突然这么喊道,“我就知道是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说什么?” “不要骗我了。那个发夹是妈妈最爱的头饰,也是我曾经戴过的……有一天她拿走它,告诉我终究有一天哥哥会带着它来找我,这个发夹就是我哥哥的证明……” “你哥哥为了保护你已经战死了,死前把它给了我。”这些话哽在喉咙里,没有能说出口。塞文只是慢慢地轻抚着罗宾的头。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明白罗莫临死时的感情——那种深深的、由血缘相连而成的爱。就算隐瞒起自己也好,就算不知道自己存在也好,只要这孩子幸福,那就够了。 “我们……走吧。”塞文轻声说道。他能够把这孩子送到首都去的,这一点他确信无疑。 第34章 希莱的话应该没有错,唯一可能让他遭遇追踪的东西就是剑上那种古怪的魔法毒药。而剑已经被卖到镇上的武器店……就算下一批追兵过来,也只能懊丧地发现目标悬挂在武器店柜台之上。而在越过帝国西部荒凉的地带后,大道上的行人就会渐渐密集。像他这样的行人实在太多,他们只是作为这些旅人中最不起眼的一员前进。不管霍尔曼怎么神通广大,想要在帝国广袤的土地上毫无目的地搜索而保持机密,也是一件做不到的事情。如果霍尔曼够聪明,他就会停止这种徒劳的努力,他唯一、也是正确的选择就是收缩防线,在首都附近布置人手来迎接这些皇位的威胁者。 塞文不知道那里会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他。武装齐全、数量众多的巡哨和守卫?或者路边一双双警惕的眼睛和耳朵?又或者是强大的魔法和层层陷阱?不,不会如此。他应该尚未知道罗莫已死,但他可以通过部下的覆灭而知道罗莫的力量。想要阻止这样一个强大的法师进入柯迪雅城是不现实的。他不会在这种地方设置无聊且注定不会发生作用的障碍。 他会怎么做呢? “哥哥,你过去都在哪里生活的呢?”罗宾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这个女孩不止一次这么问,但每次塞文都只是含糊其辞地应付过去。 “……你长大就会知道了。” “可我已经长大了。”罗宾抱怨道。 塞文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被另外一个东西吸引了过去。前方又因斗殴(或者叫决斗)发生了堵塞。人们咒骂着,却不得不停下来。 确实人太多了。不过这并不是坏事。罗宾王子即将完成成年之旅,来到首都继承皇位的消息早已经被传播出去。盛大的即位祭奠已经在筹备之中,全国各地有关或无关的人都纷纷赶到这里来奇qisuu.书。黑暗和混乱永远是弱小一方的帮手。 越接近首都的道路就越拥挤,可以说是车水马龙。大部分车辆都只能一步跟一步地慢慢前进。这里那里,到处可以看到豪门绅贵的车队。这些人乘坐着金碧辉煌的马车,由穿着镀金铠甲、头戴孔雀翎毛头盔的扈从前拥后簇。每个贵族都存在“攀比”的心态,尽量多带随从,力求阵容整齐,装备豪华,很多甚至带来了他们的军队,加剧了拥挤程度。 在这些豪华威武的队列之间,也夹杂着相比起来装备简陋的车辆。那些是各地的官员和总督。没有人愿意放过这个对新皇帝献殷勤的机会。 除了这些人外,还有更多的、时不时从烟尘中冒出来的简便马车或者行人。有些马车上悬挂着家族徽章,马车上端坐着神态威严、气质高傲的老人——那是退役的骑士们,想趁这个机会一睹新皇风采;有些马车拉着满车的各种各样的货物,在别人的呵斥中东闪西躲——那是想借机发一笔财的商人;有些则是普通的车子,车上坐着一个唱着山歌的年轻人——那纯粹是为了看热闹而出门的平民。 每当大风吹过,将车轮马蹄所扬起的尘土吹散的时候,整条大道就一目了然。站在高处放眼看去,五光十色应有尽有,整个队列如同一条色彩斑斓的巨蛇,从地平线彼方一路爬行到帝都之中。军乐声此起彼伏,因为那些达官显贵总是要带着乐队好衬托自己的气势,结果导致乐队们不得不彼此斗争,都想用自己的旋律来压倒别人的节奏。而无法避免的呼喊、喧闹以及争吵声则夹杂在各色乐器的演奏中,让整条大道喧闹不堪。 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想要阻止有心人偷偷混进城简直是太不容易了。城门如同一张大嘴,永无止境地吞下滚滚而来的人流。门口的卫兵根本无法执行他们的秘密使命——如果他们有秘密使命的话。贵族、商人、平民以及混杂着小偷、罪犯和妓女,拥进了城市。 塞文几乎是没有花费任何的力气就带着罗宾来到城里,同样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一个安静的藏身之处——一座荒废的房子。那是他过去履行某个约定的时候发现的,一个偏僻街道上的一座偏僻房子。房子真正的主人已经离开很久了,但房子却基本完好,甚至连家具都在。 进城之后虽然保持着最低调,但塞文已经注意到了一些异常之处:一路行过,城里的人无不讨论关于即位大典的事情,但却很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可以准确地说出大典举行的时间。 “这是……哥哥你住的房子?”走进门的时候,罗宾发出惊讶的叫声。房屋已经多年没有打扫,灰尘积累足有半寸厚。在灰尘的帮助下,原本老旧的家具显得更老旧,窗帘死气沉沉地笼罩着,仿佛这里已经被遗弃了几百年一样。房屋中弥漫着一股木材腐烂的气味。 “我们得暂时住在这里,不能住旅馆。”塞文迈进门,同时检查了一下他上次离开时留下的几个小记号。结果让他满意——自从他离开后,这里不曾来过其他人。距离这里最近的几个房子里面明显住着些不好奇的居民。 “我们必须……打扫一下。”塞文突然想起身边的罗宾。他自己居住在这样的环境并不会感到不舒服,比这里差上十倍的地方他也可以泰然处之。但罗宾应该会受不了这个的。 “好脏啊……”罗宾再次感叹,她四下里打量,在房屋的角落里找到了各种生活常用用具,包括清扫的工具,“这里有水吗?” “外面花园里有口井。”塞文随口回答,同时考虑应该如何入手。附近的邻居虽然没有好奇心,但是如果公开地进行打扫,难免不被人看到。此时此刻,他不想引起任何的麻烦和关注。 “那么我来动手打扫吧。”罗宾发出一声欢叫,她跑过去,抓起工具,然后跑向花园。在他阻止她之前,他看到最近的房子窗前出现了一张脸,一张属于老年妇女的面孔。那人似乎是被刚才那声欢呼所惊动,因而在惊讶到底是谁出现在这个废屋之中。 “对了。”似乎想起了什么,罗宾停下了脚步,“哥哥,你去买点吃的东西好不好?”她吐了一下舌头,“一路吃干粮,我已经吃腻了。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在于净的房间里好好吃一顿。不过不干净你也不可以怪我,因为他们已经很久没让我动手干什么活了。” “你一点都不像个公主。”塞文摇头叹息。 一个公主是什么样的?罗宾早就忘记了,也许她从来不曾知道过。从她出生开始,她就是作为一个男孩来抚养的。 塞文转过头,再次看了一眼那个在观察这边的老人。老人似乎也意识到塞文警惕的目光。随着窗帘一拉,老人的脸消失在窗户之外。这种举动却隐瞒不过塞文。从窗帘不自然的抖动中,他就知道那个老人依然在窗边,从窗帘的缝隙中继续观察这里。 但那老人应该没什么危险。上一次来的时候,塞文就调查过隔壁邻居的身份。那是一位独居了十几年的老妇人——没有任何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即使被她看到也不会造成什么大的问题。他的心突然想到,也许再小的麻烦都应被消弭在襁褓之中…… 塞文离开房子的时候,他注意到那个老妇依然在看着这边。 作为一国之都,柯迪雅城位于一片广袤肥沃的平原正中,三条大河交汇于此。它不仅有足以拱卫全市的高大巍峨的城墙,还同时拥有水陆的便捷交通。种种的客观条件本身已经足以让它成为大陆上首屈一指的繁华所在,而在即将进行新皇登基大典的现在,这里已经难以用“繁华”来形容,而更适合用“密集”来说明。街道上的人流简直像狭小管子里黏稠的液体,半天都流不动。各地各色的人聚集于此,大量的武装人员掺杂其中,纷争与混乱简直如同虱子离不开老鼠一样。 因此,在一个酒店里发生纷争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这次纷争的内容是某位军官打扮的男人没有钱付酒账。 “我说过,我是光荣的皇家近卫军的军官!!我怎么可能去抵赖这样一笔小钱?”被纠缠住的那个男人挥舞着健壮的胳膊,却无法摆脱死死纠缠住他的那个老妇人,“我只是忘了带钱……我以军人的名誉发誓,我立刻会回来,还给你两倍的钱,操他妈的!”他向看热闹的人群咆哮着,“要不是为了那个该死的大典忙昏了头,我也绝对不会忘记带钱就出来喝酒。” “但是大人,我们这里可是小本生意……”那个开小酒店的老妇女死死拉着军官的衣襟不放,她用那种老年人的唉声叹气恳求着,弄得军官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果她态度凶狠一点,或者口气恶劣一点,也许这件事情还能用暴力解决。但这样一个年纪老迈、而且口气与其说是债主不如说是乞丐的人,只有最无耻的街头无赖才会想到用暴力。 围观的人大都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看起来没有任何人打算出面帮忙解决这场纠纷。 “我再重复一次,我是近卫军官。”那个男人拉下领口的金光闪闪的徽章给老妇人看,“看到了吗?这东西可不是假冒的!我马上就会回来……” “用你的金肩章来抵债吧。”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出了一声。这个貌似合理的建议却让这个军官更加狼狈。一个军人对于荣誉的重视更胜过他的生命——这是汤马士反复强调过的。这种违背荣誉的事情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在他走也走不了,在又毫无办法的情况下,唯一的希望就是得到他人的帮助。 塞文排开人群,“老人家,”他用最客气的声音说道,“请不要这样,我来替这位朋友付账。” 第35章 塞文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银币。不管那个军官喝了多少,在这种酒店里,他需要付的钱绝对不会超过塞文手中的价值。这个行动很有效,那个老妇人放开了手。 围观的人群很快散去,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了。 “谢谢……”那个高大的男人露出十分感激的表情。他脸上有一条深深的伤疤,那是战斗留下的痕迹,“我马上就……” “不必,这点只是小钱而已。”塞文大方地回答,“看到一位骑士遇到这样窘迫的情况,任何人都会慷慨出手解围的。如果愿意的话,是否和在下再喝两杯?” 这个要求自然不会被拒绝。 两个人在一个角落里坐下来。并没有费多少工夫,塞文就知道这个男人名字叫雷伊,身份是近卫军的一名下级军官,他当这个职位已经十几年了。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雷伊没有对这个突然冒出来慷慨助人的陌生人有太多警惕,而且塞文诱导的技巧也极有水平。在酒精的帮助下,塞文毫不费力地得到了很多平常人不知道的情报。 “所以说嘛……现在大家都有些担心……汤马士大人的车队应该早两三天就到达才对……”雷伊一边喝酒一边抱怨。 “汤马士?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骑士?由他保护的车队应该不会出问题才对。也许路上出了一点小意外——小病小灾、风雨阻路之类不是很常见的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现在有很多传言,据说霍尔曼殿下为了防止罗宾王子回来继承皇冠……所以路上派遣了很多刺客……汤马士大人虽然很强,但一来年纪已大,二来暗箭难防,三来寡不敌众……要是再过几天王子还没有出现的话,那才叫热闹哪。诸侯们正好都聚集在城里,到时候恐怕会联合起兵讨伐他……那可真有热闹可瞧了。” “这个城市不是在霍尔曼王子的控制之下吗?我记得首都及首都附近一带城镇的军力是所有诸侯集合的军力之总和。这是开国皇帝制订下来的政策。只需要一个命令,不就……” “嘿嘿……”雷伊明显已经喝高了,事实上他已经在塞文高明的灌酒技术下喝掉了十几杯烈酒,“按士兵的数量来对比确实如此,可是呢……”他打了个酒嗝,“除了他安排在军队里当高官的那帮蠢货,没有士兵愿意效忠于他。要是真的有人找到了他谋害罗宾王子的证据,起码我就一定会率领我的部下和那些诸侯联手打进皇宫里去,我的同僚也一样……”他再次打了一个酒嗝,醉眼惺忪地看着塞文,“你根本不知道大家对霍尔曼和他那帮走狗的反感有多深……如果先皇尚在,凭我的资历和功绩,我早应该被提升为大队长,甚至可能被册封为一城一地之主啦……你知道我们一帮人凑一起的时候,讨论得最多的就是怎么把霍尔曼派来当我们上司和那几个白痴一起绞死……” “如果诸侯没有能找到证据,却依然起兵反叛呢?”塞文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那我就选择旁观。只要他们不侵扰城里的居民……哪边打死我也不管。直到分出胜负,我再出面捞点功劳……”雷伊灌下最后一杯酒,然后直喘大气,“不行……我不能再喝了……我晚上还要处理诺特大人的营地问题……他们必须被安排在城北的平原……该死,他为什么要带五百名士兵过来……” “诺特?”这个名字让塞文顿感熟悉,他突然想起霍尔曼在和他交易的时候,所出示的那叠扑克牌,“这几位爵爷没有太大野心,他们只效忠荣誉和忠诚。如果那孩子死了,他们的举动无法预测。也许是毫无反应,也许会起兵讨伐最有嫌疑的人。”在那叠牌的最前端的那一张,就是这个名字。 事实证明霍尔曼颇有识人之明,起码对那个癞蛤蟆的评价真是一点都没错。塞文脑子急剧运转着,也许这个诺特可以信赖……或者说可以欺骗。 “抱歉……朋友……我实在不能再喝了……”雷伊站起身来,脚步蹒跚,“我必须要走了……” “祝你一路平安。”塞文说道。 “也祝你一路平安……有需要的话来找我……嗝……我一定会……帮忙……如果你有……麻烦的话……”这名喝醉的军官摇晃着身体,离开了这家小店。 塞文没有耽搁,紧接着离去。他已经得到了他所需要的情报了。他把需要的食物包好,走出门的时候,发现天已经近黄昏。罗宾已经在房子里等了好长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塞文的心里就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不安。 塞文用最平常的步伐向回走。像这样一个衣着打扮普通、行动又从容自信的人是不会受到卫兵盘查的。事实也正是如此,街道上负责警戒的士兵多了好几倍,却没人找塞文的麻烦。他很轻松地回到了他的落脚点。 那栋房子依然平静地耸立在夕阳的光辉下。透过房外破旧的篱笆,可以看到那口水井周围满是水迹。这种种正常的迹象却让塞文感到无法形容的危险。他马上找到了让他感到危险的细节——水桶摔在井边,看起来似乎只是因为使用者随手所扔的。但塞文却明白这种情况不会出自罗宾之手。那孩子喜欢任何东西都井井有条。 塞文拔出自己的匕首,让身体融入阴影里,悄悄接近那栋房子。在失去剑后,他一直使用这把长匕首——这是罗莫留下的,虽然罗莫从来没用过这件武器。 塞文隐身门后,通过窗户向里一瞥。房子里空无一人。他把耳朵贴到墙壁上,就算人类可以隐藏起自己的身体,但绝对隐藏不了呼吸,除非是死人。 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呼吸,只有死一样的寂静。 塞文闪进门。房间被打扫了一半,满是灰尘的一半地板上,清晰地留着几个脚印。那不属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而是全副武装、脚穿铁靴的大男人的脚印。 “该死的……”塞文迅速搜索,但没有能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他只能根据痕迹判断,几个大男人在他走后不久闯进门,没有费任何力气就绑走了罗宾。这地方太偏僻,就算大声喊叫也不会有人听见的……不,会有人听见的。隔壁那个老妇人…… 几秒钟后,塞文就来到隔壁房子门前。在他打算像一个正常访客一样敲门前,他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某种香料的气味。 “进来吧,塞文。我在等你,”一个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好几秒钟后,塞文才想起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塞文把匕首藏进衣袖,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抽出的状态,然后走进房门。房间正中摆着一张长背靠椅,霍尔曼正坐在椅子上。他的两侧站着两个塞文已经很熟悉的人,一个是牧师,另外一个则是那个老魔法师。 “坐。”霍尔曼向另外一张椅子一指,“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罗宾在哪里?”塞文冷冷地问。 “放心,她很安全。”霍尔曼口吻却出人意料的温和,“我只是来找你谈谈的。” “谈谈?我想先问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塞文,你要明白,既然殿下打算要用你,自然会把你的情况了解清楚。”牧师插话道,“包括你曾经在这里落脚的事情。”他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你太自信了,塞文。我算到你会回到这里来的……事实证明我的推测是正确的。” “你们抓罗宾干什么?罗莫王子已经死了。”塞文说道。 “我们早知道他死了。”霍尔曼瞳孔凶猛地收缩起来,塞文这句话似乎接触到他心里的某个痛处,“反正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我就直截了当地说好了。那把剑上所附加的魔法毒药除了杀人外还有两个作用,一个是魔法定位,还有一个是……” “……可以接收持剑人附近的声音。”老魔法师伸出枯瘦的胳膊,露出鸟爪一样又长又弯的指甲,轻轻地理了一下胡子,“所以,我们把罗莫王子的临终遗言听得十分清楚。当然,其他对话也没有错过。”他满是皱纹的脸上一阵扭曲,“接下来的一切你自然可以想得到了。” “那么你想做什么?” “你受命保护罗宾殿下……事实上这很好。不过呢……已故的安菲公主殿下真的给我们找了很大的麻烦。她用密信把机密告诉给了几个爵爷,告诉了他们罗莫王子的事情。我不知道她到底通知了几个人,但要是他们宣布出来,真的会引起很大的麻烦……真的。而且是毫无意义的麻烦。”霍尔曼保持着他一贯的矜持,停顿了好一下才说出真正要说的话来,“我要给你一个新的委托。” “如果我拒绝呢?”塞文看着那个魔法师和牧师。前者漫不经心地用指甲理着胡子,后者漂亮的双眼透露着冷峻。四周没有其他人,但霍尔曼既然敢来到这里,他肯定对自己的安全很有信心。塞文没有和牧师交手过,但他知道这个牧师不是普通角色,否则也绝对不会担当这么重要的任务,而另外一个魔法师身上却散发着令人不安的阴森森的气息。塞文还很清楚地记得这个魔法师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突然冒出来的事实。 但即使如此,塞文依然很有把握在这两个人面前全身而退。 “那我就杀了罗宾公主。”魔法师用最怡然自得的口吻说出了威胁。 “杀了她对你们毫无好处。” “留着她也没有多少好处。而且她的孩子必定又会成为下一次的皇位威胁。”这个老迈的法师露出一个狠毒的笑容,脸上残忍阴沉的皱纹挤成一团,“所谓的灾祸都要在苗子时候拔除。” “这是暗示吗?” 第36章 塞文冷笑了一声,“暗示我?” “不是,此时在房子外面,并没有坚固的大门和众多的守卫,你只要转身逃走,我们绝对追不上。”牧师回答,“这是威胁。” “凭什么你认为你可以用她来威胁我?” 魔法师念着一个缓慢的咒语,随着魔法吟唱的声音,一个清晰的影象出现在空气中。塞文清晰地看到罗宾被捆在一个架子前,双手双脚同时被捆绑,躺在地上无法行动。架子慢慢地清晰起来,那实际上是个断头台。巨大的月形断头斧充满威胁地插在木台之上。他看到有一双手把罗宾拉起来,任凭她怎么挣扎,硬是把她按在台上。接着斧头被一双粗壮的手臂举起,举得高高的,然后落下,带起一片血花。 “现在这只是个幻影,但我可以保证,它会成为现实的。也许还会增加一些其他节目。”老头狞笑着保证,“比如,让她死前带点美好的回忆。”幻影里的哀号如同真实的一样直刺塞文的耳膜。他看向霍尔曼,霍尔曼正好把视线从幻影中转回来,在霍尔曼的眼睛里,他看到得意和满足。 这不是一个空洞的威胁。 “我会按照罗莫临死前的希望做的。他希望的东西,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霍尔曼许诺道,“不就是希望他的妹妹自由么。我可以给她完整的自由……没有任何限制,也绝对不把她作为政治的棋子。我可以封她一个闲职,吃穿无忧,让她住在她喜欢的地方,和她希望在一起的人度过一生。” “那么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会兑现?” “凭王者的信用……啊,我忘记了,信用这种东西对你们而言分毫不值。”霍尔曼故意地加强了后半句的声音,但塞文不为所动。 魔法师开始念诵另外一个魔法,就是上一次塞文曾经见识过的法术。伴随着冰冷的魔法触感,房间里的四个人建立了一个无法说谎的精神联结。在魔法完成后,霍尔曼正面朝向塞文。 “我会遵守我刚才的允诺的。”他这么说道,“现在满意了吗?罗莫王子?” “罗莫王子……”塞文惊异于这个称呼,但下一秒钟,通过精神联接传来的信息让他明白霍尔曼的真正意图。 “现在开始,你就是罗莫王子了。明天,你得出现在加冕仪式上,然后宣布主动放弃皇冠!” 悠扬的乐声回荡在天空之中,笼罩了整个城市。此时,数以十万计的居民离开自己的家,集中到街道上,每个人都知道今天要进行新皇的即位大典。 即位大典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一辈子难得碰上一次,然而流言却在一夜之间充斥了整个城市。不止一个消息灵通的人信誓旦旦地宣称,这次继承皇位的并非罗宾王子,而是被认为早已经夭折的他的兄长。另外一些人则赌咒发誓霍尔曼王子已经杀掉了那一对兄妹,这次即位大典他会为自己戴上皇冠。当然,也有人一口咬定这不过是无稽之谈,罗宾王子明天继承皇位的事实是不会更改的。 但是,不管市民们有多少好奇,这个答案他们必须明天才知晓。因为今天,仪式要在柯迪雅城的王宫内举行,明天才是新皇游行。即使如此,皇宫周围一带还是被人们挤满了,为防止意外发生,以至于几乎所有的兵力都集结在皇宫一带。 在没有人给予过多关心的城市另外一角,数千名从属不同贵族的士兵悄悄地聚集在一起。在前一天的夜晚,他们已经在各自君主的命令下集结,组成统一的队伍,并且安置了各级指挥人员。这种组合隐秘而充满技巧,如果不是内部的人就无法知道其中的真相。甚至在外表看起来,这依然是一支分散的、服装混乱的来自各地的军队。这支军队毫无威胁可言。然而此时此刻,这个城市是完全暴露在这支军队面前的,城门大开,城里所有的士兵都几乎被调集到皇宫维持秩序,而且都没有携带重型装备。城里的士兵有上万,但他们此刻都穿着漂亮但不顶用的布甲,拿着维持秩序需要的短剑或外加一根长矛。而且他们根本没有战斗的心理准备。 塞文缓步走过长廊。 昂贵的绣金丝绸披在塞文身上。他的身体充满了花朵芬芳的气味。他的头发被梳理得干干净净,涂上了香油,顺从地梳成一个漂亮而不浮华的发式。在他身边的人都用最庄严的态度和最卑躬屈膝的表情跟随着他。 这真的是好笑。 塞文走过皇家广场,走向对面的大礼堂。举国最有名望、最有权势,以及最富有的人都集中在那里等候着他。成排的士兵明白他的身份,因而以最恭敬的姿态向他鞠躬行礼。在他最终伴随着地毯和音乐走进大礼堂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为他让路。在礼堂的中央,摆放着他曾经见过的至尊皇冠。 三个身穿白色袍子的老人走上来。塞文知道这些人是来验证他的身份的。他举起手里的那个徽章,同时裸露自己的手臂,露出证明他皇家血脉的灰色斑块——毫无意义的皇家血脉。 三个老人退去,人们从他们恭敬的表情就知道这个男人确实是拥有皇族血统无疑。塞文走上前,把徽章嵌进皇冠的缺口。这确实是皇冠的一部分,因为结合得是如此完美。在嵌入的那一刻,魔法的光辉笼罩住这个无价的皇冠。看到这一场景,已经不需要他作任何介绍,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他的来历,在等待着他的宣言。数名德高望重的神职人员已经在一侧准备着为他主持加冕的仪式。 “我凭我的血统宣誓……”塞文提醒自己是个受过良好礼仪教育的魔法师,所以他用自己能做到的最大的优雅和平和的态度大声宣称。他看到了霍尔曼的笑脸,那张笑脸铭刻着赤裸裸的威胁。 “我将放弃皇冠的权力。”塞文冷静地说出这句话时,立即引起四周不安地骚动。在所有的贵族官吏都为这句宣言震惊不已、未能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抓起徽章,快步走出礼堂侧门。这徽章不属于他,也不属于霍尔曼,而属于罗宾。 “诸位……”塞文听到了不可避免的窃窃私语声、叹息声和不甘心的挽留声,但在所有声音中,最清晰的是霍尔曼的胜利宣言。霍尔曼将登上皇位,戴上剑刃皇冠。 但一开始,罗莫就不曾真的想长久保留这个皇冠吧。 终章 塞文走过内殿,通道走廊空无一人。霍尔曼早有安排,大礼堂后方就是霍尔曼控制的势力范围,这是他平时起居的地方,每一个卫兵的挑选都经过他的首肯。两个守卫走廊的卫兵已经接到通知,默许他通过。塞文穿过花园,沿着小河走过几排亭榭,牧师已经在前面等着他了。四周没有别的人,很明显霍尔曼早已经吩咐过了。 “做得好极了。”牧师一脸笑意。 “来,”牧师伸手引路,“跟我走,霍尔曼大人已经把你的酬金准备好了。当然,因为你的违约,所以他没有像他许诺中的那样慷慨,让你自由地支配宝库三小时。”牧师坦然地说道。塞文注意到他领口内有微微的金属光芒。那是极其精致的乳白色铠甲。塞文一点也不觉得牧师穿这身铠甲是为了庆祝主人的最终胜利。 “不用了,告诉我罗宾在哪里。”塞文拒绝道。 “她很安全。”牧师保证道,“难道你想带走她?” “我又不是她真正的兄长……不,我只想看到她。” “看到她又如何?你又不能带走她。所以还是放心地把她留在这里……难道你看一眼会给你带来什么好处?”牧师平静地分析,“还是跟我来吧。拿到你的酬金,去北方,永远不要再回来。” 塞文没有反驳,默然地跟着牧师。他们很快就远离依然喧闹的大礼堂,甚至连那拱形的尖顶都看不到了。皇家园林被照料得非常好,高耸入云、年代久远的乔木错落有序,其中点缀着不知名的奇花异草,细石小路恰到好处地延伸在人工森林中,石子路两侧长着毛茸茸的可爱绿草,中间则铺着洁白的细沙。 路的尽头已经在望,前面是一座在树林映衬下阴暗深沉的大房子,坐落在树林中间。房子的墙壁被染黑——不祥的黑色。 “我们要到哪里?”塞文问道。 “到了。”牧师回答。伴随着这个声音,一张金属的网从天而降,把塞文罩个正着。躲藏在树木阴影里的伏兵冲了出来。 两个武装的男人,一左一右,每个人都一手拉着网绳,另外一手拿着利刃。这是完美的陷阱,任何人都无法在被网罩住的时候还能进行抵抗。当眼角余光看到金属的光泽从天而落,而且准确无误地笼罩住目标的时候,牧师就知道没有回头的必要了。剩下的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甚至没有他过问的必要。 鲜血溅洒在石子小路上,殷红如葡萄佳酿。洁白的细沙饥渴地痛饮着鲜血,小路迅速地被染成红色。 两声人体仆倒的浊响,似乎有些不合常理。牧师转过头,看到塞文静静地站在石子路上,两具被切断喉咙的尸体躺在他脚下。 “不可思议,你是怎么做到的?”牧师惊讶地问道。因为他已经看到塞文手里拿着一根骨质的小法杖,“传送法杖!我倒真的忽略了这个。不过,”他看了一眼那已经毫无光泽的骨棍补充道,“也已经用完了。” “为什么要杀我?”塞文问道。他丢开无用的魔法杖,拔出另外一把匕首,而牧师赤手空拳。但是从牧师镇定的神色来看,仿佛情况正好相反。 “当然是为陛下除去一些可能的麻烦。”牧师若无其事地踢了一下脚边的小石头。 塞文听到从森林深处传来的沙沙声。 第37章 一个,两个,三个…… “你确实相当强,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死以前能打倒几个?”牧师冷笑着。他英俊的面孔流露出一股杀气,“这算是个有趣的数学实验。”他手里出现了一把魔力汇聚而成的锤子。 “至少能先杀了你!” 匕首与灵锤在空中相遇,魔法塑造成的锤子比真的锤子更坚固,更难对付。两人错身而过,牧师身体侧肋部分的衣服被切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露出里面那件值得赞叹的精美铠甲——那件铠甲完整无恙。塞文的宣言并未成为现实。 身穿黑色衣服的人冲出了树林,塞文放弃了继续攻击并杀死牧师的念头,继续向前跑。沙沙声似乎响遍了整个林子,牧师不知道安排了多少人。该死的,那些守卫不是都去看守礼堂了吗? 塞文向前跑。突然间,他觉得很可笑。霍尔曼许诺不会要他的命,可是牧师如果杀了他,霍尔曼估计也绝对不会怪罪,也许还会高兴地称赞呢。黑色的大房子已经在眼前,但那光滑的墙壁根本无法攀登。牧师一定是这么想的。他前面是无法攀登的高墙,后面是数量惊人的追兵,他除了像掉进陷阱的野兽一样拼死一搏外别无选择。墙的顶端有序地排列着一块块突出的、看起来很结实的木桩,如果能抓住这些桩子的话也许就能爬上去。但要达到那个高度,除非塞文脚上踩了高跷。 塞文想也不想地扯下那件华丽而碍事的丝绸绣金长袍。他把那件织物拉紧,甩上墙头钩住木桩,然后拉住这根临时绳索爬了上去。这房子里不知道会有什么,但是塞文却很清楚,一栋建筑物被独立地建造在花园深处,而且围以高墙绝对不会没有原因的。但这里是他目前唯一的选择。 塞文跳下墙,外面的追兵为高墙所隔,但那只是暂时现象。他们可以搭人梯过来,就算真的蠢得想不到这一招,他们也可以选择走大门。 墙里是个空荡荡的院子,只有黑色的房子开着暗红色的大门,似乎不怀好意地等着他自投罗网。塞文闻到一种令人难以忘怀的气味——肉体腐烂许久以后留下的气味。那些贵族城堡的地牢里,总是有这种味道的。而地牢总是一个容易潜入的地方。 牧师可以瞒着霍尔曼杀了他,那么罗宾……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噤。随后塞文立刻告诉自己这不会发生。毕竟他死了,霍尔曼也许不会知道,但罗宾死了,霍尔曼绝对不会被一直蒙在鼓里。 几个人头从塞文身后的高墙顶端冒了出来,另外一队急促的脚步声则说明大队人马的行动。塞文看着前面,如果他能翻越那段墙壁的话,也许他就能摆脱追兵。但塞文不敢保证那墙后面是否还有另外一张金属网在等待着他。 塞文看着这栋阴森森的房子。一瞬间,一个念头跳上心来。这是地下通道的入口,罗莫曾经和他提及的地下油矿。他还记得罗莫说过,这个油矿里有条通到外面的秘密通道。 塞文冲向房子大开的门,在进去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猜测十分正确。这栋房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一个用石头和不知道什么年代的木头组成的矿洞入口,这栋房子本身就是为了遮盖这个矿洞而存在的。几个人影冲了出来。 手快如电。塞文低声默念着这四个字,同时把右手的匕首顺势刺进第一个人的胸口。一把斧头劈向他的腰部,塞文注意到挥舞斧头的是个矮人,在人类国度里,这个种族并不常见。身轻如燕。他再次念诵着,然后高高跃起,闪过这一斧,左手匕首刺进矮人的脖子。 第三个人居然穿一身重装铠甲,在狭窄的矿洞口简直如同一尊门神。滑溜如蛇。塞文继续念诵,在巨剑砍过来之前先一步矮身滑步前冲,从那双粗壮得如同石柱一样的双腿间钻了过去。剑只砍中了他的残影,他把匕首埋进后背那些铠甲防护不到的地方(奇*书*网^.^整*理*提*供)。然后塞文迅速地冲进了矿坑。留下三具尸体以及追兵们绝望的叫骂。没有人敢进入这个漆黑的矿穴里去追逐“剑刃”塞文。 塞文靠着冰冷的岩壁停了下来,静听追赶的声音。没有人追过来,杀手告诉自己。他静听自己的心跳,同时回味刚才发生的一切,突然有些想笑起来。也许这样的风格才适合他,保镖的工作他并不拿手。他喜欢这种没有牵挂,只为自己而战,生死悬于一线转瞬间分出胜负的战斗,他过去所有的战技都是为了这种战斗而锻炼的。一旦他成为保镖,把主人的安全高悬在自己之上的时候,他的实力就大打折扣了,就很容易陷入苦战。 不过现在他的保镖工作已经结束了。塞文听见远处的滴水声,同时感觉到空气的细微流动。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里的黑暗,这里居然是个分岔路口,有五个方向。这让他想起过去听到的一个传说:皇宫地底还有一个复杂的迷宫,某个皇帝想建造一个和地上宫殿同等规模的迷宫,可惜工程未完他就先完了。 塞文闭上眼睛,用身体去感受空气的流动。风是从这里吹进来的。他走向其中一条通道。黑暗中很平静的他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当他停下脚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来到一个石造的大厅。大厅空无一人,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 “这里倒是不错。”塞文低声自言自语。空气十分清新,这里应该很接近地面,起码有和地面相连的通风口。但是一路走来,塞文都记得自己是在向下走,所以他肯定这里有个通到地面的通风口。 另一个通风口是个方形的小洞,笔直通向上方,从通风口流进来的新鲜空气清楚地告诉塞文上面是通的。塞文走上前,试了一下,他发现自己很容易就能撑着通风洞向上爬。 “……天杀的……”塞文听到一个声音,不是从通风口外传来,而是透过石壁传来的。他把耳朵贴到石壁上,想听个仔细。 “该死的,他们居然在我眼皮底下作乱!要不是罗莫王子放弃了皇冠,现在我已经是阶下囚了。”塞文立刻明白声音的主人是谁,那是霍尔曼。说实话,塞文从来没想到霍尔曼居然可以这么大喊大叫的。 “但是陛下,”塞文注意到“陛下”这个称呼,“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不是吗?诸侯们没有推翻你的理由。你现在是名正言顺地登上了皇帝之位……没有人能反对你拥有这个权力的。” “是目前没有人。那些该死的家伙已经开始怀疑罗莫王子的声明是否有其他原因,有人向我提出要求见见罗宾……真他妈的该死!那个白痴牧师,他怎么还不回来,还不拿回徽章!” “可是,那个咒语的最后几个字……” “罗宾他死不放口,不管怎么样她都说自己不知道。所以我现在还没有完整的歌诀。该死的,只要有这个东西,我就可以什么都不怕,就算那些诸侯吃了豹子胆也决不敢乱来!……我不能看清你最后模糊的笑容,我是如此的无足轻重,但我全心全意地守护着你,你要知道你并非孤独的唯一,即使消失也会再次孕育……该死的,就差最后一个词,那个老头只把关键字交给那个死婆娘,那个婆娘又只教给她的儿子女儿。世界上除了死掉的罗莫外,只有罗宾知道这个关键词是什么。也只有她能启动徽章的力量。” “我不能看清你最后模糊的笑容,我是如此的无足轻重,但我全心全意地守护着你,你要知道你并非孤独的唯一,即使消失也会再次孕育……”塞文轻声重复着霍尔曼的话,他突然发现四周亮起来。他寻找光源,却发现发光的居然是他胸口悬挂的那枚徽章。罗莫所说的拥有毁灭整个城市威力的魔法的关键。 启动这个魔法的居然是这么一首诗?明显这诗歌并不完整,缺少最后部分,所以徽章的光急速黯淡下去。塞文再次把耳朵贴到石壁上。 “可是,陛下,臣以为,无需真正得到口诀。” “什么意思?” “臣的意思是,反正口诀只有万不得已玉石俱焚之际方会使用,而只要未到这种情况,天下无人知晓陛下您不能使用这个毁灭法术。而一旦真的到这种地步……您认为毁灭不毁灭对您自己而言,有区别吗?” “哦……” “何况只需要您佩带徽章在身,同时又有皇家血统,哪个诸侯会冒险发动无法成功的叛乱呢?要知道,他们并不知道您没有掌握这个法术。所以他们认为背叛的最好结果就是和您一起同归于尽。换句话说,您并不需要‘真的知道’这个歌诀,只需要让‘别人以为您知道’就可以了。” “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拷问必须继续,好,告诉那些人,”塞文听见霍尔曼加大了嗓门,“把罗宾带过来,我要最后亲自审问她,她必须说出那个关键词是什么。还有,牧师怎么还不回来?他早应该打发掉塞文,同时把徽章拿回来了。” 塞文的手一松,整个身体差点滑了下去,幸好两手及时同时用力,猛地撑住岩壁才没有掉下去。手掌拍在石壁上,发出清楚的声音。即使是石壁的另外一端也可以听得很清楚。 “谁?!”一阵暴喝传来。一股能量猛烈地在塞文身边爆炸,碎石纷飞。塞文感到一侧突然失去借力的东西,这让他失去平衡,向侧面摔去。一块较大的石头砸中了他的头,让他一阵昏眩。等昏眩感消失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半跪在大理石地面,对面是带着不敢置信的目光的霍尔曼,还有那个魔法师。 在他身边,是一个用魔法炸开的大洞。洞口外是黑洞洞的通风孔。 第38章 “塞文……”霍尔曼看了看那个通风管,用不可思议的口吻说道,“你真的像只老鼠,居然能摸到这里来!”魔法爆炸的冲击波让密室灯火摇曳不停,在昏暗的灯光下,霍尔曼晃动的影子看起来如同炼狱中的妖魔。 “可是也到此为止了,卫兵!”霍尔曼高声大喊。大门打开,一小队人马拥了进来。“杀了他。”霍尔曼命令道。 “等一下,你不是答应……”塞文惊讶地看着霍尔曼。他的声音停住了,他看到霍尔曼额头残忍的皱纹,从他眼角恶毒的笑意,从他嘴角嗜血的弧度,他瞬间就明白牧师要杀他不是自作主张,而是因为霍尔曼的授意。 “你骗了我?可是为什么……”他看向霍尔曼身边的魔法师,那个老头得意地摸着稀疏的山羊胡子,正眯着眼睛看着他。 “魔法师总是有很多小把戏的……”塞文轻轻地说出了真正的答案。 “当然,如果不是一开始就打算让你永远闭嘴的话,为什么要专门找你这样一个没有同伙、没有组织,而且已经被吊在火刑架上的人呢?因为如果你死掉了,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会知道。放心好了,我破例给你收尸埋葬,给我上!” 霍尔曼从侧门离开,门随即被锁死。士兵们冲了上来,环甲撞击发出了连续不断叮当的声响。 …… 丁冬……丁冬…… 耳边传来轻柔的滴水声。听着那清脆悦耳又保持着永恒节奏的声音,随着一声又一声,塞文的力气似乎又回来一些了。 塞文试图爬起来,同时不影响脊背处的伤口,起码不让那伤口疼痛加剧。他感到头上一阵冰凉黏稠,用手一摸却只接触到一些半软半硬的东西。那是尚未完全凝结的血块,也许是别人的,也许是他的,他感到头上剧烈地疼痛。 但是塞文必须离开。那些士兵很快就能找到一条足够长的绳子爬下来。塞文听说过对卫兵,特别是负责统治者安全的卫兵制订的各项措施,其中包括满门抄斩。要是他们抓不住他,塞文明白霍尔曼一定会这么惩治他们的。 在塞文身边有四具尸体。全部都是跳下来时摔死的。他们没有受过刺客的训练,不懂得在高处跳下去能保住自己性命的种种诀窍,而且他们身上的铠甲和武器也太重了。不过就算知道这些诀窍,塞文依然明白自己的左手摔断了。加上后背挨的那一剑,头上擦过的那一锤,更不用提跳下来时大大小小的擦伤和淤伤,他几乎已经走不动路。 可塞文必须走。不走就会死在这里。 塞文摸索着向前,被血浸染凝结成硬块的头发在他额边不停地晃荡着,他很想去掉这个麻烦,可是他一只手必须扶住岩壁,另外一只手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要是他带着治疗药水就好了……唉……罗莫总是带着治疗药水的……他不由得回想道。 想到罗莫,塞文立刻想到另外一个人。他还记得霍尔曼对话里的一个词“拷问”,这就是他们对罗宾的好好照顾。罗宾现在还活着,塞文知道这一点,但绝对不是许诺中的那样幸福快乐地活着,话说回来,霍尔曼还许诺给他钱让他去北方呢——结果是让他进坟墓。 不,不要想她。塞文的理智提醒自己,你现在自身难保,能逃出去就应该谢天谢地了。你负责保护那女孩到城里,其他的事情是完全超出你的能力范围的,你不是个骑士,没有必要为做不到的事情去送死。只有骑士,才会念着“荣誉即吾命”这种蠢话去自杀。 “我答应过他……我要保护那孩子……”塞文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了声,“可恶……是我的错……” 是错觉,在塞文心灵深处,另外一个声音回答道。你真的以为你是她哥哥?你只是个雇佣兵,即使这个称呼抬举你了,你只是个杀手。你出身贫贱,虽然你身上也流着那么一点点皇族的血脉,但那比婊子的誓言更不可靠。而那孩子是真正的皇族,你和她的区别好像凤凰和蚂蟥的区别一样。她确实在喊你哥哥,但那不过是个美丽的误会而已。 塞文用蹒跚的脚步回到那个五岔路口。该往哪边走?他发现自己思维不再清晰,有些昏沉。这是失血过多导致的,他已经感觉不到后背的伤口了,所以也不知道那个伤口是否还在流血。也许还在流血,否则他不会感到这么冷。失血会让体温下降的。 塞文的脚碰到了一样东西,接着他才看清楚那是一具尸体。具体地说,是一具无头尸体,躺在这个岔道口的正中间。尸体身上是霍尔曼贴身卫兵的装扮,身上也没有其他伤痕,只是被人一剑砍掉了头而已。地上一大摊干涸的血迹,空气中满是血腥的臭味。干净利落,这是在毫无抵抗的情况下的结果。 好多的脚步声。猛然间塞文才明白自己耳朵听到的是什么,脚步声中夹杂着隐约传来的钢铁碰撞的叮当声,是追兵?! 塞文翻身藏到一块大石头的后面,隐于黑暗之中。 “白痴、笨蛋、一群废物!”他听到霍尔曼的咆哮,“你们居然让一个小女孩跑掉了!一百个大男人居然抓不住一个小女孩!” “但是殿下,我们真的不知道她居然对这里了如指掌……她是第一次来这里,居然知道我们都不知道的密道……” “混帐!她是第一次,可是她妈妈是在这里长大的,对皇宫里的机密一清二楚,那个婆娘自然会把这里的一切都告诉女儿!你们给我听着,我不要任何借口,立刻把她给我找回来,否则你们统统完蛋,我也一样!”霍尔曼咆哮着。他害怕,他恐惧,塞文心里想道。“不一定要活的,死的也可以,只要别让她跑到外面就行!” 脚步声四散离去,塞文松了一口大气。罗宾已经逃走了?这真的是太好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十分欣慰。那女孩只要跑到外面,随便找到一个人问路,跑到那些诸侯的帐中,那么霍尔曼立刻就完蛋了。每个人都会知道他篡位的野心,还有他并不懂得毁灭咒语的事实。大概那些驻守首都的军队会有一大半倒戈相向,一起打进皇宫,宰了霍尔曼,顺便痛快地掳掠一通。 倦意涌上塞文的脑海,他突然很想睡。但一睡着就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他不能睡……那是什么?他听到了一个很响的脚步声,有个穿着铁靴的人在跑? “抓住你了,”他听到一阵混乱的声音,接着是一声痛苦的大叫,那是女孩的叫声。 “抓到你了!”那个卫兵得意地从地上提起罗宾,把这个女孩像只猫一样抓在手里。和他那魁梧粗壮的体格比起来,罗宾确实也只能算只小猫。这个卫兵是个胖子,一头短发,生了一张猪脸。“哈哈……这下子王子殿下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小东西,你可真会躲,害得我们到处找。” 罗宾没有说话,那头猪提着她的领口,勒得她无法呼吸,更别说说话了。 “王子殿下……王子殿下到哪里去了?不管他,我在这里等,他一定会回来的。在这里等……”他看向手里的女孩,罗宾身上穿了一件破烂的短衬衣,光着脚。因为刚才的粗暴动作,她的衣服扣子被扯开了,奇+shu$网收集整理露出刚发育的胸部。猪头看着手里的猎物,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王子殿下回来还需要好长时间,也许我们可以做点什么。”他放下女孩,一想到他面前的是个公主,他的猪眼睛就兴奋地睁得老大。他伸出一只手抓住女孩的嘴以防止她咬人,另外一只手慢慢伸向罗宾的胸部。接着他发出一声沉浊的低喊,身体一下翻摔到地面上,开始垂死地抽搐。 一直到他完全死透,塞文才从他的后颈里拔出匕首。 “哥哥!”罗宾跳起来,紧紧地抱住塞文。她的双臂搂住塞文的腰,有点触到了塞文背上的伤,让塞文本来以为已经麻痹的伤口传来更猛烈的痛楚。但塞文却没有躲,“我知道你会来的……我知道……”她啜泣着。塞文看到她身上裸露的部分有很多红色印痕,那是鞭子留下的印记。同时他也看到女孩双脚赤露着,白皙的皮肤上满是血和裂口。 “对不起……”塞文努力地回答。又一阵昏眩冲了上来。“糟糕,我的血流得太多了。”他心中暗想。 “哥哥,你怎么了?”罗宾停止啜泣,他感觉到了塞文僵硬的动作。她一定已经在这个地下隧道里待了好长时间,以至于眼睛已经能够适应黑暗。她看到塞文头上的伤,也看到那只被折断成七八节的胳膊。 “啊……” “嘘……我没事……”塞文制止住她的喊叫。谁也不能保证这样一个声音不会引来什么人。“你知道到外面的通道怎么走吗?”他低声问。 罗宾点了点头。 塞文把尚存的那只胳膊放在罗宾身上,因为他的昏眩连平衡都把握不住了。他很清楚自己把大部分重量都压到了罗宾单薄的身上,而这个女孩却默默咬牙承受。 他们沿着岔道中的一条通道前进。罗宾感到塞文的身体越来越僵硬,似乎活力正一点一点地从他身上流走。她害怕地听到他的呼吸渐渐减弱,同时身体越来越冷。 “等一下,哥哥,别睡着啊。”她喊着,但塞文只用低沉的、无力的声音来回答。 “哥哥,我给你念诗好不好?妈妈说精神不振的时候听诗可以让精神振作起来。”没有等到塞文回答,她就开始背诵一首诗歌。“一日终结将至,以满怀敬仰之心,期待黑暗降临……”她突然明白这诗歌里有某种不好的征兆,于是立刻转变话题。 第三十九章 雷特军报复的速度很快,就在雇佣兵们原地休息和扫荡残敌的第三天,天上的眼睛就给他们带来敌人大军出动的消息。敌人兵分八路,四面八方的向这一带包抄过来,很明显已经得到被伏击的消息。他们损失的不止是护送的军队,还有前线大军整整三个月份的补给,虽然前线囤积的物资依然算充足,但是这次的损失足够让所有的指挥官都脑门青筋直跳。 但是一切都瞒不过天上的那双眼睛,半身人和他的鹰侦察的范围实在太广泛了,只用两三个小时,他就可以巡视这整个地区一次,大军的调动是绝对无法隐藏的。雇佣兵们第一时间得到消息,马上开始行动,毫不费力的在包围形成——甚至还没有展开——前就脱离了敌人,带着满满的战利品走上了回去的路。 这一次他们做的很漂亮!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面,五战五胜,歼灭了超过自身数量三倍以上的敌人,而且截获大量的军用物资。实际上,如果这种情况重新上演那么三四次,雷特帝国驻扎在新领土上的大军恐怕就要整个崩溃瓦解掉了。 整个军队一片的欢声笑语,每个人都知道这次将获得大量的奖赏。因为根据不成文的惯例,除非特殊原因,雇佣兵们缴获的财富是属于自己所有,不用给他们的雇主。 金默默的坐在马车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也许处于一种排斥感,其他的魔法师和他并不怎么讲的来,彼此的关系只是保持着一种最基本的敬意,互不干扰。 金给自己身上加上了一个防御魔法。从那天晚上开始,他就竭力让自己保持着有一个防护魔法,让自己习惯这种状态。现在魔力的匮乏更是明显的体现出来,一小阵子还感觉不出来,但是随着时间的延长,越来越明显。因为他魔力恢复的速度跟不上消耗的速度。 如果老师给他的那个防御戒指还在就好了,那上面有着永久——也许是半永久——的高级防御魔法,而且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被发动。可惜当初为了防御尊者——也就是那个八眼魔王——的攻击,这个戒指耗光了力量,被破坏掉了。 这几天金一直在回想着和莉丝的那场战斗——如果这也能叫做战斗的话。他现在确定,只要敌人无防备的贴近一定距离,自己就肯定完蛋,即使自己像努比斯说的一样透过眼睛来观察敌意也难以抵御类似突发事件。从察觉不妙到完成咒语需要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解决方法就是随时保持在释放魔法的状态或者干脆就保持一个防御魔法在身上!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他的魔力无法负荷维持那种强效的咒语,但是太弱的防御咒语又没有多大的用处。这种问题真是太伤脑筋了,而且似乎根本就找不出一个好办法来解决。 如果是老师,他会怎么解决呢?老师……对啊…… 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一件几乎被他忽略的事情:他的老师,大魔导师修·克的咒语速度。怎么说呢,在石之塔里师徒间的那种实战训练中,老师的魔法总是给他一瞬间完成的感觉,似乎根本不需要使用魔法的必然的那几个步骤!如果魔法能达到那种速度,那么事情就解决了,发现危机就可以马上攻击。 可是老师是怎么做到的呢?怎么才能把速度提高到那种程度?这种问题他也不是没有问过,但是那个老魔法师总是用“慢慢练习,你自然能达到这种速度的”这种话来答复他。 想到老师,金又马上想起那天他看到的精灵魔法!那么大范围的雾气居然是一个那么年轻的半妖精制造出来的,真的是无法想象!如果凭人类的魔法来制造相同效果的话,也只有大魔导师的力量才能达到了!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金感到一阵的心烦意乱,很多念头一起在头脑里活动,搞的脑子一片糊涂。这种问题靠他自己去想大概是想不出什么完整的答案的,他决定暂时放下来,不去想这事情。 黄昏的时候,军队抵达一片不大的沼泽!再过一天的路程,他们即将进入雷特军严密驻防的区域。士兵们开始享受这最后一段轻松的路程,他们再沼泽边的干草地上安营。所有人都打算用一顿甜蜜的睡眠来增强体力准备面对突破边境时所必然的战斗。 魔法师确实是军队中最受到照顾的一群,享有各种特权,例如,从来都有人照顾他们的生活,当金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他的帐篷就已经搭好了。 夜色再次降临,用黑色的布幕遮蔽了整个天地。很快的,整个营地陷入一片安静,除了还没有完全熄灭的篝火依然发出点点红光外,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已经入睡。 当外面那个人月光下的影子投射到帐篷上的时候,金正睁着眼睛。魔法师感觉到异常,于是爬起来,走了出去,看见那个正在轻拂细剑的半妖精少女。 那把剑金认得,那是他们的东西,魏的一次生死之战的战利品。这把魔法剑并不认同他们中任何一个,所以列夫多次想把它卖掉,但是都因为没有合理的价格而作罢。 魔法师看着面前的女战士,一言不发,他感到眼眶上的淤伤开始在隐隐作痛,但是心中却有另外一个冲动在酝酿。 “你来干什么?”金想不客气的这么说,但是没有说出来。另外一个想法现在充满了他的脑海。 “贝汉哥哥要我向你道歉!所以我来道歉了!”莉丝毫不掩饰的说,然后他注意到魔法师的视线集中到她手里面的细剑上。 金向前看,然后他注意到对方的动作,他简直是惊讶的看着这不可思议的场面,眼睛都快掉出来了:莉丝居然安然无事的在轻轻抚mo着这把剑的剑身。这把剑金摸过,除了剑柄可以被接触外,其他的部分碰到是会马上享受到电击的滋味的,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列夫一直都用布料把它整个包扎的严严实实,以防万一。 “你的手……” “哈哈哈哈……”莉丝看着金的表情,终于笑出声来,似乎觉得魔法师现在的表情和脸色的配合很好笑,“你说这孩子啊!它是我刚刚从你那个盗贼同伴手里面买下来了!它受惊了,所以要好好的安慰一下……”说着,她把剑举起,把那剑身贴到自己的脸颊上。 整把剑都开始发光,发出蓝色的光芒,在这个月色昏暗的夜晚把半妖精少女的脸照的清清楚楚,让那比人类尖细的长耳朵显得特别明显。 “这把剑可是很罕见的呢!魔法和金属的完美结合!这把剑自身拥有意识,它拥有很清晰的意识,比贝汉哥哥的大地之剑还优秀!不过它还是很胆小,容易受惊。拥有它的人都想用暴力强行压服它,但是这样只能让它受到的伤害更深,抗拒的意识更浓。”莉丝的脸离开剑身,那光芒随之暗淡,然后消失。“不过它是很温柔的孩子,只要好好的和它说话,安慰它,它马上就很愿意帮助你!” 说着话,少女挥剑耍了几个剑花。空气中蓝色的残痕交织出一朵硕大的花朵,然后消弭在黑暗中。 “好了,我道歉也道了!再见,希望你下次不要再发你无聊的慈悲心!有多余的怜悯的话,多怜悯怜悯自己吧!看看敌人冲到你身边的时候会不会看你可怜不给你一剑!” “等一下!” 莉丝转过身,看着面前的金,魔法师正一脸的尴尬,似乎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你想说什么?” “你……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教我精灵魔法!”金鼓足全部的勇气,开口向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提出这个让他觉得非常难为情的要求。 魔法师低着头,不敢看着面前略显惊讶的少女。短暂而难堪的沉默后,半妖精少女终于回答了。 “你为什么追求这力量?” “因为我想……”也许是紧张吧,金对这个直接而敏锐的问题显得有点结巴。“我……我想变强!” “你现在已经很强了啊!在魔法这方面,像你这样年龄拥有这种程度的力量已经是很优秀了!魔法可是一条循序渐进的道路……你再继续锻炼你魔法的技艺,迟早有一天能达到你想达到的高度!” “可是……”金一时说不清楚,确实,就他的魔力而言,他在同龄人中是很强的了,但是在冒险的旅途中,他学到的咒语实在太多了,而且大部分是威力异常强大的咒语。凭他现在的魔力水平,这种咒语他根本无法自如使用。 ※※※ “可是那样太慢了!”魔法师努力的抬起头,竭力压制住自己想转身逃走的冲动。真的是很奇妙,自己居然会向一个所识不深的,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女子讨教魔法的问题,金觉得自己脸整个烫的像着了火一样。但是短暂时间就能获得强大魔力的诱惑暂时压倒了其他一切。 魔法师的答案让少女咯咯的笑起来,金突然发现这个半妖精实在很爱笑。 “我想这不是你真正的答案!”少女停住笑声,用一种笑吟吟的表情看着金。“你到底想追求什么?想得到这力量来干什么?如果你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的话,那么对你来说,什么力量都没有任何意义。” 莉丝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魔法师一个人站在那里发愣。 …… “我要干什么?”金安静的躺着,思考这个突如其来的难题。四周现在一片静谧,只有小虫子偶然发出的鸣叫。 我想要得到什么呢?出来冒险是为了增强力量,但是等到拥有大魔导师等级的力量后干什么呢?金仔细的审视自己的yu望,发现自己并没有用这力量去获得名利的打算。他对以后的未来生活并未有一个清晰的轮廓,而是一种随遇而安的态度。如果哪天他获得大魔导师等级的力量后,回家继承父亲那小小的杂货店也说不定。一边当一个普通的杂货店老板——如果他父亲让他继承的话——一边则进行魔法的研究,偶然回忆一下自己过去精彩的冒险旅途。 如果那样的话,成为一个大魔导师有什么意义呢?也许现在就可以回去,当一个杂货店的老板,反正自己又能写又能算! 可是内心中却不想回去,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回去。 我想要什么?学习魔法最后想要什么?明明一切很清楚,但是这个问题似乎触动了内心最深处的某个柔嫩的部位。魔法师的思绪开始扩展,开始想起小时候的那些日子,然后是自己如何在一个误会下来到魔法学院,然后又是如何的学习,毕业,回家,然后拜师继续深造…… 我到底为什么这么急着离开家?脑子里面突然跳上一个让自己的感到害怕的念头。金突然间发现,自从成为一个魔法师以后,自己就不曾在家好好的呆上够长的时间,只要有机会就离开,仿佛像在逃避着什么。 逃避?是在逃避,为了故乡那些把魔法当成洪水猛兽的家人,如果留下去的话,那么自己的魔法之路也就结束了……但是,这是真正的理由吗?或者还有另外的原因…… 金翻了个身,心中某样东西告诉他,不可以继续想下去了。混乱的思绪交杂着烦躁不安,毫无头绪,金只有用不停的转身来对抗这无法发泄的郁闷。 睡魔恰倒好处的趁虚而入,硬是把本来打算不想谁的金给拉进了梦乡。 …… 灰暗的天空,无数不知名的东西在那混乱的苍穹中扭动、挣扎。 魔法师低头看着地面,大地一片的荒凉,没有草,没有动物,没有一丝的绿色,甚至连风沙都没有,只是一片枯黄,漫无边际的枯黄。宛如半兽人荒野一样,只是半兽人荒野还偶然能看到和大地异色的裸露出地面的石头,这里却连这一点点的其他色彩都没有。 这是哪里?金举目四望,可是根本找不出一点可以判断身处何处的东西。他抬头看天,天空只有混乱和扭曲,但却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诡异的场面。 “金!”一个响亮的招呼声,吓了魔法师一大跳,他转过身,看见一个笑吟吟的面孔。 “美……美米……”眼前早已经不是那个黄毛丫头了,美米的身材长高了很多,但是那张脸依然丝毫未变,或者说金觉得丝毫未变。 “你……你怎么在这里!”美米上前一步,金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这么多年没见过面了,看着对方走近过来,金突然感到手足无措起来。 “我来这里不行吗?”美米穿着一件蓝色外套配上浅黄色的裙子,头发还是和以前一样披在背后,容易散乱的鬓角则梳理成两条辫子,下垂到肩膀上。 金又向后退了一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似乎是某种潜意识的作用。 “哈哈哈哈……”美米大笑起来,大概觉得金现在这种窘迫的样子很好笑吧。“你怎么啦……大力士,我又不会把你吃了……”但是这笑声只是让金感到更加的手足无措。 “金!”一个完全不同的另外的声音传来,接着一只手搭到魔法师的肩膀上,他扭过头,看到另外一个童年好友的面孔。 “你怎么啦?”肯微笑着问。 “哎呀,亲爱的!”美米跑过去,丝毫也不避嫌的搂住丈夫的脖子!魔法师愣愣的看着,虽然知道这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偏偏就是满肚子不是滋味。 “不舒服吗?金!”肯一手搂着妻子,一边面对着魔法师,他脸上的笑容没改变,依然那么灿烂,用那种知心朋友对待知心朋友的表情看着魔法师。但是此时此刻金怎么也无法把笑容调动到脸上,他只能脸上僵硬的抽动。 我在干什么?为什么笑不出来。明明是个很高兴的场面,对方夫妻两人那么亲切,但是偏偏自己就感到郁闷烦躁。 那是一种最渴望,最想要的追求——但是这个追求是无法得到的。 一个答案似乎就冲上来了,但是又有另外一股强大的力量把它压了下去。金简直是畏惧的发现自己已经开始随着肯和美米的笑声大笑,那笑声中却充满了绝对不是欢乐的东西。 没有关系,我还有魔法!一个声音在心中大声呐喊,让魔法师笑的更加大声。 …… 咔嚓!金属折断的巨大响声把本来就睡的不是很深的魔法师从梦中惊起来,他反射一样的跳起,这才发现这只不过是个梦。 外面的士兵们正在处理一辆不慎陷入沼泽的大车,刚刚那声响就是有人用剑试图撬起车轮的后果。那把剑吃不住这么大的力量,终于折断了。 金伸手想摸一下额头,但是他却发现手上居然满是泥土。原来他在做梦的时候手指抓透了他的毯子,直刺到毯子下面的泥土中。 天色已经大亮了,雇佣兵们正在收拾东西。今天开始,他们就要进入雷特军严密布防控制的地区。这里可不是说笑的,即使有天上的眼睛,这段路程依然是危机四伏。在第一次穿过来的时候他们还是轻装,但是获得如此丰厚的战利品的现在,这个困难就进一步提高了。 士兵们很快整装完毕,所有不必要的东西现在都要么抛弃,要么焚毁。除了可以随身携带的东西外,所有的财物都被集中起来,安放到几辆坚固的大车上。 很快的,一切准备工作都完成了。军队开始出发。 魔法师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坐在马车上,直到一个声音响起来。 “喂,金!” 金抬起头,看到一脸春风得意的列夫,他骑着一匹马走在魔法师的马车边。 ※※※ 列夫的脸色看起来高兴,看起来一定发生什么好事情了。 这几天魔法师都没有见到这个盗贼了,因为根据个人的长处,他被分配到了侦察的小分队里面,平时远离军队主力,夜晚也不是和他们一个营地的,而是外侧的警戒营地。 “怎么了,你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样子,好象是晚上没有睡好!”列夫很明显察觉出魔法师的神态和以前不同。 “不!没事!”金本能的用手摸摸自己的脸,因为被揍后那惨不忍睹的样子,他一直躲在帐篷里面不敢出去。不过,经过这么三四天,这些淤伤也已经基本恢复了,起码是看起来不怎么明显了。这也要感谢金本身的恢复能力以及几个有治疗作用的咒语。 “我们可发了!”列夫脸上满是遮掩不住的得意,“你知道吗,那把雷电剑……” “你把他卖给莉丝了。”金有些冷淡的回答,“多少钱?” “两百魔法水晶币!”沉浸在幸福中的盗贼没有发现魔法师过于冷漠的态度,“两百啊……上次他们只肯出二十!你看,我们把这把剑留下来是很对的!” 远远的,前面传来一声招呼,列夫大声回应了一声,然后转头向魔法师。 “我得走了,等一下再说吧!” 看着那匹马消失在视野里面,金又低下头。看起来列夫和其他人相处的很好,也许其他人都和这些新同伴相处的很好,除了他。金略略抬起一点头,和他同坐一辆马车的魔法师都没有理会他。两个在看魔法书,另外一个则和他一样闭目养神。这些日子,他和这几个魔法师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交流,除了简单的问候外。或者是同行相嫉,他们对金报着一种明显的排斥。金带在身上的那根魔法杖说明了他大魔法师的身份——这实际上已经是这个年龄能达到的成就的极限。那几个和金差不多岁数却还只是见习魔法师的年轻人不止一次的借看过那根漂亮的魔法杖,即使不能说他们是满怀嫉妒,起码也是充满好奇心的。 说起来自己根本就不擅长和其他人相处呢!金又抬起头,但是他已经无法从行进的人流中分辨出任何一个熟悉的身影。如果没有和列夫结识的话,也许他根本就碰不上其他的人。事实上,就如同他所知道的一样,如果不是列夫的话,他根本不可能和其他三个人走到一起来。 一想到过去,金又马上想起肯来,那次在亡灵岛的幻术世界上无法忘却的记忆。 肯已经死了,直觉这么对他说,但是金的内心深处依然存在那么一丝丝的侥幸,毕竟这个消息还没有被现实证明。但是除了侥幸,金还发现自己对于这个可怕的事情居然存在那么几分庆幸,这让他甚至开始厌恶自己了。 魔法师把头整个低下去,然后把袍子的兜帽盖到头上,说不上到底是为了遮挡过于强烈的阳光还是想让自己处于一片阴影中。 …… “什么!”布莱特简直是跳起来,这个噩耗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感官了,但是眼前这个满身是血,身受四处箭伤的魔法师带回来,不可能是谎言。 整个运输队全军覆没,全部的补给和物资统统落到敌人的手上了!这才是他担任这个要职后的第二十天啊,居然马上出了那么大的漏子。 进宫把这个事情报告给皇帝吗?不,不行!这么做简直就是告诉所有的同僚——那些对他这个爆发户极其不满,一心在等他空子的家伙们——他是个毫无能力的笨蛋!这次可是丢掉了前线整个大军三个月份的补给啊,如果类似情况再来一次,那么即使靠尊者的关系,维克多也绝对无法把他继续留在这么显赫的位置上。 “你们都没有仔细查看一下的吗?” 布莱特焦躁的踱来踱去,然后他转过身,质问面前这个伤员。后者因为急着报告这个糟糕的消息,所以伤口还没有怎么处理,斑斑血迹透出了白色的绷带,让他的伤势看上去比实际的严重的多。 “抱歉,大人!当时起了大雾,而且离开伯瑞克城又不没有几天,所有人都没有什么防备,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居然埋伏在那里!” “侦察魔法呢?难道你们连行军条例都忘记了吗?” “我们用了,大人!但是没有任何发现,敌人中也肯定有魔法师,这不是偶然的,而是一次精心准备的伏击。大人,您知道,对于这种情况来说,侦察魔法是没有用的……” 布莱特颓然倒在椅子上,事情简直糟糕透顶。这个伤员已经把整个过程告诉他了:敌人突然发动攻击,用密集的弓箭扫荡了整个运输队伍。几乎所有的魔法师都没有幸免——这些魔法师没有先去找掩蔽,而是试图立刻用魔法,结果在毫无遮蔽的情况下全部成了刺猬。只有他幸运的逃过一劫,然后在两军肉搏战的空隙中用瞬间移动逃得一命。 虽然他离开的时候还没有结果,但是这个结果不用猜都知道!布莱特还没有蠢到把希望寄托在万一的可能性上。 “你先下去好好治疗吧!”布莱特下令,那个伤员退了出去。 不行!这种事情是无法隐瞒的,必须在事情暴露前解决掉!对,必须立刻消灭那批该死的臭虫,把所有的物资都夺回来! 这个念头让布莱特精神大振,他手中还有一个王牌,那就是他自己和这个跟他来到这里的可怕的傀儡魔法师!敌人应该跑不远的,马上调集重兵,时间上肯定来得及,只要获得胜利,那么,失败的阴影马上会被隐藏到胜利的光环下,到时候谁也不能对他说什么! 但是首先一定要边界地区加强防御,免得让那群臭虫拣个空溜掉。 …… 天色黑了下来,蓝色的天空转变成了黑色,如同明艳的少女转变为成熟的少妇,更能吸引异性的注意力——雇佣兵不但没有像平常的惯例一样停下来安营休息,反而加快行军速度。 半身人拥有野视能力,夜晚对天上的眼睛来说没有妨碍。 马车又是一阵的摇晃,抖的上面的魔法师都以为这车子要解体了。他们已经完全脱离了平坦的大道,净选一些偏僻的路在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金隐约感到事情并不怎么对头。他感到肌肉酸痛——坐车这么坐一天也是很累人的——而这些应该比他更疲劳的士兵却在加快脚步。 坐在同一辆车上的其他几个已经快撑不住了,长年累月和书本打交道,缺乏运动的魔法师体力一般都不怎么样,他们现在一个个脸色苍白,看上去毫无血色。 一部分人在骑马,但是大部分人牵马步行,这说明雇佣兵在节约马力,以便随时投入战斗。行军路线开始变的不规则起来,常常是刚刚还向这边走,突然就掉头。整个军队现在异常的安静,除了偶然出现的传令兵的大嗓门外,几乎没有人说话。战马和大车也似乎受到这异常气氛的感染,变的个个小心翼翼起来。除了车轴依然不争气的发出抗议外,整个军队中居然就像中了“静音”魔法。 即使是再怎么迟钝的人现在都可以感觉到大事不妙了,这种情况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情。整个晚上他们都在这种几乎让人窒息的沉默中高速运动,当东方的太阳再次羞答答的露出头的时候,金觉得他好象已经十年没有看到曙光了。 暂停前进的命令被突然下达下来。就和一根紧绷了太久的弦突然松弛下来一样,听到这个命令的士兵们就立刻倒到地面上,大口的喘气。不单是赶夜路的缘故,这种危急降临前的压抑让所有人都感到异常的紧张疲惫。 金也下了车,这一天一夜的旅程实在是太累了,这种紧张感造成的体力消耗实在很惊人。不过他还算好的——一个年轻的魔法师在下了车后就忍不住呕吐起来。 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来,魔法师顺着声音看过去,正好遇上贝汉的视线! “我正在找你!金!”贝汉看到金大喜,“快过来!” …… 五个人现在又聚集到一起了,确切的说,是六个人,因为莉丝也在一边。他们稍微离开了大队伍,这样可以随意说话而不用怕人听到。 “你们必须离开!”贝汉冷静的开口。 “怎么了?”金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实际上除了他,其他人都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们被敌人包围了!他们对我们前堵后截,我们花了一个晚上也没有甩掉他们!现在我们已经被包围了!”贝汉的语气还是很冷静,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中午的时候,我们将抛弃所有的辎重,向西突围。” ※※※ “被包围了!”魔法师不敢置信的问。天上不是还有一个半身人的鹰骑士在吗? “是的!”莉丝接过口“很奇怪,但是现在我们确实被包围了。从白天开始,敌人就跟着我们。他们似乎知道我们的行军方向,不过我们已经做的很好了,甩掉了他们六次,但是我不知道他们到底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布希说他们好象是突然出现,但是这附近并没有足够隐藏这么多士兵的地方…… “现在形势实在很危险!”贝汉继续接着说,“但是这场战斗和你们无关,你们最好尽快离开!现在包围圈还不是很严密,金,只要你用魔法,应该带几个人逃脱不成问题。” “那么你呢……”魔法师有点结结巴巴的问。事情实在太突然一点,让他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贝汉露出一个微笑,“放心,金,我会照顾自己的!我得率领部队冲出敌人的包围……” 大家都沉默了下来,谁都从贝汉的笑中看出事情并不像他说的那样轻松。魔法师则死盯着贝汉的眼睛看,这个男人把他的焦虑恐惧全部隐藏在他的轻松笑容下面,隐藏的那样好,几乎看不出来,但是他的眼睛背叛了他,那眼睛里面诉说的是诀别,一种对死亡的觉悟。 魔法师的心沉了下去,他对军事并没有多少认识,不太知道眼前的形势的险恶,但是从贝汉的眼神中他就知道这场战斗并没有多少希望。这也是贝汉要求他们离开的原因,他们并不是雇佣兵,没有必要为这场战斗牺牲。 他脑子里面突然出现肯的样子,被巨大的武器劈开的身体,那种重型武器也只有会在战场上使用吧。 “是拼死一战吧!”金冷静下来,开口说道。他的语气现在变的镇定,没有任何的犹豫,让人明白欺瞒是没有用的。 “……是的!”贝汉略带惊讶的看着金的态度的转变,魔法师的眼神咄咄逼人,不由得他不说实话。 “你要求我们在你危险的时候丢下你?你不信任我们?” 列夫伸手拉了一下金的袖口,但是金没有理会他。 “是不是我并不值得信任?是,我承认,上次战斗的那个火焰魔法师是我故意放的!为了想让被包围的雷特军能乘机突围……我不懂得战争,也不懂得投入战争,所有我觉得他们英勇奋战的样子很感动。你们都在拼死战斗的时候我却成为一个旁观者……但是!”魔法师加重语气,“我绝对不会在现在离开,我不是累赘,我的魔法会有用的!” “我的剑也会有用的!”魏跟着开口。 …… 魔法师向回走,身后传来的马蹄声让他不由得转过头。 “你还真的是个有意思的家伙!”战马飞驰,一闪而过,只在空气中留下半妖精的声音。 …… 布来特坐在战马上,看着军队的调动。 那个傀儡魔法师已经回去了!说起来真的不敢置信,尊者的傀儡居然有如此可怕的力量,居然能用瞬间移动运送如此多的军队,而且居然是随意的运送部队,根本不受一般意义上的限制,即使是他根本没有去过的地方也一样。 敌人比狐狸还狡猾,如此频繁的更改行军方向,似乎是知道己方兵力布置一样。但是布来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们不可能拥有如此庞大的魔力,可以这样浪费的使用魔法来侦察。这只是偶然而已,敌人既然能如此大胆的深入雷特帝国,他们的指挥官的能力绝对不可小看,这样狡猾的调动也不是不可能的。 前后总共三十来次使用调动千人以上的瞬间移动,同时还用侦察魔法控制这广泛的整个区域,虽然得到自己的帮助,但是这魔力的庞大程度太可怕了。即使是得到记忆水晶的帮助这么久,布来特也知道自己无法做到同时瞬间移动千人,更别提是任意的移动。 一个傀儡就有如此力量,那么尊者的真正实力有多少呢?这个念头突然在布来特的头脑掠过,让他不禁感到一阵战栗。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场战斗他是赢定了!靠着那个傀儡法师不可思议的力量,敌人现在已经整个被包围了,无论他们怎么狡猾也逃不掉了。五万雷特军已经把这支不满三千人的部队给彻底包围了。布来特为自己的成绩感到高兴,却没有想到如果自己的调动更加有效率的话那个傀儡法师也不会消耗完魔力,那么他就可以参加战斗。如果那样的话就真的是胜券在握了。 “敌人行动了,布来特大人!”一个士兵跑到布来特的马前。 “向西前进了。” “全军加快速度!”讨厌的追逐终于结束了,现在那些臭老鼠一个也逃不掉。西方那座桥梁是那个方向唯一的一条通路,而有四千士兵在那里防守。只要那些老鼠被拖住一阵子,只用两三个小时,他们就一个也别想跑了。 …… 贝汉穿着骑兵的轻型战甲,看着前面的敌人。 这片树林是他们最后的隐蔽了,但是他知道敌人已经发现他们了。敌人在桥前严阵以待,但是是他们必须冲破他们,一旦他们冲不破敌人战线,那么四面八方的敌人就会冲上来,把他们全部包围消灭。 最多只有三个小时。贝汉深深的知道这点,他已经接过了指挥劝,这种情况对那个少女来说实在负担太重了。 “全军突击!”一点余力也不可以留下,这可是鱼死网破的决定性攻击。 三千骑兵冲了下去,马蹄声惊天动地的响起来,决定性的突击开始了。 雷特军并不慌张,他们前沿的轻装步兵队型有序的分开,让后面的重甲长矛手前进。雷特军一向用这种部队来抵挡敌人骑兵冲击,而布来特出于小心谨慎,在这里也留下了足够数量的重装长矛手来抵挡敌人。 一道枪林竖立起来,就好象是刺猬伸出全部的刺,六米长的长矛列成的战列对于轻骑兵来说几乎是不可突破的。 前进中的雇佣兵们没有停,他们继续前进,而且列成锥形阵,当头一个人却很奇怪,他看上去居然是手里没有武器,只拿着马鞭。 …… 尖利的哨子声传来,让树林中的人知道他们出击的时候来了。这里剩下六十来多个人,包括九个魔法师。如果第一波攻击没有能击溃敌人的话,一切就要靠他们了。 “轮到我们了!”列夫高声说,然后他一挥鞭子,驾着装了三个魔法师的车子向前面疾驰而去。 …… 战场上已经陷入苦战。战斗一开始还算顺利,靠着莉丝的炽炎的威力,一下子就撕开了敌人的的长矛防线,但是贝汉做梦都没有想到敌人在这里居然配备了那么多的魔法师。他们冲进去,但是那些魔法师不分敌我的狂放魔法,一下子就扯住了他们的脚步。敌人虽然兵力略少,但是占据地利,排出的阵势极其厚实,难以突破,战斗变成了混战,正中敌人拖延战术的下怀。 贝汉砍倒前面那个断了一只手的敌人,然后左右回顾。整个情况糟糕透顶,敌人的前沿整个和他们纠缠在一起,后面则依旧保持严密的队型,让他们一个也冲不上去。该死的魔法师不停的用各种魔法打击他们的纵深,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莉丝正在前面战斗,她已经收起了炽炎——因为这武器不适合在混战中使用——改用那把雷电剑。这把魔法剑发挥了可怕的威力,任何人和它接触马上就被电击打倒,不死也没有了战斗力。但是即使如此,她依然冲不过去,因为那些魔法师的攻击就集中到这里,没有人跟上,她每次都被敌人密集武器逼退。 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冲上,象一颗钉子一样突然钉入敌人的阵线。这个冲刺很猛,魏一连砍倒了四五个,仗着坚甲利剑,奋力的硬冲进了敌阵。但是那些魔法师立刻送来一堆的爆炎球,轰击在这边,让其他人无法从这个缺口跟上去,雷特士兵把盾牌排列成盾墙,硬生生的把他挡了下来。 …… 战士全力的砍下去,这面饱受蹂躏的盾牌终于支撑不住,连同后面的持有者一起被砍成两段,但是这没有用,因为又一面盾牌挡了上来,他现在是一个人被孤立在敌人中间了。 身上的盔甲不知道给他挡下了多少攻击,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的武器。如果是普通情况的话,他有自信最少可以对付五十个敌人,但是他的勇武在这种重盾步兵的面前发挥不出作用,即使是他,想要砍破这种盾牌也是很困难的。盾牌在他身边围成一个圆筒,把他困在这里,冲不出去。魏知道自己必须退了,如果继续深入的话,想退也退不下去了。 魏发出斗气,撕开了那已经合拢的包围,这下最少干掉了六个人,但是这在战场上毫无意义,他只是趁这个机会脱离了敌人包围。 “魏!”一个声音传来,魏回头一看,是满身血污的贝汉,贝汉的马牵在手里,他把缰绳交给魏。“带上几个人,沿河边攻击敌人的魔法师!”贝汉大声的下命令,他懂得战争的关键在哪里,最精锐的部队不是用来攻击敌人最坚固的位置的,而是用来攻击敌人最薄弱的环节的。 “我会骑马,但不会骑马打战!”魏没有接缰绳,但是贝汉硬塞到他手上。 “现在你必须会!马上去!”贝汉的语气不容反驳,战场上的指挥官和冒险的时候的魔剑士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 马车一路疾驰,飞奔向前面激烈的战场,车上的魔法师就在这个过程中念着咒语。三辆车用一种均匀的速度并排飞驰,列夫的驾车技术很好,其他两个也不差,他们的任务就是把他们带到最合适攻击的位置。 “……由诸神降下的审判之剑,归到我的手中……。籍由万物连通的根源,将力量聚集,将敌人打入万劫不覆的深渊……神之雷!” 九个魔法师联手完成了这个咒语,一个缠绕着电光的巨大光球出现,这个时候,马车也来到一个适合的位置。 神之雷准确的扑向敌人密集的步兵队列,雷特士兵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巨大的死亡扑向他们。他们的魔法师由于先前用魔法支援战斗,没有施展防御法术来防御。 巨大的爆炸在步兵队列中炸开,一连七次。和敌人拖延的分批释放魔法不同,雇佣兵们的魔法师速战速决的释放出他们全部的魔力,为求一举撼动敌人全军。他们的目的达到了,这一下造成的恐慌比造成的伤亡更可怕,步兵受到这下打击造成大概三百人的伤亡,但是爆炸的声浪却震撼了敌人全军。敌人的步兵们陷入恐慌,雇佣兵们趁这个机会重新进攻,一下子就扭转的战局。 这个时候雷特军的魔法师也面临着毁灭的打击,因为一小群敌人在这个混乱中从河边的薄弱环节突破了雷特士兵的防御,一下子冲到魔法师队列的前面。魏的斗气发挥的应有的作用,那些魔法师的攻击全部被斗气挡了下来,接着任由冲到他们中间的敌人随意砍杀。 失去了魔法的支援,雷特军勉强的继续抵挡了一阵子,然后就彻底的溃败了,士兵们四面逃散,而杀红了眼的雇佣兵们则顺势追杀,一下子就有那么多新的尸体倒在了地上,比刚才整个战斗过程中倒下的更多。 …… 布来特收拢大军慢慢前进。他已经收到敌人和防御那座桥的部队开战的消息了,但是为了防止这又是敌人的计策——从前面的整个追逐过程来说,这是很有可能的,他依然决定慢慢前进。先前他临时安排了五十个魔法师来负责防御,这几乎是他这次派出来的军队的一半,即使不敢说歼灭,但是怎么想也不可能被打败吧。 一个心灵传送信号突然出现在他的脑子里面,告诉他一个可怕的消息。 “全军快速前进!”布来特咆哮起来,已经顾不上自己刻意保持的风度了。 …… 没有时间打扫战场,贝汉用最快速度重新收拢起军队。轻伤员继续骑马,重伤员则放到车上,尸体就没有时间处理了。这次战斗的伤亡和快速都是他没有想到的,他们死伤七百多人,但是一个小时就结束的战斗。大车被空出来装伤员,所有的非贵重物资全部焚毁或丢弃,其他的则打包由马驮。这一切都被快速而高效的执行了,在敌人到达前,他们就脱离的包围,向西退去。只留下一地的尸体和被魔法轰击成一片焦黑的战场。 ※※※ 五十多个治疗师集结在这里,每个人都额头冒汗。 这是最后一次努力,那具尸体被摆放在象征生命女神逑卡的巨大三角纹章的中心,所有的治疗师都把自己的力量释放出去,集中到中央。 皇帝就站在一边观看,他的身体正因为激动和期望而发抖。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高级治疗师都被集中到这里,只为了施展传说中才出现的复活术。他的儿子,马克斯的尸体上正发出强烈但是柔和的光芒,而且,从这么远看上去,似乎正在微微的抽动。 治疗师们开始吟唱一曲别人听不懂的歌谣,歌曲中充满柔和而慈祥的韵味。在这个声音中,他们的力量释放也达到了高峰,马克斯的尸体上的光芒进一步增强,强烈的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沐浴在这光芒中。 维克多皇帝看着这一幕,他的眼睛死死的盯住爱子的身体。皇帝手中的黄金权杖已经掉落到地面上,但是他丝毫没有感觉。 突然间,似乎冥冥中传来一个不可抗拒的信号,整个光芒猛然消失,而那具尸体依然一动不动,谁都知道复活术又失败了。 …… “陛下,请原谅,我已经尽力了!”法散低头鞠了一躬,为他的失败道歉。他的身体因为透支太多力量而微微发颤,汗水湿透了他的金边白袍。 “马克斯殿下的身体损伤实在太严重了,”法散继续说,“我们无能为力。”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皇帝虚弱的问,他最后的希望也断绝了,马克斯的复活是不可能的了。其实法散第一次过来见到马克斯的尸体的时候就提出这一点,但是皇帝还是执拗着要试一下。“没有办法了吗?连身为第一辅祭的你也没有办法了?”维克多的眼神中透露出的是那样的悲伤绝望,简直可以感动狮子,但是他面前这个人的眼睛中看不到一丝怜悯。 “我想这世界上除了守护之袍,没有东西可以让王子殿下复生了。” “守护之袍?”皇帝腾的坐直了身子,他的眼神中又焕发出新的光彩,就好象溺水的人看到最后一根稻草。“那东西是真的?我的意思是……那件神器不是传说?” “是真的,那件圣物现在保存在神殿的最隐秘的地方……” “法散先生!”维克多突然扑上来,紧紧的握住法散的手——他几乎是跪在地上了。此刻的他并不是皇帝,雄才伟略的野心家,而只是一个爱子心切的父亲,一个已经不能承受更多打击的老人。“求求你,想办法救救马克斯!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但是……”法散露出为难的表情,“藏放守护之袍的是女神眷顾之地,只有大司祭才有能力进入那里……除了她没有人可以进去拿到那件圣物!” “有什么办法吗?”皇帝紧紧的盯着面前这个和他差不多同龄的男人的眼睛,他的眼神中只有乞求,“求求你想想办法!” 法散沉吟一阵,他的表情语气听起来并不怎么肯定。 “我有一个办法,但是需要大批的魔法师来帮忙!” “我可以把我整个皇家魔法师团都派过去……” 治疗师的脸上露出一丝任谁都无法察觉的笑,得意的笑。 “我尽力而为吧……” …… 在冲破雷特军的包围圈后,接下来雇佣兵们发挥了超想象的行军速度。在金的记忆中,这接下来的一路都是耳边的呼呼风声中度过的。他们高速的前进——或者说高速逃逸——完全不给雷特边境驻守部队任何的机会,一下子就冲出了危险地带,进入红色联盟的领土内。整个过程中他们只和一支小小的巡逻队遭遇,后者几乎立刻就被排山倒海的攻势击溃了。 金坐在帐篷边吃着硬而无味的军粮面包,这是他三天来第一次静静的坐下来稳当的吃饭。这段不愉快的路途终于结束了,今天下午,他们就和友军汇合了,现在再也不用那么狂跑着逃命了。金并不关心其他的,对他来说,临时雇佣兵的生活已经结束了。 他的心中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丝牵挂,那就是那天晚上那个半妖精少女提出的不可思议的问题。 遮掩夕阳的一小片云被风吹走,太阳最后的光辉洒落到大地上,让金坐着的身躯在地上留下长长的影子。魔法师饶有趣味的一边吃一边看着自己的影子用一种缓慢的速度延长。 金对那场战斗依然记得很清楚,在那场战斗中,他才体会到战场的感觉,确确实实的感到战斗和胜利。在释放神之雷的时候,金是毫不犹豫的就向敌人最密集的位置释放的,那个时候真的有一种找到了自己的感觉,金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热血沸腾的杀死几百人。这就是所谓的嗜血吗?当时不觉得,事后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可怕。他记得在追杀败兵的时候,自己用最后仅存的一点魔力攻击那些无助逃亡的士兵的情况,当时仿佛身体中满是兴奋,连魔法都在超常发挥。 魔法师吞下最后一口面包,然后站起来。 …… 莉丝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魔法师,虽然金已经竭力的隐藏自己的脚步声。 “是你?”半妖精少女对他露出一个笑容,但是难以掩盖表情中透露出的疲惫和憔悴,也许发生什么金不知道的事情了。她的脸跟着转了回去,看着远处蓝黑色的夜空。 “你有答案了吗?” “我需要力量,守护我想要守护的人!”魔法师回答,他的语气很冷静。 莉丝转过头看着他,然后她笑起来。 “你还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呢……你的答案很好,虽然还不算是正确答案!好吧,”她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露出一种俏皮的样子,“我同意指导你一点精灵魔法,但是时间不会长的哦!说实话,其实我也并不懂多少精灵魔法的……” “可是……”金急切的说,但是他的话又被半妖精打断了。 “但是指导你是够了的!哈哈哈哈!”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四十章 “必须抛开杂念,不可以带有命令之心!” 魔法师竭尽全力,但是精灵根本就不理会他。和他以前所做过的无数的尝试一样,不使用祷文和咒语,他根本没有办法使用魔法。 “做不到!”金苦恼的回答。他根本就没有使用任何命令的意志,但是精灵就是不理会他。 “你必须抛弃命令他们的念头!” “我没有!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 “你有!”莉丝站在金的面前,然后金就看到风精灵们快速的聚集在她身边,它们的力量造就一个压缩气团,随即这个压缩气弹毫不留情的打在金的身上,差点让他栽个跟斗。 “你不可以带任何的命令的意志,因为你根本没有命令他们的权利,这只是让他们更加讨厌而远离你而已!” “我真的没有!”金揉着被这一下打的发疼的胸口回答。 “只是你不自觉而已!你内心深处从来不曾把这些精灵当作和你平等的朋友!”莉丝反驳。 “可是我要怎么做呢?” 莉丝没有回答,她举起手,一团小小的火光出现在她手掌中。 “其实你并不懂得,你看到的精灵已经是相对强大的精灵了。还有更多,更小的精灵,它们甚至连自己的意志都没有,混合成一起,彼此不能分开,但是就是这些最渺小之物构成这个世界,构成每一个物体的形态……你懂吗?金!它们才是真正的伟大,你要明白你自己是渺小的,你没有强过它们,有了它们才有你……”莉丝轻轻的说着,语气的态度宛如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温柔教导。 “只要好好的请求它们,不要带着骄横和傲慢,它们都会立刻帮助你的,像个朋友一样帮助你!但是现在你的心太过骄傲,因为你身上流的是人类的血液……” 莉丝转过脸,对听傻了的金吐了一下舌头,“其实我也不懂,这是妈妈教我的,哈哈!算了,先休息一下吧,你看看你,满身都是汗了。” 魔法师坐下来,同时回味着莉丝刚才的话。他转过头去看半妖精,看到对方正托着下巴看着远方。他们两个正处于营地边角的偏僻处,从这里看去,正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莉丝的眼睛正盯着天边的几朵白云。 “怎么了?”金忍不住问到,话出口才想起这样问实在不怎么礼貌。 “我想起妈妈来了!”莉丝低声回答,然后她又露出一个笑容,虽然笑的有点勉强。“我在想,如果妈妈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她会怎么想!呵呵!” “你妈妈?那不就是……” “我妈妈当然是个高等妖精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什么……” 莉丝转过头去,继续看着远方。 “我爸爸以前曾经是商队的保镖,跟着商队去大森林一带和半身人做生意——是一件很冒险但是收入很高的工作。后来他在森林里和其他人分开,迷了路,结果遇到了我妈妈!”莉丝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自言自语。“后来他们两个相爱,结合,然后就有了我!” “高等妖精和人类……”金突然想起来在书上看过的对于高等妖精的介绍。几乎所有的书都一样,都说这个种族高傲,看不起人类,在解放战争前两个种族共存的时间内彼此矛盾不断,彼此的冲突远远超过和谐,真的很难想象高傲的女性高等妖精会爱上人类。 “很难相信吧!但是这是事实,很少有高等妖精能抵御人类的诱惑,也很少有人类能抵御高等妖精的诱惑的。人类热情,豪迈,上下散发出生命的蓬勃活力,而高等妖精高贵,优雅,美丽,……或者这两个种族都从彼此身上看到自己所缺乏的那一部分吧。彼此结合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只是……当爱情的火花消逝的时候,彼此都看到另外的一面。人类粗野,贪婪,充满yu望,高等妖精则顽固,死板,守着教条僵硬不化……最后只能以分手作为结果。”似乎明白金的疑问,莉丝继续说到,她的声音低下去,似乎想起自己并不愉快的童年。 魔法师也默然不语,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才好。 “其实贝汉哥哥比起你来更有精灵魔法的天分。因为他总是可以用同样的眼光看待一切,你知道我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吗?大概就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吧,他是我所见过的所有人中第一个不用异类的眼光看我的人!” “算了!不说了,”在金还没有说话前,莉丝就结束了这次谈话。“继续练习一下吧,我们最多只有两天时间。我只能把我所知道的教给你,其余的我就不管了!”她脸上的阴云此刻已经完全消失了,“其实我也就知道一点点。真正能派上用场的,我只会召唤雾和刚才的气弹两个而已,嘻嘻!” 魔法师继续开始他徒劳的尝试,但是就和莉丝说的一样,那种内心深处的潜在意识不是一句话或者一段时间的练习就可以改变的,魔法师只是在白白费劲,什么都做不到。他的意识无法驱动精灵,而且心中一旦产生急噪的情绪——这是很难免的——就更加不可能做到了。 …… “我们已经被背叛了!”加里在他所有的部属面前指出这个残酷的现实。贝汉就站在他对面,看着团长那又向上延伸了一部分的白发。 残酷的现实摆在他们眼前。雷特帝国前线驻军的总指挥,夏连,已经从政治上获得了全面的胜利。在他的分化瓦解,威逼利诱下,红色联盟抵抗帝国的最后一个集团也已经瓦解,商人的们的脾气在这里充分显露出来,翻脸比翻纸牌还快。 所有成建制的雇佣兵团都已经接到契约解除的通知,除了他们以外。现在稍微消息灵通一点的人都知道雷特帝国的大王子,也就是未来的王位继承人,马克斯已经伤重而死,而造成他死亡的就是这支“黑龙佣兵团”。 维克多是绝对不会原谅杀害爱子之人的,而且即使不是如此,他对于这个老对手(加里曾经在伯瑞克城拉锯战中给他吃了不少苦头)也是怀恨在心,那些商人们就因为这个原因,出卖了加里来博取雷特帝国的欢心。 加里手上拿的是雇主给他的要求,让他率领部队向东北方防御。而他的私人情报网则清楚的指出,雷特帝国在那一带偷偷的集中了庞大的部队。靠他手上的人数,简直就是送羊入狼口。 “我们有两个选择!”加里环视了一下四周的人,“要么我们黑龙佣兵团现在就解散,要么我们就要向西北方向前进,想办法进入雷特帝国势力尚未达到的地方。” 没有人说话,谁都知道解散意味着什么。这样大部分人都可以安全的离开,只要隐藏这段历史就可以过着和其他人无异的生活,但是加里本人或者还有他女儿就要在雷特帝国的通缉和赏金猎人的追捕中度过余生了。 ※※※ 贝汉的声音打断了魔法师最后的尝试。莉丝的道理说的很明白,但是金却做不到,怎么也做不到,完全没有任何的成功的迹象。这也许就是两个种族间的差异。 “金!莉丝!你们两个在这里啊!害我好找!莉丝,团长在叫你呢。”贝汉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但是金和他眼神交接的那一刻就知道有新的烦忧在他的心中。 本来这几天应该是和贝汉分手了,但是似乎没有一个人愿意先提起这事情。大家就这样先在雇佣兵中呆下去。 贝汉走到有点垂头丧气的魔法师的面前,拿出一张折叠的纸交给他。 “看看吧,一个大好消息啊!” 看着贝汉和莉丝离开,金有些将信将疑的把纸打开,这是金看过很多次的“大陆最新消息单”,开头用最显眼的字写着。 “迪科大军首战大获全胜,轻易击溃半兽人的抵抗!” 在这个大头条下面是最近的大小消息,第十五条就是贝汉说的好消息:“德兰特取消对五名大盗的通缉。” 魔法师放下单子,但是心中毫无喜悦之情。虽然这好歹也算一个好消息,但刚刚尝试精灵魔法的努力失败让他全身心的感到丧气。 “再试一次!”金这样对自己说。想当初在魔法学院的时候,他和第一个神明订下契约整整花了一个星期时间。 …… 贝汉走出帐篷去寻找莉丝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定下来了。他的意见被大家差不多通过了。无论如何,他们一直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生活,并不惧怕危险。而且眼前的形势并不算怎么糟糕,起码比当初在伯瑞克城失利时候掩护大军撤退要好的多。 即使他们就地解散,情况也绝对不会变的更好,随便哪个人都可以出一笔钱从冒险者工会中弄到这个佣兵团的主要人员名单,到时候他们就真的成为全无反抗能力的猎物了。 现在机会还很大,趁着还没有完全撕破脸皮,他们也许很容易就可以退到安全地方,而且,即使他们战败,那个时候再解散逃亡也来得及,反正也没有什么区别。 黑龙佣兵团现在规模很大,人数大概近万,但是这只主要是因为近期大量吸收零散的佣兵的结果。如果真的违反和雇主的约定,他们并不具备维持这么大规模军队的经济力。但是加里并不打算削减人员,因为他向西北的运动必定会遭遇敌人的挡截,必须保持足够的实力才是合适的选择。 一切都在这次会议上决定下来了。就在明天,也就是那些商人们安排的时间,他们将伪装向那个安排好的陷阱前进,然后在中途改变方向,突破雷特军兵力薄弱的部分,用强行军的速度出其不意的逃离。 …… 四个人暂时沟通了一下,最后决定暂时还是和军队一起行动。这里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雇佣兵们前进的方向和他们的目标——生命女神的神殿——是一致的,另外一方面,身为通缉犯的他们——虽然德兰特已经解除了通缉令,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在红色联盟这个赏金猎人遍地的地方可以彻底安全——单独前进很可能会招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还有些大家都没有说出来的原因。两年时间的冒险,多次的生死关头,彼此早就培养出深厚的感情了,就这样和贝汉分手实在有点舍不得。 “行军路线中我们要穿越女神的花园附近,就到那里离开吧。”列夫下了这个结论。 …… “全体准备战斗,列阵!”传令兵的大嗓门在士兵中传荡。行军中的雇佣兵们用最快的速度就稳定了骚动,开始有序的布阵。实际上他们没有什么好怕的,天上的半身人已经带来了敌人的消息,敌人兵力不足他们一半。 这是行军的第十天,六天前那虚晃一枪的战术得到了成功,雷特军主力傻傻的在那里等他们上网,没想到他们早就走的远远的了。但是等他们明白过来,夏连马上就开始调兵遣将,但是这太晚了,现在加里面对的,只是不足他兵力一半的敌人最后一支可以拦截的军队。 贝汉骑马列在第一线,他负责指挥左翼。这次战斗看上去并不会困难,双方兵力对比的差距是那样的明显,而且己方全部是身经百战的老手。而且,敌人以步兵为主力,骑兵很少,而且似乎也没有魔法师的支援。从实力上分析,他们是赢定的。 敌人布阵速度很慢,一点也不像是雷特帝国的精兵。就贝汉这个位置看上去,感觉敌人阵型不整,相当散乱。但是加里并没有趁这个机会下令进攻。毕竟他们面对的是训练有素的雷特军,有什么陷阱也说不定。 “那是什么?”真是奇怪,雷特军队的第一线居然安置了一些怪里怪气的家伙。那是一群没有穿盔甲——甚至连上衣都没有穿——的士兵。他们分的很散,而且脸上和身上涂着怪异的油彩。让人侧目的是他们高大结实的身材和手中的武器,那清一色的巨剑,大的简直可以把人和马一起一刀两段。 这些家伙是干什么的?进攻吗?就凭那样子,一阵弓箭就可以打发掉他们。防御的话,又太少了,总数不到百个,而且松散的罗列在战阵前面。贝汉觉得不对头,但是更不对头的事情来了,那些家伙既然旁若无人的开始唱歌。一曲奇怪的歌,应该是首战歌,虽然听不懂但是也能体会旋律中的那份悲壮。 士兵们也开始有点不安起来,谁都弄不明白雷特军到底搞什么鬼。 …… “……祖先陪伴着我们一起战斗……剑断了,就用拳头……手断了,就用牙齿……”魏轻轻的和着对面传来的曲子唱,这熟悉的战歌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感觉上似乎有一辈子之久。 “是狂战士!”排列在步兵队列后方的魏突然明白他们要面对什么。 雇佣兵的队列中出现一阵骚动,一个人硬是挤出了密集的战阵。魏向前看了一眼,马上明白了这个最担心的事实已经发生了。 “贝汉!快撤退!”他大声喊着,同时用力挤开那些不知所措,挡路的士兵。“是狂战士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们做出任何反应前,那些狂战士结束了战歌,轮起他们的巨剑向这边冲过来,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雇佣兵的队列中射出一波箭雨,直冲那些毫无防护的人。但是这一点用的没有,即使身上插满了箭,他们依然宛若不觉,继续向这边扑过来。 刹那,早就陷入狂热状态的魔鬼们冲到阵前,他们轮起那可怕的武器,无论是人,马或者盾牌武器,统统在这可怕的狂热力量面前瓦解。狂战士们冲入敌阵,大肆砍杀,个个盛怒当前,所向披靡。 雇佣兵们进行了反击,但是这些敌人根本不怕伤害,哪怕击中要害也一样没有用。恐慌开始蔓延,没有人知道要怎么对付这些悍不畏死的可怕敌人,这些哪里是人啊,简直是怪物。什么也阻挡不住他们。整个战线一片混乱,那些敌人发挥了可怕的碾杀能力,尸体像山一样堆积在战场上。 雇佣兵整个混乱成一片了,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接近彻底崩溃。敌人主力趁机发动进攻,让一开始还略微有些秩序的后退变成彻底溃败。战斗已经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所幸连敌人本身也对这些入魔的战士相当恐惧,不敢太过靠近。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燃烧生命换来力量的狂战士不知疲惫,而且快的像风一样,轻易的就追上所有落后者,把他们一个个的杀死。 …… 大陆历999年,红色联盟和雷特帝国在北部边境展开最后一场大战,遭到惨败。一万名雇佣兵几乎被全歼,和帝国争斗多年的指挥官加里本人也在这场战斗中中了流箭战死。 ※※※ “爱尔娜……爱尔娜……听到我的呼唤了吗?” “是谁?谁在叫我?” “帮帮我……爱尔娜……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你的力量……把力量给我……” 那声音虽然空洞遥远,但是却又熟悉又温柔,应该在哪里听过,只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伴随这求助的声音,力量从某个无法明言的通道中传达过去,就如同打开闸门的洪水一样不可抑制,但是爱尔娜没有反抗,任由力量从身体中流失。 是谁呢?…… 太阳又一次从东方的山峰中升起,告知又一个白天到来。一阵风吹过山林,被惊动的乌鸦群发出一阵不吉祥的叫声,像乌云一样从林中升起,向阳光投射来的方向飞去。 列夫快速的穿过树林,看到乌鸦这样成群的飞起,他心中突然有一股不良的预感,这让他进一步加快脚步。 这是逃亡的第三天。说实话,到现在,列夫还感到害怕。整个军队溃败的时候,那场面简直是无法形容的,就像是一场雪崩。惊慌失措的士兵们争相逃命,你推我挤,在混乱中自相残杀。为了活下去,只有用武器杀死所有挡路的人,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 当他们终于逃出狭窄地带时,情况变的更加糟糕了。恐惧已经渗透到每个人骨子中的最深处,所有人都在没命的向前逃,当背后的刀剑砍过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人会回身抵抗。有马的策马狂奔,没有马的丢掉武器和盔甲以跑的更快。简直就是一群在狼群面前毫无抵抗能力的羔羊。正像俗话说的一样“兵败如山倒”,那种情况已经脱离任何人可以控制的范围了。盗贼能逃出一条性命简直是靠神明保佑。 虽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但是列夫可以肯定雷特军正在到处搜捕逃亡的雇佣兵的干部。暂时躲到山里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贝汉,金,魏,这三个人都已经走散了——在那种混乱中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上,能遇到爱尔娜就是一个很大的幸运了——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样了,经历过那么多次的冒险,这次应该也会化险为夷吧。 列夫救这样带着这种可敬的自我安慰穿过树林,回到他们暂时藏身的那个小洞穴。 爱尔娜依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盗贼放下手里面刚摘到的水果,靠近治疗师的身子,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但是手上还是传来异常的高温。 真奇怪,为什么受到女神庇护的治疗师会感染疾病呢?虽然十分疑惑,但是事实就是事实,爱尔娜持续发了两天高烧,神智不清。这两天来,列夫一直在照顾她,但是到现在为止,爱尔娜也没有出现复苏的迹象。 列夫叹了口气。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那么他有自信躲过任何人的搜捕——本来这就是他的专长——离开这片山区,但是如果带上人事不知的爱尔娜,这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此刻的列夫真的很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向老洛克学一些治病方面的药术,他身边现在除了一些止血的绷带和药粉外根本没有治疗的东西。 原先盖在爱尔娜额头上的湿手帕已经掉到她的身侧了,盗贼把它拣起来,发现手帕已经完全的干燥了。他把手帕浸到一个由石缝中渗下的水形成的小水洼,然后轻轻放到爱尔娜高烧的额头上。 “列夫吗?” 刚转过身的列夫被这句有气无力的话吓了一跳,他扭过头,发现治疗师张开的双眼。 “你醒了?爱尔娜!”列夫有些惊喜的问到,虽然爱尔娜的眼睛中还没有往日的神采,但是起码她已经恢复意识了。“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了!”爱尔娜轻轻的回答,然后缓缓的伸手把额头上那块湿布拿下来。她扭过头对列夫露出一个微笑。 “谢谢你……” 但是这个道谢反而让列夫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或者说这个透向他的目光让他手足无措起来,他看着爱尔娜因为发烧而有些绯红因而显得更加娇艳的脸庞,有一种眼睛不知道向哪里看的感觉。 “谢什么,应该的!”列夫岔开自己的视线,看着侧面空无一物的洞穴岩壁。脸上传来异样的感觉,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但是列夫就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办法转过来,生怕爱尔娜会发现他的异样。 “能给我弄点水来吗?”在保持这种尴尬的沉默几分钟后,爱尔娜终于先开口。 “好!” 列夫快速的向最近的河边跑去,或者跑这么快也只是为了发泄一下他心中莫名的冲动。 那条小河并不算太远,翻过一个山头就到了。但是列夫直到跑到河边想要取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水囊实际上是满满的。这个发现让列夫自觉尴尬万分,他只好把囊里的水倒掉,再装一次。 一阵急促的鸟鸣传来,接着一群各色的鸟像投石入水所激起的涟漪一样绽放到空气中。盗贼马上发觉到到不寻常,这种现象十有八九意味着某些不速之客造访了这座山林。 列夫收起水囊,检查了一下他永不离身边的短剑和小刀,特别是那个装着他——或者说是他们——全部财产的贴身包囊,然后很有技巧的向鸟群起飞的位置潜行而去。 …… 剩下的人都在这里了。出发时候那万人的军容,现在只剩下近四百人的残部。这次的失败太惨太彻底,死了那么多人,尸体足足绵延了几十公里。 事先安排好的所有计划都成了纸上谈兵,当初预计的最坏的结果就是战败,然后就地解散。但是有谁想到居然会输成这个样子呢?雇佣兵们个个骑术精良,即使战局不利,逃离应该不成问题,但是出现那些可怕的狂战士后,一切的前提条件就全部被扭转了过来。 那是完完全全的一面倒的屠杀,能剩下这么多人还全是莉丝的炽炎的结果。对付狂战士,也只有彻底瓦解掉他们的肉体才行。 金无力的靠坐在一块大石头旁边,他感到很累。他是这么多人中少数几个身上没有挂彩的人。虽然魔法师在战场上是很脆弱的兵种,但是战局已定的时候,他们却是逃命几率最高的人。当败兵像潮水一样冲过来的时候,被布置在军队后方的魔法师们都立刻用飞行魔法逃命。 整个营地中充满的是败军的忧愁和恐惧,这种情绪无可避免的也感染了金,他可从来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结果。 贝汉受了轻伤,魏则全身而退,但是列夫和爱尔娜却不见了。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死了还只是失散了。幸好最后莉丝及时的收拢起这一小支败兵,否则的话他们真的全完了。在经过一场几乎是绝望的猫抓耗子游戏后,他们居然逃出了敌人的包围。 雷特军下了格杀令,不收俘虏,只要脑袋!看起来维克多皇帝把这支夺去儿子生命的雇佣兵团恨之入骨并不是空穴来风的谣言。雷特士兵到处搜捕逃散的雇佣兵,抓到一个杀一个。 “出发了!”一个声音响起来,尽管他们停下来休息实际上还不到一个小时。但是死亡的恐惧威胁着他们,所有人都拖着疲惫的身子爬起,牵着他们同样疲惫不堪的战马,又踏上路途。他们必须远远的逃离,在雷特大军没有发觉这支小部队前逃的越远越好。 少女走在队伍的前头,她现在几乎是所有人的精神寄托了。如果没有她表露出来的那种自信,没有那毫不动摇的语气和信心,他们根本就维持不下去。所有人都已经达到了极限,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这样一支小小的部队随时都可能瓦解。 “向哪里走?”队伍中不知道是谁突然提出这个问题。 “向北!”莉丝干脆利落的回答,她似乎永远不知道疲倦,也没有任何的动摇。“在敌人封锁要道前穿过去!然后我们就安全了!” 太阳又落下山去了。到天黑的时候,他们已经穿过了树林,选择了一个几乎没有人想到的方向离开了雷特军控制的地区。 夜色已经深了,贝汉躺在随意搭起来的帐篷里,毫无睡意。虽然他很疲劳,但是腿上的伤口折磨的他无法入睡。自从结识那个治疗师来,他已经很久经历过这种感觉了。 这个帐篷是他们拥有的少数物资中不多的一个。再经过那场大败后,他们几乎损失了所有的物资。 军营里面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因为疲劳而熟睡,甚至连哨兵都不例外。他“谁?!” 一个细微的脚步声传来,贝汉本能的一把抓住大地之剑,然后低声喝问。他的位置在这片营地的边缘,如果有敌人突袭的话,很可能选择这个位置。 “是我……我可以进来吗?”帐篷口传来的是半妖精少女的声音。 ※※※ 那是我第一次感到无能为力的恐惧。我飞在天上,为自己的怯懦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然后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惊慌的人流倾泻而来,根本无法阻止。 那个时候我才真的明白自己的骄傲。命运让我成为一个大魔导师的弟子,所以我用比别人少的多的时间获得了多的多的成绩。我以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我以为我一直是谦逊而温和的,现在才发现骄傲实际上已经钻到我每一根骨头里面了。特别是当我明白我成为一个禁咒法师,拥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禀赋以后。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用禁咒,用雷缚阵,一下子消灭所有的敌人,连同所有的雇佣兵。我发现我居然已经不能承受失败,一旦失败就恼羞成怒,不惜毁灭一切,即使使用努比斯向我叮嘱过无数次不能随意使用的禁咒也不在乎。就和我被那个半妖精打败一样,根本不能承认失败,而是给自己找上一大堆的理由。如果不是看到贝汉因为我的错而负上的伤口,我想我一定会恨上她,然后会想一切办法报复。 所有指导过我的人都告诉过我不要太过于在意失败,失败对于一个年轻人是难免的,而且是很有帮助的。从失败中学习教训,汲取经验,会让我更加强大。但是我发现我现在已经无法从失败中学习到什么,我得到的只有愤怒,不甘心,而且寻找种种辩解的理由。根本不去想什么,只是盲目的继续前进。 精灵们不肯接纳我是正常的,因为我确实太骄傲了。除了自己和自己亲近的几个同伴外,我从来不去考虑过别人的感受。不是那些同在雇佣兵中的魔法师排斥我,是我在刻意排斥他们啊!因为我觉得他们不配当我的同伴!所以在那场伏击战中,我帮助了那些雷特士兵。我把自己当作神一样,认为自己有资格来决定别人,把自己放到一个超然的立场上。 当莉丝问我为什么要获得力量的时候,我回答她“我想要守护我想守护的人”,现在看起来真是可笑。我居然想要守护?我有什么资格认为别人需要我的守护?守护我亲人吗?他们过着安定又平稳的生活,需要我的守护吗?守护伙伴们吗?他们哪个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是要我守护的呢?那么当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指的人到底是谁? 我居然在害怕那个答案而不愿意去想…… …… “嗯!”贝汉松了口气,把大地之剑放了下来。 莉丝掀开帐篷门,走了进来,她穿戴的很整齐,只是没有戴平时的那个连面头盔。半妖精的头上没有什么发饰,柔顺光洁的金色的头发直接披洒到肩膀上。 “贝汉哥哥,你没有事吧?”少女走近一点,然后坐到贝汉的身边。 “没事,放心!”贝汉这样回答,但是这也是说说罢了。没有及时处理的伤口现在已经发炎了,红肿的厉害,大腿看上去整个粗了一圈。这一天的行程是一种残酷的折磨,每一步都带来一阵新的痛苦。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贝汉重新躺下来,把自己的腿用一种最舒服的姿势伸直,好减少伤口的痛苦,他决定扯开话题,这个女孩已经承受了太大的压力了,他不愿意再给那纤细的肩膀再上增加一份了。 莉丝没有回答,她似乎沉默了下来。当贝汉发觉不对头并且重新爬起来的时候,他看到莉丝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泪水,沿着她略显憔悴的脸颊不停的挂下来。 “怎么了?莉丝?”贝汉讶然问到。 “爸爸……爸爸……爸爸他死了……”少女再也控制不住,她扑在贝汉的怀里面,低声哭出声。几天以来强行自我压抑,用坚强的面具伪装着自己,隐藏起害怕和悲伤,少女也已经到了极限,此时此刻,她终于露出真正的一面。 “我什么也做不了……” “这不是你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贝汉轻轻的抚mo着莉丝的柔顺的头发,安抚着她的情绪。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加里战死时候的样子。当加里中了那致命的一箭倒在战场时,那只巨大的鹰从天上飞掠而下,一把抓起加里的尸体腾空而去。这个举动也向帝国军暴露了他们为什么总能够洞察先机。 少女突然抬起头,看着贝汉的脸,她的脸上满是泪痕。 “接下去要怎么做?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我什么都不知道……虽然我装出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但是那都是假的……”她又开始啜泣起来。 贝汉用手捧住少女泪眼婆娑的脸,突然间,他明白此刻她在他眼中已经不再是当年用哭闹威胁他和她一起玩结婚游戏的小女孩,虽然不自觉的,但是他现在确实是把她当作一个女人来看…… 魔剑士轻轻的吻去少女脸上的泪,然后他的嘴唇落到那似乎带着颤抖的红唇上。他有力的臂膀紧紧的搂住半妖精的身体,搂的那样紧,简直像要把她折成两段…… …… 很快的,列夫就到了他的目的地。他掏出两把小刀捏在手里,然后慢慢的搜索前进。 附近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既听不到人声,也看不到有人影移动。列夫小心的把整个可能的区域都搜索上一遍,但是没有任何发现。 也许是错觉!盗贼对自己解释了一下这个现象,很可能是云彩的影子投射到树林里面惊动了鸟群。在白天,这些警觉性很高的野鸟总是很容易受惊的。 盗贼从隐蔽的位置站了出来,顺手把那两把小刀插回到腰带上面。既然没有什么意外,那么应该回去了,爱尔娜还在等我呢。 盗贼离开容易隐藏身形的小树丛,顺着树林中空旷的地方向回跑。本来就是这样,雷特军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翻遍这附近每一片土地吧,自己实在太多疑了。 小跑的盗贼突然停下了脚步,似乎发现了什么,他马上重新抽出武器,一手握着短剑,一手则扣上了两把小刀,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 在他前面的一小块烂泥中,清晰的印着一个人类士兵铁靴留下的痕迹…… 盗贼开始飞速向回赶,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从那些家伙留下来的脚印判断,那些士兵前进的方向正是他们临时的住处。 这么跑着赶路是很危险的,因为很容易就被被别人发觉。但是列夫顾不上这么多了,因为他知道他选择的那个洞穴并不隐蔽。如果敌人的方向保持不变的话,爱尔娜那一身白袍绝对是非常明显的目标,除了瞎子谁都会注意到。 越来越近,但是那些人留下的痕迹表示他们的方向并没有发生变化。这一带树林开始密起来,再这样快速跑实在太危险了。列夫猫下腰,并稍微放慢脚步,尽可能快而无声的向爱尔娜所在的岩洞前进。 远处一声惊叫声顺风传来,那是爱尔娜的声音。 …… 身上的感觉慢慢的好了起来,原先那种异乎寻常的疲劳也开始褪去。 真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呢?爱尔娜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清楚,这是极限使用治疗术的结果自从十岁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这种感觉了。但是她确实没有使用任何治疗术啊!而且,什么程度的治疗术会让她这样呢? 爱尔娜知道自己的力量,哪怕同时治疗一千个伤员,或者使用起死回生术,也绝对不可能让自己达到这种极限。 脑子中隐约的出现了一些模糊的记忆,想要去把握但是却怎么也把握不住。似乎有个求助的声音,但是这里会有谁呢?除了列夫外不可能有别人的啊……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应该是列夫回来了。 “看!有人!”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爱尔娜在惊讶中扭过头,看到三个陌生人站在不远处。他们全部穿着雷特帝国制式的胸甲,身上带着武器。 “是个治疗师……还是个女的呢?”当头的那个向前迈一步,“兄弟们,这次可是没有白来啊……迷了路居然找到这么好猎物……还是个大美女……哈哈哈哈” 声音中充满的那种味道让爱尔娜感到一阵心寒,她想站起来,但是手按到地上想撑起身体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变的这样沉重,根本就挣扎不起来。 伴随着另外一阵笑声,一个身影扑了上来,压在她身上,一双手紧紧的按住爱尔娜的身体。 “啊……”爱尔娜全力的挣扎,但是她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被那个男人面朝下的压住不能动弹。 一只手开始扯她的袍子。爱尔娜突然想起来这样会发生什么。 “不要……” …… 列夫从树叶茂密的位置选了一个观察点。从这里看上去,一切都很清楚,爱尔娜躺在地面上,那三个男人——现在可以确定是雷特士兵了——站在身边,具体的说,一个站着,另外两个蹲着,仿佛在说着什么,或者是在评价爱尔娜的身体。 列夫觉得自己的眼睛中都快冒出火来了,但是他还是压下了马上冲上去的冲动,利用那几个士兵不注意的机会,绕到侧面去。他的双手总共扣着五把小刀,只要在敌人发现前接近五米的范围,他有信心干掉那三个家伙。 “这是什么?真的没有见过啊……不是伤痕吧……” “你什么时候见过这种伤痕?用小刀划一下试试!” 那边传来奇怪的对话,证明那些家伙完全没有防备一个杀气腾腾的敌人正在接近。列夫也根本没有把这阵对话听进去,只要知道那些家伙没有防备对他来说就够了。 盗贼猛的跳上去,在敌人有任何动作前左手一扬。两把飞刀全部命中那个最外面的倒霉鬼,一把刺中后心另外一把刺中脖子。那个家伙吭也没有吭一声的倒了下去。 另外两个人扭头发现了这个变故,但是没有等他们做出任何的反应,列夫又扔出了他右手的三把飞刀,站着的那个家伙小腹和喉咙都挨上了一下,但是蹲着的那个人用右手挡下了正对着他面门的小刀。 列夫伸手拔剩下的小刀,但是手上挨了一刀的那个人已经反应过来了,他像猛兽一样扑上来,就在列夫挥手还没有出刀的时候撞上了盗贼的身体。那庞大厚实的躯体把盗贼整个撞翻了出去。 两个男人在地上扭成一团。个子较小的列夫明显吃亏很多,整个人被压到了下面。对方虽然胳膊上挨了一刀,但是力气却比列夫强的多,列夫唯一的优势就是手上的那把小刀。他竭尽全力想用小刀攻击那个人,但是对方用完好左手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腕,而且用右手肘狠狠的撞击他的胸口和头。 列夫用左手来防御对放手肘的攻击,同时努力试图用手把对方推开,但是对方的体重超过他左手所能负荷的范围外,他只能防御,无法扭转情况。 双方僵持在那里,盗贼用自己的双腿努力纠缠对方的腰腿,让那个家伙无法跪起来,不能占据更有利的位置。战斗变成了比拼耐力。 “好大的力气!”列夫喘息着,刚才没有一下子杀死对方真的是失策,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那只手简直如同一张铁钳,锁的他右手无法动弹。但是同样的,他也没有任何机会能够一下解决掉这个被压在身下的敌人。 现在两个人面对面,彼此都把对方看的很清楚,双方甚至都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这个雷特士兵年龄应该和他差不多,但是现在脸上却布满了残忍狠毒的皱纹,整个脸都因为痛苦和用力扭曲起来。但是列夫相信自己的脸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列夫的胸口和脸上都是血。刚刚他的飞刀给对手造成的伤口很深,血简直像泉水一样汹涌而出,染红了整个袖口,也染红了列夫的胸口和肩膀。 那张脸越凑越近,为了增加压力,那个人把身体向下压,但是这个动作却给了盗贼一个机会。 列夫停止了右手毫无希望的挣扎,用上自己全部力气,一头撞向那张脸。 这个突然打击造成了预想中的结果,伴随着一声的哀号,敌人的手上力气明显的一松。他趁这个机会一下子抽出握着刀的右手!胜负已经决定了,敌人现在的空隙很大,在他的双手能够保护自己之前,那柔软的喉咙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暴露在盗贼的面前…… 推开那具已经没有生命的尸体,列夫站了起来。此刻他才感到透支的力量落潮般离开身体,让疲劳取而代之——刚才的战斗实在太凶险了,胜利后依然感到一阵的后怕。盗贼的脸转向洞穴,爱尔娜依然躺在岩壁的阴影里面一动不动,列夫可以清楚的看到被扯破的衣服散在她的身边。 “爱尔娜!”列夫叫了一声,他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向那边走过去。现在可以看清楚了,爱尔娜几乎是半裸的躺在那里,她的背上一片血红。 “爱尔娜!”列夫什么都顾不上的跑过去,同时手移向腰间,想解下那个装着各种药粉的小包包。那几个混蛋刚才一定伤到爱尔娜了! 列夫来到爱尔娜身边,同时也掏出了止血药粉瓶子,但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错了。 爱尔娜背上散发着红色光泽的,并不是她或者别人的血,而是一种列夫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那是一种鲜红,但是又类似琥珀一样有半透明感的物体,呈现丝状,布满爱尔娜的整个脊背,紧紧的镶嵌在白哲光滑的皮肤中。这些东西很像是血痂,但是用手指轻轻触摸的时候又感到上面透出的那种体温。很明显,这不是什么外来的附属物,而是这个身体的一部分,确切的说,就像是一种器官——如果用什么东西来比喻的话,就好象是鱼身上的鳞片一样。 这些条丝状的红色物蜿蜒交错,在爱尔娜背上构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形状,透露出诡异的气息。这个形状,似乎像金有时候使用的那些魔法阵。 列夫用手轻轻的摸了一下这些手感硬实的红色异物,但是治疗师这个时候突然动了起来,吓的他像被电击一样的缩回手。 “你看到了吧?”爱尔娜用手拉着只剩前襟的衣服慢慢坐了起来,幽幽的问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的……我以为你受伤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列夫慌忙的解释,但是爱尔娜打断了他的话。 “你看到了吧?”治疗师的声音提升了一些。 “……是的!”列夫答道,此刻他觉得还是老实回答比较好。 “……觉得我很可怕吗?或者……很恶心吗?”爱尔娜盯着列夫的脸问。她的表情中充满了列夫从来没有在她身上看到过的东西,这根本不象是平时的爱尔娜。 “怎么会呢?”列夫大声回答。爱尔娜的嘴角出现一种轻蔑而敌意的笑容,这让他心头突然涌上一阵悲哀。 “……”爱尔娜看着列夫,似乎在检查他的话的可信程度,然后她的表情慢慢的缓和下来。 “你还眼看下去吗?”沉默了一阵子后,爱尔娜终于打破寂静。“我要换衣服了!” 列夫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他赶紧转过身去,老老实实的面对着岩壁。当身后传来瑟瑟的换衣服声时,他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的出现了爱尔娜刚才那种半遮半掩的样子。 …… ※※※ 两个人在山林中前进。在处置完那三具尸体后,他们就知道这里不能继续躲下去了。爱尔娜虽然身体依然虚弱,但是坚持马上就离开。 列夫走在后面,看着治疗师吃力的样子。他好几次想伸手帮她一把,但是最后还是都打消了念头。这是一种距离感,突然间就觉得爱尔娜和他间出现一层墙壁,不过最悲哀的是,盗贼不知道如何打破这层现在才发现的墙壁。 自从离开那个暂时藏身的岩洞后,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尽管列夫很想打开话题,但是每次话一来到嘴边,就莫名其妙的消失掉,什么都说不出来。 “休息一下吧!”在绕过一个小山头后,盗贼终于打破了两人间这种沉默,尽管实际上明显的露出疲态的是那个大病初愈的治疗师。 爱尔娜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现在穿在她身上的是一件旧衣服——出于女性的某种天分,爱尔娜在自己的背包里面总是带着两件可以换穿的衣服。列夫记得这件衣服——因为它在爱尔娜的背包里面保存了很久,事实上,自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以来,这件衣服就一直放在爱尔娜的背包里面。一起旅行这么久来,列夫好多次无意间看到这件治疗师袍,但是只有在那次比武大会上,被那个对手砍破衣服后,爱尔娜才穿过一次。 列夫也坐下来,他有些不安分的看着脚下,但是却时不时的看爱尔娜一眼,可惜治疗师一直把自己的目光投向远方,丝毫没有理会列夫。 “感到奇怪吗?”爱尔娜突然开口,几乎吓了列夫一跳。 “是的……”盗贼终于从最初的惊讶中恢复过来,爱尔娜的话没头没尾,但是列夫知道她在说什么。他把头低下去,不敢抬头看爱尔娜。 “我……出生时候,身上就有那东西……”爱尔娜声音放低了一点,而且语气也发生变化,开始变的阴沉,而且充满了一种悲伤。“他们说我身上一部分的血统不属于人类……这是妖魔血统的证明……我母亲和一个妖魔一起有了我……” “妖魔……”说到妖魔,列夫立刻想起那天晚上在德兰特宝库的遭遇。尊者那随意的一下给他造成的伤害是一种很不愉快而且很难忘却的记忆。那种感觉无法形容,突然间整个意识似乎都要被挤出脑海,身体则传来巨大的痛楚,似乎被铁匠用火钳夹起来,然后放到毡板上一下一下的用锤子打。 “……感到害怕吗?”爱尔娜轻轻的说,打断了列夫的思路。列夫悚然抬起头,但是爱尔娜的视线并没有看着他,而是投向远处。 “……怎么会呢?……”列夫回答。但是爱尔娜突然转过脸,面对面的看着列夫,那眼光看起来像剑一样,一下子撕开列夫的防线。 “……不过也因为这血统,我拥有很强大的力量……”爱尔娜把脸转回去,然后轻轻的笑了一下,“我到了十二岁就具备治疗师的资格了——而和我同年龄的人还都在进行最基础的训练……” “在神殿里面,几乎所有的人都害怕我……我到哪里,人们就分开,看着我的目光就和看怪物一样……你知道祷文吗?无论哪个治疗师都只有一个祷文来呼唤女神的力量,只有我有两个——因为我根本不是人类。我一直和你们一起,但是这是故意装出来的,我从来都把我的力量限制在没有人起疑心的程度!现在觉得我是不是很可怕?很……” “不要说了!”盗贼突然暴喝出声,打断了说的逐渐有点兴奋起来的爱尔娜。他从坐着的地方跳了起来,一下子冲到爱尔娜的面前,一把抓住因为惊讶而没有动的治疗师的肩膀。 “听着,”列夫把脸正面的朝向爱尔娜,双眼盯着她的眼睛。“别这样看自己,你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子……你是个治疗师,你的双手一向只用来救人,而不是杀人!这样的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看的这样可怕呢?我认识的爱尔娜,是那个会在半夜一个人埋葬那些被半兽人杀害的尸体的人……如果你这样算怪物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哪个人敢说自己不是怪物呢?” 爱尔娜睁大眼睛,她的眼神中满是惊愕。她从来没有见过列夫这样冲动的样子,尽管列夫的手抓的很紧,但是她却没有挣扎。 “也许你和别人有些不同,但是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列夫用力的摇晃着爱尔娜的身体,然后他的动作慢了下来。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刚才我太激动了……”列夫松开手,然后退了一步。他有些歉意的低下头,重新坐到自己刚才的位置上。 列夫一声不吭的坐在哪里,头像开始一样看着脚下。冲动过后就是后悔,刚才他居然这样粗暴的对待她,爱尔娜很可能会生气,生很大的气。 “列夫!”治疗师的声音终于响起来,但是却没有预想中的那种怒气。“我们现在应该向哪边走?” “啊……向西边……刚才那几个雷特士兵从东边过来,那么我们应该向西边走才对……已经六天了,他们不可能这么长时间的封锁道路关卡。就算还有,只要我们稍微伪装一下,一定可以冒充路过的冒险者混过去……”列夫这样回答。 “离开后我们去神殿好不好?如果其他人没有事情的话,他们也应该会到那里给魏解除诅咒的。” “好啊……”盗贼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然后发现爱尔娜的脸上并没有任何一丝他以为会有的怒意,而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表情。 “……我现在感到很饿,我们先吃点东西怎么样?”看着列夫发呆的表情,爱尔娜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笑容让列夫眼神一阵发直。 “当然可以了……” …… 东方仅仅露出第一抹的鱼肚白,但是睡的并不塌实的魔法师已经醒过来了。 他又梦到亡灵岛上的幻术训练了。这几天总是梦到那些幻术中的场面,走路时也想起那些仿佛很真实的战斗。但是那毕竟是幻术,里面的情况,都只是努比斯认为会发生的情况。 在幻术中,敌人冲过来的时候金总是有可以完成一个咒语的时间,而他也总是可以用一个混合着幻术的大魔法镇住大批敌人——但是现实却不同。你往往当刀剑或者拳头落到身上的时候才能发现那敌意,而那些杀红了眼的战士哪怕面对火海依然毫无畏惧的冲刺过来! 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对老师的问题。那时他还刚刚住进石之塔不久,还总是幻想着从大魔导师身上马上学到一个可以立刻对付所有敌人的魔法。 …… “老师,什么魔法师是最快的?又快速,又有效?” “又快速,又有效?” “是啊,可以在敌人完成魔法之前就用出来,让他连防御的机会都没有,一下子把他打倒……” “……哈哈……是有类似的东西……但是这不是魔法……” “那是什么?” “喏!”老魔法师用手指了一下挂在墙壁上的一把剑——一把纯粹的装饰品,可能是某人送他的礼物。“如果用剑的话,一定可以在敌人念完咒语前一下把他刺穿!” “剑?……可是……” “哈哈……金,你听着,如果世界上有那么一种东西,可以快速,有效,简单,一下子打倒敌人的话,那么,世界上就不可能有第二种战斗技艺了!那种东西实际上是不存在的。就像剑和魔法一样,魔法虽然威力强大,但是念咒语的速度却不可能超过拔剑的速度,而剑能有效的攻击和打倒所有的敌人,但是却对于攻击范围外的敌人无可奈何!这是互相克制,互相弥补的技术。” “那么同时学习剑和魔法的话,不就……完美了吗?” “理论上是对的,可惜我们是人类,人类寿命十分有限,如果同时学习两者只能让自己一事无成。你知道吗,高等妖精的士兵全部是魔法剑士,既使用魔法又能用剑战斗。但是即使对寿命无限的高等妖精来说,同时掌握这两种技艺也太困难了,所以人类可以发展出如此庞大复杂的魔法知识,而他们却做不到……这就是你所说的完美,结果反而是不完美。别说了,还是开始你今天的学习吧……”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四十一章 金站了起来,突然间,他发现自己的心情不再低落了。慢慢的回想过去老师的教诲,然后他才发现这些当年被自己略过的东西是多么的有用。 眼前的情况并不算怎么糟糕,虽然他们吃了败仗,损失惨重,但是这又不是任何人的错。列夫和爱尔娜只是走散了而已,靠列夫的机敏和爱尔娜的灵活,他们是不会发生什么危险的。贝汉受了伤,但是这并不是致命的伤。总体来说,虽然是一个没有预想到的结果,但是还没有坏到彻底完蛋的地步,一切还算好。 真的是很有意思,换一种心情整个情况看起来就完全不一样了。魔法师绕着整个小营地随意的散步,注意到其他人几乎都还在沉睡中,没有起来。 魔法师走过营地的边缘,这里放着他们剩下的可怜的一点辎重。如果节约的吃的话,这支小部队大概还有十来天的粮食,应该可以支持到完全脱离敌人势力范围。就在这批辎重旁边,是他们晚上唯一的一个哨兵。 “金!”魏招呼了一声,他的精神看起来还好,但是两眼浮肿很明显——这说明他昨天要么没睡,要么睡的并不好。 打过招呼后,魏又重新半闭上眼睛。他最近看起来有些反常,似乎总是心不在焉,老是想着某些心事,但是金并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没有问。 金离开这边,向营地的左侧边缘走去,他记得贝汉昨天晚上在这里。魔法师知道他的腿受了伤,虽然并不具备像爱尔娜那种直接治疗的能力,但是可以魔法达到类似冰敷热敷,消肿止痛的效果。 正在前进中的金突然停住了脚步,然后他赶紧找了一个地方躲起来。 在贝汉的那个简陋的帐篷里面,半妖精少女正从里面出来,而且,即使从这么远的距离也看的出她衣服的散乱。看到这样子,谁都知道大致上发生什么事情了。 贝汉也从帐篷里面走了出来。 …… 天色已经破晓,当黎明像一个害羞的新娘一样一件一件脱下黑色的外衣,终于露出光洁明亮的动人身躯时候,贝汉就已经醒过来了。 莉丝依然睡在他的身边,她看上去睡的很沉,在那迷人的脸上,长长的睫毛似乎带着一丝泪珠。男人忍不住低下头,嘴唇凑近她的丰满的诱人红唇。 但是那嘴唇却主动迎了上来,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就抢先吻了他一下。装睡的半妖精抬起半个身体,咯咯笑着看着吃惊的男人。 “你要负起责任来!”少女突然换上了一种口气,和刚才的玩笑气氛完全不同的口气。 贝汉愣了一下,他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一个微笑,但是就这一个笑就让半妖精把她的头低了回去。 “爸爸……”她突然这么低低的说了一句。刚才的愉快的表情马上从她脸上消失,少女想起了现在的现实。 “怎么了,莉丝?”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莉丝突然抬起头,问贝汉。“爸爸死了,脱离了雷特军的追捕后,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像爸爸生前说的那样解散吗?解散……多米尔,拉特西……他们全死了,难道这一切的结果就是注定的……” 贝汉慢慢的叹了口气,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伴随着大陆上雇佣并兵们最大的雇主,也就是红色联盟被雷特帝国打败并逐步沦为附属国,雇佣兵这个行当是注定要没落掉的。各国也许都会保持一支雇佣兵的力量,但是规模较大的,本身就构成一个团体的佣兵团是很难维持下去的。即使这次没有战败,而是成功的逃离,那么情况最后也不会变的好多少。加里除了逐步解散他的部队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先到我家去吧……”虽然并不喜欢这个选择,但是贝汉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你家?”莉丝转过脸看着贝汉,一副惊讶的表情。 “是啊,我家!”贝汉又叹了口气,真不想回去看到父亲的那张脸。 …… 原来黑暗的岩洞现在被魔法的光亮给照的通明,整个魔法阵都在发光,在那些奇异的符号上,兰色和红色的光芒像烟火一样此起彼伏的喷发,能量一次一次的聚集,又一次次的分散。 在魔法阵的中间,俨然是那本魔法书。 身穿着巨大的黑色斗篷的身躯正看着这一幕,那本魔法书上的防御超过了他的预计。这扇门是由某个他所不知道的钥匙所掌握的,想要正面解开它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魔力。 “每一页都由不同的力量守护……真的是不错的东西……呵呵呵呵”尊者看着他魔法正徒劳的运作,但是却打不开魔法书的制造者所加上的防御,但是他没有任何不耐烦或者不高兴的表示。因为他有的是时间,而且,一切情况不几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吗? 一个水晶球现在正在他满布青色鳞片的手掌上,尊者抬头看看他的魔法阵,然后又低下头仔细的审视这个水晶球。 水晶球里面正是那支小小部队的营地,尊者在这个地方寻觅,很快就找到了他的目标。他伸出某种精神的触手,在正在睡觉的魔法师身上试探一下,然后在对方做出任何可能的反应前就退了回来。 “真好……真的太好了……呵呵呵呵……”像关在盒子里面的青蛙的叫声的笑在这个不是很大的洞穴中回荡,在笑声中,尊者收起他的水晶球,走到那个站立在角落,全身披挂着钢铁的人型身边,用一只爪子——与其说是手,称为爪子更合适些——轻轻抚mo着那完全包裹在头盔中,只有一条细缝露出眼睛的头部。 “他会比你更合适的……” 笑声再一次响起来,在洞穴的每一个角落回荡。 …… 大陆历999年,也就是亡灵战争胜利结束后的第一百一十一年,在迷失大陆的中央地带,为人类所崇拜的生命女神俅卡的神殿中,人们在为即将到来的大祭典忙碌的准备着。 这个祭典起源于在亡灵战争中的那次著名的祈祷,决战前夕,当时所有的人类领袖都聚集在这里,为了那几乎毫无希望的战斗向女神祷告。女神也回应了他们的呼唤,在那场最后的决战中,亡灵巫师们的魔力被压到了最低,只能凭骷髅兵压倒性的数量优势来战斗,结果被中途赶到的龙族轻易的击败。 从此以后,这个神殿就有了三年一次祭典的习惯。但是这个祭典之所以受到如此多的关注倒不是因为它的起源,它对于普通人的意义在于在祭典上,治疗师们将免费的为人们治疗。 生命女神的神殿是大陆上公认的最漂亮的建筑之一。这个在王朝战争中曾经被魔法彻底摧毁的建筑早已经在废墟中被重新耸立起来,再次成为一个奇观,为诗人们所歌颂。 在神殿宏伟壮丽的建筑物外,是一片被称为“俅卡的花园”的广阔草地,这里受女神的庇佑,终年长绿不枯,鲜花盛开。这里曾经是人类和亡灵大军的决战之地,但是现在花草和美景早就彻底掩盖住了那场悲惨的战争。这片土地属于女神,换句话来说,属于神殿管理,任何国家或势力都不敢冒着触怒女神的危险把他们的手伸到这里来。 从地理位置上来看,生命女神的神殿位于红色联盟,德兰特,雷特三者的中间。具体的说,位于红色联盟的境内,同时靠近另外两个国家。但是这里无论是名义还是实际,都不属于任何国家,是完全独立的。所以在神殿宣称要“不惜一切代价”支持雷特的时候,红色联盟和德兰特也无可奈何。 列夫和爱尔娜是跟着人流来到这个地方的。 ※※※ 一路上顺利的简直是列夫自己都没有想到。当他们终于离开山区的时候,雷特军队撤消封锁也已经有好几天了。应该说,他们的包围圈是很严密的。在获得大胜后,雷特军调集了一批魔法师,在魔法的帮助下,几乎所有逃散的雇佣兵都被逮捕,在那些搜捕的日子里,死在绞索上的尸体每天都有几十。只有极少数的人在幸运帮助下躲过了魔法无情的搜索,得以逃生。而列夫和爱尔娜正是这些极少数幸运者中的两个。 神殿即将开始祭典的消息早已经传开,大批想参加祭典的人向神殿流来。今年的人比往年更多,很多人当然是得了那些疑难杂症,想要趁这个机会免费得到治疗的人,当然还有一些纯粹为了热闹而赶来的。不过,更多的是专程来朝圣的。 在这个列国局势紧张,战争一触即发的环境下,人们的心早就当惊受怕够了。如果向女神嫌上虔诚的祈祷,也许能感动她使用神力,让战争就这么消弭于无形。人们都带着这种美好的梦想聚集到这里,却根本没有想到战争和政治到底是不是俅卡的神权,或者她有没有理由为此介入凡世。 爱尔娜治疗师袍简直就是一个最显眼不过的通行证,让两人一路上没有受到任何的麻烦。 “真漂亮!”列夫看了看路边一望无际的草地,发出感慨。 这里被称为“俅卡的花园”,就和字面上的意思差不多,是一片草地,大量的花草生长在这里。但是和普通的草地不同,这里的花草不会胡乱的生长——也就是说,长的像专人维护的那种贵族花园的草坪一样美观——同时这么大的草地里没有任何的荆棘植物。这么一片让人赏心悦目的绿意中点缀着无数的各色花朵,难怪列夫会赞叹了。 用青石道路就在这个草地上延续,就像在绿色的画布上几抹不经意,但是显露出画家高超的美术技巧的涂画。在这路延续的尽头,就是那巍峨的神殿和一个繁华的集市。 两个人跟着一辆运送货物的大车走进了这个神殿下的集市。 集市上热闹非凡。伴随着四面八方的人流,商人们也大量的聚集到这边来了。这里本身是神殿为了安置求医的病人和贩卖一些祝福的圣水之类事情而发展起来的,提供一些免费的住宿给来往的旅客。但是在祭典的前夕,这简直成了一座繁华的城市了。 两个人在人流中艰难的穿梭,人实在很多,而街道的设计者大概没有想到有一天要容纳这么多的人。不过,总体来说,一切还都很有秩序,毕竟在神殿的脚下,人们多少都还有一点敬畏之心。讨价还价之声虽然不绝于耳,但是人们之间并没有出现什么不愉快的争执。 爱尔娜走的很急,这一路上没有说一句话,而且,看上去似乎有些心神不宁,而这个集市的设计规模确实不大,没有一会,他们就走完了这条街道,来到神殿巍峨的台阶前。 “天啊……”列夫偷偷的说了一句,来到这里,他真的感到有乡下人进城的感觉。生命女神神殿的台阶与其说是石头垒成的还不如说是黄金堆成的。那十余米高的台阶由黑白大理石组成,而且,很明显的用魔法改造,消除了所有的缝隙,让整个台阶开起来像从一块石头上面雕刻出来的。列夫知道这附近并不出产大理石,想要制造这么一个台阶做神殿的殿基,天晓得要多少钱。 附近没有人接近这里,祭典还没有开始,没有人敢闯入这种地方。爱尔娜昂首走上去,列夫虽然有点畏缩,但是还是跟上她。 神殿大门开着,但是门口有两个守卫。这两个人都穿着白袍黑边的初级治疗师袍,手中拿着装饰效果远超过实战效果的头部雕刻着雄鹰的长杖。 “站住!”看到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两个治疗师把手中的手杖交错挡在爱尔娜的面前,其中看上去比较年轻的一个大声的喝斥道。“现在有规定,在祭典前不允许任何外人进来!如果你是从外面赶回来参加祭典的,请暂时等上两天。” “为什么不许我进去?”爱尔娜反问。“而且神殿并没有这种规定——从来不曾有过——居然不许一个治疗师进去?!” “这是新的规定。凡是脱离神殿的治疗师都不能在祭典前——也就是司祭们祈祷的时候——进去,免得打搅神圣的仪式!”那个年轻点治疗师大声继续说。 爱尔娜把脸转过去看另外一个人,然后她讶然的发问。 “罗卡?是你?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吗?” “……上头规定……”那个被称为罗卡的人嘴唇蠕动了老半天,终于开口了。他看上比他那个同伴气势弱的多,甚至略微有些畏惧身前这个年轻女子。“已经脱离神殿的治疗师……都……都不可以进去……祭典前不可以……” “我没有脱离神殿!”爱尔娜换上了一种傲慢的语气,列夫从侧脸看过去,看到爱尔娜的表情已经变的倨傲,说实话,列夫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平时总是带着微笑和谦逊,总是很有礼貌的对待一切的爱尔娜脸上居然能出现这种表情。“我只是出去旅行一阵而已,现在我回来了。以女神的名义,我命令你们让开!你们无权阻挡我进去!”她的语气是那样的强势,已经压倒了面前这个守卫。 罗卡退了一步,他的脑门上出现的细微的汗珠,而他那个同伴则惊讶的看着这一幕。 “可是……爱尔娜……上头规定的……现在不许外人进去……” “我不是外人!”爱尔娜伸手想推开挡在他面前的木杖。 “……上面规定……”罗卡作了最后一次徒劳的努力,想要阻挡爱尔娜。但是他这个微弱的抵抗招来的是爱尔娜可怕的眼神。 “你敢阻挡我?”爱尔娜缓缓的说,她的气势是那样的强烈,压的她的对手连气也喘不过来。从列夫的角度看去,爱尔娜明显处于发作的前兆,而在罗卡的眼里,爱尔娜的脸已经变的狰狞可怕,如同一个妖魔一样。 “我是一个治疗师,而且没有脱离神殿,只是旅行归来而已!你们凭什么阻挡我?” 罗卡向同伴投去一个求助的目光,但是他们的对手是那样的理直气壮,让他们无法找到一个可以抵抗的落脚点。而且,当罗卡叫出爱尔娜的名字的时候,他那原先因为不认识而无所畏惧的同伴也萎缩下去。 挡在前面的长杖收了回去,爱尔娜胜利了。 列夫看到爱尔娜走了进去,他也想跟着,但是却被那两个人挡住了。 “怎么了?他是我的同伴!” “他身上有武器!”罗卡指了一下列夫挂在身上的短剑和他腰带上的小刀。 “把武器给他们保管。”爱尔娜犹豫了一下,然后对列夫说道。 “可是……” “这是神殿的规定,任何武器都不可以携带入神殿内。”爱尔娜解释。 列夫不情不愿的把身上的武器一一解下来交给那两个人,然后跟着爱尔娜走了进去。 “为什么我们到神殿里面来?在外面不行吗?”列夫终于开口问。虽然能进到神殿内部开开眼界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但是觉得爱尔娜的气氛总觉得怪怪的。而且,一向随身的武器被收缴后,总是觉得一种失落的感觉。 “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爱尔娜边说边走,同时拉了一把想摸一下大门上镶嵌的翡翠的列夫。 “一个人?” “是啊。”爱尔娜转过脸,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刚才的那种可怕的表情已经一扫而光。 …… 神殿内部很大,在经过大门后,是宽广的前殿。这里本来是用来接待病人的地方,但是现在因为祭典的关系,所以空无一人。列夫左右观看,前殿两侧都是抱瓶侍女的雕刻。 半裸的少女用不同的姿态拿着水瓶,而清水则从瓶子中流下,落到下面的水槽中。所有的雕像都制造的栩栩如生,女性的那种温柔恬静在雕刻者的手下描述的淋漓尽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保持这些雕像水流不绝——这可能是魔法也可能不是——但是这个奢华的装饰真的是巧夺天工,足以和当世任何一个皇家的花园媲美。 一阵痛苦的呻吟声传来,打破了这本来是完美壮丽的画面。 ※※※ 从地图上看去,位于雷特帝国的西北部,同时和红色联盟以及德兰特交接的地带,靠近生命女神神殿的位置有一个被称为斯多丁的中等城镇。当年红色联盟宣布脱离雷特独立,两国就陷入了战争的状态。不过因为彼此都不具备灭亡对方的实力,所以战争一直是打打停停,直到双方都有意识的树立了伯瑞克城这个缓冲地带来结束这场没有结果的战争为止。而这个斯多丁就是那场持久战的产物。斯多丁由雷特帝国的封臣,世袭伯爵法特家族统治,但是同时也是红色联盟的结盟都市之一,从这个角度来说,它既是红色联盟的一员又是雷特帝国的合法领土。 但是这个城市一直都不怎么重要,雷特帝国并没有怎么干涉这个位于贫瘠的山地,并没有多少价值的领土的去向。只要他还向皇帝称臣,还向皇家交纳年贡,他们就满意了。这个决断后来被证明是多么的英明。当维克多皇帝重新吞并伯瑞克城,挑起和红色联盟的全面战争的时候,斯多丁就成了雷特抵抗红色联盟商业封锁的天然盾牌。 因为同时是两个敌对国家的土地,所以斯多丁就很明智的采用了中立政策。结果成了两个交战国家的唯一安全商业通道。和红色联盟开战最大的威胁就是商人们的商业封锁,虽然有海路保持和南北交通,但是东西交通线就会断绝。而斯多丁的存在却让这个危险消失了,红色联盟既不能进攻他——因为他是联盟成员之一——又不能要求他也采用商业封锁——这是当年签定的协议条款之一,保留自治权。即使几个大商会联合起来封锁,也无法阻止小商人们通过这条路线继续他们的生意。 斯多丁因此成了战争中的避风港和黄金窝,源源不断的商业交通既保证了雷特不受任何的封锁威胁,也给这个城市带来的活力和财富。可以说,斯多丁是这场战争的最大受益者。而且,当两国谈和的时候,也正是法特伯爵在穿针引线。 现在金他们就斯多丁城外。 一开始他们几乎面对一场战斗。斯多丁派出了一支军队来对付这样一支衣冠褴褛,看上去很像一支强盗的队伍。如果不是领队的人认出了贝汉的话,这毫无意义的战斗差点就这样爆发了。不过直到贝汉被那个领队称为“少爷”的时候,金才知道这个一直和他们冒险,并没有任何贵族气度——起码在金眼里没有——的魔剑士居然是一个贵族。虽然贵族对于金的概念就如同鲨鱼对于猫的概念一样。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了。一切都被很顺利的安排下来,雇佣兵们被带到城外一座空军营中安置起来,所有人都在洗了一个澡后美餐一顿。而在其他人都开始他们很多天来的第一次安心睡眠时候,贝汉带着其他四个人来到城里,去面对他一点也不想面的但是却不可避免的场面。 “贝汉哥哥,你怎么从来没有提到过你居然是一个贵族呢?”莉丝一边走一边问。 “是啊,从来没有见你提起过。”金也好奇的问到。一个贵族子弟居然会先去当雇佣兵然后当冒险者……真的有些不可思议。虽然贵族为了让孩子增加见识,让他们出去旅行是很常有的事情,但是这样子实在很少见。战场上的刀剑魔法和冒险旅途中的魔兽机关可是不知道贵族的血统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的。 贝汉的脸色很扭捏,这些问话让他的脸一阵一阵的变化,他终于了回答。 “希望等一下你们不要惊讶,我爸爸他实在是……”他的话没有说完就收住了,似乎是一件很难启齿的事情。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城市中最豪华的建筑,伯爵的府邸门前。仆人们早就接到通报,在门口排成一排来迎接这一行队伍。 “贝汉哥哥!”莉丝略微有些紧张的轻声问贝汉“你爸爸会……会接纳我吗?” “会的!”贝汉苦笑了一下,“一定会的……他会借这个机会好好嘲笑我的……”后面这句话很轻,让莉丝根本听不到。 金有些不安的看着周围的仆人们。虽然是仆人,但是他们身上穿的都是清一色考究的制服。华丽的刺绣和精美的丝绸铺在这些恭敬的弯腰者的身上,让终于明白自己的魔法师袍又脏,又旧,又破的金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们一行人身上所有的衣服加起来,大概也比不上这些仆人中任何一个人袖口的价值。但是偏偏就是这些衣着华丽的人恭敬的迎接这些衣冠褴褛者,这个场面不能说不是一个讽刺。 一行人走进房子里面,一个矮胖,秃顶的看上去大约六十来岁的男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这是伯爵?”金稍微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但是实在找不到他和贝汉中存在任何的交集。 “少爷……你终于回来了,少爷!”那个老人走了过来,张开双手——但是却向金抱去。 “啊!”惊讶中的金做了一个本能的闪避动作,让那个老人扑了一个空。 “约翰叔叔,我在这里!”贝汉开口了,这个声音才让老管家发现自己的低级错误。他的老花眼比以前更加严重了,让他连贝汉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少爷……”约翰抱住贝汉,热泪盈眶。“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吧。我一直都在担心你啊……” “约翰叔叔,我很好,放心!”贝汉也抱住老人,“爸爸他怎么样?” “老爷也一直很好。他一直都很关心你的。” “关心我?” “是啊,他重金向冒险者工会收买你的情况呢……这几年一直都这样……” “哎呀!这不是小少爷吗?”一个声音响起来,打断了贝汉和老管家的对话。四个人都抬头向声音来源处看去,一个穿着艳丽的红色礼服的女性正从设计的很巧妙的旋转阶梯上走下来。 这个女人大概二十五六岁,长的漂亮极了,那是一种妖艳的美。红色的礼服衬托出妖娆动人的身材,精致而细巧的五官配合上近乎完美的化妆,让半妖精都忍不住有些自惭形秽。她的存在就像是磁铁一样,有形无形的吸引着男人的目光。 “几年没见了,小少爷也成长了不少啊!”那个女人走到贝汉的面前,用手轻摸了一下贝汉身上的胸甲,然后扫视了一下他的几个同行者。“成熟的多了!” “别这样,十二姨!爸爸在楼上吗?” “是啊!”那个女人走过他们身边,向外走去,同时不经意的回答。“他在等你呢!” 等到那个女人消失在门口,金就立刻问贝汉“你刚刚叫她十二姨……她……” “是啊,”贝汉苦笑着回答,“她是我爸爸第十二个老婆……我父亲一共有十五个妻子……” “啊……”这个惊叹是三个人一起发出来的。 “少爷啊,老爷在上面等了一阵子了!”约翰向贝汉说,“最好还是快点去见见他,您的朋友我来招呼……” …… 贝汉一个人走上楼梯,心中有些七上八下,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父亲。当年离开家时候说下的狠话现在依然在耳边回响,让他几乎提不起勇气去面对父亲的嘲笑。 虽然已经尽可能的放慢了脚步,但是这么一点路还是很快就走完了,他来到了那扇门面前,狠了狠心,伸手就去拉门把手。 手接触把手的时候就停住了,门里面传出的女人轻微的嬉笑声——而且不止一个女人——清晰的到达贝汉的耳膜。 “臭老头!”不知道哪里突然冲上来这股怒气,让贝汉一脚——由此来他,他的脚恢复了很多,可以单脚撑地了——把无辜的门给踹开了。“大白天的,干什么啊!这是等儿子回来的态度吗?”声音之大大概传遍了整个府邸了。 ※※※ 坐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的确实是法特伯爵,欧文·法特,也就是贝汉的父亲。他年纪已经近五十岁了,但是看起来依然很年轻。如果和贝汉站在不认识的人面前的话,相信他们是兄弟的人大概多过相信他们是父子的人。当然,这也有贝汉这么几年的生活的原因在。 在贝汉踹门进去的时候,法特伯爵身边正围着四个女性。 看到这么一个怒气冲冲的儿子闯进来,这些女人都识趣的站起来,向一道边门走去。 “哎呀,小少爷吃醋了……呵呵呵呵”最后一个女人伴随着这个声音消失在边门中,现在房间里面只剩下父子二人。 “臭小子!这么多年才回来一次居然还这么嚣张!”父亲的声音一点也没有比儿子小,两个人几乎是剑拔弩张的对峙着。“竟然敢指责我?” “这么多年从来不理会我,我回来干什么?” “这话可就错了……”做父亲的大笑起来,“我对你的生活可以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哦!你看看!”他伸手从桌子上面拿起了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纸,向贝汉晃了晃。 “这是什么?” “这么几年你搞过的女人名单!很长,总共超过了二十五个……加上你带回来的那个,一共二十七个!好象除了那个和你一起旅行两年的治疗师外,其他和你接触的女人你都弄到手了!”伯爵得意洋洋的宣称,让儿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臭老头!”贝汉冲了上去,双手按在伯爵面前的那张桌子上“别用这么下流的字眼把我和你扯到一起,你的女人最少是我两倍!” “那当然,我的年龄可不止是你的两倍!”伯爵毫无愧色的迎上儿子的目光。虽然娶多个老婆在贵族中是非常常见的事情,但是拥有十五个妻子也确实不多见,不,应该说是独一无二。 “你……”贝汉一阵气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房间暂时陷入沉默,父子两个彼此看着对方,都一声不出。但是毕竟是父子,刚才对峙的眼神慢慢的在这沉默中软化下来。 “你看起来憔悴了很多,当年你出门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父亲伸手摸了一下儿子的脸,贝汉饱经风霜的脸庞让他的年纪看起来比实际的要大上很多,和保养的很好的他形成明显的对比。 “你看起来真的是一点都没有老!”贝汉的语气依然带着讽刺的感觉,但是也已经很微小了。 “别说了……我已经准备好晚饭了……先去吃饭吧……” “可是……我已经吃过了……” “没有关系,就当陪爸爸一起用餐好了!” “……好吧……” …… 列夫讶然的看着四周,想要找出刚才这个声音的来源,随后这个声音又来了一次,让他清晰的把握住了。 他转头看看爱尔娜,发现她也是一副惊讶的样子,很明显对这个地方传来的这个不协调的声音感到奇怪。 “去看看!”还没有等列夫说话,爱尔娜先开口了。 两个人顺着声音的来源走去。那声音是从一道门里面发出来的,门大开着,也没有人把守。 一排伤员正以不规则的队列躺在地面上。 这些都是清一色的重伤员,他们听到的声音就是从这些伤员的嘴里面传出来的。 “怎么会没有人治?”爱尔娜惊讶的说道。在神殿里面看到这么多伤员本身并不是值得奇怪的事情,让人奇怪的是虽然有这么多伤员,但是却没有一个治疗师在给他们治疗。虽然是祭典前夕,但是也不至于忙到这种地步吧。 在照顾这些伤员的,只有两个没有穿治疗师袍的小孩,看上去十四五岁。他们给这些伤员的帮助,也只能是有限的照料而已,对那么严重的伤势根本没有什么意义——而且是两个人照料这五六十个。 爱尔娜走上前去,问那两个正在忙碌的小孩——他们明显是学徒,距离成为一个治疗师还很遥远。“人呢?怎么没有人给他们治疗的?” “我不知道……”被爱尔娜拉住的那个小孩一脸无辜的回答,“我们只负责照顾他们,其他的不是很清楚。” 爱尔娜松开手,她也看出来,从这些年幼的学徒身上是问不出什么来的。可是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这么多伤员被放到这里,居然连一个治疗的人都没有——神殿里面到底是怎么了? “爱尔娜!”列夫的叫声传来,“过来看看,这个人我好象认识……” 爱尔娜走过去,看看了列夫身前的那个男人。他看上去四五十岁,比较瘦,脸色现在异常的惨白,但是真的依稀透露出一丝熟悉的感觉。他的伤很严重,从胸口到小腹一道巨大可怕的伤口正部分脱离绷带的遮掩,向别人显露出那红色的从伤口翻出来的肌肉。不但如此,他的肋骨也很明显的折断了一整排,也许刺入了内脏。 “我想起来了!这个家伙是迪科的魔法师……就是在比武大会上被魏给打败的那个家伙!”列夫喊出声来。 那声音惊动了这个已经被痛苦折磨的够腔的男人,他转过脸,无神的眼光看着面前这两个人。他竭尽全力略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话。 “别动!”爱尔娜这样说,“你会好起来的!”她伸手解下了这个魔法师身上包扎技术绝对不合格的绷带,然后把手放到他伤口上。爱尔娜开始使用治疗术,她的手在发出微光,在那个大伤口上慢慢的移动。 “谢谢……”那个人竭力发出了这个声音,但是列夫马上对他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盗贼清晰的看着整个变化,在爱尔娜的治疗术下,原先那有些泛白的伤口明显的转红,深度也似乎在慢慢变浅。痛苦很明显已经消除了很大一部分,因为那个伤员的脸色已经好看多了,眼睛也似乎焕发出神采来。 “好了!”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爱尔娜收回了手,她的脸色没有变化,但是有些微微的喘气,额头也出现了一点汗珠。“暂时稳定下来了,而且已经止痛了。反复这样治疗上十天,应该就可以完全恢复。” “谢谢你们……”那个人开口,他的脸色虽然依然惨白,但是神色已经不能和先前相比。“真的太感谢你们了……” “你是个魔法师吧……怎么在这里呢?” “我们被打败了……”这个伤员露出一丝苦涩的笑,“迪科的北伐大军全军覆没……半兽人和矮人联军把我们彻底打败了……只有我们这些魔法师逃了出来,其他人全部……” “被打败了?怎么回事情?”列夫差点叫出了声,他依然记得自己得到的消息是人类初战告捷,正顺利进军! “……那真是太可怕了……在连续打败那些该死的半兽人两次骚扰后,我们终于遭遇到他们的主力。他们就在荒野的北部迎击我们……我们占据了优势,他们的战神牧师数量实在太少,没有办法保护全军,我们就乘机全力攻击他们的后方……每个人,从上到下都以为我们是赢定了,可是我们后方的土地突然塌陷……矮人的大军就从那里冲了上来。” “矮人?”列夫马上想起在那天晚上老洛克的不告而别……老洛克骗了他们!他拿走了宝石,但是却没有交还给矮人! “是……那些巨人第一批从坑道中冲出来,他们全身披挂,手里挥舞着可怕的铁锤……一下就可以把一个骑兵整个砸成肉饼……而我们士兵的武器却砍不破那厚实的离谱的盔甲!然后是那些该死的狮鹫……这些长着翅膀的家伙向我们飞过来,让我们自顾不暇,没有办法支援被巨人打的节节后退的士兵们……然后是那些穿着神圣银盔甲的矮人步兵……还有他们那些可怕的战争工具……一下子胜利就扭转过来了……” 那个人说着说着,居然开始哭出声来了。 “脚下的土地不停的塌陷……我们完全混乱了……谁也没有办法顾及别人……到处是一片混乱……将军大人……呜呜……我看着他被那个半兽人王和他的卫队包围……但是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呜呜……那些骑着怪兽的半兽人突然出现在我们身边,我挨了几下……我们打退了他们……但是什么都太迟了……我们的军队已经彻底瓦解,被敌人全部包围……我们除了自己……一个人也救不出来……”他一边说一边抽泣,哭的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伤心。 ※※※ “那么你们怎么在这里呢?”等他情绪稳定下来以后,列夫问道。 “是谁!竟然敢不听命令!”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伴随着的是杂乱的脚步声。一群人冲进了这里。 冲进这个安置伤员的地方的是一群治疗师,领头的是一个身穿金边白袍的老人。他看起来干瘪枯瘦,怒气让那张本来就让人无法恭维的脸显得更加难看。 “是谁乱用治疗术!”那个男人大声呼喝着,然后看到爱尔娜。刹那,一股阴沉的仇恨笼罩住了他脸,不过马上就被隐藏起来。 “是我!”爱尔娜站起来,正面看着那个老头。即使是对两者关系一无所知的列夫此刻也已经从双方的表情语气看出这两人绝对没有愉快的过去。 “为什么放着伤员不治疗?”爱尔娜大声反问,“即使是祭典前抽不出足够的人力,也不能就让伤者就这样躺在这里!这种做法是违背了女神的意志!” “女神也告诫我们不可以强行挽留注定要逝去的生命!”那个老头大声的反驳,“这些伤员已经没有救了,为他们治疗只是纯粹的浪费力量……” “谁说的!”爱尔娜指着身后那个已经有所恢复的伤员,“你看!这种伤怎么能说没有救呢?” 那个老头向前走,一直走到爱尔娜的面前。他比爱尔娜低了足足半个头,但是眼睛中释放的是高人一等的光芒。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的判断?”老头伸出一根手指,强硬的指向面前的初级治疗师。“你这个初级治疗师有什么资格对我做出质问!”他已经不再依靠明显根本站不住脚的事实了,而是直接抬出了双方彼此悬殊的地位。 “你根本没有资格在神殿里面使用治疗术!如果你想表现你自己的仁慈的话,那么就乖乖的到外面集市上去好了!”老头咄咄逼人的继续大声说道。“别以为你养母的地位高就可以乱来……在神殿中,哪里有你这个初级治疗师说话的份!” 爱尔娜盯着面前这个老头看,从侧面列夫的角度,爱尔娜的眼睛已经变成一团燃烧的火。在这样的眼神逼视下,那个老头不自觉的退了一步。 “看起来你很不服气啊……” “你太过分了……”列夫也忍受不住了,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流氓嘴脸,哪怕街道上随便一个小混混都比这个老头要好上十倍。 爱尔娜握紧的拳头又松弛下来,她伸手做了一个阻止列夫说话的姿势,然后一把抓起自己的袍子。在所有的人的目光下,她撕开了袍子的黑边,露出原先当中的金边。 爱尔娜的动作很快,没多少时间,整件衣服的黑边都被扯下,现在她身上是和面前这个老头同等的金边白袍,象征着她和对手同样的地位。 “现在呢?我现在有资格提出我的质疑了吧!现在我问,为什么这些伤员得不到治疗?!!” 爱尔娜骄傲的扬起嘴唇,看着面前因为羞怒而发抖的老头。 “你这个妖魔之女!”一句恶毒的咒骂从那个老头嘴巴中流出来,让爱尔娜的脸刹那变成煞白。 “你……”爱尔娜握紧拳头,但是老头带来的人从两边围上来,对两人形成包围之势。 双方就这样对峙着,气氛紧张无比。神殿里面的治疗师几乎全部是拳斗士,虽然赤手空拳,但是动起手来的话危险性不会比刀剑在手好上多少。 “发生什么事情了?”一个威严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这个火yao味道十足的场面。 一个也是身穿金边白袍的老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这个高级治疗师大概六十来岁,身材高大,五官端正。既有这个年纪所特有的那种靠白发和皱纹构成的慈祥,又有一股充满眉宇间的威严的风采。 “祭典前居然这么吵?到底怎么了?”那个老人向这一片扫视了一下,“这么多伤员是怎么回事?布拉多,我记得你向我说过前殿的伤员已经全部治疗完成了……还有,真希望我看错了,几个治疗师居然要要在神殿中动手打架!” 当他眼睛扫过时候,所有和他眼睛接触的人都惶惶的低下头,不敢正视,包括爱尔娜在内。 “辅祭大人……这是有原因的,您听我解释……”那个老头轻声嘟囔着,不敢正面对上这个新来者的目光。 “等一下解释,先好好的治疗这批伤员再说!”这个身为辅祭的老人走了过来,用一种狠狠的语气说道,他看都没有看那个老头一眼,直接来到爱尔娜的面前。 “我很失望,爱尔娜!”他慢慢的对爱尔娜说,“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优秀,懂得自我克制的女孩,但是我今天居然看到你想在这神圣的地方用女神赐给你的力量来亵du女神……我真的很失望!” “对不起……法散老师……”爱尔娜轻声的道歉,但是一边的列夫却看不下去了。 “等一下!你怎么能责怪她?你要看清楚,到底是谁……”列夫的话还没有说一半就被爱尔娜打断了。 “别说了,列夫!这确实也有我的错!……这是神殿,生命女神的神殿……在这里发生冲突等于是对女神的亵du……特别是应该准守女神教条的治疗师……” “跟我来吧,爱尔娜。”法散的语气缓和了一点,转身离去,爱尔娜和不知所措的列夫跟在她身后。 “我希望明天这里就完全没有伤者了!”在他走出去前,他转身对那个叫布拉多的老头柔声说道。 “是……辅祭大人……”那个老头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答。 三个人走了出去,在法散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就离开了前殿。 “法散老师,到底怎么了?”一走出前殿的范围,爱尔娜立刻问。“神殿大门口设立了卫兵?” “是我命令设置的,这次来参加祭典的人实在太多,让我不得不做一点防范措施。大祭司向女神祈祷的时候,我怕发生什么打搅她的事情。” “我妈妈……不,大祭司已经开始祈祷了?不是还有几天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是大祭司下令的。现在严禁无关的人进出内殿……布拉多趁大祭司不在,我忙于其他事情的时候故意留下伤员不治疗,一定想借这个机会狠狠的发上一笔财……那个爱财如命的家伙……实在太不象话了!” “那些伤员是什么时候来的?”列夫突然问。 “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应该就在这两天,两天前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法散脸上略微露出一丝不悦,但是还是回答了列夫问题。 “好了,爱尔娜!”又走了一小段路后,法散停下脚步。“回你的房间去吧,在你离开的这两年,它一直还为你保留着!不要再和布拉多那些人发生冲突了!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不愉快的话,我也袒护不了你……”他叹了口气,“至于你这个同伴,把他带到安顿客人的侧门那边好了!” 老治疗师转身离去,留下爱尔娜和列夫两个人。 “刚才这个是什么人?”列夫问爱尔娜,“看起来地位很高!” “他是第一辅祭……除了大祭司外,他是神殿的最高负责人!也是我的拳术老师!”爱尔娜回答。“他的力量也是除大祭司外最强大的!” “对了……”列夫挠了挠头,“你刚才说大祭司是你……” “是的,”爱尔娜叹了口气,把脸转向一边,幽幽的回答。“大祭司是我的养母!”然后她突然转过头。 “列夫,想玩些好玩的事情吗?” “好玩的事情……”列夫听了这句话,在短暂的惊讶后,他的脸突然整个涨红了。 “这个……在神殿……不太好吧……” “放心,我以前常做的,我们偷偷的潜入内殿,去看看我妈妈……哦?列夫,你怎么啦?脸变的这么红?” “啊……没有什么!好的……”列夫在爱尔娜转过去后狠狠的打了自己一记耳光,提醒自己不要老是想歪掉。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四十二章 “没事吧?那个叫法散不是说大祭司祈祷的时候是严禁其他人打搅的?”列夫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放心?这只是仪式的规定,以前我常常偷偷的在她祈祷的时候进去,都没有关系的。所谓的祈祷实际上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神圣不可打搅!”爱尔娜回答。 他们两个现在已经来到了内殿大门的附近,远远的看着那三个看守。 “用的着那么急吗?我的意思是……等祭典后再去看她……”列夫还是有些犹豫。毕竟这里是神殿,是神圣的地方。这让一向大胆的盗贼都不得不有些顾虑。 “放心吧,妈妈不会生气的……除非她对你不满意!”爱尔娜随口回答。列夫则刻意的忽略掉后面半句话。 内殿和前殿是完全不同的建筑风格。前殿可是说是庄严华丽之大成,遍布的精细雕刻足够让一个人看上三天,任何新来访者都会被那种建筑中的威严华丽给压倒,产生敬畏之心。而内殿这一带则是非常的朴实,天花板,地板,墙壁,都只是杂色的大理石,没有任何人工的雕饰存在。 “我们怎么进去?”列夫看了一下就知道想完全瞒过守卫偷入是不可能的,除非使用暴力或者其他什么手段让那些守卫暂时放松一下。 “放心,我知道一条安全的路线!”爱尔娜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一条可以让我通过的通风管道。”她打量了一下列夫的身材,然后接着说,“你也应该没有问题。” 通风口过的很顺利,当两个人从这条通道出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一个相对黑暗的大堂。接近天花板的地方有窗户,但是不知道是谁把窗帘给拉上了。 “这里是内殿?”列夫打量着周围,四周比较暗,但是挡不住盗贼那可以看透一切的目光。这里比内殿门口一带更加简朴,唯一有区别的是墙壁上有很多用发光的石头构成的图案和符号。 “是的,但是这里还不是目的地!”爱尔娜拉了他一把,“跟我来!” 两人离开这个大堂,转到旁边的一个小门。爱尔娜敲了一下门。 “这里是?” “我妈妈的住处啦,”治疗师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内殿即使是平时也只有辅祭以上的身份人才可以随意进出!别大声,要是被人发现那就真的完了!法散老师可是很死板的人,被他逮到肯定是谁也别想说情的!” “妈妈……是我……爱尔娜!”等了一阵子,也不见回音,爱尔娜于是轻声的喊了一句。 那扇门依然一动不动。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分的过去,然后爱尔娜忍不住了,她开始用力的推门,同时低声的喊“妈妈,是我……开一下门!” 那扇门看起来很薄,但是却异常的坚固,根本推不动。 一股不详的预感同时出现在两个人的心中,爱尔娜转身向外侧看了看确定现在这个内殿里面没有人,然后她突然挥拳,用力的击向这扇门。 巨大的反震力把治疗师整个身体都震飞了,在她拳头触到门的时候,一道光就从门上透射出来,无情的把她的力量全部奉还给她。 “啊……”摔倒的爱尔娜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事情,此刻,门上一个符号正在烁烁发光,那是一个魔法的符号。 “怎么回事?”爱尔娜不顾自己震木的右手,再次扑了上去。现在刚才被她忽略的东西可以看清楚了,在门上,镶嵌着一颗颗的储魔水晶,这些东西被组成了一个小型的魔法阵,保护住这扇门不被任何外力打开。 “看来这次祈祷不能被人打搅!”列夫耸了耸肩,他并不懂得事情有多么严重,直到他看到爱尔娜那惊慌的眼神。 “不可能的!在这神殿里面不会使用任何的魔法——除了治疗术外,其他的魔法是被一律禁止的……妈妈一定发生什么事情了!” …… 伯爵的晚餐真的是大手笔,从金这个位置看上去,他的两边都被女性给占满了,足足有十五六位如花似玉分列在两边。这是金第二次在这种长餐桌旁用餐——第一次是亡灵岛接受沃夫的招待——但是这次这条餐桌才真正的发挥了全部的潜力。加上魏和莉丝,这张餐桌已经完全被利用起来了。 贝汉就坐在金的对面——实际上他们几个已经用过饭了,现在只是象征性的吃点而已——他带着尴尬无比的表情面对这一桌子打情骂俏。父亲一点也没有尊重他的立场,在他朋友面前依然一点都不掩饰。 莉丝小口的吃着,她不时的不安的看一下占主位的伯爵和他妻子们的表演,然后看一下身边贝汉的脸。她的目光更加增加了贝汉的额头青筋的突出程度。 “我居然相信这个臭老头,真的是疯了!”他心中不止一次的这样对自己说。这个好色的老爹的脾气从来就不曾改过,如果这么多年他有所改变的话,那就是色心越来越大。 这顿饭终于结束了,贝汉简直是逃命一样脱离的这个房间,然后他就直接来到父亲的书房等着。 门很快就被打开,做父亲的一个人走了进来。 “臭老头!你这是什么意思?”贝汉简直是在吼了。 “什么什么意思!”伯爵依然用他攻打不破的表情来回复。 “你就不能正经的吃饭,一定要让我这么丢脸吗?” “你是说把真实的一面展现给别人看,不刻意伪装叫做丢脸?”这句老奸巨滑的诡辩一下子就让贝汉说不出话来。 “如果妈妈还在的话你会这个样子吗?”贝汉大叫出声,但是话出口就后悔了。 伯爵脸上的笑刹那消失了,他的脸色变的铁青,一言不发的看着面前的儿子。那样子和神态,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个僵尸。 “你妈妈……”他一字一顿的说着“她还在的话……”他的脸上涌上一层让贝汉都感到心痛的悲伤,“她还在的话……她还在的话……” 法特伯爵突然跳起来,一把抓住身边的窗帘,一用力就把它整个给扯了下来。接着他一手把身旁书架上的书全部给扫了下来。 “都是我的错!我的错!”他歇斯底里大叫起来,然后一拳砸向玻璃。在窗户粉碎的同时也让他的手变的鲜血淋漓。 “住手!爸爸!”贝汉扑上去,紧紧抱住父亲。“别这样,一切都过去了!” “她不在了!都是我的错!”伯爵拼命的扭动,但是他挣扎不过儿子,被贝汉给按到了椅子上。 “别这样,爸爸!安静下来!”在儿子的强力压制下,老伯爵慢慢的平静下来。贝汉松开手,让父亲无力的靠在椅背上。 “没事吧,爸爸……”他倒了一杯酒放到父亲面前,后者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父子俩沉默了一阵,然后是父亲先开口。 “我有件事情正好想让你去做。你知道神殿即将开始三年一次的祭典,我决定捐献上一笔财物。本来我打算亲自去的,不过既然你回来了,那么由你代我去。” “我不去!死老头,你想取悦女神让你多风liu快活几年吗?” “那也好,既然不能多活几年,那我就多风liu快活一点……”伯爵大笑起来,但是笑的有些勉强“看来我要多娶几个……” “你敢,死老头!”贝汉把脸转过去,背向父亲。 “你还是同意了……我的儿子!”老伯爵走到儿子身后,拍了一下贝汉的肩膀,“替我去一趟吧。你也不想你年老多病的父亲再受旅途劳累吧?” “好!我去!”贝汉咬牙切齿对这个“年老多病”的父亲说到。然后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对了!”在贝汉走出去以前,法特伯爵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必须把那个半妖精女朋友留下,省的你又像上次一样离家出走,委托冒险者工会打探你的消息是很花钱的!” …… ※※※ 法特伯爵要送给神殿的是一个很大的雕塑。用斯多丁出产的著名矿石——青峰石雕刻成,而且用各色宝石作为装饰。雕塑的内容是一个捧花仕女——如果仔细分辨的话会发现这个女子的脸和贝汉有某些神似,而这到底是不是以贝汉的妈妈为模特的雕刻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雕塑现在被放在二十匹马拉的巨型车子上。在雕塑的旁边,三个朋友正在一起。 “抱歉……让你们看到那样子。”贝汉有些沮丧的说,“其实爸爸以前是很好的,自从妈妈死后,就慢慢变成那样子了……” “有什么不妥吗?”魏略微有些奇怪的问,他迎上贝汉惊讶的目光“你的意思是他娶了很多妻子?这有什么不对吗?” “这难道正常吗?”这话让贝汉反而吃了一惊。“整整十五个啊……不是很多,是太多!” “可是既然她们都可以接受,那你有什么难为情的?”魏还是一脸不解,而贝汉的头则差点撞到马车板上。 贝汉把脸转向金,但是金眼里也只有赞同魏的意思。 “不说了,和你们说不清楚!”贝汉佯装生气的把脸转了过去,但是心中却感到一阵的安慰。 神殿和斯多丁距离并不算太远,只是两天的路程,他们就已经抵达了这片被称为“俅卡的花园”的草地。神殿遥遥在望,虽然根据老经验的车夫的说法,他们距离神殿还有两天路。 “不知道列夫和爱尔娜怎么样了……”不知道谁突然说了这一声。 这个问题恰恰是现在三个人都想回避的,虽然每个人都告诉自己他们两个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根据一个士兵的说法,他看到那个盗贼和治疗师在一起——但是在那种情况下,什么都无法保证,谁也不敢说有把握逃生。 “放心吧,他们没有事情的!”金大声的鼓励一句,虽然他说话也没有多少底气“他们现在一定已经在神殿一带等我们了!” ……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神殿以及神殿脚下集市现在已经近在眼前了。那边人声鼎沸的样子已经可以看的到了。和贝汉原先预料的一样,集市那边已经没有可以容下这么一辆超级大车的位置——事实上,即使没有人这辆车也通不过——看起来他们只有先把车子停在外侧,然后进神殿里面报告。法特伯爵已经预先把消息通知过神殿,所以他只交给儿子一辆车和几个马夫。 “看到这地方我想起德兰特的那次比武大会了!”贝汉跳下马车的时候忍不住感叹起来。当年的那场比武大会让德兰特城拥挤的程度真的只有这里能于之媲美。 “是啊!”金看看这摩肩接踵的人流,东一堆西一堆的摊子和购买者,还有努力赶着车子在这人流中破浪前进的马车夫。这地方简直挤一只蚂蚁进去都有困难,更别说是人了。不过虽然集市内如此拥挤,却没有人把自己的摊子延伸到集市外的草地。集市外面的草地上,只停着一堆的马车,几匹马在那里悠闲的啃着草。 “好象我们和贝贝见面的时候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的!”走在最前头的金突然转身对身后的魏这样说。有时候还真的有些想念那个小丫头的,说实话,和她一起旅行真的是很好的回忆。 “是啊,我都怀疑她会不会突然从天上跳下来,落到我们身上!”贝汉笑着接上话。现在那个小丫头大概在亡灵岛上她父亲的身边吧。在那种环境下不知道生性活泼的小丫头过的怎么样,也许她会再想个什么办法从岛上溜出来——就和上次一样。 “抓住她!”一阵嘈杂声从远处传来,“她跑不了啦!” “抓不住!”另外一个童声响亮的回答着,在这一片嘈杂声中显得特别清晰。 “看看看!”身边的人开始骚动起来,所有人都转头向天上看。金也转过头来,但是他眼睛看到的只是一片黑影。 抓着女孩身体的小兽松开爪子,让女孩的身体呈现自由落体掉下,目标明显正是那个它很不喜欢的魔法师。它的报复成功了,小姑娘的双脚正中金的面门和肩膀,魔法师完全没有任何的机会,这一下沉重的冲击力把他整个人撞倒在地,脸上还踩着小姑娘的一只鞋……幸好这只脚不是重心,所以踩的不是很重。 眼前一阵的金星乱跳,在这些该死的星星被恢复过来的意识赶走以后,金就怒气冲天的爬起来,他招谁惹谁了,居然这么不小心…… “魔法师哥哥……好久不见!”贝贝举起一只手,笑咪咪的对金说道。 四周一片鸦雀无声,似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金愣愣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亡灵巫师的女儿。 “贝贝……你……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胖胖的男人这个时候已经挤进了场子,他一把抓住了金的衣袖! “你认识这个女孩吧?”那个男人气冲冲的说到,一边抹了一下他头上的汗。 “是……怎么了?” “付钱吧,十二个银币!这个女孩和她那只宠物吃了我那么多东西,却没有付钱!” 金转脸看向贝贝,后者则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这不是贝贝的错,怪就怪胖老板卖的东西太好吃了……” …… “贝贝,你怎么来的?”在终于穿过人流中最密集的一带后,贝汉问小丫头。虽然重新见面确实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但是这事情也未免有些太奇怪了,他们正在说贝贝,贝贝就出来了,仿佛是预先埋伏好的。 “亡灵岛太无聊了……所以我偷偷的跑出来玩玩!”小丫头现在已经重新爬到了魏的肩膀上,无论魏怎么反对都没有用。 贝汉看着小丫头和以前没有两样的笑容,心中突然涌上来一阵不对头的感觉,但是这感觉很快就被再次见面的喜悦盖过了。 “你怎么出来的?”金问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就这么来到这里了。这里人好多啊!而且那个胖老板做的东西很好吃,可是我忘记带钱……” “所以你就让宝宝拉你飞上天逃走?” “我没有办法啊……不逃走一定会挨打的!你不知道胖老板那个时候有多凶!”贝贝一点也没有愧疚的表示,说话理直气壮。 “对了,你怎么把宝宝找回来的?”贝汉突然问。这条小龙不是回到龙群那里了吗?怎么还会跟在贝贝身边? “它自己飞回来的!”贝贝得意洋洋的说,“它很喜欢我的……” 似乎为了证明贝贝的话,幼龙飞到列夫的肩上,伸出舌头舔了他的脸一下,但是那粘忽忽的感觉只是让贝汉反感。他用手向脸上擦,但是这个举动并没有让他的感觉好多少。 “自己飞回来?”魏奇怪的问。这听起来似乎有点不可思议,龙长老怎么会放这么一只小龙随意的到处乱跑呢? “是啊,它有一天突然飞到我身边来了!”贝贝这样回答。“啊!好高啊……比我家还高!” 四个人已经来到神殿的脚下,这段疑问也告一段落。三个人并没有问出什么东西来,或者他们并不想怎么仔细的盘问这个明显不会知道多少的小丫头。 台阶尽头的两个守卫挡住了这个奇怪的组合。 “我是斯多丁法特伯爵的儿子,为这次神殿的大祭典送上我父亲的一点心意!”贝汉上前,很有礼貌的行了一个礼,同时作了一下自我介绍。 “啊!原来是法特伯爵的公子!”那个守卫赶紧回礼。“我们已经等候很久了!请往这边走……对了,伯爵大人提到的那个……” “啊,因为人实在太多,不方便直接运过来,所以先停在集市外面,由我的车夫看守着。” “啊……现在是不怎么方便……这几位是?” “他们是我的同伴。”贝汉回答。 那个守卫略微有些怀疑的看了贝贝一眼,但是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带他们一行向神殿正门左侧的一个小门走去。 …… “我们必须找一个魔法师!”爱尔娜沉思了一阵,然后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向列夫说到。他们已经离开了内殿,正在一条走廊上商量怎么办。 “可是哪里去找一个可靠的魔法师呢?”列夫沉吟着这个问题。当然,金是最好的人选,但是现在那个家伙不知道在哪里……而且,在那种兵败如山倒的情况下,连他的安危几乎都无法确定。 “对了!”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叫出声,同时想起一个人。 那个前殿的伤员! ※※※ “成功了吗?”治疗师站在旁边,看着那群魔法师的努力工作。即使是对魔法没有多少认识的他也可以看出来,情况没有他想的那样好。 “不行!大人,我们的力量不够!”一个魔法师停了下来,对法散这么叫到。“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力量都变弱了。靠我们的话,大概不能在预定时间前完成了!” “我知道为什么!”他看了一眼完成了一半的魔法阵,“这里是生命女神的神殿,所有其他的力量在这里都会受到很大的限制的!除了治疗术在这里会增强外,其他的魔法全部会被削弱——看起来我们必须召集更多的人手,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看起来是这样的,大人!”那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魔法师回答。 …… 四个穿着纯白袍的中级治疗师挡在两人的路上。 “对不起,爱尔娜小姐。”当头的那个人的话虽然说的很有礼貌,但是却无法掩饰表情中那种藐视的神色,“法散大人的命令,您刚回来,不适合到处走,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下为好。明天法散大人将让您参加圣水的仪式,请你有所准备!” 爱尔娜退了一步,她的脸上又出现那种骄傲的神色。现在列夫开始慢慢的发现爱尔娜在这里过去的生活了——没人看的起她,所以她也看不起任何人! “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们没有资格指令我!” “请原谅,我们本来确实没有资格指令您!”那个人刻意的拖长了“您”这个字,好清晰的表示出自己的讽刺,“但是这是法散辅祭的命令,您必须遵守!” 爱尔娜咬了一下嘴唇,她不再说话。 “您这位朋友我们会带他去为他安排的房间的,请放心!”那个男人露出胜利的表情。 “晚上想办法见面!”在爱尔娜走过列夫身边时候,轻声的对盗贼这么说。 …… 必须承认,神殿里面的房间都是很舒服的——从亡灵岛的冥王神殿到现在的生命女神的神殿都是一样——列夫被送进的这个房间豪华的可以用来招待一个亲王。 列夫有些不敢相信的踩着脚下厚厚的绣金丝地毯,摸着到处都是的昂贵的丝绸织品。他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杯子,发现这是银质的。这让盗贼费了不少劲克制住想把东西放到自己口袋里面的冲动。 桌子上已经摆上了一顿还算可以的晚饭。一切似乎都那么完美。 列夫有些飘飘然的躺到床上,他已经脱下了衣服,因为他身上那件可怜的皮甲和床上洁白如雪床单比起来真的是太不协调了。 躺在床上,今天发生的一切开始一幕一幕的在脑海里面重新出现。 迪科的北伐大军战败了,在半兽人和矮人的联军进攻下全军覆没!那个捷克将军也战死了!列夫的脑子里面又出现那个豪爽的军人的音容笑貌,但是那张脸再也不会出现了! 到底怎么回事?那天晚上,老洛克不是拿到了那个宝石了吗?他不是说过他只要拿到那东西就可以阻止矮人和半兽人的结盟吗?但是矮人还是和半兽人结盟了,现在,整个人类都在这两个种族联军的威胁下。 老洛克骗了我们?不,不会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那个老头身上透露出这么多不可解释的秘密,但是他怎么都不象在欺骗!也许这件事情背后似乎有另外的原因,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迪科已经丧失了他大部分的力量,整个暴露在半兽人的进攻下了。 爱尔娜……列夫的念头又转到了那个治疗师的身上。今天让他看到了这个女人另外的一面,他从来没有见过爱尔娜露出那种表情——彼此认识这么长时间都不曾看到过。除了那个法散外,这里每个人都看不起身上混着异族血统的她,都敌视她。真的无法想象爱尔娜在这里生活长大的过程要承受多少的压力,多少冷眼。 时间就在思考中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夜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天幕。 列夫从床上爬下来,重新穿好自己的衣服。虽然没有睡觉,但是躺了这么一段时间后,身上的疲劳似乎也已经消除了。他在门口看了一圈,门口并没有人,他在这里是自由的,并未受到什么监视,晚上出去不是什么问题。 盗贼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用过后的那一桌子的晚餐,这是唯一值得当心的东西。不知道神殿会不会在晚上派人来处理客人的这些东西,如果那样的话,自己不在房间里面就被发现了。盗贼四处看,然后他找到了一个对付的方法。 列夫溜出房间的时候,他已经在床上布置了一个假人。这个用枕头和其他一些东西做成的伪装是那样的巧妙,除非是有心人来查看,否则谁都会误认做他在床上睡觉的。 列夫很快的消失在黑暗中,向着自己记忆中他们提到过的爱尔娜的住处摸去。 神殿很大,真的很大,虽然其中的通道走廊并不算复杂,但是想要找一个连最基础的印象都没有的房间实在太困难了。因为这里几乎所有的房间都是设计成一个样子的。爱尔娜告诉过他第一第二第三走廊是学徒以及一些勤杂工的住处,第四走廊开始才是治疗师的住处。但是她没有仔细的和列夫说过她的房间在哪里,这让盗贼的工作变的几乎是不可能的。 “该死!”经过一个小时的徒劳努力后,列夫承认自己的失败了。神殿里有严格的作息制度,现在根本看不到人,想找个人问问都不可能。 路上唯一遇到光线是从一个窗子里面透出来的,列夫一度以为那是爱尔娜给他的信号,但是摸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只不过是一群在一个房间里面施展魔法仪式的魔法师而已。 盗贼失望的绕过一根柱子,他已经转了差不多半个晚上了,因为一路上根本没有遇到一个人,让他的警觉不由的有些放松。所以他没有注意到从柱子后面伸出来的那根木杖,因此被顺理成章的绊倒在地。 “谁?”列夫的反应非常迅速,他一倒地就立刻向侧面翻身,然后迅速撑起身体,在半跪的时候就用手摸腰带上的小刀,同时口中喝问。 手摸了个空,列夫忘记了他进神殿的时候就被彻底的缴械了。 老洛克的身影绕出了柱子,来到盗贼的面前。 “哎呀!真是难得……居然在这里遇到熟人了!”老洛克一脸吃惊的样子看着列夫,那样子装的可真像,好象他真的是意外的遇到列夫一样。他把手杖收到身后,似乎想藏起这个绊倒列夫的工具。 “老洛克……不……洛克先生?”列夫失声叫到。真的没有想到居然在这个地方遇到这个怪人。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应该是由我先问才对,你难道不知道尊重老年人吗?问话应该是由我先问才对!”老洛克似乎生气了,打断了列夫的话,“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陪爱尔娜一起来的!”列夫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觉得还是说实话比较好。 “我是偶然来神殿观光一下,很久没有来了,这里比以前钱臭味更加浓了!”老洛克抽了一下鼻子,装出闻到臭气的样子。“因为觉得受不了,所以正打算离开呢!” 列夫看着这个老头,他并不相信老洛克的话,因为这个老头从来不曾正经过,总是找个什么疯癫的理由,直到最后才把真相稍微透露出一点点。 “不过我迷路了,遇到你真的是太好了,年轻人!” “迷路了?所以你也没有把洛丁宝石送还给矮人手中?”列夫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在他说出话的时候,他注意到老洛克那张笑嘻嘻的脸沉了下来。 “我没有拿到那宝石!”老洛克开口,他的声音中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玩笑味道。 “怎么回事……”列夫急切的问,但是老洛克打断了他的话。 “先别说其他的,现在情况很危险,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对了,金呢?他住在哪里?” “金?……他和我失散了……现在只有我和爱尔娜两人在神殿里面。” ※※※ 老洛克愣了一下,然后挠了一下头。“哎呀……这样事情就有些不好办了……”他的脸上表情又已经恢复到平时那种嬉笑的状态下。 “到底怎么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本来这神殿还是只充满了铜臭,其他还算一切都好,但是现在连魔法师都出现了一堆——真的是越来越糟糕了!” “魔法师?”列夫马上想起白天的事情,这个神殿里面是不许使用魔法的,而大祭司的房间却被一个魔法阵所保护着。“魔法师来这里干什么?” “不知道!”老洛克回答的非常干脆,但是列夫觉得他的表情似乎在透露着相反的信息。 “你需要什么帮助?”列夫又问。他一度以为老洛克有利用他们达到不可告人目的的嫌疑,但是经过这短暂的接触,这个怀疑已经大大的降低了,但是还是存在的。 “我需要一个人帮我去看看那些魔法师在干什么!”老洛克盯着列夫,“所以我希望能让一个穿着法师袍的人去干这事情。” “看起来你找不到了!”列夫看了一眼老洛克身上的法师袍,话里面满是讽刺的味道。“而且一群魔法师来到神殿也不象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前殿那里就有一批!” “不是那群伤员!”老洛克的脸又重新板起来,似乎列夫的话触怒了他。“他们在和半兽人的战斗中负伤了,即使在治疗师的帮助下,想恢复那些复杂而严重的伤害也需要一些日子。那群魔法师全部是雷特帝国的宫廷法师,数量很多。雷特帝国把他几乎所有的魔法师都派到这里是一定有什么目的的!而我想知道这理由!” 列夫看着对面这个神秘老人的脸,刚才他提到那些伤员的时候,老洛克的神色很是恼怒,而且是那种对自己无能的歇斯底里的恼怒。 老洛克沉默了一下,然后他的语气恢复了冷静。 “抱歉……” “我知道那群魔法师在干什么!他们在构筑一个魔法阵。”列夫说道。 “魔法阵?” “是的,刚才我偶然看到了!” 老洛克沉吟了一下,似乎有些想不通,但是马上就恢复了正常。 “啊……谢谢你的幸运了……就这样,我要告辞了!”说完,他转身就走。 “等一下……”列夫叫了一声,然后老洛克转过身来。“我是说……你住哪里?” “哈哈,放心。”老洛克笑的味道很邪,“我好歹活了那么多年,经验让我知道什么地方住的最舒服!”说着,他就走出了列夫的视野。 …… 一个看起来是管事的老人带着满脸的笑容欢迎了这四个客人。在短暂的寒暄客套同时,神殿就召集了一批人,随后就很快的把那豪华的雕像运送到神殿前的小场地。这里已经被预先处理出了一片区域,用来树立雕像。 “法特伯爵真的是慷慨大方……愿女神永远保护他和他家人的健康!”那个老头——现在才知道他叫布拉多——眉开眼笑的看着那用各色宝石装饰起来的精美雕像,同时对伯爵的为人赞不绝口。 “大哥哥!”小丫头用力的摇晃着魏的手,“我们不要在这里看下去的,去别的地方玩玩吧。” “贝贝……”贝汉还没有说话,布拉多就已经微笑着接上了话。 “啊……是我疏忽了!这种活就让他们去做吧!各位客人,我们到神殿里面去看看!你们大概是第一次来这里吧!请随意观光!”说着,他笑咪咪的带头回走进了神殿正门。 四个人跟着走了进去,那两个负责看守的守卫突然叫了一声。“等一下,布拉多大人……您看他们身上……武器是不能带进去的……” 老头转身瞪了那个随意开口的家伙一眼,然后堆笑的对他们几个说道。“各位,这个是神殿的规定。如果你们的武器不是很贵重的话,还是暂时保管在这里好了。放心,这里很安全,不会丢失的!”然后他轻声的加上一句。“如果各位不放心的话,等一下我让人把你们的武器送到你们的房间里面好了!只要不佩带着在神殿里面走就没有问题。” 贝汉看了其他人一下,把腰带上的大地之剑解下来,交给那两个守卫,魏犹豫了一阵,也解下了腰带上的灭魔剑。 “好,各位,跟我来吧。今天正好有著名的圣水仪式!来参观一下好了!” …… “那个人很像爱尔娜!”金轻声的对身边的同伴说道。确实很像,只是因为背对他们的缘故,大家无法确认。仪式上的一群治疗师全部聚精会神,没有人注意到身后的那帮参观者。虽然金很想叫一声确定一下,但是他也知道这么重要的仪式是不可以打搅的,所以还是把这个想法压了下去。 “对了,你觉得那个老头怎么样?我觉得他简直……”贝汉轻声的问金,那个老头现在距离他们有一段距离,听不见这么轻声的话。 “我也有同感!”金回答。 “没有想到那种人也能当治疗师!”魏在一边接上一句。 “这没有关系。生命女神的教导是尊重生命,挽救一切可以挽救的生灵,但是也承认不能强行留住注定要逝去的生命……所以治疗师可以根据这点随意的敲诈勒索……而且这种做法并不算违反女神的指导。”魔法师低声说道。女神的本意无疑是好的,只可惜被治疗师们钻了空子。 “怪不得这么有钱!”贝汉抬头看了一下这个大堂天花板上的壁画。这些画全部是名家手笔,而神殿居然可以把他们放到并不能引起人们注意的天花板上。他这句话倒真的是没有说错,迷失大陆上还没有哪个人敢说自己的财富可以和神殿媲美。 “我们走吧!”这个仪式看起来枯燥无味,而且似乎永远不会结束。那个女治疗师也不可能会是爱尔娜,因为大家都注意道她身上穿的是金边白袍——高级治疗师的标志。 “大家累了吧!”离开举行圣水仪式的这个大堂,布拉多笑着对他们这样说。“这么长途奔波可不容易……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先去休息吧……晚饭会送到房间里面的!” “我们晚上不可以出去玩吗?”贝贝大声的问到。 “当然可以,小妹妹。只是神殿太大,容易迷路。”老头还是一脸笑咪咪的看着贝贝,而且弯下腰。“如果一定要出去玩的话,要记着和大人一起出去吧。” “贝贝已经是大人了!”小丫头大声抗议,她怀里面的宝宝也发出一声并不算响亮的声音来支持她的意见。 “哈哈……您妹妹真可爱,第一次带她出来吧。贝汉先生!”老头大笑着直起身。“很活泼的女孩!” …… 制造圣水的仪式终于结束了。十二个高级治疗师都露出疲态,连领头的法散都不例外。这次制造圣水是为了即将来到的祭典上使用,所以制造的分量比他平时大,消耗的时间也更长。 “法散老师!”爱尔娜跟在法散身后,而其他人或多或少的都刻意和这个年轻女子保持一段距离。 “什么事,爱尔娜!” “我想告诉您一件事情……我妈妈……” “大祭司大人怎么了?她现在不是正在向女神祈祷吗?”法散有些漫不经心的回答。 “她这次祈祷……有没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爱尔娜欲言又止。 “不对头?只是比以前提早了一点……是她自己告诉我要提早一点时间的……到底怎么了?”法散停下脚步,看着爱尔娜。“是不是有什么谣言?” “没有……”爱尔娜低下头。 ※※※ 一排人走出大堂,让那些初级治疗师们来收集分类他们制造出来的圣水。出去后,十二个人纷纷散开,很快的,法散身边就只剩下爱尔娜一个人了。 “法散老师!我想我妈妈被人囚禁了!”爱尔娜终于鼓起勇气,虽然说明这个事实就意味着自己违反了规定,但是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她不知道列夫被安排到哪里,因为没有人肯告诉她,现在她只能一切靠自己了。 法散定下脚步,转头看着爱尔娜。 “我想偷偷的去看一下妈妈,但是却发现她的门上被人加上一个魔法阵……” “这不可能!”法散看着爱尔娜,后者因为慌张而不敢和他四目相对。 “是真的……” 法散沉默了一下。“你等一下,我立刻召集其他的辅祭!” “这种事情我相信没有骗人,但是如果不是真的话……”在离开前,爱尔娜听到这句很有深意的话。 约莫一个小时后,六名辅祭,也是神殿全部的实际上的负责人,全部在法散的带领下来到爱尔娜身边,他们马上向内殿出发。 …… 爱尔娜惊慌的看着那扇门,那扇门完好无损,和她偷偷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就是少了上面那个储魔水晶制作的魔法阵。 “这是怎么回事?”六个神殿最有地位的人都阴沉着脸。看着这个明显的谎言。 “不……我确实看到了!”爱尔娜后退一步,然后转身想敲门。但是一只手马上抓住她的手,把她拉离那扇门。 “等一下,让我看一下妈妈……” “你还想妨碍大祭司的祈祷吗?”法散紧抓住爱尔娜,让她无法挣脱。“你应该知道你做了什么,这种谎言,即使你是大祭司的养女也不能例外……爱尔娜,现在我宣布你要被禁闭半年,好好的向女神承认你的错误吧!” …… 当老洛克在第三天早上走进房间的时候,列夫一点也不奇怪。经过这么一天,他已经对这个神殿有些了解了。他在这里只是被看成一个普通客人,并没有受到任何特殊的待遇。在神殿里面是完全自由的,只要不携带任何锋利的武器,就可以随便走,不受什么限制——当然特殊地方不许外人进——白天晚上都一样,只是晚上不许点火。这是主要是因为被招待到神殿内部的,都是些有来历的客人。像列夫这种,是例外中的例外。 昨天晚上他一开始还小心翼翼的东躲西藏,免得被人发现,现在想起来真的是毫无意义。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老洛克笑着说,“那个治疗师被关禁闭了!” “爱尔娜?” “是啊,罪名不知,但是要被关半年——这在神殿里面可是很严重的惩罚了。” 列夫跳起来,睡意全消,昨天晚上他又去寻找爱尔娜——因为白天房间里面基本没有人,而这个神殿也太大了点——所以睡的很晚。 “我想这和神殿里面的那群魔法师有关系。”老洛克这么说道。“如果你想去看她的话,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 真的是美美的一觉。在这么舒适的房间里面睡上一个晚上,所有的疲劳都一扫光了。魔法师带着无限的满足打开了门,向外面看去。 阳光从神殿的中央射下来,照亮了这一带。在这排用来安置贵客的房间前面有一个很大的花坛,里面的花长的很好。 金走出去,伸了一个懒腰,然后他看到一个,不,两个熟悉的人影从对面的房间门中走出来。 “列夫!”金忍不住叫了一声。不,这是不可能的,列夫怎么会在这里——本来还打算今天到集市上去找一下看看。根据那个老头的说法,初级治疗师大部分都在集市上,给那些病人或者伤者提供医疗。 “金!”列夫也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但是马上就发现这个声音的来源了。 “老……洛克先生?”魔法师更加惊讶的看着从列夫后面走出来的那个人。 …… 六个人走在一条斜坡上,借老洛克手拿的那个大宝石发出的强光,他们可以看清楚这个巨大的洞穴,不是亲眼看到真的不能想象,那么高大华丽的神殿,居然是建立在空洞之上的。 是老洛克带他们来这里的。这个老头似乎无所不知,他只是随便的掀开一块大理石地板就露出通向这个巨大地底空间的道路。 “神殿下面居然是这么巨大的空洞?”金有些害怕说,想想看,如果有人用魔法破坏这脆弱的平衡的话,那么整个神殿立刻就会塌陷下来,全部毁坏掉。 “这里是古代的生命女神神殿!”老洛克冷静的回答,在看清楚四周后,他就收起了那块宝石。“新的神殿是建立在旧神殿的废墟上的。” 附近生长着一些光藤,它们发出的光让人可以看到附近并非自然界的东西。满是青苔的建筑物残块到处都是,述说着往日的荣华是如何毁灭的。 “这里通向禁闭爱尔娜的地方吗?”列夫有些不安的问。毕竟要把一个人囚禁到古代废墟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是的!”老洛克回答。 “你怎么知道的?”贝汉随意的问了一声。 “因为我看着这个新的神殿的建立和发展改造!”老洛克回答。如果本来有人会为这句话追问的话,那么老洛克说话的语气就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个老头一改往日那种态度,变的严肃认真起来,或者看起来严肃认真起来。 其他人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不再说话。 他们身上并没有武装。如果发生冲突的话,他们只有金的魔法和宝宝贝贝了,或者还加上老洛克那些奇怪的玩意。尽管一开始出去时候有人提议带上那已经放到他们房间里面的武器,但是还是被否决了。因为这种行动容易触怒女神而给人类带来灾祸。 “这边走!”老洛克转了个弯,他们开始沿一条通道——或者说曾经是通道——前进,很快的又走上了向上的斜坡。 整个地底旅行过程不到半个小时,老洛克就动手推开了头顶上的一块石头,他们又已经回到了神殿的地面。 “这是哪里?” “辅祭们居住的地方!”在说话间,六个人就已经都上来了。四周很亮,这是因为墙壁上涂了一层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发光物质。 “跟我来!”老洛克挥了一下手,所有人跟在他后面。“我想我们还来得及!” “来得及?” 前面传来激烈的声音,即使隔着墙壁依然听的那么清晰。 …… “法散先生,我有一个问题!”布来特带着微笑看着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老治疗师。“您到底要我们干什么?” “这个不用多说了吧!”法散冷冷的回答。“我们要制作一个可以开启神殿最深处那扇门的魔法阵,你们只用按我说的做就可以了!” “可是我不得不有些怀疑!”布来特站起来,慢慢的踱着步,看上去很悠闲冷静。“您现在可是要求我们在那个大房间里面勾画你的魔法阵。先别说您从哪里知道那个魔法阵的——即使是我,也看不懂——但是您说的那道门在哪里?魔法阵的影响范围您也是知道的,那里没有门,除非所谓‘门‘只是一个虚指,指的是空间裂缝。但是我却可以肯定您的魔法阵绝对不是开启空间裂缝的。这让我不得不有些怀疑,毕竟,对于魔法我还是有些自信的。” “我们没有时间争吵,”法散还是保持他的样子不变。“时间不多了,祭典前如果不完成的话,我就完了!一旦大祭司不出席,谁都会立刻知道事情不对头,绝对隐瞒不住的!” “我知道,不过您有什么好怕的呢?您最多只会被驱逐出神殿。就靠您的力量,任何地方都是欢迎一位高级治疗师的……而我们不同,皇帝一怒之下会砍掉我们的头的!” “有什么区别吗?我一辈子都压在上面了……”法散突然站起来,他的话都开始变的激动了,“这么多年积累起来的名望,地位,财富……全部压在上面了,你以为我有退路吗?” “哈哈哈哈……”布来特大笑,然后他的脸色一变。“这里没有其他人,不要无聊的伪装下去了!就皇帝送您的那点东西,怎么可能打动早就见识惯了财富和珍宝的您呢?您可是第一辅祭,而这神殿,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大的珍宝库,您什么都可以弄到……那点东西能说服您背叛大祭司……谁能相信呢?是尊者吧!” 最后一句话产生了惊人的效果,一下击破了法散的防御线。 “你……你……怎么知道?” “只是猜测而已!”布来特看到自己已经占据了上风,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别害怕,其实我也和您一样,受他的差遣……我只是很好奇的想知道,尊者用什么方法说服了您?说服您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杀掉大祭司,而且乔借大祭司的命令全力支持雷特帝国?现在甚至还要偷出传说中的神器来让皇帝的儿子复活……当然,不可能是地位,您的性别决定第一辅祭就是您的最高位了,大祭司只有女性才能担当的!” “你也想要吗?”法散突然露出可怕的笑容,“可惜你不需要!虽然那个魔法阵可以多人分享。” “哦?这么说,您承认那个魔法阵并不是用来打开那扇不存在的门的?” “……我有这么说吗?”法散的脸色又一变,重新坐了下来,松开自己已经握紧了的拳头。 “别害怕,实际上今天早上我已经完成了那个魔法阵了!输满那么庞大的魔力可真的很辛苦,但是我还是完成了!我只想知道您是不是真的要去复活皇子……别害怕,我对维克多陛下的效忠并没有您想象中的多,我只想知道您的打算,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法散盯着对方的脸,在一段沉默后,开始发笑了。 “复活?呵呵呵呵……怎么可能呢?守护之袍只有大祭司才能拿到,女神的守护不是什么魔法就可以破解的……而且,皇子的伤口被高温灼烧过,根本就不可能复活了!也许爱尔娜可以,但是她绝对不会愿意去做的?我一开始就没有想到过要拿守护之袍,我只想借助魔法师的力量完成那个魔法阵!” “爱尔娜?” “她是大祭司的养女,也是受女神眷顾之人!八岁就具备治疗师的资格,十岁就成为高级治疗师,十二岁居然能够施展复活术——她和你一样,是天才中的天才!”说这句话的时候,法散简直有些咬牙切齿。 “哦,就是那个被关禁闭的?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和大祭司一样……” 门口传来一个很轻微的声音,但是在这两个警觉的人耳朵里面无异于一道雷鸣。 “谁?” “快跑!”不需要谁说话,每个人都知道完了,谁能想到脚下的一块地砖居然有些浮动,踏上去发出了各蹦的声音。老洛克跟他们说过,这里藏着一堆魔法师,另外还有成群的拳斗士! “刚才有人在外面听!”看到门口一块小青苔——当然是六个人在地底走过后留下的痕迹——布来特脸色大变,法散也一样。刚才的话是不可以给任何人知道的。 “马上调集人手!追!” “爱尔娜的禁闭室在那边!”老洛克一指,带着大家冲过去。现在大家只有一个念头,带上爱尔娜马上逃走。地方不够开阔,而且没有武器,在这种条件下和拳斗士与魔法师的组合较量可不是说笑的。 爱尔娜的囚室很容易就找到了,从外反锁的门马上就被拉开了。惊讶的爱尔娜看着外面的人们。 “快走!”列夫冲上去,一把拉住爱尔娜。 “不行……”爱尔娜挣脱了列夫的手,“要是我现在逃走,法散老师一定会更生气的,到时候就不是关半年了……” “他正打算杀你啊!他已经被那个尊者收买了!”列夫再次拉住她。“先离开,具体情况慢慢的说!”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四十三章 “你说什么?”爱尔娜在震惊中第二次挣脱了列夫的手。 “我们刚刚听到的!是他害死了你妈妈!”列夫情急之下把所有的事情都抖出来,也不管爱尔娜能不能接受。 “不可能的!”爱尔娜后退一步,摇着头表示根本不相信。“法散老师怎么可能……” “在这里!”伴随着这个声音,一个火球随之飞来,打在墙壁上,火焰四溅。幸好刚才这个声音先给人提了个醒,他们没有受到这个魔法的任何伤害。 “快走!”老洛克踏前一步,用力拉住爱尔娜,不顾她的挣扎。这个老头的力量居然让爱尔娜无法挣脱,硬被他拉了出来。 七个人沿着通道向前跑,金开路,魏则在最后挡着。 刚才这一小阵停顿让他们失去了逃走的最好时机,现在后面一群魔法师正在紧紧追赶,而且几个治疗师夹杂在他们中间。所幸这次行动对方没有任何的防备,所以出现了后面有人追,前面却没人挡的情况。 几个强酸球和爆炎球在后面飞了过来,让他们无法躲闪,不过魏及时的发出斗气,抵消了这几个魔法的攻击。酸液被强行挡了回去,落到那些发出者的面前,反而阻碍了他们的前进。 趁这个机会,双方的距离又拉开了点。 前面出现一个岔道,左边正是出口。魔法师毫不犹豫的跑过去,但是身后伸来一只手拉住了他。 “笨蛋,正门是不能走的,那里有四个守卫把守着!”金回头一看,是老洛克。 “向这边走!”老洛克带头向另外一边跑去。 这边又是一个向下的斜坡,现在列夫开始明白这个辅祭住的地方为什么不许他人进来了,因为这里有好多个通道通向那似乎不可以让外人知道存在的地下废墟。 后面追赶的脚步声突然近了,敌人的追逐速度不知道为什么猛的加快了。 “是强化魔法!”金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使用强化魔法可以短时间内加强人的速度和力量,那些魔法师对同伴使用了强化魔法。 身后的人高速的接近断后的魏,耳边响起一阵风声,魏本能的扭头躲避,正好躲过打向头的一拳。但是躲的过第一下却躲不过第二下,两下攻击一气呵成,魏连转头的机会都还没有后背就结实的挨上一脚。 后背上一阵痛楚,沉重的力量透过铠甲钻入肉体。本来这一下足够可以把马给踢倒,但是靠着盔甲的保护,魏只是踉跄向前几步,而没有摔倒。 魏转过头,那个身影又已经扑上来了,速度快的简直让人产生幻觉,一个白影一闪,敌人就冲到了身前。以拳斗士的近身格斗技巧再加上强化魔法的催动,哪怕是魏都难以招架。 战士想伸手去抓那个敌人,但是一记肘击先一步命中他的胸口,再次让他后退几步。手中没有武器,魏的本事就无从发挥,他近身格斗的技巧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和这些拳斗士抗衡的。 其他的人又已经追近了,战士在敌人冲过来前喷发出斗气,把他们暂时迫退。这下打击超出那个拳斗士的意想外,他被斗气冲个正着,像风筝一样向后摔去。和后面的人撞到一起。魏则趁这个机会脱离了战斗。 …… “往哪边走?”金喘着气问老洛克。前面是一片四通八达的通道,向前的路足有四条。 “四条都一样的!”老洛克回答。但是这个时候一个魔法咒语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以您的斗篷覆盖我敌人的双眼!” 给这个地下世界提供那一丁点的可怜照明的光藤的光芒刹那全部消失。 “快跑!大家不用怕,只要把握住方向,就能抵达出口!”黑暗中中只剩下老洛克的呼叫和敌人的火焰魔法在空气中划出的攻击轨迹。 …… 老洛克拉住她的手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松掉了,现在爱尔娜是一个人在跑。真是讽刺,在这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居然存在这么一片她所不知道的空间。身边身后已经没有了任何响声,爱尔娜开始慢慢的停下脚步。 魔法的效果慢慢的的消失了,四周又开始变的清晰可见。 爱尔娜现在似乎在一个房间——应该说曾经是一个房间的空间里面,四周都是颓倒的墙壁。 “爱尔娜!”一个熟悉而威严的声音传来,一个身影出现在这个房间曾经的门口。 “法散老师!” 法散的样子和神态与平时几乎没有任何分别,依然保持那种平稳威严的模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原先那股慈祥的感觉此刻已经不复存在。 “他们说是您杀了我妈妈……告诉我……这不是真的!”短暂的沉默后,爱尔娜发话了,她的声音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乞求。 “……是真的!”法散静静的从嘴里面吐出这几个字。 仿佛最后一根弦绷断了,爱尔娜突然飞身扑上,一脚直踢对方面门。但是法散的动作更快,在刻不容发的时候双手向上一架,接住了这迅猛的一击。接着他双手一扭一送,爱尔娜的身体就被推开,几乎摔倒在地。 “为什么?您为什么要这么做?”爱尔娜大声的怒叫道。 “为什么?你是不会懂的……”声音被打断了,因为爱尔娜又扑上来,用拳头和腿组成了让人眼花缭乱的攻击。 法散略微后退了一点,他只是双手,就完全封住了爱尔娜全部的攻击。伴随着最后一个动作露出的空隙,一记肘击打在爱尔娜侧肋上,把她整个人打飞了出去。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爱尔娜,拳术是防御胜过攻击的技巧,你这么疯狂的攻击而不防御,只会让你在对手面前露出空隙而失败!”法散冷冷的说,口气就如同当年在指导爱尔娜时候一样。“我们的拳头要面对的是利剑和魔法,所以必须重视速度,只有在机会合适的时候才能聚力出击——这些我所教的东西似乎你都忘光了!” “为什么你要那么做?”爱尔娜勉强又站起来,刚才这一下可不轻。法散虽然已经开始衰老,但是他的力量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当那个妖魔的手下!” “因为他允诺让我返老还童,让我重新获得青春!” “什么?”爱尔娜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面前昔日的老师,“你就为了这个背叛了我们……女神的教导你忘记了?我们不可以强行留住注定要逝去的生命!你居然为这个杀了妈妈!”在狂怒中,她再次扑上去,但是法散用一种简直是鬼魅的速度接近她,一拳命中她的胃部。这一下让爱尔娜整个身体都因为痛楚而蜷缩起来,跪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你就为这个背叛了我们……”爱尔娜用她仅能发出的微弱的声音说道。 “就为这个?”法散的嘴再微微的颤抖,“你竟然说‘就为这个’?你懂什么!” 虽然身体抽痛的几乎无法动弹,但是法散的声音依然清晰的传入爱尔娜的耳朵。 “我……在八岁的时候被送来这个神殿……我父母花了很多钱才能送我进来,学习成为一名治疗师……我整整花了十五年时间才有了初级治疗师的资格,花了十年才升级为中级治疗师……到我成为高级治疗师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五年!当我终于达到我的目标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头发已经开始花白了,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像你这种天才怎么可能知道我这种平凡人的感觉?”法散咬着牙,声音里面蕴涵着的是嫉妒和怒火。 “这么多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努力修行,没有偷过一天懒……这种感觉你可知道?像你这种没有任何努力就得到力量的人可会明白力量对我来说是多么的不容易!我越练治疗术越能感到自己的衰老,当我终于拥有力量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失去了年轻和热情——这种感觉你可能体会?像你这种天才哪里能够懂得暮然回首却发现青春已经不再的悲伤和痛苦!当有人告诉我可以重新获得青春的时候,你叫我如何不能动心!” “爱尔娜,你是天才!当你十二岁就施展复活术,当你十二岁就能够召唤女神降临你的身体,你能知道我的感觉吗?看着那些小毛头毫不费力的获得我梦寐以求,并付出一生去追求的力量的时候,你明白我的心情吗!你能明白吗!” “……” “对,我嫉妒了!但是你叫我如何不嫉妒!是我伪造谣言说你拥有妖魔的血统,是我!但是我把这谣言当成是真实,因为这样才能让我稍微好过一点!” “你说这都是你制造的谣言?”爱尔娜慢慢恢复过来了,开始站起来。她身上的治疗术发挥了效果,让刚才的伤害慢慢的消失。“那么,我的血统……” “你是个人类啊!你妈妈和你养母都是我看着他们成长的!你妈妈天真的爱上一个来这里疗伤的骑士!但是那个男人却在有了你以后不告而别……你母亲生你的时候难产了,她在死前召唤了女神,你就在女神降临的时候生下来!你是生命女神的女儿,是俅卡女神生下了你!你身上的符号和守护之袍上的一模一样,你是受到她庇佑的人!” “什么!”爱尔娜目瞪口呆的听着这些话。法散此刻已经不复往日的冷静和平稳,嫉妒让他在这片昏暗中看起来简直像一头狂怒的猛兽,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那么你……”爱尔娜结结巴巴的说。 “对,我接受了尊者的要求,用毒药毒倒了大司祭,用神殿的资源去帮助雷特帝国!为此他告诉我恢复青春的办法!那个魔法阵已经完成了,只要那么几天,对,只用几天,当星星的轨道转移到特殊的位置的时候,这个魔法就可以发动,我就可以恢复年轻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冒了这么大的风险,现在谁都不可以阻挡我!你也一样!”刹那,法散的身体变成了一个残像,等爱尔娜回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拳头已经命中了爱尔娜。 “啊……”沉重的一拳伴随着骨头的断裂声,法散的拳头结实的命中了心脏的部位。巨大的冲击力让爱尔娜的心脏停止了工作,她的身体挂在拳头上,然后软软的瘫了下去。 ※※※ “结束了!”伴随着爱尔娜的倒下,法散心中告诉自己一切都结束了。在祭典开始前,大司祭的异常被人发现前,他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从此消失掉。以后没有人认的出他。 他转过身,离开这个地方。那些家伙并不足惧,在神殿里面,在大司祭的死被发现前,他是绝对权威,那些家伙一个也逃不掉的。只要锁上大门,剩下的最多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欺负小女孩很开心吗?”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来,法散悚然转身,看到又站起来的爱尔娜。 “不可能,刚才……”刚才这拳是致命的攻击,不可能有人在那种打击下活着的。 “我说法散,你还真的是太过分了!为老不尊,连小女孩都不放过!让我都看不下去了!”爱尔娜的口气和刚才完全不同,不,那不是爱尔娜,是另外的人。 女治疗师的身体开始发光,不,不是她在发光,而是某种发光的东西依附到她身上。法散在惊讶中的想起这个语气本来的所有人。 “大……大……大司祭?!” “终于认出来了啊!”爱尔娜摆出了战斗的架势,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说话“小孩子打架结束了,现在换成大人的较量吧!” …… 魔法师跌跌撞撞的跑着,脚下老是坑洼不平,让他跑起来高一脚低一脚。 后面追的魔法师少说也有二十个,而且基本上是大魔法师的档次,停下来较量大概没有多少胜算。跑是最好的选择,不能使用飞行术,这样简直是给敌人送上目标。 惟一有些奇怪的是那些大魔法师怎么都用一些普通的魔法攻击,可能只是试探性质吧。毕竟自己这行人中间有两个穿着法师袍的。 “其他人呢?”金停下脚步,问身边的贝汉。后面现在已经没有声响了,大概敌人从其他通道去追了吧。此刻金查看的时候发现老洛克和贝贝还有列夫没有和他们在一起。 “跑散了!”贝汉回答。他也停下脚步,开始喘气。除了魏,其他两个人都累的够呛的,不过总算甩掉敌人了。 “继续走吧!”魔法师定了定神。老洛克说过,这些路都是通向同一个地方,只要把握方向就可以了。 三个人小跑着前进,敌人大概跟丢了,一路上没有遇到其他麻烦,很顺利的又沿着一条斜坡向上跑了上去。顶开一块石板后,四个人发现他们又回到了地面上。 “刚才他们有没有看到我们的脸?”列夫突然问到。 “应该没有吧……”贝汉回答,在刚才整个追逐中,他一直没有和他们打过照面。 “他们看到我了!”魏跟着回答,虽然只是一个小接触,但是对方应该认出他了。 “不管怎么说,先去把武器拿来!”贝汉一挥手,任何人想空手和拳斗士较量肯定没有好结果。 “等一下,我们应该留下一个人去等等其他人!”金想了一下说道。“我留下吧!” “可是你一个人……” “放心吧,我会照顾自己的!”魔法师用一个微笑来回答。 “小心点,我们马上就回来!”说着,那两个人离开了。 金蹲下来,他知道要怎么做,首先是先给这块石板上加一个“感知之眼”,让自己知道接近的是敌人还是朋友。 “……凭借汝等洞察万物的双眼,将力量借于我……”魔法很快就完成了,只是有些奇怪,完成这个并不复杂的魔法似乎消耗了很多魔力——不过这可能是刚才跑累了导致的错觉。 “好了!”金站起来,现在可以放心了,无论是谁想从中出来他都会先知道。金抬头向这个房间的四周看,这里是前殿,他所在这个地方明显是用来安排伤员的地方,不过现在是空空的…… 一个身穿白色的法师袍的身影就在这个时候迈进了这个房间,用带着恶毒微笑的表情看着金。 “布莱特?”金后退一步,惊讶的看着对方,他是怎么来的? “你的命还真的是长啊!”布莱特的脸上是一种讽刺而充满恶意的笑容,“不过既然你听到不该听到的东西,你就不能活下去……啊!” 金挥手扔出手杖,正中布莱特的面门,打断了他得意洋洋的讲话。他知道和布莱特正面比拼魔法是没有胜利机会了,上次的魔法战已经证明了这点。布莱特借助尊者的帮助获得了远比他强大的魔力——但是现在是战斗,不是魔法比试,任何手段,只要是可以获得胜利的,就要采用!和魔法师战斗不需要用魔法来获得胜利,上次和莉丝的那场单方面的挨打已经教会了金这点。他和布莱特较量过三次,胜利的两次全部是用拳头获得的,现在金要再次发扬这个光荣传统。 看着金冲过来,布莱特连忙念咒,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当拳头砸在他脸上的时候,咒语也同时中断。没有人可以在一边挨着打的时候还能念咒语施展魔法。 上次和莉丝的战斗再次重演了一下,只是这次受害对象变成布莱特。他不断的念咒语,被打断再念,可是除了挨上更多的拳头外什么也得不到。他太大意了,如果面对一个战士也许他会先来一个防御魔法再开口讲大话,可是没有想到金直接的用上这种招数。战斗完全呈现一面倒,金畅快淋漓的把布莱特当沙袋来练习拳头。 …… 重重的一脚踹在法散的胸口,把他整个身体打飞了出去,撞到一面还算保存的完整的墙壁上。 “没有希望了……”绝望像瘟疫一样已经弥漫了法散的整个心中,和大司祭搏斗是没有胜利的机会的。欧妮的拳术高明在神殿里是无人不知的,虽然她比法散小上五岁,但是在她当上大司祭前所有过去的切磋中,她从来都是胜利者。 法散站起来,做出扑上去的样子的,但是在对方后退防御的时候却趁机从残垣上跳过去,消失在他敌人的眼睛中。 “哎呀,逃走了!”爱尔娜,不,大司祭欧妮略微有些失望的说道。“难得有个活动的机会……”自从当上司祭后,这种机会就不存在了,最多只能找爱尔娜练习练习。 “算了,算了,借助这孩子的身体,我也变的像个孩子了……” 法散捂着胸口,飞快的跑着,他的速度看起来真的不像他这个年纪能有的。 “可恶!大司祭居然还活着,而且能够做到这个地步!难怪她的尸体大半年都没有任何的变动,既不腐烂也不干枯……居然能附上爱尔娜的身体!……做到这个地步怎么能停手呢?我要……” 一个小巧的身影突然挡到路上。 法散停住脚步,看着面前的小女孩,马上认出这个女孩是那群人中间的一个。 “你……” “我叫贝贝。”贝贝笑咪咪的说到,“你这样子真好笑,只配欺负弱小,看到强者就只会跑,真的没有用啊。就这样子也配嫉妒人家?” 怒火刹那冲上了法散的脑门,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会因为这个女孩的表现,这有持无恐的态度而仔细观察一下,但是挫败感充满身心的现在,他没有察觉出危险。 “你这个臭丫头!”法散一把揪起贝贝,脸上满是狰狞。“敢笑我,这么年轻就要死。” “你这样对我,年纪不轻了也要死哦!”贝贝的笑保持不变,但是法散的脸却整个变成灰白。 “好冷……”他想放手,但是手却不听使唤,“这……这是冥王的力量,死亡的力量……在着神圣的地方怎么可能……” “生与死正是相对的两极啊!在生命女神神殿中出现冥王的使者没有什么奇怪的吧……也罢,像你这种人,说了也不懂……” 贝贝伸出一只手,对准法散的脸。 “……万事万物都腐朽堕落,归于尘土!” 法散的身体刹那就崩溃瓦解了,化为无数微小碎块,就像沙雕被强风一吹完全瓦解掉一样。就那么一下,他整个人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完全不留下任何痕迹。 “好了,”贝贝拍了拍手,然后用手指逗了一下宝宝,后者舒服的发出呜呜的声音。“麻烦解决掉了……” 她转身就走,似乎没有看到面前的老洛克。后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看到了她对付法散的整个过程。 “你好,脱离生死约束者!”在走过老洛克的身边的时候,贝贝这么说到。 “你好,死亡的掌握者!”老洛克这样回答。 …… “醒醒!醒醒!”伴随这个声音,列夫慢慢的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眼前出现爱尔娜那张脸,只是那张脸似乎在发光…… 啊!列夫猛的睁开眼睛,记忆回到他脑子里面来了。他是在跑的过程中和那个老头遇上的,没有想到那个老头那么厉害,居然让他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 “爱尔娜,你没事吧!”列夫一把抓住爱尔娜的手,但是随后他就发现不对头。爱尔娜全身此刻都在发光——就和上次在沙漠中的那场战斗时候一样。 “啊……”列夫不由得向后退了一下,看着这个借用爱尔娜身体的人。 “哎呀……别这么害怕!”爱尔娜的脸露出一个笑容,是那种觉得好玩的笑。 “你……你是?” “就这么说吧,我现在是借助这个孩子的身体和你说话!简单的说,我想问你,你喜不喜欢这孩子?” 如此单刀直入的话让列夫不由得一阵愕然,一时回答不出来。 “对了……应该说明一下,我叫欧妮,用普通的说法呢,我是爱尔娜的母亲——虽然她不是我亲生的。放心吧,我嘴巴很严实,不会透露出去的——而且,就算透露出去也没有关系吧!” 过了好一阵子,列夫才从惊愕中恢复过来一点。 “你……你就是神殿的大司祭?” “是啊,别管这个了,我问你,你喜不喜欢爱尔娜?想不想娶她?” “是……”虽然这话是在惊愕状态说出来的的,但是倒不是谎话。 “那么你听着。首先,你以后不可以欺负爱尔娜——不过你似乎也欺负不了她……这条不算。首先,你必须放弃你现在的职业,不能继续当冒险者了,我可不能容许爱尔娜以后要过流浪漂泊不定的生活。第二,你必须丢掉你的武器和皮甲,好好学习怎么使用治疗术,好歹也要混到初级的治疗师,否则怎么能长期住在神殿呢!第三……第三……我还没有想好,以后再说!你答应吗?” 列夫简直被这波猛烈的攻击给打昏了,没有想到神殿的司祭,爱尔娜的养母,居然会突然提出这种事情——从某方面来讲这位欧妮妈妈是很孩子气的。 “答应吗?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起来吧!”欧妮站了起来,但是列夫却因为还一片混乱而没有动作。 欧妮伸手一拉,轻易的就把列夫给整个扯了起来。她看着列夫那还一脸呆呆的样子,突然捧住他的头,双唇印上列夫毫无准备的嘴唇。 列夫像被黄蜂蛰到一样向后退,换来的是欧妮的哈哈大笑。 “别那么介意,这可是爱尔娜的吻哦!你应该高兴才对!哈哈哈哈……哎呀,年轻真好……好了,不玩了,现在你跟我来吧!” …… 金一拳跟着一拳,很快的,布莱特就知道自己没有胜利的希望了。他奋力挣扎,但是却无法抵御金那身力气。 “不……”他终于叫出声来,但是金一点也没有留情,用力挥出最后一拳把他整个人打倒在地。 布莱特现在像只癞皮狗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白色的魔法师袍现在满是红色的点点。他的脸更是惨不忍睹,被金打的面目全非。战斗结束了。 金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松了口气。四周静悄悄的,刚才打的那么激烈却一点都没有动静,似乎附近没有人。 “做的好,做的好!”一个类似关在盒子里面的青蛙的声音响起来,“居然能打败布莱特,真了不起!” “谁?”金四处张望,但是这个声音仿佛是墙壁里面传出来的,无法把握来源。他低头一看,却发现布莱特已经不见了。身后传来声响,魔法师猛的转身,看到一个穿着盔甲的身体正抱着布莱特。 这个人身上的全身铠甲比魏还要彻底,魏还要露出一些关节以方便活动,但是这个人却除了一双眼睛外全身都裹在盔甲中。而且他身上的那副盔甲看起来不象是人类的工艺——款式和魔法师见过的任何盔甲都不相同。 “金!”一个声音传来,贝汉和魏回来了。“快跑,那些治疗师太多了……啊”他们这个时候也看到了这个钢铁怪人。 “你是谁?”看到这个明显不带好意的怪人,两个人分列在金的两边,用他们的剑遥指向他。 “放心,这次我不是你们的敌人……呵呵!”钢铁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像幻影一样逐渐变的透明,包括他手中抱的布莱特。但是让人奇怪的是,声音好象不是从那副铁筒里面传出来的。很熟悉的声音,在金一时还反应不过来的时候,魏却已经知道这个他永世不会忘记的声音是属于谁的了。 “八眼魔王!”魏一声暴喝,猛扑过去,但是他的剑迟了一点,那个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了。 “亵du者!”一个很响亮的声音传来,三个人转身,看到一大群怒气冲冲的治疗师。 “居然敢违背神殿的禁令,亵du这神圣之地!”治疗师们已经把他们包围了。他们可比金几个对这里的环境熟悉多了,每个出口都出现白袍的身影,把这几个彻底围住了。除非他们杀出一条血路,否则这次真的是逃不掉了。 ※※※ 三个人正在惶恐之际,那块石板突然又被人揭开——因为刚才这激烈的活动,金已经失去了对感知之眼的控制——又有两个人爬了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爱尔娜大声的质问。声音之古怪简直不象是平时的爱尔娜,但是就这个声音,立刻就让所有在场的治疗师们静了下来。 “怎么变的这样杀气腾腾的!”爱尔娜第二次发话。现在谁都注意到爱尔娜身上的异常了,她身上在发光,强烈但柔和的光芒。 “大……大司祭……”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现在几乎所有的治疗师们都想起这因为种种原因而一年多没有在大庭广众下出现的声音。大司祭一向以不愿意管俗事闻名,所以即使一年多没有出现也没有太多的人起疑心。 “听着,第一辅祭背叛了神殿!”欧妮大声说到,“他用毒药来谋害我我,然后假借我的命令来欺骗大家!不过幸好有女神保佑,我没有死,但是我现在只能附在我养女身上!”她清了清嗓子,“现在我宣布废除法散的职位,他下的命令一概无效!” 治疗师们纷纷低头表示遵从,一切都稳定下来了。 …… 布来特睁开眼睛。进入视野的是一片黝黑的岩石,他现在正在一个岩洞里面。 布来特翻身坐起,记忆慢慢的在头脑里面恢复,“对了,我的脸!”他伸手摸自己那已经被揍的面目全非的脸,但是此刻脸上却没有任何感觉。在他昏迷的时候,他的伤就已经被彻底的治愈了。 布来特现在开始观看四周,然后他发现一个全身包裹在钢铁中的男人正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 “你好……”一段沉默后,布来特首先开口了。脑子中的残存的模糊记忆中,似乎就是这个男人把他从那头牛手中救走的。不管怎么说,他都要稍微表示一下自己的感谢。 那个人一动不动,简直就和石头一样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你好。”布来特走到那个怪人面前,再次道谢,但是对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那双唯一露出的眸子毫无神采,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任何生机,这眼睛绝对不是一个活人应该有的,它只可能属于雕像或者尸体。 布来特在惊讶中轻轻的推了一下对方,那个身体就马上倒了,铁甲撞击岩石发出响亮的声音。这个家伙只是在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中保持站立的姿势,只要一点点的外力,他就像用积木搭成的假人一样整个垮掉。 布来特讶然后退,随后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他转过头去,正好看到尊者出现在他身后。 “你醒了?布来特!”尊者的声音语气和往常一样,还是一只被关在盒子里面的青蛙叫。 “尊者……” 那个妖魔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手势,然后布来特就看到那个倒地的铁傀儡迅捷的站了起来,重新恢复刚才那种笔挺站立的姿势。 “你很幸运!”尊者发出笑声,但是怪异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是不是有讽刺的味道“我正好赶到!在你被你那个同学用拳头打死以前。” “那是因为……”布来特愤然反驳,但是他的话却被尊者打断了。 “不过这样才好,如果你杀了他的话,我的计划就泡汤了!……哈哈哈哈” 布来特默默的听着对方得意的笑,但是心中的恐惧感却更深了一层。这个妖魔让他无法看透,他根本不知道尊者想要什么,或者想干什么。 “好了,我们去干正事吧。”尊者的笑声停下,恢复了常态。现在布来特可以感觉到他声音中那种无法遏止的喜悦了,从来没有从这个妖魔的声音中听出这种强烈的喜悦味道。 “正事?” “是啊……去参见我们尊贵的维克多陛下吧!” …… 两个人出现在皇帝的寝室中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凌晨。皇帝的寝室四壁都笼罩着厚厚的窗帘和挂幕,但是却很亮,这光源就来自他正捧在手中的那个发出强烈光芒的宝石。 维克多正在用百看不厌的姿态欣赏这每天都看的神器,也许自从儿子死后,这个宝石就成了他最大的慰籍了,所以宝石对他的吸引和控制比一般人更深,更强烈。 “尊者?布来特?”皇帝发现了这两个突然出现的身影,他赶紧把宝石往身边一藏,“你们来干什么?” “我想要一个东西!”尊者不紧不慢的说,同时弯腰略微行礼,但是眼睛则盯着这个热情和风采都在与日俱减的皇帝。 “我想要陛下家族世代保存的‘龙之契约’,也就是人类对龙族最后的约束。” “龙之契约?”维克多的表情开始就好象是被人正面刺上一刀,但是他马上就让自己脸恢复正常——可惜这个明显的变化连布来特都隐瞒不过“没有这种东西的!” “哦?那么就算了,我先告辞了!”尊者又弯了一下身体,他的声音中没有杀意,但是在他直起腰的时候皇帝的身体已经滚下床来,摔倒在地了。 “你已经没有用了,就和那个法散一样!”尊者冷冷的说着,声音让一边的布来特不寒而栗。妖魔从自己那巨大的黑袍下面掏出了一个本本,然后打开。现在可以看清楚这正是落在他手里的那本魔法书——尊者一边看着里面,手同时在空气中划出一个个复杂的符号,在极其短的时间里面,一个魔法阵就出现在这个房间里面。 “我想要的,都可以直接从你的脑子里面读出来!而我想让你做的,已经没有必要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难听致极的笑声在这个房间里面回荡,布来特畏缩的躲在角落里面,看着这他根本没有想到的一幕。 …… 治疗师们拉起大司祭软弱无力的身体,让她可以坐着面对这几个客人。 “哎呀,真抱歉,只能这样了,我的身体连动都动不了!”欧妮笑着面对这五个人——老洛克和贝贝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找了两天都没有找到。她的语气非常轻松,但是面前五个人都知道的是,大司祭因为中了剧毒,所以保持昏死的状态已经差不多一年了——一年时间不吃不喝不动。 “我真的没有想到法散居然这么狠!居然把毒液淋在我衣服上,让我的身体不停的遭到腐蚀,即使治疗术也不顶事啊!不过这样才对啊,他也是治疗师,当然知道普通的下毒方法是药不倒我的!” “您叫我们来有什么吩咐呢?”金小心翼翼的开口。昨天,大司祭附身在爱尔娜身上揭露了全部的阴谋。然后治疗师们打开了那扇门,换下了她身上那带着剧毒的衣服,而且帮助她中和毒素。但是就过了那么一个晚上,身体还谈不上什么恢复,大司祭就急着要见他们几个。面对这样一位有地位的人,魔法师有些惶恐。 “什么吩咐?啊……”大司祭略微有些惊奇,然后就开始咯咯的笑起来。“也没有什么吩咐啦,就是想用自己的眼睛看看你们几个而已。我用女神的力量让自己的身体僵化,不被毒药彻底的腐蚀,但是这样让我也只能无聊的躺着。所以我就把意志和爱尔娜联结起来,让自己能多少有些事情做做!所以我知道了你们几个。现在想好好看看而已!就这样!” “用意志和爱尔娜联结起来……”金喊出了声,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啊,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魔法——治疗师严格的说也算是魔法师的一个分支——能做到那种地步。而且不仅是联结,还可以操纵爱尔娜的身体,这怎么可能?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啊……妈妈,那么你为什么不干脆的附在神殿某个人身上,让法散老师……法散的计划无法得逞?”爱尔娜提出一个新的问题“那样有什么好玩的呢?神殿里面这么无聊,而作为大司祭的我却根本无法出去啊!还不如看看法散到底想干什么!而且这样还可以看看爱尔娜有没有遇人不淑……” “妈妈!”爱尔娜大声的打断了养母的话。 “骗——你——的!”欧妮大笑起来,虽然因为身体衰弱而显得底气不足。“……不是我不想,是不能!我只能和你建立这种精神上的联结,爱尔娜。因为我们是母女啊,只有女儿才能理解母亲达到心啊……呵呵呵呵呵……” 他们有些尴尬的互相看,爱尔娜母亲的表现说实话超出他们任何一个人的预想外——虽然这也不能说不好,但是……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哎呀,不行了,身体吃不消了,不能继续接待各位了……各位,多谢你们一直照顾爱尔娜!这孩子脾气不好,又骄傲又任性,谢谢你们能一直容忍她。还有,列夫啊,可要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哦!” 四双怀疑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到毫无准备的列夫身上,让他的脸腾的一下子红起来。 …… 五个人走出大司祭的房间。 “贝贝到底去哪里了?”为了转移话题,他马上提起这个事实。老洛克的失踪倒没有什么,这套把戏他已经不知道使用过几次了,但是贝贝,那个小女孩,怎么会一下子就找不到了呢?地底的那个本来只有少数人知道的废墟现在被公开了,治疗师们下去找了好多次,但是就是找不到。 不过其实大家也不是很担心,毕竟有老洛克在,很可能是他带走了那个小丫头。 ※※※ “大家有没有觉得奇怪?”魏突然开口。“贝贝的出现太不可思议了,而且,她身上似乎出现了某种变化!” “没有啊!”贝汉回想小丫头的,但是觉得似乎和以前一样。而且,除了她突然出现有些奇怪外——这个和她上一次和他们见面差不多——没有什么变化。 “有某种力量在守护她!”魏这样说道,这是他本能的感觉,就如同野兽看到其他动物就本能的知道那是猎物还是强敌,即使从来没有见过也一样。魏本能的从贝贝身上感觉到危险,虽然这种感觉很淡。 “我看不出来!”金也回答。贝贝的感觉和上次一样,但是那条幼龙有些怪异。上次记得宝宝非常喜欢发光的东西,但是这次看到老洛克手中那个发光的宝石居然没有任何反应。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它长大了一点的缘故。 魏不再说话了。大家在沉默中走完了剩下的路,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间去了。现在是最后的时光了,在离开神殿后,他们就不再是一个团体了,各自向各自的方向前进。 …… 爱尔娜走出自己的房间。今天晚上,冥冥中有某种力量和她血液的深处潜伏的东西在互相呼唤,让她根本睡不着。在让睡意光临的努力终告失败后,她干脆的爬起来,走到外面。 爱尔娜随意的在神殿中漫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出神殿的大门。门口的两个守卫已经被撤掉了,只剩下一个挡在路上的石碑告诉进来者不能携带任何有尖刺和利刃的武器。 她有些茫然的走下那长长的台阶。下面是一片小广场,中间竖立着那个新的仕女雕像。 “爱尔娜姐姐!”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爱尔娜抬头,看到贝贝的身影。 月光从贝贝的头顶洒下,让她乌黑的短发反射着有些发蓝的光泽。她白哲的肌肤现在看起来更加细致,那张本来稚气的脸现在却毫无这个年龄应该有的童稚,而是用一种只有成熟女性才有的魅惑的意味。此刻的贝贝就如同一个超脱这个凡世的精灵一样,散发出无法形容的美,那是一种诱惑。 “贝贝?你……”爱尔娜清楚的感觉此刻的贝贝并不同过去,她身上有某种和以前不同的东西,但是这纯粹是一种感觉,无法形容的感觉。 “是我!”贝贝甜甜的笑了一下,然后从这高高的雕像上跳下,她的身体下落的过程简直像蝴蝶,华丽而轻盈。 “你怎么在这里?”爱尔娜问,但是她却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我是来寻觅另外一半的!”贝贝这么说,“但是现在我相信你就是!” “另外一半?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可能打破这世间现有平衡的力量已经出现,为了维持生与死,也就是这世界上最基础的平衡不变,生和死必须同时加强自身的力量,这也是我来这里的目的!”贝贝自顾自的说,她的脸保持那种甜甜的笑不边,但是爱尔娜在她的目光下又退了一步。 “你……在说什么啊!”爱尔娜惊讶的说。 “爱尔娜姐姐,你现在必须使用全部的力量——不然,就会死哦!” 黑色的阴影从贝贝的身体中发出,在爱尔娜来得及逃脱前就笼罩住了她。死亡的力量冲上来,无情扼住治疗师的身体。 …… 四周是一片黑暗,没有上下左右,仿佛是在无底的深渊中保持下落。全身都虚飘飘的,既感觉不到身体外面是什么,也感觉不到身体里面有什么,只有一片虚无,完全的虚无。但是在这虚无中却蕴涵着力量,不停的挤压那连存在都无法确定的身体,压力,压力,还是压力,仿佛要挤爆这身体,但是却不知道这空虚的身体还有什么可维持的,为何要维持……这就是死亡!一切归入那总体的脉搏,抹消个体存在的痕迹,什么都不会留下…… 不,不能就这样结束。心中突然腾起一个声音,刹那,身体中不再是空虚,充满了力量!力量爆发出来开始填充着虚无的外部,不停的喷发出去,似乎要把这整个空虚填满,向这个总体证明自己的存在! …… 那种感觉褪去,爱尔娜发现自己正跪在地面上,大口的喘气。 “哎呀,爱尔娜姐姐,你做的很好嘛!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你确实是另外一半!”贝贝的声音又响起来,爱尔娜勉强抬起头,看着贝贝的脸。 “你……到底是……” “我是贝贝,现在是冥王的使者,就和你是俅卡的使者一样!爱尔娜姐姐!” “你到底在说什么?” “变乱的时代已经到来了!”贝贝看着爱尔娜的脸,笑容丝毫未改变。“即将出现很多的战争,杀戮,死亡……所以我和你就出现了!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维持这一切,免得失去控制!冥王挑选了我,俅卡挑选了你……就这么简单!” 贝贝的脚下出现一圈发光的文字,她的身体接着就消失在空气中。 “对了,爱尔娜姐姐,不要介入无关的纷争……如果你打破了平衡,那我只有再次扭转这个平衡……如果那样的话,我们都不会高兴的哦!”贝贝从爱尔娜面前消失,只有这最后一句话在空气中飘荡。 …… 大祭典终于开始了。神殿早就封锁了消息,没有外人知道这次神殿内部发生的变化。大家只知道大司祭和过去一样出现,然后,用圣水洒向人群来向他们祝福。病人或者伤员免费的得到治疗,重病人被带到神殿里面,轻的就在集市上接受治疗。人们拥挤着,欢呼着,一切和往年一样,没有任何不吉的预兆。 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四个人有说有笑的走回神殿,今天他们参加了整个的祭典,这对于任何过去没有参加过的人来说,都是一个无法忘记的场面。另外一方面,他们也竭力的想让自己表现的快乐一些,毕竟这是他们一起的最后一天了。明天,贝汉和金各要回家去,列夫则打算留在这里,魏也要继续他的旅行,总之,要分手了。 四个人走向内殿。大司祭早上通知过他们,让他们在祭典结束后到她的房间来见她。 大家本来以为这只是又一次普通见面——或者是打算为魏做驱除诅咒的仪式。 他们来到那扇门前,里面传出阵阵声音,似乎大司祭在和谁说话。 …… “你真的相信那帮孩子能行?” “我只能那么相信了!大司祭——我告诉过你了,他已经被选中了,这是无法逃避的……” …… 等了一阵,里面的谈话似乎没有结束的迹象,于是贝汉敲了敲门。 “进来!” 贝汉推开门,看到老洛克正坐在大司祭的对面。 “介绍一下,”看着四个人惊讶的样子,欧妮明显误会了,“这位是吉尔斯先生,他是冒险者工会的领导人!” “洛克……先生……”四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老头和他的新身份。 老洛克转过脸,他的脸上现在没有任何一丝嬉皮笑脸的样子,而是一脸严肃,而且满是忧虑! “我们早就认识了!”老洛克这样对大司祭说,“已经不需要介绍了!” “你到底是谁?”列夫忍不住问道。 “老洛克,吉尔斯,或者其他任何名字……名字对我来说没有多大的意义!”老洛克低声回答,“我来这里,是想让你们去完成一个任务!” 四个人都一声不吭的看着面前这个老人,虽然以前就猜测他绝对不是普通人,没有想到他居然是冒险者工会那个神秘的领导人!每个冒险者都相信冒险者工会的存在一定有其背后支持力量,一定有哪个强腕人物在控制着一切——虽然他从来不露面——但是没有想到这个组织的背后领导人居然是一个在路边靠过路人同情心骗酒喝的糟老头。 “事情很危险,我没有时间仔细的说明。我只想告诉大家两件事情。第一,半兽人和矮人的联军现在正在进攻冰雪之城——也就是迪科的首都,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他们已经包围城市半个月了……” “等一下,他们怎么出现的,我是说,迪科北方的那些要塞城市呢?例如,霍普?”贝汉问,这个消息有些不可思议。也许他们可以通过地道来突袭,但是围攻实在让人不敢相信。 “一个月前就被攻陷了!”老洛克用双手脱住下巴,无力的说。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那样的坚城高壁,怎么可能就这样如拾草芥一样被攻下。 ※※※ “我们都低估了矮人的力量!”老洛克说到,“他们的力量比想象中的还要强大的多……” “可是我们不是已经帮矮人夺会他们的神器了吗?他们为什么还要继续开战?”魔法师大声的问。 老洛克看着金的双眼,他脸上的表情非常的严肃。 “没有,我们没有能夺回洛丁宝石……”他缓缓的说。 “可是……” 老洛克做了一个手势,打断了金的话。“那天晚上,我不是不告而别,而是被击败赶走……虽然我几乎就要成功了,但是还是没有把神器拿到手!那个尊者,或者被你们称为八眼魔王,也被高等妖精称为青色噩梦的——他突然出现,阻止了我的计划……我也是勉强才能逃脱。” “啊……” “不要说已经过去的东西了,那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了。现在的关键还不是半兽人和矮人的庞大联军,是另外一件事情。”老洛克加重了语气,让大家明白他即将宣布的事情是多么的重要。 “昨天清晨,不夜城发生了大地震,造成一个巨大的大地裂缝,暴露出了附近的一个巨大的古代遗址!”老洛克停了一下,扫视了一下面前这些年轻人。 “可是,这个有什么关系呢?”列夫忍不住问。 “在那个遗址里面,保存着最后一份人类和龙族的契约。”老洛克回答,“而我的情报告诉我,那个叫布来特的——金,就是你的那个过去的同学——和一个全身包在黑色斗篷的异常高大的男子,已经进去了!” “龙之契约?可是……” “听着,年轻人,你们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如果我们能得到龙族的帮助,那么别说是半兽人和矮人,就算再加上翼人,高等妖精,蜥蜴人,森林联盟还有亡灵巫师一起组成反人类的大联盟,我们依然可以一战!但是如果那个盟约书落到我们敌人的手中,就不需要其他敌人费力了,龙族就可以把人类的势力给彻底摧毁。” 金惊讶的听着——所有人都是同样惊讶的听着——虽然知道龙族非常强大,但是……也没有老洛克说的那样夸张吧。 “这么多年来,龙族一直生活在龙岛,除了极少的例外外,一直都没有和其他种族发生太多的联系……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在研究人类,学习我们创造出来的一切……现在他们的力量已经强大到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地步了……如果有人用和龙族的契约让龙族进攻人类的话,我们甚至连抵挡都做不到……我们的武器伤害不到在天上飞翔的他们,我们的魔法无法对抗他们的斗气……” “可是那是人类和龙族的契约——不可能用来伤害人类本身的啊?”贝汉说了一句。 “你错了,年轻人,那个契约只是要求龙族服从手持契约者,无论他是不是人类。简单的说,如果尊者拿到了那个契约的话,我想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尊者?等一下,你说尊者?”魔法师立刻想起过去的种种,特别是那次在龙岛,还有法散的房间外面听到的那次对话。“你的意思是……一切……““是的,我有理由相信一切都是他在背后推动!半兽人的重新崛起,他们和矮人的联盟,还有雷特帝国的马扎罗的大胜利,亡灵巫师重新找到他们的神器……这所有的种种只能归纳出一个轨迹,就是他试图削弱人类,并且通过一场大战争来彻底颠覆人类的地位……” “那他到底为了什么?”列夫喊道。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必须抢先一步拿到那份契约!所以我需要你们——我希望你们能完成这个任务!在尊者拿到前拿到——实在不行就摧毁——那份龙之契约。” “为什么找上我们?”在沉默了一阵后,金第一个开口了。虽然金并不是一个顽固的人,但是老洛克刚才向他说的简直……类似一个神话。莫名其妙的,一个拯救人类的任务,就落到这群本身都打算解散的冒险者头上。 “我没有时间去找别人……一群强大而可靠的勇士,有足够的时间的话也许我会想办法凑齐一队更合适的……但是现在却只能靠你们了。而且……”老洛克的视线集中到金的身上,“你们比你们自己所知道的还要强大很多,我从你们身上看到的是无限的潜力,特别是你,金,你甚至还是一个禁咒法师!” 老洛克看着他们的眼神让金感到一阵的不安。 “要我和八眼魔王战斗吗?”魏第一次开口,他的声音低沉的让其他几个人都吓了一跳。“我要去!” “等一下,魏,这个可是……” “就算是没有胜利的机会我也要去!”魏握紧双手,看着老洛克。 “有机会了!”老洛克面对着魏,“但是很渺茫……”他看着魏身上原来挂着灭魔剑的位置,“我有一个东西,可以发挥灭魔剑的力量……但是只能用一次,而且还很危险!”伴随着话,老洛克从口袋里面摸出一块透明的水晶块来。 “如果你把他含在口中咬碎,你就有可能发挥灭魔剑的力量,但是只是可能!” 魏一下就从老洛克手中夺过那个古怪的东西,虽然只是那么一下,但是金认出那实际上是一块很大的储魔水晶。 “那是……储魔水晶?”金惊讶的看着,从来没有听说过咬碎储魔水晶的事情,可是老洛克这又不象是在撒谎啊。 “是的。”老洛克转过头看着金,“里面附带着重叠了二十倍的疯狂术……一瞬间让人的心中只剩下对附近人的仇恨。本来这是黑暗系的攻击魔法,可以让一个人立刻发狂失常,甚至死亡。但是惟有这样才能激发出足够驱使灭魔剑力量的仇恨!” “这也是我想出来唯一能发挥獠牙真正力量的方法!”老洛克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你怎么能这样做!”金突然间发现自己的语气中已经充满了怒气,老洛克的形象一下子变的面目可憎起来。这简直是谋杀!重叠了二十次的疯狂术!有人类能够承担这么强大的黑暗魔法吗?如果魏真的用上这东西,他必死无疑。 “我只把这个东西交给他,用不用是他的权利!”老洛克迎上金的视线,脸色丝毫不变。“这只是最坏情况下才用的到的最后的无奈手段!” “我要去!”魏再一次说道,声音中不带任何的犹豫和动摇,看起来他是铁了心了。虽然这几乎是一场没有胜算的赌博,但是也比过去的绝望要好多了。 “年轻人们,”老洛克现在看着其他人,包括爱尔娜。“你们可以选择去或者不去,甚至你们到了那里的时候也可以随时可以离开。没有人会为此责怪你们的,因为青色噩梦的力量是超过你们中任何一个人的想象的——甚至可以说,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可以打败他的东西,”他看了一眼魏,“如果没有灭魔剑的话。” 大家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 其他人走出了房间,只剩下老洛克和欧妮大司祭。 “吉尔斯先生,你刚才和我说过只要求那个战士和那个魔法师的帮助的?”大司祭站起来,“就算加上那个魔剑士也就算了,怎么可以连爱尔娜和列夫都要去呢?一个盗贼能顶上什么用?爱尔娜去干什么,去治疗吗?还是用她那差劲的拳术去战斗?” “请不要激动,大司祭。”老洛克也站起来。“就和我说的一样,那群年轻人可以随时的选择退出,我绝对不会阻止……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大司祭低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他猛抬起头。 “虚无之神怎么可能选上那孩子……他……他有能力做到你说的事情吗?” “他会成长的,失败和痛苦都可以让人成长!” …… “金,你在吗?”老洛克轻轻的敲了一下门,随之就听到脚步,然后门就被打开了。 “什么事情,洛克先生?”金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惺忪睡相,看起来他根本没有睡觉——其他人也应该差不多。 “我来给你一个东西,虽然对你来说也许太早了点,但是现在已经是一个机会了。”伴随着话,老洛克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小的晶块,很小,只有指甲大小,在这种光线下几乎看不清楚。 “这是……” “这被称为记忆水晶……一种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东西。”老洛克回答。他已经走进了房间中,而且坐了下来。 “这个……有什么用?”金仔细的看着手中的这块小小的晶体,同时略微有些惊讶的问老洛克。这个叫做记忆水晶的东西上面明显没有附带任何的魔法,看起来和其他东西没有任何不同。 “握着它,然后集中精神,想象着自己的思想通过手传入到它中间!” 金依照老洛克的吩咐做,突然间,有什么其他的领域和他的思想连接起来了。那是一种纷乱的感觉,就如同一个习惯了黑暗的人突然被扔到阳光强烈的地方一样无法适应。一些东西在和他的思想沟通,不通过任何感官,就那么直接的联系,就如同龙长老的那次教导一样。不过那次是整个思想溶入龙长老的思想,而这次是这个外来的领域侵入自己的思想。 联系突然中断。魔法师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手中依然捏着记忆水晶,刚才这个体验简直就像梦一样,不,不是梦,是真的,因为金猛然的发现自己知道了一些刚才明明不知道的东西。 “洛克先生?”魔法师惊讶的问,老洛克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知道了吗?”老洛克慢慢的说,“禁咒……” “是的!”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可是这就是现实,就刚才这一下,他突然间发现自己知道了很多自己不知道的禁咒。 “这就是人类所创造的禁咒。”老洛克慢慢的说,“风击阵,雷缚阵,大地诅咒,地火术……以及最可怕的永劫之炎……要学习记忆他们需要很多的时间,所以现在我只能采用这个办法。”他站起来,走到金的面前,然后从金手中取走了那块神奇的记忆水晶。 “你要记住,金,”老洛克走出门前对金说道,“禁咒之所以被称为禁咒就是因为它的恐怖威力和无法预知的结果……你必须要明白,即使是禁咒法师的你,也不能轻视它的力量,不然,它就会埋葬你自身……你懂吗?” “嗯……” …… “导师!”黑暗中突然出现一个身体,挡在老洛克的去路上。 “是你,努比斯?有什么事情吗?对了,我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吗?” “已经完成了,导师!”亡灵巫师欠身行礼。在黑暗中,他的外形看起来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分别。“但是您为何要将那力量交给那个年轻人?他还远未成熟,根本不可能自如的控制那力量,把那么危险的力量交给他合适吗?万一他失去控制……他可以造成很可怕的毁灭!” “你以为我有选择吗?”老洛克脸上绽现出一个苦涩的表情。“我当然知道他现在还不适合这力量……这也许会毁了他,但是……” “难道我……”亡灵巫师说了半句,随之收了回去。 “不,你不行的,努比斯。”老洛克放低了声音,“你确实很强大,但是你属于秩序……秩序的力量是无法消灭混沌的……能消灭混沌的,只有混沌!” …… 在差不多金重新躺在床上试图睡着的时候,在另外一个房间,爱尔娜迎来了客人。 “妈妈?你怎么来了?” “明天你不可以去!”大司祭单刀直入,毫无回旋的余地。 “你说什么啊,妈妈!”爱尔娜惊讶的问。 “我说你不可以去那个遗址,你的冒险游戏已经结束了,留在神殿里!” “为什么?” “听着,爱尔娜,我已经老了。”欧妮看着女儿那恳求的脸回答,“虽然我在别人面前装成十分壮健,但是我已经确实的老了!我把身体给僵化来抵御法散对我下的毒,这让我的身体一口气老了很多……你是我的继承人,你现在不可以离开!列夫也不会离开的!就算离开也会回来的。” “妈妈,可是我连辅祭都不是啊……下一任大司祭又不一定是我!” “爱尔娜,我早就接到女神的意志,她告诉我你是下一位大司祭……这是女神所选定的,是不会错的……你不懂你要面对的是什么,那不是什么力量或者什么人可以抗衡的,我有预感,如果你去的话……列夫就会死!” “我……” “而且,即使你我的力量相加也无法让他复活!”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四十四章 五人集中到这个地下的破败神殿的中心。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刻画好了一个空间魔法阵,而且已经开始运做,整个魔法阵都在发光。 “爱尔娜怎么还没有来?”列夫看着远处,但是这里光线实在不怎么样,看不出多远。 “我们走吧,她大概不来了!”老洛克看了远处一下,然后对早就武装好的其他几个人说。 “多等一下吧,爱尔娜应该会来的!”金有些不相信的回答。 一个治疗师的白袍出现在黑暗中,让大家一阵高兴,但是走近才发现这个治疗师并不是爱尔娜。 “大司祭让我来传话。”那个治疗师走到惊讶的这几个人面前。“以免各位等候过久——爱尔娜小姐已经决定不去了。” 白袍的男人行了一个礼,然后就转身离去。 “我们走吧!”老洛克说了一句,大家有些黯然的跟着他踏进那个魔法阵中。 “开始吧!”老洛克说道,金眼角的余光突然捕捉到一个突然出现的身影,一个紫袍的身影。 “那是——努比斯?!”在被空间传送走前,金终于认出了那个熟悉的影子。 …… 眼前的景物迅速的变化,当大家定下神来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已经处于一个坑道里面了。 “这里是?”金看了一下四周,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废弃的矿井,旁边就是一个向上的梯子。但是地上却有一个魔法阵——就和上次被努比斯送到德兰特城附近时那个魔法阵一样,很明显是古代的遗址。 “跟我来吧!”老洛克没有回答金的话,他第一个爬上了那个看起来很旧,但是依然很结实的梯子。 外面是一片空旷,远远的可以看到不夜城那因为地震而倒塌的部分城墙。在这座遭到意外打击的城外面,是一个巨大的裂缝,简直就像大地突然张开了嘴。近处有几个房子,但是已经没有人居住了,因为不知道地震会不会再来第二次,所以居民暂时被疏散。 “那个就是……”列夫指了一下远处的那个大地裂缝问老洛克。 “对,那个裂缝就通向那个被遗忘的地下都市。”老洛克回答,“我们过去看看吧。” 这一带地处平原,但是土地并不富饶。由于不夜城商业的发达,城外一带已经没有多少耕种的农民了,原先的田地大部分都荒芜着。冒险者们没有遇到多少阻碍就到了那个裂缝旁边。 “真深啊!”列夫小心的向那个裂缝深处看了一下,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到底,而且充满一种异样的气息,仿佛有什么东西随时会从这片黑暗中扑出来。 “我们要从这里下去吗?”贝汉问老洛克。他估计了一下这条大地裂缝的长度,大概有数十公里长。如果他们想直接下去的话,只有让金用飞行魔法把他们一个一个带下去。不过没有人知道这一片漆黑中蕴藏着些什么,这个方法实在太冒险了。 “不!顺着裂缝走,我们会找到可以下去的位置的!我们必须赶快!虽然地下都市达克尼斯里面有很多防御外来侵入者的措施,但是他们已经比我们多了两天,我们必须加快脚步!”老洛克大声的说。 “那个城市叫达克尼斯?”金问,老洛克刚才这句话透露出了一点他一直没有说清楚的东西。 “是的,古代的地底都市。”老洛克回答。 魔法师不再说话,他们一行人跟着老洛克开始快步前进。 老洛克说的果然没有错,只是大约半个小时的路而已,他们就看到了一处可以让人下去的斜坡。 “我们下去吧!” …… 从地面向下看,裂缝深处是一片漆黑,但是一旦慢慢向下走了,却发现这里实际上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伸手不见五指。光线还好,勉强还可以看清楚周围的环境,这里实际上与其说像个老洛克嘴里的都市还不如说是一个复杂的地道:四通八达,大部分是经过人工整修——很明显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的天然溶洞。无孔不入的光藤到处露出它们的根茎,给进来者提供微弱的光线。老洛克说这里是建立达克尼斯城的时候所挖掘的通道,在那魔法之城完成后就不再使用了。 “这里居住着什么守护的魔兽吗?”现在是列夫走在前面。这里的路明显是连老洛克自己也不是很熟悉,所以改由列夫打头,盗贼正根据空气微弱的流动来选择自己的方向。 “没有,最多也只有老鼠……”老洛克笑了一下。 清晰的声音从另外一边传过来,这声音怎么想都不可能是由老鼠发出来的。 “哎呀,洛克先生,我们这次碰上的老鼠可真的是太大了点!”列夫露出一个讽刺的笑,然后拔出自己的短剑,并迅速的藏身到一个角落。 大家严阵以待,每个人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一个物体出现在前面的转弯口,魏身形一晃就扑上去,打算用一个出其不意的猛击来给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当头一下,但是他的脚步迈出两步就停了下来,因为从转弯口出现的,是一个人。一个穿着黑色盔甲的人类。 “啊……”那个人发出一声惊叫,他马上看到魏那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就在魏收住脚步的时候,他也已经把剑拔了出来。 两个人互相看着,突然间彼此都发现对方的脸有些熟悉。魏一时想不起来对方是谁,但是那个人明显认出他们了。 “是你们?”那个人愣了愣,然后慢慢的把剑收了回去。接着,他身后出现了几个人,都是全副武装的,而且还有一个穿着法师袍的。 “你们也是来寻找龙之契约的?”对方发话了,但是内容吓了大家一跳。 “上一次虽然是我输了,但是这一次我不会输给你的!”那个人看着魏这么说。他虽然已经把剑收回了鞘,但是神态中依然透露着某种敌意。 “啊……是那个!”贝汉终于想起了对方,这要归功于他在擂台上挨的那一剑。是那个被称为“黑羽”的有名战士,魔法剑“暗风”的持有者,也是在擂台上把他给彻底打败的人。 双方都没有战斗的打算,金他们保持着警觉看着对面这行人,他们大约有七个,而且很快进入一条通道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面了。 “怎么回事?”列夫从他躲藏的位置跳了起来,看着老洛克。“似乎每个人都知道这个地方藏着什么……” “是我故意让冒险者工会放出这个消息的……”老洛克回答,他脸上这一刻表情难以分辨,不过,就列夫这个位置看上去,这个老头已经恢复过去那种厚脸皮状态了。“现在大概全世界有野心的人都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了!肯定有很多人来这里寻找的!这样我们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 大家都没有说话,老洛克的计划也是无奈之举,既然正面和尊者冲突没有多少机会,那也就只有把水搅混来增加胜算了。只有金突然想到他们也又可能只是老洛克的又一层诱饵,这个念头让魔法师感到一阵战栗。 他们继续前进,列夫则在每个可能混淆的转弯口都做上标记以防止有迷路的可能。 老洛克到底是谁?还有他的目的到底为了什么?金突然间开始重新思考这个问题。大司祭说他是冒险者工会的领导人,那么他的惊人情报能力就不值得奇怪了,还有他手中那么多资源也就顺理成章了。但是……他到底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会找上自己这群人?为什么总是想借助他们来完成使命?他们整个队伍中,除了魏以外,其他的人实在都没有任何出众之处啊!虽然说现在他是一个禁咒法师,但是在冰雪之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是一个除了年轻,别的一无可取的魔法师而已……而且,就算是拥有冒险者工会的情报力,他知道的也未免太多了点……对了,他还说是亲眼看着神殿建立——这意味着他至少活了三四百年!等一下,尊者曾允诺给法散恢复青春的办法,那么老洛克是不是也…… 种种疑问围绕在金的心中,答案似乎在这一片模糊中慢慢成形,但是却无法清晰的捕捉。 “好了,我想我们近了!”列夫发出一声欢呼。空气中的流动开始活跃起来,意味着一个巨大的空间就在附近。这个应该就是老洛克说的达克尼斯城了。 “老爷子!”列夫用一把小刀费力的在这片岩石上摩擦,以制造出一个可以辨认的记号,同时问到。“对了,你说这个城叫达克尼斯城,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文字上的记载,”老洛克淡淡的回答。“当年禁咒被滥用到战争的时候,魔法师们都离开了这些随时可能成为禁咒攻击目标的地方,疏散开来……这也是为什么雷特帝国可以找到那些古代魔法的结晶而造了不夜城的原因。” “你说那些发光的魔法柱子来自达克尼斯城?”金惊讶的问,突然间,他又想起一个问题来。 “对了,我记得书上有记载,亡灵战争的时候,是雷特帝国的王子用龙之契约召唤龙族的……现在这份契约怎么可能被埋到这个古代都市里面?” “是另外一份契约,契约只能用一次……啊……” 四周一片天摇地动,他们脚下似乎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波涛汹涌的大海。混合着青苔的泥土和岩石碎块不停的掉下来,脚下的波动让人简直站不住。 魔法师本能的趴在地上,等待这波地震的过去。 “起来!”一只手抓住了金的衣服,用惊人的力气直接把他拽了起来。是老洛克。 “快跑,不然就会被埋掉的!”老洛克大声的喊,同时拉起在金身边也一样趴着的列夫。 “快跑!”他大声喊道,“这里承受不了这么大的震动!” 金向前跑了不到三步,四周传来可怕的巨大声音。这一带被人工和自然联手蛀空的地层已经无法承受如此强大的力量上下抖动,整个塌陷了。 ※※※ 大地的愤怒终于慢慢的停息了!爱德华用力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碎石和泥土,站了起来。 现在在哪里呢?他扭头四顾,但是附近只有一片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路克!雷森!”他大声的叫道同伴的名字,但是四周没有任何回音。屏息静听,耳朵中也感受不到任何的呼吸声,他和同伴们失散了。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了,希望不会被塌下来的岩石给活埋了。 爱德华摸索着前进。刚才这阵变动让他丧失了方向感,现在只能靠运气前进了。 静寂,周围是无穷的静寂,身体连空气的流动也感觉不到,似乎他掉进了一个活坟墓了,被断裂的岩层给埋葬了。这种静寂是那样的让人窒息,连身为一个老练战士的他也开始承受不了了。前面是一片漆黑,似乎这个方向通向永恒,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十个小时。 怀疑在他心中抬起头来,就像耳边有一个声音在说一样,不停的告诉他这个方向是死路,应该转头才对。但是理智和经验的组合抵抗住了疑心暗鬼,让他继续前进。 他不自觉的伸手到怀中,触到那个护身符。那是他妻子在临行时候送给他的礼物。 “我等着你回来,给孩子取名!”蜜莉亚带着笑容对他这样说。在他转身走的时候,那个女孩又追上来加上一句。 “不要太勉强自己!” 似乎有勇气和力量透过这本身只有象征意义的护身符传到身体里面,让他的心中不再惶恐动摇,他加快脚步。 遗址中存在龙之契约的事情是由冒险者工会传出来的。任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当人类几乎被亡灵巫师们打败的时候,正是龙族击败了亡灵巫师们。如果雷特帝国掌握了这份契约,那么他们就可以制霸天下——德兰特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让这种事情发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的岳父,也就是德兰特的皇帝尼古拉,立刻做出反应,召集一队精锐的人马想办法在雷特帝国拿到契约前把它夺过来。 “我一定要成功!”他低声告诉自己。他知道蜜莉亚在承担多少的压力!虽然尼古拉不得不承认他们,但是一个公主居然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当雇佣兵的男人私奔,那勇敢的女孩却必须面对所有的冷眼和流言。 “该死!”手接触的地方果然是一堆乱石,看起来这个路口已经被堵死了。 爱德华有点丧气,但是他还是伸手推了一下。石头很沉重,而且不知道堆了多厚,看起来这边已经是死路了。 “啊,有风!”在手缩回来的时候,突然间,他感觉到一阵空气的流动。是透过岩石的缝隙中传过来的。 爱德华精神一振,有风就意味着这个路障不会太厚,而且,对面应该是一个比较大的,有空气流动的空间。 “暗风,看你的了!”他伸手拔出魔法剑。 …… “爆碎!”伴随着岩石被击碎的巨响,挡在路上的乱石整体崩塌下来了。 爱德华及时的向一侧跳开,没有被乱舞的石头给打到。 他成功了,从外面射进来的微弱光线就是最好的证明。现在他可以看清楚外面的情况了,和他预先估计的一样,就在这堆封住路口的乱石后面存在一个巨大的空间。 岩层高高的悬挂在头上,很高,最少也有数十米,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地底空穴,而他,就在和这个空穴相通的无数小通道之一的洞口。 虽然相隔很远,但是依然看出来那些明显的人工建筑物群。这里就是古代都市,在王朝战争中被人类遗忘的失落之城——达克尼斯。 爱德华收住自己想立刻往那个方向前进的念头,他必须寻找到同伴,或者确认已经无法找到。 …… 金看着身后的断层!他才跑过去,这个岩石通道就在他身后断裂分开。说不清楚到底是他这一半掉了下去还是另外一边陷了下去,总之,现在身后是一个岩壁,他和其他人被分开了。 四周的震动已经停止了,金走回去,带着万一的希望敲了敲这个因为滑落而产生的新岩壁。但是这是徒劳的,因为这片岩壁厚的简直像“未来”一样难以穿透。 魔法师很快确定自己除了沿这个通道继续前进外别无选择了。 四周会出现什么呢?一个人的时候,金才发现自己居然有些心怯,他给自己加上一个“星之守护”,然后继续前进,免得突然跳出个什么东西来的时候只能任人宰割。 通道越走越大,四周开始开阔起来。看起来先前列夫的推测完全的正确,这个方向是正确的,但是现在的金却完全没有喜悦之心,因为面对未知和身边没有可信赖的同伴组成的危险感笼罩住了他。 大概这里更加适合生长吧,光藤这种地底世界的特有植物在这一带更多,让四周更明亮。金一边仔细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一边小心的前进,没有多久,他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大的简直无法想象的地底空穴中。 “谁!”突然间,一个声音传来,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一直保持提防的金立刻转身,朝向这个声音的来源,同时火焰的能量在他手中迅速凝聚成一个爆炎球。 身穿着蓝色袍子的老人正面对着他。 “怎么会是您……雷蒙先生?”金认出了对方。不错,在他面前的正是迷失大陆上被认为是最强大的魔法师,迪科的宫廷大法师,大魔导师雷蒙·索尔多。 “是你?金?”在短暂的回想后,大魔导师也认出了面前这个曾经和他有一面之缘的年轻人。 …… “所以您想来取得龙之契约?”金问坐在身边的这位长辈。仅仅两年,雷蒙的神色憔悴上了很多,看起来真的受到很大的打击,但是那双眼睛依然神采奕奕。 “是的!”雷蒙黯然的回答“都是我的错,现在我必须负起这个责任来!是我提议组织大军向半兽人大举进攻,好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威胁……但是现在……”老人的手握紧了自己的魔法杖,却压制不住语气中的激动。 “可是……这不是你的错!”金本来想告诉他老洛克的事情,想想后还是决定不要提起。“矮人居然和半兽人联盟是谁也没有想到过的。” “我必须拿到龙之契约!”雷蒙大声的说到。北伐大军覆没后的迪科,简直就如同是婴儿面对恶狼一样无助的暴露在半兽人和矮人的联军的面前。对冰雪之城的围困已经结束了,联军在前一天撤走。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迪科的半片国土受到残酷的蹂躏,无数居民流离失所或者被半兽人抓走!这个打击绝对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恢复的。更可怕的是,借助这个巨大的胜利,半兽人已经重新开始在迪科北部建立一系列殖民地!牙之王的野心昭然若揭,他要驱逐走人类,重新夺回祖先的土地。而其他人类国家却因为彼此对峙,互相牵制而没有能给迪科足够的援助。 金想说些话来安慰这个老人,但是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雷蒙受到的打击不是什么话可以安抚的,除了国家面临的危难外,他还要面对其他的悲痛——他有四个弟子死在那场可怕的战斗中,连尸骨也找不到。 “你也是来寻找龙之契约的?”雷蒙突然发问。 啊……是的……”金没有预料到对方突然提出这个问题,有些慌乱的回答。 “可以把它让给我吗?”老魔法师温和的继续问。 “嗯……”此时此刻,金又怎能拒绝这个要求呢? “我已经休息够了,我们继续前进吧!”雷蒙站了起来。金也跟着站起来,他能看到老魔法师脸上那一丝欣慰的表情,但是这掩盖不了雷蒙眼睛深处的疲惫和忧伤。 …… 四周看不到人影,绕上一圈后,爱德华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个石柱群前面。 “路克!”他又试探的叫了一声,但是依然没有回音,看起来这四周没有人。爱德华失望的瞟了这些高大的石柱,正打算转身离去,但是他的视线捕捉到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 最前面一根石柱上,刻着他们预定好失散联络的标记。 “在那边!”爱德华一阵大喜,从标记看起来,最少有两个人幸运的脱离了那场灾难。 黑羽顺着标记所指示的方向前进,狂喜之下,他开始小跑起来,现在他的身体轻盈而迅捷,身上黑色的盔甲仿佛没有重量一样,就像一片黑色的羽毛一样快速滑过。 前方出现一个通道口,但是比自己出来的那个宽敞多了,不过地形却凹凸不平。里面是个转弯,依稀从转弯口传来一点声音,看起来其他人正在等自己。 爱德华跑过去,但是在转弯口的时候,突然间一个黑影扑来。他本能的伸手拔剑,却来不及了,那个身躯撞到他怀中。 “啊!雷森!”爱德华终于认出了面前这个同伴。他伸手去扶对方,但是手摸到对方的丝质袍子却感到一阵温热的潮湿。 “快跑……”那个魔法师用微弱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然后身体就在他的怀中倒了下去。 转弯那边的声音依然还在传来,现在可以注意到了,那是格斗的声音。 爱德华摸了一下同伴的心脏部位,确认这个神官已经死去。他把这具已经没有生命的身体轻轻的放到地面上,然后握紧手中的暗风。 他向那个拐弯里侧冲了过去! ※※※ 拐弯里侧很宽大,如同一个大厅一样大,大量的光藤从四处伸出它们的根茎,把这里照的很亮。这里似乎是一个岩石通道的交汇口,但是现在却成了屠场。地上趴着,躺着的全部是尸体,中间一根石柱上面插着一具被强行抛到上面的倒霉鬼。 周围至少有二十来具尸体,而最后一个活人,正发出临死的哀号。 一个身上穿着全身铠甲,不,不能说是穿,而应该说是包裹在钢铁铠甲中的高大男子正站在这血和尸体中间,他右手伸直,抓着一个正做最后无力挣扎的伤员的头。受害者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但是那五根手指无情继续加强力道。 这个人正是从矮人手中夺走神器的残酷剑士,跟在冒险者们身后杀死每一批攻击者的杀手,不莱特在尊者的老巢看到的钢铁傀儡。 “咯嚓!”伴随着头骨碎裂的恐怖响声,惨叫声停止了,那个加害者把脸朝向这个新来者,同时说出一个数字。 “二十三!” 那个人转过身向着爱德华,那身明显不属于人类工艺的铠甲中只露出一双透射着冰冷杀机的眼睛。虽然四处的尸体很多都是被利器劈开,但是这个家伙却双手空空。 “你是谁?”黑羽大声问道,并且用剑摆了一个防御的架势。但是对方并没有回答,而是大踏步的向这边走来。 “你是谁?”爱德华再问一次。对方伸出一只手,有什么液体从他手部铠甲缝隙中喷流出来。粘稠的液体顺着他的手套滴垂下来,转眼间组成了一把剑。 是敌是友已经无须再判断了。“黑暗!”伴随着这个声音,爱德华发动了攻势。 …… “太……太强了……怎么可能……”爱德华带着不甘心的目光盯着面前这个钢铁怪人,但是事实是无情的,对方完全没有受到暗风力量的影响,一瞬间的突刺就决定了胜负。 那把从这个怪人身体中流出来的利剑无情的穿透了爱德华的胸膛。一向以速度自豪,并且因此获得黑羽的外号的他在对方那超出人类反应的速度面前根本毫无抵抗的机会,甚至连暗风都还没有刺出一半,对方的剑就已经刺穿了他。一切都发生在那一瞬间,就是在他纵身扑上那一刻,对方一个直刺,一剑就打败了他。 …… 蜜莉亚带着微笑来到他的面前,捧住他的脸,然后轻轻的吻了他一下。 “我等你回来,给孩子取名!”做妻子笑着和他告别。但是在他转过身还没有走上两步,蜜莉亚便追了过来,从后面抱住了他。 “不要太勉强自己……” …… “对不起,蜜莉亚,我不能为我们的孩子取名了……”被剑刃贯穿的身体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 剑光飞闪,在对方的身体软下来后,尊者的傀儡并不罢休,长剑在空气中飞快滑动,直到把面前这个躯体切成碎块。 “二十四!”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来,然后他转头,面对刚刚从一个通道口出现的一队新的人。这四个人已经看到了刚才一幕,前头的那个盗贼看到这恐怖的目光扫过来,吓的连连后退了几步。 “是上次那个!”贝汉已经认出了这残酷的屠夫。 …… 两个魔法师向那城市飞去。这是雷蒙的魔法,因为中间有很多挡路的石柱群,所以大魔导师认为飞过去是最好的选择。 “雷蒙先生!”金说道,“我们还是先去找一下我的同伴吧!有了他们帮助,找龙之契约就容易多了!” “哦?你还有同伴?”老魔法师问。 “是啊,当时刚刚那阵剧烈的地震让我们失散了!”金回答。 “那好……”雷蒙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闪电从他们身下的石柱林中轰击上来,从雷蒙的身侧掠过,击中他们头顶的岩层。碎石纷纷落下,让两个人差点失去了平衡。 “谁?”转眼间,在金还没有恢复平衡前,雷蒙就已经做出了回应。一团绿色的酸液出现在他手中,但是他没有马上发动反击。 一个身影从他们下方升上来,和他们两个一样穿着法师袍。这个魔法师年龄介在雷蒙和金中间,但是刚才那束强力的雷电足够让人明白他的力量。 “你是谁?为什么突然攻击我们……”金问道,他很自然的以为这个人也是和他一样的冒险者。但是他话音未落,雷蒙就发动了攻击。酸液弹射出的时候后面马上加上一个爆炎球,后面的魔法在中途追上的前面的酸液弹,炸开后的酸液变成一道危险的罗网扑向这个人。 “快离开,金,他不是人类!”在发动攻击的时候,雷蒙同时大声叫道。 所有的酸液都像撞到一面无形的墙壁一样在空中被挡住。在金对雷蒙的话做出反应前,对方的下个攻击就发动了。 没有经过任何咒语,两团缠绕着电光的光球出现在对方手中,两个神之雷就这样一左一右向他们扑过来。 金和雷蒙各自闪避了一下,让这个强大的魔法从身边飞过。刚才这个惊人的能力吓了金一大跳。居然有人能如此轻易的发出这么强大的攻击。 在躲闪的空隙里,雷蒙也向对方回敬了一个真空刃,但是和刚才一样被对方的防御魔法给挡了下来。 周围风精灵的力量开始迅速的衰弱,明显对方使用了真空波来破除他们的飞行魔法,三个身体都开始慢慢的向下面降落。 …… “是八眼魔王!”魏一眼认出了对方。肯定没有错的,这个是八眼魔王的傀儡,在神殿里面的时候他就认出了那可恨的声音。 对方大踏步向这边走过来,魏则挺身迎上。和刚才完全相同的手法,在踏出进入剑的攻击范围最后一步的时候,对方突然用一种肉眼难辨的速度刺出了对准胸膛的一剑。但是魏早有防备,他身体向左边一侧,堪堪让过来剑,同时灭魔剑砍向对方的脖子。 铁傀儡的反应之快简直匪夷所思,在魏长剑砍出而未砍到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向后退了半步,以毫厘之差躲过了这次攻击。 其他三个人只能在一边看着,完全插不上手。这是一场超过他们档次的战斗。两个人都穿着重甲,但是彼此的速度却快的让人眼花缭乱。两把长剑挑、刺、抹、劈、砍,在空气用惊人的高速互相撞击,从各种诡异的角度攻击对方动作中出现的破绽。 纠缠战渐渐的开始分出胜负,魏明显的处于下风。无论如何,他毕竟还是个人类,是不可能长时间维持这种需要高度集中力的战斗的。魏现在已经改用双手持剑,而且看上去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 铁傀儡步步进逼,他剑上的力量大的让人难以置信,即使已经是双手握剑,每一次碰撞依然让魏感到手臂一阵震动。魏的对手简直就是一台完美的战斗机器,无论速度,力量,技巧,还有控制,全部完美无缺。 “快退,魏!那是幻影战士,你不可能赢的!”老洛克大叫一声,但是现在魏不是不想退,而是无法退。他的对手逼的是那样紧,根本就没有可以后退的机会。敌人的那把重剑舞的简直就像一团风,来自四面八方上下左右的攻击压的魏喘不过气来。 “用斗气,快退!”老洛克又大喊一声。 猛烈的斗气喷发出去,把那团铁球向后吹开。虽然对方明显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但是魏已经趁这个机会脱离接触,而且在对方追上来之前就退回到他们来的坑洞里面。 …… 布莱特跟着尊者走到这个地下都市中最高大的建筑物的门口。 一股魔法的能量突然爆发出来,挡在他们和建筑物的大门中间。这是一个清晰可见的浅蓝色光泽的防御圈。 “守护圈?”布莱特吃了一惊,没有想到这里居然受到这个的保护。这一路上陷阱真的是多的数不胜数——虽然大部分陷阱都是由一两个攻击魔法组成的简单陷阱,真正精巧的魔法陷阱并不多——可见当时这个城市是在怎样的一种环境下被放弃的。 “这附近一定有维持守护圈的魔法阵,必须把它破坏掉!”布来特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咽了回去,因为尊者就这么伸出手,让自己布满青色鳞片的手臂透过了蓝色的防御魔法。 “骗三岁小孩的玩意!”尊者的笑声响起来,布来特有些恐惧的看到那层防御在迅速的瓦解,尊者的做法完全无视魔法的原理,这是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外的力量。 两个人走进了大门。下面的路没有任何的异状,只有在最里面的那个房间门口,有两个精工制造的魔法雕像试图做最后的顽抗。但是尊者只是随意的一挥手,这两个忠实的魔法卫兵就成了地上的碎石。 …… “找到了!果然就在防御最严密的核心!”尊者拿起那个放在房间中央桌子上的金色盒子并打开,里面的那卷文书正静静的躺在里面。他难听的笑声得意的在房间中回荡。 “可是尊者,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布莱特小心的问。他已经稍微摸到尊者的一点脾气了,当这个妖魔得意的时候,总是喜欢炫耀自己的计划和能力。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故意制造让别人进来的通道对不对?”尊者哈哈大笑,但是那笑瞬间就改变成了冷笑。“因为这里正是适合招待客人的地方……” “不行……”就在布莱特还弄不懂尊者意思的时候,妖魔突然开始自言自语。“通道太多了,这样不合适……看起来我得改造一下,让客人们只能从一个进口进来……呵呵呵呵”他又大笑起来,然后面对布莱特。 “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情了,你回去吧!想办法维持住雷特帝国,现在就让它垮台不符合我的计划!”尊者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布来特连想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消失在空气中。 …… 在地面战斗中,雷蒙完全的处于下风了。他只能张开防御魔法,抵抗敌人连接不断的打击。对方的魔法能力实在太过异常了。那个怪物战术也不是如何的高明,但是那惊人的魔法速度和无穷无尽的魔力硬是压的雷蒙没有还手能力。不过同样的,只要雷蒙保持防御状态,对方一时也奈何不了他们。 金插不上手,无论什么魔法都立刻被对方强大的防御挡下来,用了还不如不用。 “金,”雷蒙低声吩咐身边的年轻人,“在这里拖下去不是办法,我现在在这里挡着,你想办法先进城去寻找龙之契约。” 魔法师应了一声,这样下去确实也不是办法。因为只要雷蒙保持防御状态,对方也攻不破他的防御,只是在白白的拖时间而已。可是对方魔法攻击的那样频繁,一下子也找不到空离开。 “……掌时之力……空间与时间的守护者,请按照我的请求……”雷蒙的咒语突然响起,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景物就变了。 金猛然的回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和雷蒙相隔了几百米。刚刚这应该是短距离瞬间移动,可以在视野范围内移动东西,这个魔法虽然不能说非常复杂,但是在这种激烈的魔法干扰下,能精确的控制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快去,不要管我,我不要紧的!”一个声音直接传递到金的脑海里面。魔法师略微犹豫了一下,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他趁对方没有注意到的机会,在石柱的掩护下,开始向达克尼斯城前进。 “听着,金,如果你能够拿到契约的话,不要管我,请直接尽快的送到迪科去!” “好了!”看着金的身体消失在石柱林中,雷蒙欣慰的叹了口气,然后就把脸又转了过来。“现在我们继续来吧!” …… 魏退回狭窄的岩洞里面,那个铁傀儡也追了过来。老洛克立刻开始分配任务。 “魏,你在前面挡着!”他大喊道,然后立刻转身对魔剑士,“贝汉,趁这个机会,这里是发挥大地之剑最大力量的时候了!” 贝汉立刻领会了老洛克的意图,大地之剑马上刺入地面。 “地冲波!” 巨大的力量从岩洞的四面八方一起冲了出来,夹杂着碎石冲击在铁傀儡身上。老洛克说的没错,这个地方可以发挥大地之剑最强大的威力,因为四面八方都是大地。在这强大的冲击力下,即使是铁傀儡也承受不住,他的身体一阵摇晃,差点失去平衡。 “机会!”魏猛冲而上,灭魔剑当头砍下,正中那对方脑袋,虽然对方及时的把头偏了一下,但是这一下砍下了他小半个头盔,连带着一小片头皮和半只耳朵。 半个头盔落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随之另外半个也滑落下来,露出对方的一张脸。 “啊……”魏发出一声简直不象是人声的叫,借着光藤的光线砍过去,可以看到那张脸居然和魏有七分相似,不同的是左眼偏上有一个巨大的伤疤。 “哥哥……”魏的声音中混合着惊讶和恐惧,他认出了这张脸,或者说这张脸曾经的属于者。 就在魏迟疑之时,下一次攻击到了,对方没有任何犹豫,趁这个机会对准魏的脖子位置一剑刺来,速度依然快捷迅猛,就像根本没有受到影响一样。 但是盗贼已经先一步扑上,连列夫自己都奇怪哪里来的这个勇气。他用力抓住魏的后领向侧一扯,虽然没有能把魏整个拉动,但是已经足够他的身体移动,让这一剑刺中的位置变成了胸甲。 铁傀儡这一剑又狠又稳,但是没有能透过魏的铠甲,冲击力把他连同拉着他的列夫一起向后摔去。 大地之剑的下一波攻击到了,阻止了对方继续追击的可能。 “看清楚,他是你哥哥吗?”列夫也急了,这个时候要是魏完了,他肯定逃不了。“你看他的脖子和脸!” 大地之剑造成的第二波冲击已经结束,现在可以看的清楚了,那张脸和脖子中间有一条清楚的分界线,上下的肤色截然不同,根本就是属于不同的人。 “听着,魏!”老洛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如果你真的爱你的哥哥的话,那就不要手下留情,让你哥哥的遗体从尊者的操纵下解脱出来吧!” …… 老洛克看着前面,他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胜利。虽然这个幻影战士强大的简直可以用恐怖形容,但是毕竟只是一个傀儡而已。他不懂得应该为了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地利而暂时退却,只会勇猛但是愚蠢的前进。在魏和大地之剑的双重攻击下是不可能幸免的。无论多么强大的力量,没有智慧和判断力的话,并不值得畏惧。 魏在贝汉的支援下已经把这个对手身上的盔甲一片一片的砍碎。就和想象中的一样,对方高大的身体是由原先属于不同人的肢体构造而成的,彼此间肤色的区别十分明显。 “魏,”老洛克适时的发出指导,“幻影战士的再生能力很强,必须在他再生前把他给彻底切碎才可以!” 但是这句话已经不用多说了,伴随着贝汉的下一次冲击,魏也发出了真正的攻击。每一剑都是顺着肤色分界部分砍下,在对方受到冲击而略微显得迟钝的那几秒,灭魔剑就把他给肢解成最初的状态。 最后一剑是从脖子上砍过,准确的切过肤色的分界线。 …… 这个持续不断的攻击已经持续了一个小时,但是对方的魔力却不见丝毫减弱。依然一个魔法接一个魔法源源不断的猛扑过来。雷蒙一开始还试图用消耗战术,利用防御魔法的消耗远比攻击魔法少的特点来耗光对方的魔力,看起来这个计划是不成功的。 但是现在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他已经失去先机,而且对方的防御魔法是他所不知道的,暂时也无法针对性的发动反击。雷蒙多次试图直接反弹对方的魔法来反击,但是大部分都没有命中对方,而是击向头顶的岩石。 一道看不见的壁垒突然出现在两个战斗的身影之间,对方的攻击魔法全部被挡下来,接着一个声音传来。 “两位,请不要这么激动啊。这样会破坏这个遗址的!我想你们也不想造成这里整体大塌陷吧!”伴随着身影,一个留着短胡子,穿着白色的法师袍,身材高大的老魔法师出现在距离他们大概二十来米的石柱后面。如果金现在还在这里的话,他一定可以认出这个正是他的老师,大魔导师修·克。 “以两位的力量……”修·克的话停住了,因为这个老人也明白的看出雷蒙所面对的并不是人类,虽然外表看起来确实很像。 “啊!”一个焦热波迎头打来,傀儡法师看到另外一个目标出现,毫不犹豫的发动攻击,他的力量超出了雷蒙的估计,居然可以轻松的同时攻击两个人。而且,同时对雷蒙的攻击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傀儡法师的魔法快而威力强大,几乎每个魔法都经过几次的重叠。 此时也不由的修·克不应战了。他迅速的张开自己的防御魔法,现在这两个老魔法师站到同一个阵线上来了。 …… “你是谁?”雷蒙的心中突然出现一个信号,很明显就是这个刚刚加入的人传来的精神联系。 “我叫雷蒙。” “雷蒙·索尔多?”那个精神一阵波动,似乎为这个名字而感到惊喜。 “是的,你是?” “很荣幸见面,我叫修,修·克。我想我们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时间客气了,还是一起联手先解决这个傀儡吧……这个家伙是守护这个遗址的幻影战士吧?” “不是,他是约克·雷——雷特帝国的宫廷魔法师。我见过他一次……不管怎么说,我们两个看起来必须联手对付它!” 两个大魔导师彼此都是仰慕已久的,简单的精神交流就立刻让他们结成统一阵线。他们两个开始互相接近,然后雷蒙走进了修的防御魔法内。 “那个家伙到底是谁的呢?”修有些吃惊的问雷蒙,能制造出发出这种强度的攻击的幻影战士,居然能同时压住两个大魔导师的力量这么久,简直不敢置信。 “我不知道。上一次去雷特的时候我只是远远的见了它一面而已……如果不是这次它突然出现攻击我的话,我根本看不出来它居然不是人类……你负责防御,我来进攻吧!” “好!”修回答,疑问暂时先放到一边,击败这个傀儡才是最重要的。 迷失大陆上的三个大魔导师在这个地底都市外侧展开了一场魔法的战斗。现在双方是有来有往,看起来势均力敌。但是总体来说,还只是在消耗魔力,双方谁都不能给予对方致命一击来结束战斗。 一个光爆弹被傀儡法师的防御给弹开,向上飞向头顶的岩层,接着碎石纷纷落下。 修虽然节约魔力,处于完全的守势,但是他也在同时观察对方,对方的防御让他吃惊,无论哪种类型的元素魔法,或者空间魔法,全部被这个明显是同样的防御给彻底的挡了下来。他注意到碎石落下来的时候好几块小石头都砸到了傀儡法师的身上。 “他的防御弱点是在头上!他头顶部分看起来并不防御物理攻击。”修冷静的告诉负责攻击的雷蒙,“用最强的攻击魔法试一下!” “……从黑暗的深渊中唤醒远古禁忌的力量……”雷蒙放弃了效法对方的小而频繁的攻击,开始慢慢的念一个长长的咒语。“……让死亡与毁灭覆盖大地……构筑深厚冰河一族,以你的力量冻结我敌人的血液和手脚……” 一道白色的冻气开始包围傀儡法师,四周的岩石和地面上无不凝结上一层严霜。对方毫不理会,连续发出三个爆炎球,但是在穿过冻气的时候,这些火焰魔法就完全的消失了。 “冰雪之刃!”魔法的力量爆发出来,刹那,温度高速的降低,傀儡法师周围很大一片土地完全的被冻结住,空气中的水凝结成一个巨大的冰柱,从地面延伸到头顶的岩层,把他整个身体都冻在里面。 “成功了!”修·克松了口气。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冰层碎裂的声音传来,傀儡法师挣脱了冰柱,他的力量爆发出来,冰柱被瓦解成碎片。 一道巨大而尖锐的冰锥落下,在傀儡法师正要使用魔法的时候从他的头顶刺入,贯穿他的全身,把他整个身体都钉在了地上。这是一个陷阱,雷蒙在构筑魔法的时候就有意识的把冰柱分成了两部分,这才是关键的一击。 约克的身体开始发光,他正在酝酿的魔法现在已经无法发出,失去控制的力量在他体内爆炸开来,把他身体连同刺穿他身体的冰锥一起炸成碎片。 “成功了!”雷蒙忍不住摸了一下额头。这可真的是有些侥幸,从一开始对方单调而强势的攻击就可以判断对方虽然魔力强大,魔法速度惊人,但是应该并不具备多少的战斗判断。但是如果没有修突然出现并承担起防御的责任的话,他自己一个人是无法独立完成刚才的陷阱的。 “有力量而没有头脑……”修·克则略微有些惋惜,如果那样强大的魔力搭配上与之相乘的经验和判断分析能力的话,即使他们两个联手恐怕也难以胜利——就算是胜利,也绝对不是这么容易的胜利。 现在两个大魔导师可以有时间来打量彼此了。怎么说呢,因为双方都听说过对方的名字,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而且都有仰慕之意。这次见了面,这才第一次看到对方的言语风采。与其说他们是第一次见面还不如说他们是神交已久的朋友。雷蒙一直羡慕修能放下一切,专心研究魔法,而修则心中也赞叹雷蒙可以勇敢的承当起国家的责任。 但是两个人连正式问好的机会都没有,一个声音就从空气中传了过来。 “是谁打败了我的仆人?这种强大的力量应该得到尊重!” 空间扭曲变形,披着黑袍尊者随之出现在两个大魔导师的面前。 ※※※ “哥哥……”魏站在刚刚填好的坑面前,慢慢的哀悼着那早已逝去的亲人。他也没有其他选择了,这里是附近唯一一个泥土地,他用灭魔剑挖了一个坑,把亲人的头埋下。属于那个幻影战士的其他部分则和其他尸体堆放到一起。他们没有时间帮这些人掩埋,只能象征性的把他们堆在一起,让后来者可以看到。或者后来者可以掩埋这些死者。 “别难过,魏!”贝汉走到魏身边,但是他也说不出其他什么话。他看到魏的手一度握成拳,但是还是慢慢的松开了。 “对了!”贝汉问坐在一边的老洛克,“你刚才说那个家伙是‘幻影战士’,那到底是什么?” “傀儡法的极限!”老洛克低声回答,“就和那些我们就见识过的魔法雕像一样,只不过他是由人体做成。他们比那些石头雕像灵活上很多,但是力量上却毫不逊色……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甚至可以让他们掌握魔法。不过最可怕的是制造者随时都可以把意志依附在他们身上,简直就可以被看成是制造者的分身,所以被称为幻影战士。这个因为过于邪恶而在圣光王朝被明文禁止。不过……”老洛克转头看了一下那堆尸体上面的那些尸体碎块。“把散乱的不同人的肢体组合成一个新的幻影战士……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魏走过来,打断了老洛克的话。 “我们走吧。先去把金给找到!” 他带头向出口走去,老洛克想了一下,从口袋里面摸出一张纸贴在岩壁上。纸上是一些发光的粉末写成的一些符号。 列夫从爱德华的尸体上拣起那把魔法剑暗风,握了握。然后他发现这把剑也在排斥他的控制,所以他就拣起尸体上的剑鞘,把剑连鞘放到自己的背包里面。他注意到了老洛克的举动。 这是什么?列夫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是一张厚纸片,某些闪光的小颗粒在纸上组成了一个图形。这个图形让列夫想起离开亡灵岛时候的那次,这个图形很像努比斯送他们走的那个空间传送魔法阵。 “快点。列夫!”远处传来呼唤声,打消了列夫的好奇心。他应了一声,跑步跟了上去。 …… 金现在是一个人走在这个古老都市的街道上,他很小心。老洛克告诉过他这个城市是在战争状态下被放弃的。为了不被敌人占据,居民们撤退前毁掉了所有进入常用魔法通道,然后在城里面布上层层陷阱,来迎接那实际上并没有到来的敌人。 四周到处都是魔法破坏的痕迹,而且都是新的。似乎不久前有什么强行通过这一带,留下一片混乱。 金有些悚然的检查了一个被破坏的陷阱的痕迹。这个是努比斯向他介绍过的幻术陷阱,但是现在被暴力给强行破坏了。金自我评价了一下,发现如果自己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如果进入这个陷阱,大概就出不来了。在麻痹术和幻术的结合下,进入陷阱者以为自己在继续前进,实际上却已经被麻痹住,他就会继续在幻术中前进,到死为止。 金突然间明白到自己被一个人扔在这个到处充满杀机的地方了。从刚才来路上的破坏痕迹来看,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尊者。不管从哪个角度说,如果单人和尊者遭遇的话,金就连一点点的机会都没有。但是如果想换条路,刚才见识到了一系列陷阱就可以让他仔细的考虑这个念头。 刚才答应雷蒙的要求时候金还真的没有想这么多,现在的魔法师害怕了,确实有些害怕了,毕竟靠他一个是无法和尊者较量的,他开始站在路中犹豫不决,决定不了应该是继续前进还是应该转回头先和伙伴们和雷蒙会合。 在短暂的犹豫后,魔法师还是决定继续前进。毕竟时间很急,如果尊者先一步得到了龙之契约的话,那么事情就难办了。虽然很危险,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危险程度还比不上和龙族战斗或者从尊者手中夺走契约。 抱着这个思想,金小心的顺着被破坏的陷阱前进。一路上都没有出现尊者的迹象,直到他看到那座大门洞开的建筑物。 金对建筑学没有多少知识,他只能凭借常识来推断。一般上来说,城市中最高大的建筑物就是最重要的建筑物,而那扇洞开的门——一路上走过来,几乎所有的房子都是关着门的,除了那些已经被破坏掉的——则说明有什么人曾经进去了。如果说现在有什么人一路来到这里并且打开这扇门进去的话,那也只有那个尊者了。金正在犹豫之时,突然间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脚下传来强烈的震动,仿佛又是一场大地震,但是这个震动马上就停了下来了。 金四处观望,但是那些建筑物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什么都看不到。 这个振动的方向似乎是雷蒙和那个怪物战斗的那个方向——也许是他们的魔法造成的巨大破坏。 虽然心头充满一种不祥的感觉,但是金还是鼓足了勇气,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他给自己身上加上“暗影”——这个魔法可以让他的身体处于隐身状态,除非是刻意寻找,否则是很难看出来的,但是很明显对尊者不会有什么用处——然后走进大门。 四周很静,似乎只有金自己的心在砰砰的乱跳。金尽量的放低脚步声,而且选择靠墙的路线前进。 “咚咚……”一个轻微的撞击声传来,声音很轻,但是处于戒备状态的金却听的很清晰。他立刻判断出这个声音来自地底,有什么东西正在撞击着他脚下的木质地板。 “咚……咚……”声音又响了一次,金蹑手蹑脚的慢慢向这个声音来源的房间走去。他尽可能的把身体蜷缩起来,一个魔法准备在手上。 敲击声第三次响起来,这次换了一个位置。然后就在金的注视之下,墙壁上突然开出一个口,老洛克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其他的同伴。 “啊……”金惊喜的叫出了声,他站起来,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列夫就已经拔出小刀,向他猛甩过来。飞刀就在他耳根边掠过,擦的脸颊一阵发麻。 “等一下,是我!”魏这个时候已经扑了过来,长剑乱舞,快速劈砍过来,幸好金及时叫出声,否则的话这下可就死定了。 “金?”在听到他的声音后,魏及时的收住了剑。 “是我!”魔法师这才想起身上的隐形状态没有解除。紧张的并不只有一个他,伙伴们也一样,神经已经绷到极限了,难怪听到一个异常的声音就立刻发动了攻击。 “你们怎么来的?”金解除了隐身的状态,问正抹了一把冷汗的列夫。 “我知道一条近路……”老洛克接上话,“有什么问题的话等一下再说吧,我们得快,否则可能就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了!”一个熟悉而恐怖的声音传来。所有人都看向声音的来源——不知道什么时候,尊者已经出现在这个房间的门口。 “你们为这个东西而来吧!”尊者示意了一下右手托着一个盒子。让人奇怪的是,他身上穿的那件黑色斗篷此刻居然没有右袖,让他遍布着青色鳞片的胳膊清晰的展现在五个人面前。他手中拿着的这个盒子呈现金色,但是没有任何的装饰。 魔法师紧张的看了身后的老洛克一眼,老洛克的脸色整个都变了,他的嘴唇在微微的发抖,毫无疑问,尊者手里面拿的盒子里面一定是装着龙之契约。 “八眼魔王!”魏排开众人,一个人走上去,他的眼神中此刻充满了狂热的怒火,看起来简直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他身上散发出混合着怒意的强烈杀气,单人向妖魔走去! 金注意到魏已经拿出了那块老洛克送给他的储魔水晶,把它紧紧的捏在左手。 “你居然那样玩弄我哥哥的遗体……”他狂怒的喊到,“我要为我的亲人们报仇……”伴随着最后一个声音,他猛冲而上,速度快的几乎留下残像了。 灭魔剑正面砍下,但是尊者的身体在剑到达的刹那就消失了。他的身体出现在外面的大厅中。 “报仇?呵呵呵呵呵呵……”关在盒子里面的青蛙又一次叫了起来,“这种话,只有强者才能说哦!你有这个资格吗?算了,我正好给你准备了一个节目……” “住口!”魏狂野的再次扑上,他开始出现狂战士化的前兆了,身上散发出的杀气浓烈的让身后的同伴都感到压抑,但是却动摇不了眼前这个妖魔。 金他们跟着冲出了这个房间,正好看到八眼魔王的手上散发出的那团光。 魏看着那团光,身上的杀气开始减弱。魔法师马上认出了尊者在搞什么把戏,那是远视魔法,一种观看远方情况的魔法,但是通常都是用水晶球或者镜子之类的东西当媒介,像尊者这样直接把影像在空气中投射出来还真的没有见过。 在那团光中,明克的身体清晰的显示出来。她明显正处于昏迷中,但是真正让魏止步,让金胆寒的是她现在所处的环境。 明克的身体躺在一个透明的水晶柜中,柜里面却充满了绿色的酸液。现在有一个看不见的隔离层正在保护着她,把那些酸液挡在外面。老洛克,贝汉,列夫,三个人也看着,但是他们和金不一样,不懂尊者这是什么意思。列夫依稀感到有些熟悉,但是他想不起来这是谁。明克的头发散开,完全的一副女性姿态,如果不是知道的话,谁能想到这个女子是那个少年呢? “你想干什么?”魏的声音经过僵硬的喉咙,然后从紧闭的牙齿缝中透出来。那声音中蕴藏的仇恨听起来让人头皮都感到发麻。 “杀了你这些同伴,我就放过她!”尊者的声音听起来简直是从地狱里发出来的。 “不!”魏突然暴怒起来,但是他没有轻举妄动。“我绝对不妥协……你这个妖魔,我和你是不共戴天的敌人,你休想用任何方法来威胁我!” “呵呵……”尊者笑了一下,但是这难听的笑声中却透露出刺骨的冰寒。“那好,我满足你的愿望!”那团光更加强烈,让明克的情况清晰的显露出来。那个金色盒子不知道已经什么时候被他藏起来了,他长满鳞片的手在空气中划出一个复杂的符号。 “不……”无形的屏障伴随着尊者的动作消失,绿色的酸液扑上了少女的身体,刹那吞没了明克全身。隔着那半透明的绿色液体,可以清晰的看见明克的肌肤在快速溶解,就那么一下子,就可以看到原先安详娇美的脸销蚀殆尽,露出白色的骨骼。 魏猛扑上去,怒火已经完全的盖过了他的理智,他已经变成了狂战士。此刻他换成了双手持剑,那块储魔水晶不知道被丢到什么地方了。 尊者冷冷看着冲上来的对手,伸出一只手向他一指…… 一切都是那样的突然,转眼间,整个情况都变了,连早就蓄势待发的同伴也来不及插手。魏只冲上两步,连剑的攻击范围都还没有进入就一头摔倒在地上。 战士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痛号,声音中满是痛苦悲伤和不甘心。 “魏!”贝汉大叫一声,想冲上去,但是魔王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逼的贝汉不得不后退。 “我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尊者一脚踩在魏的背上,魏却毫无挣扎的机会,只能发出着痛苦却无助的叫声。 “但是我现在不会杀你!”尊者看着踩在脚下的手下败将,用一种得意的胜利者的语气说话。“你当初不但打搅我重要的实验,而且伤了我的身体,这个罪要以一生的痛苦来赎还!你的身体受到过战神之锤的伤害,而那件神器制造的伤口永远不会愈合!只要一点点的刺激就会立刻爆发……所以你一生都不可能有战胜我的机会……哈哈哈哈……因为看到你痛苦很让我高兴,所以我今天就暂时放过你!” 尊者一脚把魏的身体踢向贝汉,后者立刻把战士给扶起来。 “好了,开胃菜结束,主菜上场!”尊者把脸转向金身边的老洛克,然后讽刺意味的鞠了一躬。 “圣光陛下,欢迎光临!” “圣光?”金惊讶的再次转头看老洛克,但是洛克却没有任何表示。他脸色苍白,身体则有些发抖。 “人类传说中最强大的魔法师……曾经打败高等妖精的英雄,开创了魔法王朝的您,怎么也感到害怕了?活了这么多年,已经让您变的怯懦和无用了吗?看,能消灭我的灭魔剑不是已经在您身边,为什么不用呢?呵呵呵呵呵呵……” 尊者大笑起来,看起来对上次在半兽人荒野被老洛克给吓住耿耿于怀。 老洛克一直保持沉默,突然间,趁尊者大笑而毫无防备的时候,他扔出一个东西,正是上次使用过的雷击球。 妖魔伸出一只手去挡,但是那个球突然爆炸开来,自由的雷精兴奋的冲了出来,带起了一道巨大的电柱,把妖魔打了个正着。 “啊啊啊啊啊……”在这个突然的打击下,即使是八眼魔王都吃不消,发出大声的惨叫。 “快走!”老洛克大叫一声,同时一把把距离自己最远的列夫拉到身边。他的右手又从腰中的包包里面摸出一个储魔水晶。然后,伴随着空间的一阵扭曲,他们五个就消失在尊者的面前。 …… 列夫回过神来,老洛克的瞬间移动已经把他们送回了刚才的出发点。也就是和尊者的铁傀儡战斗的地方。那张纸在发光,但是只是一小阵子,那光就消逝了。 “魏,你没事吧?”金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战士。此刻的魏正用一种茫然的眼光看着一切。他身上有魔王诅咒——本来是打算让爱尔娜的妈妈解除掉的,但是因为这次老洛克的介入而延长了一下——肩膀上的伤正在慢慢的复元,这个伤让他暂时丧失行动能力,但是没有生命危险——比起肉体的伤害,精神上的伤害才是真正的严重。现在的魏,处于一种无意识的状态。 “我们没有时间了,他一定会追过来的!”老洛克大声的对金说,“必须再用一次瞬间移动离开这里。我只有一个瞬间移动,你必须马上把魔力重新输满这个储魔水晶。” 金扭过头,老洛克这个时候显得非常焦急。他接过了储魔水晶。 “金,快点,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可是……可是……”金真的恨自己为什么不会空间魔法。他的瞬间移动魔法只能通过自己身上的那个魔法阵起作用,是无法放到储魔水晶里面的。 空气中的精灵开始飞舞起来,证明一个魔法的效力已经延伸到这里。金看过这个情况,在德兰特的宝库中。 “来不及了!”老洛克明白自己估计错误了。尊者追上来的速度比预先想的还要快很多。 “我们只能在这里迎击他了!” …… “圣光陛下,您跑的还真的是快啊!”妖魔的身体出现在冒险者们的面前。八眼魔王身上的黑色斗篷已经在刚才的雷击中化成乌有,现在他是以真实的面目站在五个人的面前。金曾经在龙之岛看过一次,但是这次才是真正的正面打量。 尊者的身体很像蜥蜴人,不过鳞片比蜥蜴人更加的小而细密。他的头部长着几个类似角的分叉,而身体正面有四双眼睛。头上四只,但是上面那双眼睛闭着,看起来好象眉毛一样。胸口和下腹各有一双。但是整个形象与其说是恐怖不如说是有一种威压感。 “是啊,不过你的速度也不慢。”老洛克走了上去,正面对着尊者。 …… “只能靠你了,列夫!尊者一定不会在意你的,因为你对他来说根本构不成威胁。” 列夫用尽一切办法压住心中那几乎无法克制的恐惧,慢慢的接近魔王,然后绕到他身后。而就像是老洛克说的一样,尊者对他毫无反应,就像根本没有看到他一样。 列夫非常紧张,他不只一次的想立刻丢掉手中的那些纸条,然后跑开,跑的离这个魔王远远的,但是每次他都战胜了这种念头。 他手上没有武器,只有老洛克给他的三张纸片。这些厚纸片上镶刻很多储魔水晶微粒,组成一个个魔法阵,但是这个魔法阵和刚才老洛克用来定位瞬间移动的那个截然不同。 把这些纸贴到尊者身上,这是老洛克交给他的任务。 后果会如何,列夫根本没有去想,他唯一祈祷的只有老洛克的判断正确,尊者只是把他看成一只渺小的,随时可以用脚捻死的虫子,不会对他的行动有任何的防备。而只要尊者有那么一点点的疑心,或者他只是一时兴起,列夫就要向这个世界说永别了。 老洛克正一句搭一句的和八眼魔王拖延时间。而尊者也没有急于下手,他就好象猫一样,并不想一下子就弄死那注定无法逃走的猎物。 列夫尽可能的接近,然后他鼓起全部勇气扑上去。 魔王用一种优雅而迅速的动作伸出一只手朝向身后的列夫。力量从他手中喷发出来,一道光柱无情的击中列夫的胸口,把他打的整个人像树叶一样飘飞出去,直到撞上墙壁。盗贼昏了过去,但是他也已经得手了,因为在扑上的同时,他把夹在手指中的三张硬纸片飞向尊者。而魔王却把力量集中到他的胸口,而忽略了他手的这个小动作。 “快,金!”老洛克大叫,早就准备好的魔法师立刻把自己刚才积累起来的,重叠了十四的麻痹术——这次可是加上储魔水晶的效果——立刻释放了出去,而尊者一下子就中了这招。 “怎么回事?”八眼魔王有些不相信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体居然被麻痹而无法动弹。应该来说,他的抗魔法能力是很惊人的,中了重叠了十四次麻痹术居然还能说话和转头,但是他的身体也已经丧失行动能力了。 “快!用雷缚阵!”老洛克大声的提醒魔法师。尊者只是暂时被封魔阵给困住,这个是持续不了多久的。封魔阵和金曾经享受过的半兽人的封魔手铐作用类似,被它给碰上,即使是尊者也暂时用不出魔法来了。但是那些微小的储魔水晶里面储蓄的魔力有限是,是不可能支持太长时间的。 金毫不犹豫的开始他的咒文。 “我于黑暗的远方,呼唤光之精灵前来……切强大的力量归于掌管他们的诸神的手中……雷缚阵开启!” 雷电交织成一个巨大的罗网,回旋在这个狭窄的洞穴空间内。附近大气中雷精被禁咒给召唤过来,彼此冲撞交织,巨大的能量笼罩着尊者的身体。虽然没有没有能像在霍普城时候一样从天上呼唤下来巨大的雷柱,但是在空气中回荡的猛烈电光一样不停的轰击着尊者的肉体。 魔王在雷电中哈哈大笑,似乎这种攻击根本就不能奈何的了他。 “怎么可能!”老洛克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切,然后他明白了为什么。 “是元素盟约!完了……”老洛克喃喃的说道。 老洛克的声音传到金的耳朵里面,然后他就知道为什么这个禁咒丝毫也不能伤害尊者的原因了。尊者一定也掌握着元素盟约的奥妙,只要他把身体转化成雷的属性,那么雷缚阵根本就不能损他一根毫毛。 “只有冒险一下了!”金咬了咬牙。 “大气中蕴涵的古代力量啊,请听从我的请求……”虽然单是维持雷缚阵身体就有些承受不住,但是金还是开始了第二个咒语。 “住手,金,你承受不了,你会死掉的!” “……化为风……化为尘……一切力量都加诸我身!看招,尊者!风击雷缚阵!”魔法师强行忍受身体因为无法承受而传来的阵阵剧痛,把两个禁咒结合到一个空间范围。同时受到两种力量的攻击,元素盟约也只能让他避开一种! “可恶的臭小子!”尊者的怒骂声传来,他的身体正被狂暴的风精灵无情的撕扯切割。魔王发出的怒吼在整个洞穴中回荡,连禁咒的可怕咆哮也无法压过他的声音。他身上的那三个封魔阵已经被风给扯碎了,但是他也无法逃出这个禁咒构造的囚笼。他现在正在用斗气抵抗,但是两次斗气的间隔,那风就无情的切割他的身体。 金的的毛细血管开始破裂,首先是手,然后是脸。鲜血从他血管中被挤出来,顺着他皮肤汇聚成涓涓溪流,染红了他灰色的法师袍。 身体痛的要死,似乎就要被什么力量给扯碎了一样,但是金依然维持着两个禁咒。尊者的身体在不停的被撕开分扯,变的越来越稀薄。突然间,他的斗气维持不住,然后他的整个身体全部落到狂吼的禁咒下,就那样被撕扯成了碎片。 “成功了……”当那个身体终于破碎的时候,金也支持不住了,他仰头摔倒在地面上。 狂暴的禁咒在驾御者倒下一阵后慢慢的消失,拖着列夫躲在安全地方的贝汉也爬了出来。地上只留下魔王残碎的肉体破片,他们胜利,打败了尊者。 “金!金!”老洛克用力摇着魔法师奄奄一息的身体,他的动作很快,一边继续摇着他,让他神智保持清醒,一边立刻从兜里面拿出一个小瓶子。 冰冷的液体倒在脸上,让魔法师感到精神一振。这是一瓶圣水,这水不仅洗去了金脸上的血迹,而且迅速的收缩了他的伤口,止住了血。 “我成功了吗?”魔法师问老洛克。 “你成功了!”老洛克一脸的喜悦。尊者的身体被切成了无法拼凑的碎片,虽然他一定可以重生,但是这最少也需要上十天半月。 “找到了!”贝汉兴奋的跑到金的面前,他一只手拿着那个盒子,另外一只手则拿着一本书。 “那个尊者就剩下这两样东西啦!”他大笑着把东西交到老洛克手上。金认出了这正是那本在德兰特被尊者夺去的魔法书。 老洛克接过盒子,放在身体一边,但是把那本魔法书放到金的口袋里面。 “这是你应得的,金!” “对了,刚才尊者说你……”魔法师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他的眼睛瞪的大大的,脸上满是那种恐怖加不可思议的表情。金用一只手指着贝汉的身后,嘴巴张开,但是却说不出话来! 贝汉感觉到危险,他猛的一转身,同时拔出大地之剑,但是一道死亡的炽热光线已经射向他,把他连同他挡在身前的大地之剑一起撕碎。 一颗硕大的宝石正悬浮在空中,而一只手臂已经从这个宝石上面滋生出来了。青色的,遍布鳞片的胳膊。而且那血肉正迅速的增长,很快就构造出一个身体的雏形。那只首先生成的胳膊一挥,老洛克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一道光线把那个禁咒都没有毁掉的盒子整个融化成了金属液体,当中的龙之契约也随之湮没。 “贝汉!”金大叫出声,但是什么都没有用了,魔剑士的身体被这力量给砍开,身体变成了残缺不全的两段,半个胸部和整个腹部都消失掉了。 尊者的恢复速度超过了老洛克的想象,一切的一切都又翻了个个,那已经到手的胜利突然变成泡沫消失,而失败和死亡则沉重的压了上来。 “金!”另外一个声音传来,金转头看去,看到他的老师正从一个通道口中走出来。 “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修·克看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法师袍,但是这件袍子的胸口部分已经被从他嘴里面流出的血染成了红色。他受了伤了! “老师……你没事吧……”金挣扎的想坐起来,但是刚才的禁咒对他身体的符合实在太大了,他的努力失败了。 “没事!”修克脚步蹒跚从那边走了过来,“今天真的让我印象深刻的一天,先是遇上了我一直仰慕却没有机会见面的雷蒙·索尔多,然后是见识到了真正的魔法!”他脸上带着笑,但是却掩盖不住他脸色的惨白。 “雷蒙先生?那他……” “他也见识到了真正的魔法!”修·克边走边回答。“没有想到有这么强大的魔法力……我们人类真的只是井底之蛙而已……妖魔……就是这个理由所以被称为妖魔的吗?” “我的一生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修克走到金的身边,弯腰摸了一下金的脸,然后从手中脱下一个指环交给金。魔法师认得这个指环,这个是修克一直在尝试的作品,可以进行瞬间移动的空间指环——模仿空间操作球的作品——现在他既然已经把这个指环戴在手上,那么意味着这个东西已经成功了。他在金拿住了指环后又继续向前走,同时继续说到。“人类寿命有限,即使用魔法也延长不了多少!我活不过几年了,就算研究也研究不出多少名堂来了……” “老师……你干什么!”金终于从一开始的震惊中醒悟过来,明白了修·克话中的意思,他带着哭腔叫道。老洛克则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没有干什么!”修回答,他的语气中满是平静。“只是尽一个老师的本分。一个当老师的,总是要在关键时候拉弟子一把!” “不要!老师!”魔法师大喊,但是他的老师并没有停住脚步。 “金,你听着,以我亲口所言为证,我,修·克,石之塔的主人,将石之塔所有的财产交于我唯一的徒弟:金·卡利!” 那呈现雏形的胳膊又射下一道死亡的光芒,但是却没有能击中老魔法师。修克走到那个正不停长出新的血肉的身体旁边,然后回头再看金一眼。 “以后要自己好好照顾自己,金!” 伴随着空间的一次扭曲转化,老魔法师连同那个正在恢复中的肉团一起消失在两人面前。 ※※※ “不行吗?”金低声的问爱尔娜。后者默默的点了一下头。 “我实在无能为力!”爱尔娜黯然的说道,然后把那已经折成两半的大地之剑交到金的手上。 “即使是起死回生术,也不可能救活如此残破的尸体!” 金默默的接过断剑,这把剑已经尽到了最后的责任,守护它的主人到最后一刻。 原先锋利无比的剑锋已经光华不再,变成两段废铁。魔法师轻轻的抚mo着它,然后把他们收到自己的包裹里面。 “要……带走吗?”爱尔娜轻声问,她的声音中带着沉重的负罪感,只为了那一时的退缩。 “不用了……就葬在神殿,法特伯爵一定也会满意的……” “你一个人回去?” “嗯……请让魏在神殿里面多住一阵子,他现在需要安静……” “放心吧,我妈妈那边没有事的……” 老洛克出现在远处,金立刻转身,打算离开。 “等一下,金,我有事情和你说!”老洛克叫道。 “够了!”金转过身来,大声的咆哮道。“不用说了!”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这个是必然的牺牲……”老洛克的话还没有说完,金就大吼着打断了他的话。 “必然的牺牲?这可都是你计划的结果啊!你的哪次计划我们没有达到?可是哪次成功了?你说要夺回矮人的神器,阻止他们和半兽人的联盟。我们做到了,和你一起到了雷特皇宫,为你站岗放哨——可是结果呢?迪科沦落到半兽人的铁蹄下!你说要在尊者前抢到龙之契约,要我们和你一起去。我们做到了,带你一路顺利的到了达克尼斯——结果呢?你把魏毁掉了!你说让我们设下陷阱,用禁咒击碎尊者,我们做到了——结果呢?不但陪上了贝汉,还有我的老师!够了,真的够了!我已经受够了,现在我要回贝汉家去,把他死去的消息告诉他父亲,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你的什么事情再也和我无关!” 魔法师越说越快,仿佛要把心中积累的怒气和悲伤一起发泄出来。其实老洛克没有错,但是魔法师心中的感情需要发泄“你放出龙之契约的消息,但是你知道为了这个死掉多少人?雷蒙先生死了,我老师也死了!他们本来不会死的,怎么都不会死!哪怕半兽人矮人还有龙族一起来进攻也一样……” “是你害死了他们!” 老洛克静静的听完金的话,一声都没有反驳。他那冷静的脸却让金感到一阵心虚,刚才发热的头脑也冷静下来不少。 “对不起……”魔法师停了一下,然后低声的道歉。“洛克先生……刚才……刚才我实在太激动了……” 魔法师转身离去,脚在地砖上恨恨的踩出沉重的声音。 “对不起,洛克先生……金他……”爱尔娜看着金离开,转身向老洛克道歉。 “没有关系……”老洛克低声回答。“这里确实有我的错! …… 金走下神殿的台阶。他记得来到时候是三个人,不,四个人一起走上去的,但是现在下来的时候却是一个人。魏已经垮了,完全失去了过去的气概,整天都在喝酒!贝贝失踪了,而贝汉则已经是神殿外面那片坟墓中的一员了。 魔法师摸了一下自己的包裹,突然间发现自己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应对留在斯多丁的莉丝,还有法特伯爵。如果他们知道贝汉的死讯后,他们会如何呢?但是这是责任,既然他和贝汉一起出门,那他就必须向他的家人做出一个答复。 …… 老洛克走进地底的神殿遗址中,亡灵巫师从一侧出现,迎了上来。 “那个小子太过分了!尊师!他居然那样说您!”努比斯低头对老洛克行了一个礼。 “不……努比斯,我想我们都已经活的太久了……都忘了他现在要承受多少的痛苦……他实在是很年轻!对了,我要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完成大部分了,请您再等上一段时间。不过……”努比斯犹豫的问了一下,“您真的这么认为?” “还记得那本书吗?你给我看的!七个勇士打败了魔王!” “是的。” “我们一直犯了一个错误,就是力图想用魔法来战胜尊者……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魔王更加精通魔法的了!” “可是……” “还记得吗?英雄们中有一个翼人和牛头人,还有一个半兽人……如果当年那个无名法师是用魔法战斗的话,那么为什么会挑选这些不擅长魔法的种族呢?” …… “伯爵在吗?”金来到那豪华的官邸门口,问那个守门的仆人。后者稍微端详一下后就认出了金的身份。 “请让我先通报一下。”那个仆人很有礼貌的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进去。不多时他就再次出来。 “伯爵阁下正在他楼上的书房恭候您!” 金一步一步的走上楼梯,每走一部心中的不安就多上一分。他不敢去城外的军营里见莉丝,那个半妖精能承受这种打击吗? 金推开门,法特伯爵正端坐在他的书桌前等着他。 “我那个混蛋儿子叫你带什么消息回来?”金还没有说话伯爵就先开口了。“反正我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是贝汉叫我来的!”金静静的回答,他的语气和神态透露出的信息让伯爵的脸色转眼大变。魔法师上前一步,把自己包裹里面折断的大地之剑取出,放到伯爵的桌子上面。 法特伯爵看着断成两半的大地之剑足足十分钟,然后抬头看着金的脸。他看起来似乎无动于衷,但是金从他眼睛深处却看到那被强行压下来的悲伤和几乎就要涌上来的感情的浪潮! “他死的像个英雄吗?”伯爵问。 “……是的,死的壮烈极了……”金回答。伯爵听了这话向后一靠。就这个简单的动作,他的样子突然间就露出龙钟的状态,就好象一下子老了十年。 “也好……那个半妖精已经有身孕了,我们家族总算还是后继有人。只要他没有辱没我们的门风就可以了!”伯爵淡淡的说。然后他把坐椅连同身体一起向侧面一转。不再正面看金,似乎嫌恶这个带来噩耗的使者。 金看着安置在伯爵身后的那华丽的琉璃灯座。这个东西向魔法师暴露了真实——伯爵的眼睛边正出现晶莹的亮点。 金向后退出了房间。在他走出去并带上门的时候,房间里面才隐约的传出一阵啜泣。 …… …… 金静静的走出来,脑海里面只想着刚才伯爵的眼神。那是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的悲痛。 “如果那次尊者的目标是我呢?”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如果现在是列夫把他死去的消息带回罗尔城,带回自己的家中,那么爸爸会不会伯爵一样伤心呢? 想到父亲,金马上想起故乡,想起乡亲邻居,还有父母兄弟。 “回去吧!去看看家人们……”金踏出这栋大厦的门的时候就决定了自己目标。他的冒险生活……应该算暂时告一个段落了吧。 …… 迷失大陆历999年,这一年是注定要被记载在史书中的,因为这一年发生了如此多的重大事情。在这一年里,雷特帝国在失去西南部的领土近百年后,重新将其夺回。红色联盟已经失去了作为一个独立国家的地位,以藩属国的身份,并入了这个重新焕发出活力的老帝国。同年,将雷特重新建立的富强的维克多皇帝暴病身死,享年五十六岁。在皇帝死去的同日,雷特首都不夜城附近发生大地震,造成城郊外一条绵延数十公里的大地裂缝。 但是这一切都比不上北方发生的大变乱。在经过差不多一年准备后,北方强国迪科派出庞大的军队越过半兽人荒野向半兽人发动进攻,以报复上半兽人一次的南侵。但是迪科大军却在荒野中遭到半兽人和矮人的联军袭击,全军覆没。联军趁胜进击,一路势如破竹,横扫迪科整个北部,一直打到迪科首都冰雪之城下才收兵。这场战争给人类造成的震动远远超过了失败本身,因为这是自从解放战争以来,人类第一次面对异族真正的威胁。当消息通过冒险者工会传遍列国的时候,造成一片恐慌。 但是,对于拉夫特瓦尔境内的罗尔城的居民来说,日子并没有发生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变化。半兽人,战争,地震对这个比较偏僻的地方而言,只是一段时间热烈讨论的谈资,然后就不再被提起了。 这一天是一个和已往没有任何不同的平常的日子,西德利科村里唯一的铁匠铺——这也是城外唯一的一个铁匠铺——像往日一样在早晨开门,铁匠西维把自己的小招牌从里面搬出来,放到门口,然后开始工作。自从他的店变成一个中等铺子后,他就把名字改成了西维——城里最有钱的人的名字——意思不言自明。 他的铁匠铺已经开了差不多两年了,从一开始的摊子到升级到现在的铺子花了更长的时间了。在罗尔城这一带来说,开个店可算的上是一件大事,附近一带已经无人不知了。他的手艺还可以,价钱也公道,所以只要不是特殊原因,旁边十来个村的金属器具都送到这里修理。以一个年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来说,能够拥有一间铺子——虽然并没有雇佣什么副手——已经是个了不起的成就了。 今天事情不多,要修理的只有一把折断的铲子,另外还有一个客人要求制作的鹤嘴锄,所以开门后他并没有忙于工作,而是先坐在哪里休息一阵。 一个人影出现在这个不大不小的铺子门口。这是一个带着行李的外地人,穿着一件长袍子,但是因为头上戴着旅行者常用的兜帽,所以看不清楚他的脸。那个人站在铺子外面,正在仔细打量。 旅行者对于罗尔城外的这个村子来说可是稀罕的玩意,所以西维·卡利立刻走出来招呼这个人。 “您好,先生,您需要什么东西吗?”他指了一下铺子内挂着的各种已经做好的铁器,“请随便挑,如果您要的东西没有,我可以为您定做!” “约翰!”那个人没有回答,短暂的沉默了一下后,他叫出了铁匠的过去的名字,接着他从自己的头上把兜帽脱下,露出和铁匠相似的一张脸。 “哥哥!”铁匠短暂的愣了一下,然后马上认出了这个旅行者的身份。喜悦和兴奋充满了他的脸,他冲上去,把哥哥给紧紧的抱住。 …… 老庞克看着坐在面前的儿子,父子两人单独处在这个房间里面,却相对无言。仅仅两三年不见,金的变化真的很大,那曾经坦然的脸现在已经饱经风霜,一定经历过太多的困苦艰难,让他看上去的年纪比他实际年纪大上很多。 两年前,金偷偷的逃离了家,去追求他那注定不可能成功的理想。他居然真的被那个魔法学院和那些狡猾诡异的魔法师们给洗了脑,一心一意想当个魔法师!老洛克当初曾经发誓不认这个二度离家出走的儿子了,但是当金真的在弟弟的陪同下再次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当父亲的才发现自己心中根本没有任何的怒意。 “爸爸!”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在沉默了这么久后,他首先开口了。虽然离开不到三年,但是父亲的脸却比印象中的老了很多。“我回来了!爸爸!” 庞克站了起来,走到金的面前,然后把儿子紧紧抱住。父子两个人拥抱在一起,在金带着梦想和列夫一起离开故乡的时候,在杂货店主高声大骂,宣称要和离家出走的儿子从此断绝关系的时候,他们两个或许从来没有想到再次见面的时候会抱的如此的紧。 “你不会再离开了吧,金?” “嗯!” …… 金回到家已经三天了,在这三天里,老庞克的“逆子”回头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村子了,人们都带着好奇的来拜访卡利家,主要是想看看那个终于回家的孩子。不过,就和其他事情一样,过了三天后,大家的热情就减退了,话题也从金身上离开。 “爸爸!”魔法师迈进店里,看见父亲正在昏暗的油灯下算帐,于是他随手释放一个光明球。 “金?”庞克抬起头,看了一下儿子搞出来的这个鬼玩意,但是这个东西放的光比可怜的油灯克好多了,让他略微出现老花现象的的眼睛看帐本看的更清楚,于是他就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下头继续自己的工作。“什么事?” “肯……他现在怎么样了?”魔法师问,虽然他实际上已经知道结果,但是毕竟还存在侥幸,渴望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老庞克慢慢抬起头,看着儿子,然后他又低下头,叹了口气。 “已经死了……死的很惨,遗体运回来安葬的时候我看到了……差不多被劈成两半……”老庞克又叹了口气,“那么好的年轻人,真的是天妒英才啊……连名字都没有刻,甚至不让人知道埋在哪里” “那么……美米呢?” “她现在住在城里面,带着一个孩子……日子并不轻松。对了,金,你应该去见见她,你们三个以前是那么要好的朋友!”老洛克没有抬头,所以也看不到金的脸色有些发白。 “……好的,爸爸……我明天下午去!” …… 金走在罗尔城的街道上,看着两边变化并不大的街道。尽管早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是在走过那个转弯的时候,他猛的想起自己就是在这里被那个黑袍的魔法师给截住,然后在来不及解释的情况下被带到了魔法学院里。那次意外改变了他的一生,否则的话,现在开着那个铁匠铺子的,就是他而不是他弟弟了。 在这里,对没有错,那个军营相隔一个街道的中央!魔法师走到那个很普通的房子面前,从这里可以看到军营。金依然记得自己和肯就是从这里出发,去消灭那批土匪的,但是现在,肯已经不在了。 房子的门关着,魔法师想上前敲门,但是还是有些犹豫。他就这样站在门前,直到有人拉了拉他的衣服后襟。 “叔叔,你站在我家前面干什么啊?”小女孩带着那种童稚的天真这么问他。 这个女孩大概两三岁,刚刚到了那种可以被父母放到门口乱跑上一圈的年纪。但是吸引住金视线的并不是她的年纪,而是她的脸。虽然这个小女孩的脸像所有这个年龄的孩子一样,都是圆圆的,但是那五官却清晰的向金显示出那两个人容貌的结合。魔法师蹲下来,仔细的看着小女孩的脸,他看的那样仔细,仿佛是求证某些自己并不确定的东西。 “你怎么了,叔叔?这么看着我?”金的举动让这个小女孩有些害怕,她后退了几步。 魔法师伸出手,轻轻的搭在小女孩的肩膀上,“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魔法师问到。 “我妈妈说不能随便把名字告诉陌生人!” “没有关系,告诉叔叔,叔叔不是坏人!”金温柔的说的,但是心头却感到一阵的异样。 “不行……妈妈叫我不能说的……” “你干什么,放开玛丽!”伴随着这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一个女人冲了过来,她一把从金手中抢过那个小孩,然后用一种很凶的眼神看着魔法师。 金也抬起头,两个人的眼睛对到了一起,那个女人的眼神慢慢的开始软化下来。 “金!你是金!”她惊喜的冲过来,一把握住魔法师的手。“真的是你……真的……哎呀,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了……别呆在外面,进来坐!”美米把脸转向女儿,“玛丽,叫叔叔!” “叔叔!”小女孩清脆的叫了一声。 金看着美米,她上身穿着一件很普通的兰色外套,下身则是一件粉红色裙子。但是这两件衣服都因为遭到油烟的伤害而变的油腻不堪。她的脸也和以前变化很大,记忆中纯真已经因为重重打击和生活而从面容上消失了。但是她还是她,美米依然没有改变。 “干什么啊,快进来坐啊!”美米连拉带扯的,把金拉进了家了。 “很多年没有见面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呢?哎呀,我忘记了,听说你现在是一个魔法师了……”美米的脸上满是那种碰到旧人的喜悦。“你的脸可真的变了很多,我一开始简直认不出来了!” “是很多年没见了!”金轻轻的回答,自从上了魔法学院后,就没有看过美米了!但是即使相隔这么多年,此时见面,自己依然一下子就认出了她。“但是你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变,和以前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你还真是会说话!”美米大笑着用力拍了一下金的肩头。“我听说你离家出走,这几年怎么过的?” “我只是当了两年冒险者……”金看了一下四周,这个房子里面摆设并不怎么样,“对了,你现在过的如何?” “普普通通,我现在在石矿那边干活,给矿工们做饭!”美米笑着回答。“虽然只能勉强能混口饭吃,但是还算可以啦!” “肯没有抚恤的吗?”金一时忍不住问,但是马上他就后悔了。因为美米脸上的笑刹那凝固了。少妇的脸上平静,但是眼睛中出现了极度的悲伤。 “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真的没有关系的……”美米尽可能的露出一个笑容,但是声音却显得黯然“那已经过去了……已经过去了!没有抚恤……因为肯只是以一个雇佣兵的身份去战斗的……” …… 两个人站在墓穴前,低头默哀,这个坟墓和周围其他的坟墓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墓碑上是一个熟悉的名字——肯就被埋葬在这里。 魔法师抬起头,然后转过脸看身边依然沉浸在悲伤中的美米。她的脸这个时候看起来简直和当年没有什么区别——一个被压在内心深处的声音这个时候突然冲上来,那是一个被潜藏的意志和yu望,在这个特定的时候穿透了内心的层层防御,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但是却有另外一个力量在压制着它,两个念头在金心中剧烈的碰撞,冲突,比任何魔法战都紧张激烈。 “你……就这样过下去吗?”在美米终于也抬起头的时候,金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虽然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是最后从他嘴里面出来的却只有这句话。连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把这句话说出来。 美米看着金,她的眼神是那样富有穿透力,让魔法师感到一阵的心虚,不由得转过头去。 “谢谢你,金!”美米的声音响起来,但是却显得那样遥不可及。“放心吧,我可以支持下去的……现在的日子也不是很难过,比一开始的时候好多了!大家都很关心支持我……” 一阵大风吹过来,吹起了美米的衣裙,魔法师突然发现此刻的美米和当年那个少女毫无不同,那脸,那身,那话音,在这一秒钟内,金似乎重新看到了美米的脸重新变的充满纯真。 “其实我一直都当肯是出去办公事了——就和以前一样……我很傻吧,金!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敲门的人就是肯……”美米的声音中充满一种幸福感,但是金也从其中听到一种警告的味道。“有玛丽陪在我身边,什么困难我都会一个人挺过去的……” 一个铁锤猛击在金的心中,然后那个创口涌出酸楚的液体。 “我们走吧,美米。回去吧。”魔法师说道。金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伪装的工夫居然那样好,让声音和内心完全隔离开来。 “好的,回去吧!” 两个人走出墓地,守侯在墓地门口的玛丽扑了上来,美米一把抱起。 “妈妈,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啊?”小丫头突然提出这个问题。 “傻孩子,爸爸有事情出去了啊!还要多等一阵子才行。” “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啊?” “傻瓜……玛丽那样可爱,谁会不要你呢?” …… “抱歉,美米,我想起一些重要的事情,我必须先走了!”金发现自己已经快达到爆发的临界点了,他匆匆的说,然后不等美米的回答就转身向美米的家的反方向跑去。 刚刚转过一个弯,魔法师的双腿就支撑不住身体了。他靠在墙上,整个身体就那么突然失去了力气,软软的靠在墙上。 心很痛,有一头虫子钻了进去,正大口大口的啃咬着。金痛的整个人都弯下身子,连直都直不起来。空虚和失落像影子一样趁虚而入,好象一个脆弱的鸡蛋被打破,流光里面的蛋黄蛋白后,只剩下一个空空的壳,里面空空,外面也空空。 这只是一个本来就没有多少希望的泡沫而已,金在心中不停的大声对自己喊到。但是没有用,这丝毫不能减轻什么。 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靠在拐角的墙壁上,就好象是一个急病发作的病人。 人们围了上来,议论纷纷。 魔法师突然发现自己忍受不住了,他举起手中的魔法戒指,刹那间,伴随着空间的一阵扭动,金就消失在这群围观者面前。他并没为空间移动定位,这种行为在魔法上是很危险的,因为不知道自己会被送到哪里去。但是现在魔法师顾不得这些了,他只想逃离,越远越好。 金抬头四顾,然后发现自巌没有智慧和判断力的话,并不值得畏惧。 魏在贝汉的支援下已经把这个对手身上的盔甲一片一片的砍碎。就和想象中的一样,对方高大的身体是由原先属于不同人的肢体构造而成的,彼此间肤色的区别十分明显。 “魏,”老洛克适时的发出指导,“幻影战士的再生能力很强,必须在他再生前把他给彻底切碎才可以!” 但是这句话已经不用多说了,伴随着贝汉的下一次冲击,魏也发出了真正的攻击。每一剑都是顺着肤色分界部分砍下,在对方受到冲击而略微显得迟钝的那几秒,灭魔剑就把他给肢解成最初的状态。 最后一剑是从脖子上砍过,准确的切过肤色的分界线。 …… 这个持续不断的攻击已经持续了一个小时,但是对方的魔力却不见丝毫减弱。依然一个魔法接一个魔法源源不断的猛扑过来。雷蒙一开始还试图用消耗战术,利用防御魔法的消耗远比攻击魔法少的特点来耗光对方的魔力,看起来这个计划是不成功的。 但是现在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他已经失去先机,而且对方的防御魔法是他所不知道的,暂时也无法针对性的发动反击。雷蒙多次试图直接反弹对方的魔法来反击,但是大部分都没有命中对方,而是击向头顶的岩石。 一道看不见的壁垒突然出现在两个战斗的身影之间,对方的攻击魔法全部被挡下来,接着一个声音传来。 “两位,请不要这么激动啊。这样会破坏这个遗址的!我想你们也不想造成这里整体大塌陷吧!”伴随着身影,一个留着短胡子,穿着白色的法师袍,身材高大的老魔法师出现在距离他们大概二十来米的石柱后面。如果金现在还在这里的话,他一定可以认出这个正是他的老师,大魔导师修·克。 “以两位的力量……”修·克的话停住了,因为这个老人也明白的看出雷蒙所面对的并不是人类,虽然外表看起来确实很像。 “啊!”一个焦热波迎头打来,傀儡法师看到另外一个目标出现,毫不犹豫的发动攻击,他的力量超出了雷蒙的估计,居然可以轻松的同时攻击两个人。而且,同时对雷蒙的攻击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傀儡法师的魔法快而威力强大,几乎每个魔法都经过几次的重叠。 此时也不由的修·克不应战了。他迅速的张开自己的防御魔法,现在这两个老魔法师站到同一个阵线上来了。 …… “你是谁?”雷蒙的心中突然出现一个信号,很明显就是这个刚刚加入的人传来的精神联系。 “我叫雷蒙。” “雷蒙·索尔多?”那个精神一阵波动,似乎为这个名字而感到惊喜。 “是的,你是?” “很荣幸见面,我叫修,修·克。我想我们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时间客气了,还是一起联手先解决这个傀儡吧……这个家伙是守护这个遗址的幻影战士吧?” “不是,他是约克·雷——雷特帝国的宫廷魔法师。我见过他一次……不管怎么说,我们两个看起来必须联手对付它!” 两个大魔导师彼此都是仰慕已久的,简单的精神交流就立刻让他们结成统一阵线。他们两个开始互相接近,然后雷蒙走进了修的防御魔法内。 “那个家伙到底是谁的呢?”修有些吃惊的问雷蒙,能制造出发出这种强度的攻击的幻影战士,居然能同时压住两个大魔导师的力量这么久,简直不敢置信。 “我不知道。上一次去雷特的时候我只是远远的见了它一面而已……如果不是这次它突然出现攻击我的话,我根本看不出来它居然不是人类……你负责防御,我来进攻吧!” “好!”修回答,疑问暂时先放到一边,击败这个傀儡才是最重要的。 迷失大陆上的三个大魔导师在这个地底都市外侧展开了一场魔法的战斗。现在双方是有来有往,看起来势均力敌。但是总体来说,还只是在消耗魔力,双方谁都不能给予对方致命一击来结束战斗。 一个光爆弹被傀儡法师的防御给弹开,向上飞向头顶的岩层,接着碎石纷纷落下。 修虽然节约魔力,处于完全的守势,但是他也在同时观察对方,对方的防御让他吃惊,无论哪种类型的元素魔法,或者空间魔法,全部被这个明显是同样的防御给彻底的挡了下来。他注意到碎石落下来的时候好几块小石头都砸到了傀儡法师的身上。 “他的防御弱点是在头上!他头顶部分看起来并不防御物理攻击。”修冷静的告诉负责攻击的雷蒙,“用最强的攻击魔法试一下!” “……从黑暗的深渊中唤醒远古禁忌的力量……”雷蒙放弃了效法对方的小而频繁的攻击,开始慢慢的念一个长长的咒语。“……让死亡与毁灭覆盖大地……构筑深厚冰河一族,以你的力量冻结我敌人的血液和手脚……” 一道白色的冻气开始包围傀儡法师,四周的岩石和地面上无不凝结上一层严霜。对方毫不理会,连续发出三个爆炎球,但是在穿过冻气的时候,这些火焰魔法就完全的消失了。 “冰雪之刃!”魔法的力量爆发出来,刹那,温度高速的降低,傀儡法师周围很大一片土地完全的被冻结住,空气中的水凝结成一个巨大的冰柱,从地面延伸到头顶的岩层,把他整个身体都冻在里面。 “成功了!”修·克松了口气。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冰层碎裂的声音传来,傀儡法师挣脱了冰柱,他的力量爆发出来,冰柱被瓦解成碎片。 一道巨大而尖锐的冰锥落下,在傀儡法师正要使用魔法的时候从他的头顶刺入,贯穿他的全身,把他整个身体都钉在了地上。这是一个陷阱,雷蒙在构筑魔法的时候就有意识的把冰柱分成了两部分,这才是关键的一击。 约克的身体开始发光,他正在酝酿的魔法现在已经无法发出,失去控制的力量在他体内爆炸开来,把他身体连同刺穿他身体的冰锥一起炸成碎片。 “成功了!”雷蒙忍不住摸了一下额头。这可真的是有些侥幸,从一开始对方单调而强势的攻击就可以判断对方虽然魔力强大,魔法速度惊人,但是应该并不具备多少的战斗判断。但是如果没有修突然出现并承担起防御的责任的话,他自己一个人是无法独立完成刚才的陷阱的。 “有力量而没有头脑……”修·克则略微有些惋惜,如果那样强大的魔力搭配上与之相乘的经验和判断分析能力的话,即使他们两个联手恐怕也难以胜利——就算是胜利,也绝对不是这么容易的胜利。 现在两个大魔导师可以有时间来打量彼此了。怎么说呢,因为双方都听说过对方的名字,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而且都有仰慕之意。这次见了面,这才第一次看到对方的言语风采。与其说他们是第一次见面还不如说他们是神交已久的朋友。雷蒙一直羡慕修能放下一切,专心研究魔法,而修则心中也赞叹雷蒙可以勇敢的承当起国家的责任。 但是两个人连正式问好的机会都没有,一个声音就从空气中传了过来。 “是谁打败了我的仆人?这种强大的力量应该得到尊重!” 空间扭曲变形,披着黑袍尊者随之出现在两个大魔导师的面前。 ※※※ “哥哥……”魏站在刚刚填好的坑面前,慢慢的哀悼着那早已逝去的亲人。他也没有其他选择了,这里是附近唯一一个泥土地,他用灭魔剑挖了一个坑,把亲人的头埋下。属于那个幻影战士的其他部分则和其他尸体堆放到一起。他们没有时间帮这些人掩埋,只能象征性的把他们堆在一起,让后来者可以看到。或者后来者可以掩埋这些死者。 “别难过,魏!”贝汉走到魏身边,但是他也说不出其他什么话。他看到魏的手一度握成拳,但是还是慢慢的松开了。 “对了!”贝汉问坐在一边的老洛克,“你刚才说那个家伙是‘幻影战士’,那到底是什么?” “傀儡法的极限!”老洛克低声回答,“就和那些我们就见识过的魔法雕像一样,只不过他是由人体做成。他们比那些石头雕像灵活上很多,但是力量上却毫不逊色……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甚至可以让他们掌握魔法。不过最可怕的是制造者随时都可以把意志依附在他们身上,简直就可以被看成是制造者的分身,所以被称为幻影战士。这个因为过于邪恶而在圣光王朝被明文禁止。不过……”老洛克转头看了一下那堆尸体上面的那些尸体碎块。“把散乱的不同人的肢体组合成一个新的幻影战士……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魏走过来,打断了老洛克的话。 “我们走吧。先去把金给找到!” 他带头向出口走去,老洛克想了一下,从口袋里面摸出一张纸贴在岩壁上。纸上是一些发光的粉末写成的一些符号。 列夫从爱德华的尸体上拣起那把魔法剑暗风,握了握。然后他发现这把剑也在排斥他的控制,所以他就拣起尸体上的剑鞘,把剑连鞘放到自己的背包里面。他注意到了老洛克的举动。 这是什么?列夫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是一张厚纸片,某些闪光的小颗粒在纸上组成了一个图形。这个图形让列夫想起离开亡灵岛时候的那次,这个图形很像努比斯送他们走的那个空间传送魔法阵。 “快点。列夫!”远处传来呼唤声,打消了列夫的好奇心。他应了一声,跑步跟了上去。 …… 金现在是一个人走在这个古老都市的街道上,他很小心。老洛克告诉过他这个城市是在战争状态下被放弃的。为了不被敌人占据,居民们撤退前毁掉了所有进入常用魔法通道,然后在城里面布上层层陷阱,来迎接那实际上并没有到来的敌人。 四周到处都是魔法破坏的痕迹,而且都是新的。似乎不久前有什么强行通过这一带,留下一片混乱。 金有些悚然的检查了一个被破坏的陷阱的痕迹。这个是努比斯向他介绍过的幻术陷阱,但是现在被暴力给强行破坏了。金自我评价了一下,发现如果自己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如果进入这个陷阱,大概就出不来了。在麻痹术和幻术的结合下,进入陷阱者以为自己在继续前进,实际上却已经被麻痹住,他就会继续在幻术中前进,到死为止。 金突然间明白到自己被一个人扔在这个到处充满杀机的地方了。从刚才来路上的破坏痕迹来看,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尊者。不管从哪个角度说,如果单人和尊者遭遇的话,金就连一点点的机会都没有。但是如果想换条路,刚才见识到了一系列陷阱就可以让他仔细的考虑这个念头。 刚才答应雷蒙的要求时候金还真的没有想这么多,现在的魔法师害怕了,确实有些害怕了,毕竟靠他一个是无法和尊者较量的,他开始站在路中犹豫不决,决定不了应该是继续前进还是应该转回头先和伙伴们和雷蒙会合。 在短暂的犹豫后,魔法师还是决定继续前进。毕竟时间很急,如果尊者先一步得到了龙之契约的话,那么事情就难办了。虽然很危险,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危险程度还比不上和龙族战斗或者从尊者手中夺走契约。 抱着这个思想,金小心的顺着被破坏的陷阱前进。一路上都没有出现尊者的迹象,直到他看到那座大门洞开的建筑物。 金对建筑学没有多少知识,他只能凭借常识来推断。一般上来说,城市中最高大的建筑物就是最重要的建筑物,而那扇洞开的门——一路上走过来,几乎所有的房子都是关着门的,除了那些已经被破坏掉的——则说明有什么人曾经进去了。如果说现在有什么人一路来到这里并且打开这扇门进去的话,那也只有那个尊者了。金正在犹豫之时,突然间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脚下传来强烈的震动,仿佛又是一场大地震,但是这个震动马上就停了下来了。 金四处观望,但是那些建筑物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什么都看不到。 这个振动的方向似乎是雷蒙和那个怪物战斗的那个方向——也许是他们的魔法造成的巨大破坏。 虽然心头充满一种不祥的感觉,但是金还是鼓足了勇气,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他给自己身上加上“暗影”——这个魔法可以让他的身体处于隐身状态,除非是刻意寻找,否则是很难看出来的,但是很明显对尊者不会有什么用处——然后走进大门。 四周很静,似乎只有金自己的心在砰砰的乱跳。金尽量的放低脚步声,而且选择靠墙的路线前进。 “咚咚……”一个轻微的撞击声传来,声音很轻,但是处于戒备状态的金却听的很清晰。他立刻判断出这个声音来自地底,有什么东西正在撞击着他脚下的木质地板。 “咚……咚……”声音又响了一次,金蹑手蹑脚的慢慢向这个声音来源的房间走去。他尽可能的把身体蜷缩起来,一个魔法准备在手上。 敲击声第三次响起来,这次换了一个位置。然后就在金的注视之下,墙壁上突然开出一个口,老洛克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其他的同伴。 “啊……”金惊喜的叫出了声,他站起来,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列夫就已经拔出小刀,向他猛甩过来。飞刀就在他耳根边掠过,擦的脸颊一阵发麻。 “等一下,是我!”魏这个时候已经扑了过来,长剑乱舞,快速劈砍过来,幸好金及时叫出声,否则的话这下可就死定了。 “金?”在听到他的声音后,魏及时的收住了剑。 “是我!”魔法师这才想起身上的隐形状态没有解除。紧张的并不只有一个他,伙伴们也一样,神经已经绷到极限了,难怪听到一个异常的声音就立刻发动了攻击。 “你们怎么来的?”金解除了隐身的状态,问正抹了一把冷汗的列夫。 “我知道一条近路……”老洛克接上话,“有什么问题的话等一下再说吧,我们得快,否则可能就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了!”一个熟悉而恐怖的声音传来。所有人都看向声音的来源——不知道什么时候,尊者已经出现在这个房间的门口。 “你们为这个东西而来吧!”尊者示意了一下右手托着一个盒子。让人奇怪的是,他身上穿的那件黑色斗篷此刻居然没有右袖,让他遍布着青色鳞片的胳膊清晰的展现在五个人面前。他手中拿着的这个盒子呈现金色,但是没有任何的装饰。 魔法师紧张的看了身后的老洛克一眼,老洛克的脸色整个都变了,他的嘴唇在微微的发抖,毫无疑问,尊者手里面拿的盒子里面一定是装着龙之契约。 “八眼魔王!”魏排开众人,一个人走上去,他的眼神中此刻充满了狂热的怒火,看起来简直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他身上散发出混合着怒意的强烈杀气,单人向妖魔走去! 金注意到魏已经拿出了那块老洛克送给他的储魔水晶,把它紧紧的捏在左手。 “你居然那样玩弄我哥哥的遗体……”他狂怒的喊到,“我要为我的亲人们报仇……”伴随着最后一个声音,他猛冲而上,速度快的几乎留下残像了。 灭魔剑正面砍下,但是尊者的身体在剑到达的刹那就消失了。他的身体出现在外面的大厅中。 “报仇?呵呵呵呵呵呵……”关在盒子里面的青蛙又一次叫了起来,“这种话,只有强者才能说哦!你有这个资格吗?算了,我正好给你准备了一个节目……” “住口!”魏狂野的再次扑上,他开始出现狂战士化的前兆了,身上散发出的杀气浓烈的让身后的同伴都感到压抑,但是却动摇不了眼前这个妖魔。 金他们跟着冲出了这个房间,正好看到八眼魔王的手上散发出的那团光。 魏看着那团光,身上的杀气开始减弱。魔法师马上认出了尊者在搞什么把戏,那是远视魔法,一种观看远方情况的魔法,但是通常都是用水晶球或者镜子之类的东西当媒介,像尊者这样直接把影像在空气中投射出来还真的没有见过。 在那团光中,明克的身体清晰的显示出来。她明显正处于昏迷中,但是真正让魏止步,让金胆寒的是她现在所处的环境。 明克的身体躺在一个透明的水晶柜中,柜里面却充满了绿色的酸液。现在有一个看不见的隔离层正在保护着她,把那些酸液挡在外面。老洛克,贝汉,列夫,三个人也看着,但是他们和金不一样,不懂尊者这是什么意思。列夫依稀感到有些熟悉,但是他想不起来这是谁。明克的头发散开,完全的一副女性姿态,如果不是知道的话,谁能想到这个女子是那个少年呢? “你想干什么?”魏的声音经过僵硬的喉咙,然后从紧闭的牙齿缝中透出来。那声音中蕴藏的仇恨听起来让人头皮都感到发麻。 “杀了你这些同伴,我就放过她!”尊者的声音听起来简直是从地狱里发出来的。 “不!”魏突然暴怒起来,但是他没有轻举妄动。“我绝对不妥协……你这个妖魔,我和你是不共戴天的敌人,你休想用任何方法来威胁我!” “呵呵……”尊者笑了一下,但是这难听的笑声中却透露出刺骨的冰寒。“那好,我满足你的愿望!”那团光更加强烈,让明克的情况清晰的显露出来。那个金色盒子不知道已经什么时候被他藏起来了,他长满鳞片的手在空气中划出一个复杂的符号。 “不……”无形的屏障伴随着尊者的动作消失,绿色的酸液扑上了少女的身体,刹那吞没了明克全身。隔着那半透明的绿色液体,可以清晰的看见明克的肌肤在快速溶解,就那么一下子,就可以看到原先安详娇美的脸销蚀殆尽,露出白色的骨骼。 魏猛扑上去,怒火已经完全的盖过了他的理智,他已经变成了狂战士。此刻他换成了双手持剑,那块储魔水晶不知道被丢到什么地方了。 尊者冷冷看着冲上来的对手,伸出一只手向他一指…… 一切都是那样的突然,转眼间,整个情况都变了,连早就蓄势待发的同伴也来不及插手。魏只冲上两步,连剑的攻击范围都还没有进入就一头摔倒在地上。 战士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痛号,声音中满是痛苦悲伤和不甘心。 “魏!”贝汉大叫一声,想冲上去,但是魔王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逼的贝汉不得不后退。 “我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尊者一脚踩在魏的背上,魏却毫无挣扎的机会,只能发出着痛苦却无助的叫声。 “但是我现在不会杀你!”尊者看着踩在脚下的手下败将,用一种得意的胜利者的语气说话。“你当初不但打搅我重要的实验,而且伤了我的身体,这个罪要以一生的痛苦来赎还!你的身体受到过战神之锤的伤害,而那件神器制造的伤口永远不会愈合!只要一点点的刺激就会立刻爆发……所以你一生都不可能有战胜我的机会……哈哈哈哈……因为看到你痛苦很让我高兴,所以我今天就暂时放过你!” 尊者一脚把魏的身体踢向贝汉,后者立刻把战士给扶起来。 “好了,开胃菜结束,主菜上场!”尊者把脸转向金身边的老洛克,然后讽刺意味的鞠了一躬。 “圣光陛下,欢迎光临!” “圣光?”金惊讶的再次转头看老洛克,但是洛克却没有任何表示。他脸色苍白,身体则有些发抖。 “人类传说中最强大的魔法师……曾经打败高等妖精的英雄,开创了魔法王朝的您,怎么也感到害怕了?活了这么多年,已经让您变的怯懦和无用了吗?看,能消灭我的灭魔剑不是已经在您身边,为什么不用呢?呵呵呵呵呵呵……” 尊者大笑起来,看起来对上次在半兽人荒野被老洛克给吓住耿耿于怀。 老洛克一直保持沉默,突然间,趁尊者大笑而毫无防备的时候,他扔出一个东西,正是上次使用过的雷击球。 妖魔伸出一只手去挡,但是那个球突然爆炸开来,自由的雷精兴奋的冲了出来,带起了一道巨大的电柱,把妖魔打了个正着。 “啊啊啊啊啊……”在这个突然的打击下,即使是八眼魔王都吃不消,发出大声的惨叫。 “快走!”老洛克大叫一声,同时一把把距离自己最远的列夫拉到身边。他的右手又从腰中的包包里面摸出一个储魔水晶。然后,伴随着空间的一阵扭曲,他们五个就消失在尊者的面前。 …… 列夫回过神来,老洛克的瞬间移动已经把他们送回了刚才的出发点。也就是和尊者的铁傀儡战斗的地方。那张纸在发光,但是只是一小阵子,那光就消逝了。 “魏,你没事吧?”金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战士。此刻的魏正用一种茫然的眼光看着一切。他身上有魔王诅咒——本来是打算让爱尔娜的妈妈解除掉的,但是因为这次老洛克的介入而延长了一下——肩膀上的伤正在慢慢的复元,这个伤让他暂时丧失行动能力,但是没有生命危险——比起肉体的伤害,精神上的伤害才是真正的严重。现在的魏,处于一种无意识的状态。 “我们没有时间了,他一定会追过来的!”老洛克大声的对金说,“必须再用一次瞬间移动离开这里。我只有一个瞬间移动,你必须马上把魔力重新输满这个储魔水晶。” 金扭过头,老洛克这个时候显得非常焦急。他接过了储魔水晶。 “金,快点,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可是……可是……”金真的恨自己为什么不会空间魔法。他的瞬间移动魔法只能通过自己身上的那个魔法阵起作用,是无法放到储魔水晶里面的。 空气中的精灵开始飞舞起来,证明一个魔法的效力已经延伸到这里。金看过这个情况,在德兰特的宝库中。 “来不及了!”老洛克明白自己估计错误了。尊者追上来的速度比预先想的还要快很多。 “我们只能在这里迎击他了!” …… “圣光陛下,您跑的还真的是快啊!”妖魔的身体出现在冒险者们的面前。八眼魔王身上的黑色斗篷已经在刚才的雷击中化成乌有,现在他是以真实的面目站在五个人的面前。金曾经在龙之岛看过一次,但是这次才是真正的正面打量。 尊者的身体很像蜥蜴人,不过鳞片比蜥蜴人更加的小而细密。他的头部长着几个类似角的分叉,而身体正面有四双眼睛。头上四只,但是上面那双眼睛闭着,看起来好象眉毛一样。胸口和下腹各有一双。但是整个形象与其说是恐怖不如说是有一种威压感。 “是啊,不过你的速度也不慢。”老洛克走了上去,正面对着尊者。 …… “只能靠你了,列夫!尊者一定不会在意你的,因为你对他来说根本构不成威胁。” 列夫用尽一切办法压住心中那几乎无法克制的恐惧,慢慢的接近魔王,然后绕到他身后。而就像是老洛克说的一样,尊者对他毫无反应,就像根本没有看到他一样。 列夫非常紧张,他不只一次的想立刻丢掉手中的那些纸条,然后跑开,跑的离这个魔王远远的,但是每次他都战胜了这种念头。 他手上没有武器,只有老洛克给他的三张纸片。这些厚纸片上镶刻很多储魔水晶微粒,组成一个个魔法阵,但是这个魔法阵和刚才老洛克用来定位瞬间移动的那个截然不同。 把这些纸贴到尊者身上,这是老洛克交给他的任务。 后果会如何,列夫根本没有去想,他唯一祈祷的只有老洛克的判断正确,尊者只是把他看成一只渺小的,随时可以用脚捻死的虫子,不会对他的行动有任何的防备。而只要尊者有那么一点点的疑心,或者他只是一时兴起,列夫就要向这个世界说永别了。 老洛克正一句搭一句的和八眼魔王拖延时间。而尊者也没有急于下手,他就好象猫一样,并不想一下子就弄死那注定无法逃走的猎物。 列夫尽可能的接近,然后他鼓起全部勇气扑上去。 魔王用一种优雅而迅速的动作伸出一只手朝向身后的列夫。力量从他手中喷发出来,一道光柱无情的击中列夫的胸口,把他打的整个人像树叶一样飘飞出去,直到撞上墙壁。盗贼昏了过去,但是他也已经得手了,因为在扑上的同时,他把夹在手指中的三张硬纸片飞向尊者。而魔王却把力量集中到他的胸口,而忽略了他手的这个小动作。 “快,金!”老洛克大叫,早就准备好的魔法师立刻把自己刚才积累起来的,重叠了十四的麻痹术——这次可是加上储魔水晶的效果——立刻释放了出去,而尊者一下子就中了这招。 “怎么回事?”八眼魔王有些不相信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体居然被麻痹而无法动弹。应该来说,他的抗魔法能力是很惊人的,中了重叠了十四次麻痹术居然还能说话和转头,但是他的身体也已经丧失行动能力了。 “快!用雷缚阵!”老洛克大声的提醒魔法师。尊者只是暂时被封魔阵给困住,这个是持续不了多久的。封魔阵和金曾经享受过的半兽人的封魔手铐作用类似,被它给碰上,即使是尊者也暂时用不出魔法来了。但是那些微小的储魔水晶里面储蓄的魔力有限是,是不可能支持太长时间的。 金毫不犹豫的开始他的咒文。 “我于黑暗的远方,呼唤光之精灵前来……切强大的力量归于掌管他们的诸神的手中……雷缚阵开启!” 雷?现的破绽。 纠缠战渐渐的开始分出胜负,魏明显的处于下风。无论如何,他毕竟还是个人类,是不可能长时间维持这种需要高度集中力的战斗的。魏现在已经改用双手持剑,而且看上去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 铁傀儡步步进逼,他剑上的力量大的让人难以置信,即使已经是双手握剑,每一次碰撞依然让魏感到手臂一阵震动。魏的对手简直就是一台完美的战斗机器,无论速度,力量,技巧,还有控制,全部完美无缺。 “快退,魏!那是幻影战士,你不可能赢的!”老洛克大叫一声,但是现在魏不是不想退,而是无法退。他的对手逼的是那样紧,根本就没有可以后退的机会。敌人的那把重剑舞的简直就像一团风,来自四面八方上下左右的攻击压的魏喘不过气来。 “用斗气,快退!”老洛克又大喊一声。 猛烈的斗气喷发出去,把那团铁球向后吹开。虽然对方明显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但是魏已经趁这个机会脱离接触,而且在对方追上来之前就退回到他们来的坑洞里面。 …… 布莱特跟着尊者走到这个地下都市中最高大的建筑物的门口。 一股魔法的能量突然爆发出来,挡在他们和建筑物的大门中间。这是一个清晰可见的浅蓝色光泽的防御圈。 “守护圈?”布莱特吃了一惊,没有想到这里居然受到这个的保护。这一路上陷阱真的是多的数不胜数——虽然大部分陷阱都是由一两个攻击魔法组成的简单陷阱,真正精巧的魔法陷阱并不多——可见当时这个城市是在怎样的一种环境下被放弃的。 “这附近一定有维持守护圈的魔法阵,必须把它破坏掉!”布来特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咽了回去,因为尊者就这么伸出手,让自己布满青色鳞片的手臂透过了蓝色的防御魔法。 “骗三岁小孩的玩意!”尊者的笑声响起来,布来特有些恐惧的看到那层防御在迅速的瓦解,尊者的做法完全无视魔法的原理,这是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外的力量。 两个人走进了大门。下面的路没有任何的异状,只有在最里面的那个房间门口,有两个精工制造的魔法雕像试图做最后的顽抗。但是尊者只是随意的一挥手,这两个忠实的魔法卫兵就成了地上的碎石。 …… “找到了!果然就在防御最严密的核心!”尊者拿起那个放在房间中央桌子上的金色盒子并打开,里面的那卷文书正静静的躺在里面。他难听的笑声得意的在房间中回荡。 “可是尊者,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布莱特小心的问。他已经稍微摸到尊者的一点脾气了,当这个妖魔得意的时候,总是喜欢炫耀自己的计划和能力。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故意制造让别人进来的通道对不对?”尊者哈哈大笑,但是那笑瞬间就改变成了冷笑。“因为这里正是适合招待客人的地方……” “不行……”就在布莱特还弄不懂尊者意思的时候,妖魔突然开始自言自语。“通道太多了,这样不合适……看起来我得改造一下,让客人们只能从一个进口进来……呵呵呵呵”他又大笑起来,然后面对布莱特。 “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情了,你回去吧!想办法维持住雷特帝国,现在就让它垮台不符合我的计划!”尊者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布来特连想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消失在空气中。 …… 在地面战斗中,雷蒙完全的处于下风了。他只能张开防御魔法,抵抗敌人连接不断的打击。对方的魔法能力实在太过异常了。那个怪物战术也不是如何的高明,但是那惊人的魔法速度和无穷无尽的魔力硬是压的雷蒙没有还手能力。不过同样的,只要雷蒙保持防御状态,对方一时也奈何不了他们。 金插不上手,无论什么魔法都立刻被对方强大的防御挡下来,用了还不如不用。 “金,”雷蒙低声吩咐身边的年轻人,“在这里拖下去不是办法,我现在在这里挡着,你想办法先进城去寻找龙之契约。” 魔法师应了一声,这样下去确实也不是办法。因为只要雷蒙保持防御状态,对方也攻不破他的防御,只是在白白的拖时间而已。可是对方魔法攻击的那样频繁,一下子也找不到空离开。 “……掌时之力……空间与时间的守护者,请按照我的请求……”雷蒙的咒语突然响起,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景物就变了。 金猛然的回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和雷蒙相隔了几百米。刚刚这应该是短距离瞬间移动,可以在视野范围内移动东西,这个魔法虽然不能说非常复杂,但是在这种激烈的魔法干扰下,能精确的控制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快去,不要管我,我不要紧的!”一个声音直接传递到金的脑海里面。魔法师略微犹豫了一下,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他趁对方没有注意到的机会,在石柱的掩护下,开始向达克尼斯城前进。 “听着,金,如果你能够拿到契约的话,不要管我,请直接尽快的送到迪科去!” “好了!”看着金的身体消失在石柱林中,雷蒙欣慰的叹了口气,然后就把脸又转了过来。“现在我们继续来吧!” …… 魏退回狭窄的岩洞里面,那个铁傀儡也追了过来。老洛克立刻开始分配任务。 “魏,你在前面挡着!”他大喊道,然后立刻转身对魔剑士,“贝汉,趁这个机会,这里是发挥大地之剑最大力量的时候了!” 贝汉立刻领会了老洛克的意图,大地之剑马上刺入地面。 “地冲波!” 巨大的力量从岩洞的四面八方一起冲了出来,夹杂着碎石冲击在铁傀儡身上。老洛克说的没错,这个地方可以发挥大地之剑最强大的威力,因为四面八方都是大地。在这强大的冲击力下,即使是铁傀儡也承受不住,他的身体一阵摇晃,差点失去平衡。 “机会!”魏猛冲而上,灭魔剑当头砍下,正中那对方脑袋,虽然对方及时的把头偏了一下,但是这一下砍下了他小半个头盔,连带着一小片头皮和半只耳朵。 半个头盔落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随之另外半个也滑落下来,露出对方的一张脸。 “啊……”魏发出一声简直不象是人声的叫,借着光藤的光线砍过去,可以看到那张脸居然和魏有七分相似,不同的是左眼偏上有一个巨大的伤疤。 “哥哥……”魏的声音中混合着惊讶和恐惧,他认出了这张脸,或者说这张脸曾经的属于者。 就在魏迟疑之时,下一次攻击到了,对方没有任何犹豫,趁这个机会对准魏的脖子位置一剑刺来,速度依然快捷迅猛,就像根本没有受到影响一样。 但是盗贼已经先一步扑上,连列夫自己都奇怪哪里来的这个勇气。他用力抓住魏的后领向侧一扯,虽然没有能把魏整个拉动,但是已经足够他的身体移动,让这一剑刺中的位置变成了胸甲。 铁傀儡这一剑又狠又稳,但是没有能透过魏的铠甲,冲击力把他连同拉着他的列夫一起向后摔去。 大地之剑的下一波攻击到了,阻止了对方继续追击的可能。 “看清楚,他是你哥哥吗?”列夫也急了,这个时候要是魏完了,他肯定逃不了。“你看他的脖子和脸!” 大地之剑造成的第二波冲击已经结束,现在可以看的清楚了,那张脸和脖子中间有一条清楚的分界线,上下的肤色截然不同,根本就是属于不同的人。 “听着,魏!”老洛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如果你真的爱你的哥哥的话,那就不要手下留情,让你哥哥的遗体从尊者的操纵下解脱出来吧!” …… 老洛克看着前面,他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胜利。虽然这个幻影战士强大的简直可以用恐怖形容,但是毕竟只是一个傀儡而已。他不懂得应该为了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地利而暂时退却,只会勇猛但是愚蠢的前进。在魏和大地之剑的双重攻击下是不可能幸免的。无论多么强大的力量,没有智慧和判断力的话,并不值得畏惧。 魏在贝汉的支援下已经把这个对手身上的盔甲一片一片的砍碎。就和想象中的一样,对方高大的身体是由原先属于不同人的肢体构造而成的,彼此间肤色的区别十分明显。 “魏,”老洛克适时的发出指导,“幻影战士的再生能力很强,必须在他再生前把他给彻底切碎才可以!” 但是这句话已经不用多说了,伴随着贝汉的下一次冲击,魏也发出了真正的攻击。每一剑都是顺着肤色分界部分砍下,在对方受到冲击而略微显得迟钝的那几秒,灭魔剑就把他给肢解成最初的状态。 最后一剑是从脖子上砍过,准确的切过肤色的分界线。 …… 这个持续不断的攻击已经持续了一个小时,但是对方的魔力却不见丝毫减弱。依然一个魔法接一个魔法源源不断的猛扑过来。雷蒙一开始还试图用消耗战术,利用防御魔法的消耗远比攻击魔法少的特点来耗光对方的魔力,看起来这个计划是不成功的。 但是现在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他已经失去先机,而且对方的防御魔法是他所不知道的,暂时也无法针对性的发动反击。雷蒙多次试图直接反弹对方的魔法来反击,但是大部分都没有命中对方,而是击向头顶的岩石。 一道看不见的壁垒突然出现在两个战斗的身影之间,对方的攻击魔法全部被挡下来,接着一个声音传来。 “两位,请不要这么激动啊。这样会破坏这个遗址的!我想你们也不想造成这里整体大塌陷吧!”伴随着身影,一个留着短胡子,穿着白色的法师袍,身材高大的老魔法师出现在距离他们大概二十来米的石柱后面。如果金现在还在这里的话,他一定可以认出这个正是他的老师,大魔导师修·克。 “以两位的力量……”修·克的话停住了,因为这个老人也明白的看出雷蒙所面对的并不是人类,虽然外表看起来确实很像。 “啊!”一个焦热波迎头打来,傀儡法师看到另外一个目标出现,毫不犹豫的发动攻击,他的力量超出了雷蒙的估计,居然可以轻松的同时攻击两个人。而且,同时对雷蒙的攻击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傀儡法师的魔法快而威力强大,几乎每个魔法都经过几次的重叠。 此时也不由的修·克不应战了。他迅速的张开自己的防御魔法,现在这两个老魔法师站到同一个阵线上来了。 …… “你是谁?”雷蒙的心中突然出现一个信号,很明显就是这个刚刚加入的人传来的精神联系。 “我叫雷蒙。” “雷蒙·索尔多?”那个精神一阵波动,似乎为这个名字而感到惊喜。 “是的,你是?” “很荣幸见面,我叫修,修·克。我想我们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时间客气了,还是一起联手先解决这个傀儡吧……这个家伙是守护这个遗址的幻影战士吧?” “不是,他是约克·雷——雷特帝国的宫廷魔法师。我见过他一次……不管怎么说,我们两个看起来必须联手对付它!” 两个大魔导师彼此都是仰慕已久的,简单的精神交流就立刻让他们结成统一阵线。他们两个开始互相接近,然后雷蒙走进了修的防御魔法内。 “那个家伙到底是谁的呢?”修有些吃惊的问雷蒙,能制造出发出这种强度的攻击的幻影战士,居然能同时压住两个大魔导师的力量这么久,简直不敢置信。 “我不知道。上一次去雷特的时候我只是远远的见了它一面而已……如果不是这次它突然出现攻击我的话,我根本看不出来它居然不是人类……你负责防御,我来进攻吧!” “好!”修回答,疑问暂时先放到一边,击败这个傀儡才是最重要的。 迷失大陆上的三个大魔导师在这个地底都市外侧展开了一场魔法的战斗。现在双方是有来有往,看起来势均力敌。但是总体来说,还只是在消耗魔力,双方谁都不能给予对方致命一击来结束战斗。 一个光爆弹被傀儡法师的防御给弹开,向上飞向头顶的岩层,接着碎石纷纷落下。 修虽然节约魔力,处于完全的守势,但是他也在同时观察对方,对方的防御让他吃惊,无论哪种类型的元素魔法,或者空间魔法,全部被这个明显是同样的防御给彻底的挡了下来。他注意到碎石落下来的时候好几块小石头都砸到了傀儡法师的身上。 “他的防御弱点是在头上!他头顶部分看起来并不防御物理攻击。”修冷静的告诉负责攻击的雷蒙,“用最强的攻击魔法试一下!” “……从黑暗的深渊中唤醒远古禁忌的力量……”雷蒙放弃了效法对方的小而频繁的攻击,开始慢慢的念一个长长的咒语。“……让死亡与毁灭覆盖大地……构筑深厚冰河一族,以你的力量冻结我敌人的血液和手脚……” 一道白色的冻气开始包围傀儡法师,四周的岩石和地面上无不凝结上一层严霜。对方毫不理会,连续发出三个爆炎球,但是在穿过冻气的时候,这些火焰魔法就完全的消失了。 “冰雪之刃!”魔法的力量爆发出来,刹那,温度高速的降低,傀儡法师周围很大一片土地完全的被冻结住,空气中的水凝结成一个巨大的冰柱,从地面延伸到头顶的岩层,把他整个身体都冻在里面。 “成功了!”修·克松了口气。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冰层碎裂的声音传来,傀儡法师挣脱了冰柱,他的力量爆发出来,冰柱被瓦解成碎片。 一道巨大而尖锐的冰锥落下,在傀儡法师正要使用魔法的时候从他的头顶刺入,贯穿他的全身,把他整个身体都钉在了地上。这是一个陷阱,雷蒙在构筑魔法的时候就有意识的把冰柱分成了两部分,这才是关键的一击。 约克的身体开始发光,他正在酝酿的魔法现在已经无法发出,失去控制的力量在他体内爆炸开来,把他身体连同刺穿他身体的冰锥一起炸成碎片。 “成功了!”雷蒙忍不住摸了一下额头。这可真的是有些侥幸,从一开始对方单调而强势的攻击就可以判断对方虽然魔力强大,魔法速度惊人,但是应该并不具备多少的战斗判断。但是如果没有修突然出现并承担起防御的责任的话,他自己一个人是无法独立完成刚才的陷阱的。 “有力量而没有头脑……”修·克则略微有些惋惜,如果那样强大的魔力搭配上与之相乘的经验和判断分析能力的话,即使他们两个联手恐怕也难以胜利——就算是胜利,也绝对不是这么容易的胜利。 现在两个大魔导师可以有时间来打量彼此了。怎么说呢,因为双方都听说过对方的名字,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而且都有仰慕之意。这次见了面,这才第一次看到对方的言语风采。与其说他们是第一次见面还不如说他们是神交已久的朋友。雷蒙一直羡慕修能放下一切,专心研究魔法,而修则心中也赞叹雷蒙可以勇敢的承当起国家的责任。 但是两个人连正式问好的机会都没有,一个声音就从空气中传了过来。 “是谁打败了我的仆人?这种强大的力量应该得到尊重!” 空间扭曲变形,披着黑袍尊者随之出现在两个大魔导师的面前。 ※※※ “哥哥……”魏站在刚刚填好的坑面前,慢慢的哀悼着那早已逝去的亲人。他也没有其他选择了,这里是附近唯一一个泥土地,他用灭魔剑挖了一个坑,把亲人的头埋下。属于那个幻影战士的其他部分则和其他尸体堆放到一起。他们没有时间帮这些人掩埋,只能象征性的把他们堆在一起,让后来者可以看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四十五章 后记 布来特把这新的记忆水晶放到手中,把意识集中到这个水晶上面。伴随着这个举动,很多新的事情流到他脑子里面。尊者的记忆水晶几乎是完整无缺的,不但有魔法的知识,还有尊者的记忆,当然还有更强的力量。 “哈哈哈哈……”布来特又大笑起来,笑的得意极了。他转过身,看着脚下那两个人类。虽然外貌变化如此的大,但是他依然知道这个魔法师就是金。 “还是我胜利了!”他大笑着,一切都是他的了。尊者所有的一切和所做的一切都成他的了。他看着金,金双眼闭上,看起来已经死了。 “谢谢,金!虽然我一直很讨厌,很恨你,但是现在我真的很感谢你……你做的真的是太好了……虽然我知道你是死定了,但是为了感谢,还是由我来送你一程吧。” 布来特发出某种刚刚知道的信号,周围的封魔阵全部消失了。他得意的伸出一只手,一个绿色的酸液球出现在他手上。 “永别了金,我会永远想念你的!” “住手!”伴随着这个声音,一道电光穿过洞穴,直扑向布来特。虽然没有击中,但是已经让布来特手中的魔法中断了。 老洛克和亡灵巫师的身影出现在布来特的视野中。 “亡灵巫师!”布来特突然感到一阵恐惧,沃夫的恐怖他记忆犹新,看到亡灵巫师他就感到一阵脊背发寒。他想得到的东西已经得到了,这让他心中萌生退意。事情慢慢来,先得到了尊者全部的知识和力量后再来对付这两个家伙。 老洛克大步跑过来,但是他们相隔太远了,来不及阻止布来特用空间魔法逃走。他跑到两个人躺着的地方。 “金!”他大叫,但是魔法师一动不动,他的伤口太可怕了,明显不可能有救了。 “魏!”魏也毫无反应。他身上没有伤痕——其实就算受伤也没有关系——但是在把他的脸翻过来的时候老洛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们怎么办?尊师?”努比斯问道。 “也许我们能救一个……” 迷失大陆全文完。 序 虚龙怒吼着从天空俯冲而下,死亡的双翼煽动着破坏的冷风。巨大的魔兽如同一根标枪一样投向已经几近废墟的城堡。而破碎的城墙之上,此时不再有以弓箭迎敌的防御者的身影。 虚龙背上的巫师发出邪恶狰狞的笑声,他的白发在风中乱舞着。他操纵魔兽没有攻击就从城堡上空贴近掠过,不为其他,只为给这些敢于反抗他的人临死前更多的恐惧和折磨。 在魔兽将绝望与恐怖的阴影笼罩在城堡上空的时候,巫师的军队正静静的集结在远方的旷野。他们是猎食垂死猎物的豺狼,任务就是毁灭这座垂死统治城堡所有幸存者。 虚龙最后一次从天空冲下。巫师已经厌烦了猫玩耗子的游戏,这次将决定一切。来自低层世界的魔兽张开了嘴,它的嘴里是一片不可名状的黑暗。城堡发出了最后的绝望呻吟。毁灭能量从魔兽口中倾泻而出。最后一段灰色的城墙也开始坍塌,将男人和女人们凄厉的哭喊声一起埋葬。天空一片灰暗,整个世界都仿佛笼罩在这血腥和屠杀的噩梦中。在那倒塌的城墙背后,在那被巨兽反复蹂躏过的土地上,妇女们哭泣着将孩子紧紧搂抱在怀里,男人们则在废墟底下对着冷漠的苍天伸出最后一只呼救的手。 一道蓝色的电光劈开昏暗的天空。比正午的太阳更耀眼不可逼视,比魔兽的怒吼更加震耳欲聋。在声与光消失之后,一个光辉的身影就站立在城墙废墟顶端,正面对着疾冲而来的巫师和魔兽。那个身影全身为铠甲所包裹,一手持剑,一手持杖。 一道巨大的魔法屏障包围了整个城堡。魔兽的毁灭能量在护罩前化做乌有。虚龙庞大的身体整个撞在护罩之上。蓝色的电弧在魔兽身起伏跳跃,让它发出痛苦的嚎叫。紧接着,它巨大的身体就在这难以言喻的力量下化为尘埃,消失在空气里。 巫师已经先一步离开了他的坐骑,悬浮在空中。他惊讶的看着这个敢于阻挡他的人。他把这个突然出现的对手当作是和他一样的巫师,于是他抽出一根魔杖,想用魔法攻击这个阻挡他的人。 光明的使者也飞上天空。他飞舞着闪过了巫师的一个又一个毁灭的攻击,身形如同雄鹰一样的矫健。他逼近巫师,高举起手里的魔法长剑。 城堡残存的人们看到这一幕。看着那剑是如何划出一道绚烂的轨迹,穿过巫师的防御罩刺入他的胸口。巫师的身体一阵颤抖,如触电般的蜷缩,接着,失去生命的躯体像落叶一样从空中坠下,化为废墟的一部分。 光明使者继续向前,越过旷野来到巫师军队的上空。他举起魔杖,杖尖发出万丈毫光,将笼罩在天空的阴沉黑暗驱散殆尽。目睹着主人被杀,巫师的士兵已经无心战斗,他们纷纷转头逃走,只剩下少数依然呆立在旷野上,眼睁睁的看着审判者从天而落。 “你们的主人,他邪恶的统治已经到头了。”光明使者的声音充斥在整个旷野之上。“如果你们依然要为他而战,我就会毁灭你们。脱下盔甲,放下剑,去帮助城里的人,我就宽恕你们过去的所作所为。” 军队的将领们脱下头盔,表示愿意遵从。于是光明使者向远方飞去,身影消失在夕阳的余辉当中。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一章 沙海无垠。漫漫沙海中举目所见皆是一片黄色,单调而无神的色彩。太阳如同一个暴君一样疯狂的压榨着自己领土,即使如今接近黄昏,依然凶狠的投下威力不减的灼热红光,为自己的残暴留下最后一点证据。 在沙漠边陲的一片荒野上,小男孩有些绝望的看着头顶。他离开家太远了,没有人会知道他淘气的跑到这里来,更不会有人来这里把他从沙蝎的陷阱里拯救出来。 沙蝎和沙蜘蛛,这是沙漠中单身旅人最可怕的敌人。一个人带上火种也许可以应付沙蜘蛛的网,但是如果掉进沙蝎的陷阱的话,靠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有机会逃走的。这种专吃尸体的怪兽挖好陷阱,然后等待着他的天然盟友烈日来帮他杀死俘虏。 小孩发出一声跟着一声的啜泣。渺小的声音回荡在广阔的荒野中间,很快为空间所吞没。这里远离沙漠大道,不会有旅人经过。而即使他的家人明天发动了足够的人手来搜寻他,也只会找到一具被烈日扼杀的遗体。甚至是一具被沙蝎啃的不全的尸体。 太阳慢慢的消失,只剩下红云。小男孩的哭声已经变得嘶哑,如果阳光可以再坚持一两个小时,也许他就可以完成明天的工作,杀死这个在绝望和疲惫攻击下衰弱不堪的孩子。 小孩终于哭累了。他闭上眼睛,慢慢陷入昏睡中。 一道细长影子投到他脸上。 “你走错路了,金!”一个嘈杂的声音把小男孩从昏睡中唤醒。他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披着沙漠中特有的厚重斗篷的身影正站在前面。 “一个小孩?”一个陌生的口音从斗篷中传出,明显和刚才说话的人不同。 “你走错路了。”另外一个声音坚持。接着小孩看到一头黑色的鸟儿在空中飞了几个圈,然后停在陌生人的肩头。刚才居然是这只鸟在说话。 那个人没有理会乌鸦(那看起来很像只乌鸦,但乌鸦不太可能说话),而是一直走到小男孩的身前。他蹲下来,小男孩看到的是一双温和的眼睛。 “怎么了?”陌生人问道。“需要帮忙吗?” 小男孩满是泪痕的脸拼命的点着。 “闭上眼睛。”陌生人微笑着说。“我帮你出来。” 小男孩闭上眼睛。他突然感到自己身边周围坚实的硬土开始松动。接着陌生人的手抱住了他的肩膀,把他的身体从陷阱里拉了出来。他忍不住睁开眼睛,惊讶的看着自己身下的土地变成了流沙。 “刚才你做了什么?”小男孩活动着僵化的手脚,“你是旅行者吗?” “一个小把戏而已。”陌生人微笑着。“我从北方来,穿越沙漠,想到银叶镇去,你知道那里吗?” “我家就在银叶镇边上。”小男孩用力的跳动了几下,也许他从来不曾觉得能自由活动是如此的令人快活。“我带你去。” “噢,谢谢。你看,”陌生人的脸转向乌鸦。“我没有走错。” “你移动误差已经超过极限了,否则就不会需要别人带路。”乌鸦坚持着,“我提醒过你的。” 陌生人没有回答,他注意到小孩的眼睛盯着乌鸦。 “你是……一只乌鸦吗?”小男孩怯生生的问。 “乌鸦?你居然说我是只乌鸦?”乌鸦怒气冲冲的飞到小孩身前上下盘旋,“太没礼貌了。我叫乌锥,你得叫我乌锥先生。见到陌生人必须在称呼后加上‘先生’,难道这也不懂?一点礼貌都没有,你爹妈是怎么教你的?” 小男孩被乌锥这种气势汹汹的模样吓住了。他呆着一动不动,老半天才说出一句。 “乌锥……先生?” “这还差不多。”乌锥停在男孩的肩膀上,开始梳理自己的羽毛。“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纳。” “好吧,阿纳。我来介绍一下,这个大个子名字叫金,我呢,则是他的导师兼旅伴。” “我们走吧,阿纳。”金说话了。 “金……先生,你是个杂耍艺人吗?”小男孩一边跑一边快活的问。 “杂耍艺人?是谁告诉你的?” “因为你带着一个很有趣的宠物啊。” 金的脸整个呆了一下,接着忍不住发出哈哈大笑。 “宠物……哈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可恶!” 旷野上,乌锥气急败坏的声音和金的爽朗笑声以及小男孩活泼的笑声混合在一起,久久不散。 这段路途并不很长。在天完全黑透之前,旅行者已经可以看到耸立在远方的建筑群。他已经到了银叶镇了。 “那就是我家!”小男孩兴奋的指向一侧的低矮泥房。“金先生,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在我家过夜。我爸爸一定会很欢迎你的。” “谢了。”金微笑着拒绝了小男孩的邀请。“我要到城里去。如果有机会的话,下次去你家吧。下次小心了,不要到那个沙蝎出没的地方去了。” 小男孩向家的方向跑过去。空荡荡的地面上,只剩下金和乌锥看着不远处的城镇。 “银叶镇,”金低声的说道,同时把斗篷的面罩扯上,遮掩住口鼻——就好象旅行者在沙尘天气里做一样。“沙漠匪帮销赃的聚集点。” “小心点,金。我们的目标可不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天色已经很晚了。街上行人已经稀稀疏疏的,几乎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个走进城镇的陌生人。要知道,这个城镇位于沙漠边陲,每日里来来往往的陌生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当然,这只是对于普通的市民或者商人而言。对于另外一些人,单身的旅客永远是他们关注的焦点。 “刚来到这里吗?旅行者?”在金随意拐进一个小巷后,他前面出现了一个留小胡子的中年男子。“需要导游吗?”他用流氓敲诈勒索时候特有的那种下流口吻说道。“一个金币我就可以让你避开那些奸商的陷阱。” “不必了。”金笑了笑。他转过身,想摆脱这个突发事件。然而情况没他想象的那么好,在他背后已经有三个挡路的身影了。中间那个身材高大粗壮,而且脸上手上都是黄色的硬毛——居然是个半兽人。这三个每个手里都操着家伙。 “我们的服务很周到,保证物有所值。”先前的那个中年人继续说道。“你会需要的。” “不要引起麻烦。”他肩头的乌鸦用惟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金踌躇了一下,这四个人前后挡住了他的路,看起来除了诉诸武力或者乖乖屈服外没有其他的选择。于是他向那个中年人——看起来他是个首领——走去,伸手从身上摸出一个钱币。 “好吧,我接受你们的服务。”他把那个钱币递过去,对方则伸手来接。就在两手接触的那瞬间,金的手捏成了拳头。 “砰!”伴随着沉闷的声响,那个毫无防备的流氓应声栽倒。金立刻越过了这个倒地的家伙向前跑,一直跑出了巷子。虽然后面那三个流氓发出诅咒和威胁并且追了过来,但他们毕竟还不敢现在拿着武器在大街上追逐。在金跑上大街后,那几个人没有跟上来。 “我应该说你是聪明呢,还是卤莽呢?”乌锥拍了下翅膀,“你招惹了一些地头蛇了,这可能给我们的目标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点麻烦应该是无所谓的。” “你太自信了……我告诉过你,你那份正义心和自尊对你来说是很无聊的。” “也许吧。但是一下子让我丢弃那些东西我还做不到。” “算了,随便你。”乌锥看来终于放弃了。“我们下步你打算怎么做?” “和普通人一样。” “普通人一样?” “就是找个旅店住下来,打听点我们需要的情报。” 金沿着大街向前,同时打量街道两边。街道两边的商贩用满怀期待的眼睛看着这个经过的旅客,指望做成他们这一天中最后一笔生意。然而他们失望了,金缓步向前,一点都没有停留。 银叶镇的旅店并不少。事实上,作为一个沙漠商道上的城镇,整个镇子有三分之一的建筑物可以供客人居住——只要有足够的钱。 金走了一段路,看中了一家旅店,不为别的,就因为旅店招牌上画了一只大乌鸦。 金推门而进,门口的伙计则谄媚的弯腰欢迎。这种殷勤过分的态度让金感到有些奇怪,不过他走到里面后,马上明白原因所在了。这个旅店大厅很大,,高高的天花板被形状优美的拱门和苗条的柱子所支撑。几乎每一寸的墙、地板和天花板都镀了一层闪亮的金属,有些地方的墙和天花板上绘着来自各个种族的奇异华丽图案。 到处都在赌博。房间里塞满了各种年龄的男女,大多数都衣着华丽,也有些穿着旅行人的服饰。人们有掷骰子,玩纸牌的,还有玩其他花样百出的赌博。在距离他最近的一张赌桌边,两个女人举着酒杯,发出胜利的得意大笑;她们对面,一个男人愤怒地呼喊着,叫嚷着牌局有鬼。金币交换时的哗啦声此起彼伏,到处都可以听见赢家的欢呼和输家的呻吟。 除了这个房间外,里面还有另外的一个比较小的房间。从敞开的门里看进去,一个女人在桌子上跳脱衣舞。衣着暴露的女招待则反复穿行人群中,端着啤酒或者葡萄酒。不时的有一个女招待荡笑着倒进客人的怀中。 “一个妓院、赌场加旅店。”乌鸦四顾后做出结论,“金,你真的挑了个合适的地方。” “确实很合适。” 一个肥胖的男人迎了上来,脸上五分酒意,五分喜气,明显刚捞了一把。“来一局么?”他挑战似的晃了下手里的骰子。 “一个机会。”乌鸦贴在金耳朵边提示道。 “好的。”金回答道。 赌场的人倒没有对这个披着大斗篷的陌生人表示多大的惊讶。众所周知,在这个充满了各种出身各种来历的人的镇子里,一个人遮掩起自己的面容不算希奇。而且,店里在意的是客人的腰包,而非他们的脸。 “他居然和胖子麦克赌!”几个人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有人让出了座位。于是金坐下来,和这个胖子面对面。 “要比大小还是压点数?”那个胖子把骰子丢到空中然后重新接住,手指的动作堪称神速。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是决计注意不到这么一下他已经换了一个骰子的。 “他耍手段了。”乌锥好心的提醒,换来金的两根手指在它嘴上用力一捏。 幸好此时人声沸腾,没有人想到刚才乌鸦说话了。很多人围绕过来,想参观着场赌局。人们看到胖子取出二十个金币,往桌子上大模大样的一拍,而这个陌生人不动声色的同样摸出二十枚钱币。 “随便。” 胖子从对方拿出的金币上拿起一个,看了看。这确实是真正的城堡铸币,也就是说,不是那些从古代一直沿用下来的劣等金币(尽管这些古金币依然经常被使用,但是价值和铸币比起来相差悬殊)。这个陌生人打扮普通,但确实是有钱的主。 “那么我们来比大小,点大的人赢。六个骰子。” 陌生人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几个人开始起哄。这里的熟客几乎没人敢和这个胖子玩这种游戏,因为胖子的技术十分高明。无论是单纯的技巧还是作弊的技巧。他是个职业赌客。 人们很快发出第二阵哄叫。因为连续几把,胖子都丢出了罕见的六个一点。陌生人泰然自若,随手一丢就获得胜利,反而是胖子输光了自己的钱。 “再来!”胖子急红了眼,从手指上扯下一个红宝石戒指,放在桌子上。他用手一指,“这个赌你面前的全部,一局定胜负。” “好的。”陌生人的声音十分镇定。这么大赌注的豪赌引起观众的兴趣。大家都议论纷纷,普遍认为这是胖子的陷阱。 乌鸦在金的斗篷上擦了下嘴。它对这赌局的胜负并不关心,普通人和一个魔法师赌博没好结果,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它把注意力转到房间里的其他地方,开始鉴赏这个房子罕见的装饰。 “作弊,有作弊!我不赌了!”胖子终于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一定有问题,连续七局,他每局都正好比我多一点。” “朋友,既然是赌博,自然有运气的。”那个陌生人一边收起他面前的赌注,一边回答。“只是你今天的运气不好罢了。特别是你换骰子的时候不应该给我看到。”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非常轻,但胖子就好象被蝎子蛰了一下一样整个人弹跳了一下,脸色由红转白。 周围人发出一阵哄笑,于是胖子在笑声中灰溜溜的离开了赌场。 这个陌生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开始在赌场内四处看。很多人都对他表示出了兴趣,但是却还没有人敢邀请他来一局。 “来一杯吗?”一个女人凑到他面前。浓妆艳抹,珠光宝气。女人递过一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饮料,但是里面的麻醉剂的味道金却是闻的很清楚。 “不用。”他挥手推开。 “我请客。”女人不依不饶继续纠缠。金判断了一下麻醉剂的量——如果是缺乏戒心的普通人喝下去,几分钟就会开始神智模糊,然后被这个女人带出去,带到某个地方开剥。 “不了,里面的麻药太多了点。”他这样回答,于是那个女人一声不响的消失在人群中。 所有那些混乱的地方一样,这里处处是机会,处处也是陷阱。而且一般人无法分别两者区别。 又一个人凑上来,这次是个衣着十分清凉的少女。她脸上一片绯红,明显是喝醉了。她一边说着一些没人听得懂的话,一边凑上了金的身子,而且伸手拉住了金的斗篷的遮脸部分。斗篷没办法承受这种拉力,于是被扯落一半。原先隐藏在下面的面孔一显无余。 金看到那个喝醉的女人仔细的盯着自己的脸,目光敏锐毫无醉态。她大概在判断自己的来历,金这么想。但是那个女人很快就失望的放开了他。他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而已——这种人世界上有很多很多。 看起来做的还不够。几分钟后,金就开始主动的参加赌博。他很快就引起了整个赌场的关注:因为他只赢不输。赌博的积累速度是惊人的,很短的事件里,他的面前就变成了珠宝首饰和钱币的海洋。 “五百金币。”金随口报出一个数字,面不改色心不跳。而接受这个赌局的庄家却已经手脚发抖了。 “五百……开。” “一定有鬼!”旁边有人发出一声狼嚎一样的声音。“他每一局都摸出皇牌同花顺,整整二十五局了。这不可能!” “皇牌同花顺,我赢了。”金毫不理睬旁边的话,亮出自己牌。 庄家擦着冷汗把一堆钱币推到了金的面前。但金却立刻全部推了出去。 “这次我下一千。” “等一下,客人……”那个庄家终于吃不消了,这个客人明显来者不善——他面前的赌金已经接近赌场全月的营业额了。“这里不接受这么高的金额。” “哦,开场子还怕客人胃口大?”某个浑水摸鱼的声音在人堆里喊道。 “好吧。那么这次下注还是五百金币。”金很有耐心的回答。他很清楚这样下去,总要有人出头来和他谈判的。而一般而言,开赌场的人都很有门路。 “等一下,客人。”一个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看热闹的人纷纷闪开,几个人来到金的身边。领头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 “可以单独谈一下吗?”那个人满脸笑容。“不会耽误您多久的。就一会儿。” 终于来了。金站起身来,他随手从桌子上抓了一把。 “您的钱,我们会给您收好的。” “不用了。”金高声对四周人群喊道。“这些钱就送给大家了,谁要谁来拿。”他跟着那个男人——应该就是赌场老板——走进一侧的一个房间,留下一群男女挤在一起抢成一团。 “我叫金。”金落座后就立刻介绍自己,他伸手指了一下停在他肩头的乌鸦,“他叫乌锥。” “哦,好的,金先生,我叫莱克。我们开门见山的说,您来这里,并不是想来玩几把的。我说的对吗?” “很正确。” “那么,您想要什么呢?” “其实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几个月前,有一支老经验的商队从沙漠北边出发,目标是横越沙漠。可是那个队伍并没有到达目的地。” “啊,也许是被沙漠风暴吞没了。这事情很常见。” “也许吧。那个沙漠风暴的胃口并不太好,没有把所有东西都吞掉,留下了一具用枪刺死的尸体。” “那么他们应该是遇到沙漠土匪了。这也并不罕见。不过,您为何关心这个?您是商队主人?恕我直言,金先生,您看起来不像商人。”莱克大笑了一下,露出雪白的牙齿。“一个商人,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金钱的。” “我确实不是商人,那个商队也和我没太大关系。但是起码我知道一点:很多被土匪抢劫的货物都会过一段时间后在银叶镇集市上露面。” “这倒没错,我也不想隐晦这事。事实上,如果不是这个作用,这里也许早就被那些凶悍的匪徒们给彻底洗劫了。这是一种共存共荣的关系。那么,您为什么向我打听这事呢?我只是一个旅店的老板,怎么知道那个商队的去向呢?您有亲戚在那个商队里?” “也不是。我只想知道那个商队货物的去向。而您是这里的人,这种事情多少会有听闻。” “很可惜,我并不知情。虽然我很愿意帮您打听一下。不过我事先提醒,沙漠土匪的货虽然确实有一部分被弄到这里来,但是也仅仅是一部分。他们还有其他的渠道来处理战利品的。” “这点不必费心。我可以肯定那批货物是被送到这个镇子上。” “也可能已经出售。” “那么就请告诉我谁收购了那批东西。只要消息正确,剩下的就由我去办。” “您一个人?” “对,就我一个。” “那些是什么货物?” “是和半兽人战争的战利品。”金回答道。“主要是一些矮人的武器铠甲和一些手工艺品。也许还有一点毛皮之类的。” “很普通的货物,可能被拆开出售了。” “就算是拆,也是在银叶镇被拆开的。如果您能帮忙的话,我将不胜感激。” 莱克起身鞠躬,表示愿意效劳。于是金也起来打算离开。 “等下,金先生,如果不蒙嫌弃,请住在我这里。”在金想开门的时候,莱克突然急切出声。“虽然只有敝舍陋食,不配贵客,但是我一定吩咐下人细心服侍。” “好的。” 金走出门,门口已经有一个小厮在等候。他带着金穿过大堂和重重过道,最后来到一个房间门口。小厮行礼退走,于是金自己走进门。 这一切都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忽略了金肩头原先停留的那只宠物乌鸦。那只乌鸦已经不在他肩头了。 我们乐于助人的赌场老板莱克确实遵守承诺。在金离开房间后不久,他就迎来了第二个客人。一个打扮普通,而脸上却有一条无法忽略的巨大伤疤的男人。 “鹰,‘黑风暴’最近有没有什么货物运到这里来?” “抱歉,老板。最近生意兴隆,根本记不住啊。如果您需要这方面的情况,那么我得回去调查一下。您问这个干什么?” “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家伙,他向我询问这方面情况。” “谁?” “不知道具体来历。是一个自称叫金的男人。全身上下都是一股诡异的味道,看起来不是个可以轻易打发的家伙。” “要不要……”这个被叫做鹰的男人做了一个砍的手势。 “不,我怀疑他不好对付……甚至……我担心他可能是个巫师。” “巫师?巫师到这里来?这不可能啊。他们无法离开自己的领土范围……你知道巫师,离开自己的老窝他们就会衰弱,很容易干掉。”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算了,别说这个。帮我调查一下黑风暴的生意往来,不仅是和我们的生意往来,其他人和黑风暴的生意也去调查一下。” “可是,那个土匪团的生意范围不只我们镇子……他们销赃渠道很多……” “你只用知道我们镇子的情况就可以了。” “遵命。” 鹰退了下去。莱克摇动铃铛,另外一个手下走了进来。这次是个漂亮的年轻人。 “怎么样?” “主人,我借口进去整理房间,去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他在房间里,已经脱下了斗篷。如您所见,他几乎没有任何行李,斗篷下除了衣服武器外只有一个放杂物的袋子。他甚至没带水袋。靠这样的装备是不可能穿越沙漠的。” “果然古怪……其他的呢?例如长相?” “没有听说过类似长相的人。也许是我孤陋寡闻。” “他带了什么武器?穿什么铠甲?” “一把长剑。身上是普通的衣服,没穿盔甲。” “奇怪……”莱克脸上浮现一条代表深思的皱纹,“明明说他身上摸起来很硬,斗篷下是铠甲……算了,你下去吧。” 窗外的乌鸦扑腾着翅膀,离开了窗台,黑色的身体和黑夜融为一体。他向不远处的另外一个窗台飞去,在那里,一扇敞开窗户正迎接着他。 “那个赌场老板已经在帮你打听消息了。”乌锥停到金的面前。“但你的打扮让他起了疑心。他怀疑你是个巫师。”他看了一下金的装备。“不过你确实可以让人疑心。越过沙漠而来的旅人没有坐骑,没有水袋,没有食物包……这也难怪,你什么都没有,别人不奇怪才有鬼。” “算了,下次我会注意的。现在只要得到消息就够了。” “话说回来,金。你现在这个样子也太引人注目了……你应该做得更好才对。” “做的更好?”金站起来,来到一侧的衣镜,有些迷茫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个高大,英俊,满脸笑容的男子。“做的更好有什么意义吗?对现在的我来说……” “你在迷惑。”乌鸦飞到他头上,“比我想象的还早了一点。但你已经开始迷惑了。” “我没有!” “你有,你迷惑了。你开始质疑自己的存在——这是好事。不久之后,你就会学会以另外的心情观察一切。不过你还会再次迷惑,再次转变自己。这是无法改变的。” “算了。”金苦笑了一声。“对了,看来今天晚上我只能呆在房间里,对吗?” “确实如此。”乌锥回答。他飞起来,落到床边的一个架子上。“来吧,躺到床上去,我给你讲一些故事吧。一个晚上很快就会过去的。” “不,我不想听故事。”金躺到床上,神情疲惫而茫然。“我在想,那些巫师到底是以怎么样的心情度过每一个晚上的?” “恐惧和担忧吧。应该就是这样。权力就是这么个东西,没有的人总是竭尽全力,牺牲一切去获得。等到真的获得最大权力的时候,这东西却变成了烫手山芋,丢不掉,握着又很痛苦。” “他们以黑暗和恐惧来统治,以血腥和死亡来统治……那么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呢?” “你太多愁善感了。” “我只是……有些怀疑……”金睁大眼睛,却没有说下去。他的眼睛看着天花板,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去掉一些你的无聊正义感,你会干的比现在还好。那次如果你不是对那个混球,那个贼发了慈悲的话,我们也没必要进行这次漫长的寻找之旅了。”乌鸦喋喋不休的继续说道。“你救了他,他的回报是偷了你的东西。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就天生应该被毁灭。有些东西一点都不值得同情——无论他遭遇了什么。不过这也好,你多经历几次,你就不会那么满腔热血,可以漠然面对其他。” “他只是在担心……在害怕……担心自己的未来,所以才会偷了我的东西。” “你又来这套了。得,你最后还不是杀了他吗?”乌鸦大笑起来,而且第一次发出“哇”的声音。“现在又来说这个……把我们的东西找回来才是正经。说真的,我确实告诉过你,贵重东西应该做好防备……可是你总是那么自信,不听我的。” “下次我会注意的。” “下次?又是下次……也好,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有足够多个‘下次’。” 金出现在大厅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算早了。 这家店比预想的还要大的多。包括赌场、舞厅、餐厅、歌舞表演……等等等等,总之,一个旅客想要得到的一切服务,这里应有尽有。 他走进吃饭的地方,这里已经有不少人了。有些人已经享用完了早餐,开始闲聊。从打扮上看,一半是商人,另外一半是冒险者或者佣兵。所以金一身平常衣服倒没引起其他人注意。他找了张桌子坐下,随便要了点简单的食物。 消息应该没那么快。金思索着这个问题,他今天应该去其他地方寻找一个新渠道。这样可以校对消息的真伪。他已经落后了一段时间——如果那些货物在送到镇上的第一天就被出售光的话,他也许已经落后一个月以上了。 但他迟早会找回来的,因为他必须找回来。 “听说了吗?”在金的邻桌,几个人正吃完了饭闲谈。“北方的巫师之王,瑟尼的统治者默尔逊已经被打败了。我刚刚从来自北边的商人口里听到这个消息。” “这真的是个好消息。今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好的消息。”一个人回答“有什么好,只不过换了一个巫师统治者而已。变来变去都一样。”另外一个人不屑的说。 “如果你和我一样去过瑟尼,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我这么高兴。无论那个新巫师多么凶狠残暴,他也不会做的比默尔逊更糟糕了。我想那里的人民会很高兴换了一个统治者的。” “你们都错了,”第一个说话的人开口插入。“那里现在组织起了一个议会来统治。确实是一个强大的巫师打败了默尔逊,但是他并没有替代他的统治地位。” “也没有制造那些可怕的死亡塔?” “对,那个巫师消灭了默尔逊,而且摧毁了他的全部死亡塔。他甚至成功的救了一部分被封进塔的人。” “这不可能。”其他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喊起来。 “别激动,事实就是如此——起码那些商人是这么说的。在胜利之后,那个巫师召集了城里的人,告诉他们从此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生活,不必担惊受怕。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毁灭了默尔逊黑暗的城堡,摧毁了所有死亡塔。做完这一切后,他就离开了。” “噢,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话,我又要开始相信这世界有正义的存在了。” “等下,加上这一个……这两年内已经已经有六个巫师王被杀了。”一个一直没有开口的人突然开口了。“难道说这次消灭巫师王默尔逊的还是……” “光辉法师?”几个人再次说出这个名字,接着又是一片沉默。 “那真的不是一个传说?我一直以为那是那些被邪恶巫师王统治的人们幻想出来的人物呢。不知道姓名,不知道长相,不知道来历,只知道他拥有强大的魔法,而且是正义的使者。” “听起来十分可笑。但是如果是现实的话。”第一个人端起饮料,“那又十分的令人仰慕。别说了,大家一起喝一杯。” 几个人端起酒杯,但是其中一人却突然神秘兮兮的说:“听说过那个谣言吗?关于光辉法师的谣言?” “什么?” “传说他就是两百年前在中央之塔和巫师之王布莱特同归于尽的无名法师。正是那场战斗把这里变成了如今的大沙漠。” 金没有听下去,默默的吃完自己的一份菜后,他起身走出大门。监视莱克的任务已经交给乌锥了,他的任务是再寻找一个消息途径。 大街上刚刚开市。对于这个几乎没有任何出产的城镇,商业是唯一的生存之道。雇工在卖力的吆喝,行人不断的被一些特别热情的商人给拦截下,要花点口舌才能脱身。 各种东西,从最北方的皮毛到最南方的高原玉石,基本上都能看得到。没错,这个银叶镇正好坐落在一条大商道之上。按照一般人的观点,这里发展为一个大城市,然后落入某个巫师的手里是迟早的事情。 金观察着街道两边,入眼尽是外表忠厚老实的商人,可是天知道他们出售的货物来自何方?也许就是从满手血腥的沙漠匪徒那里弄到的。集市虽然嘈杂,但是起码还遵守着一定秩序,没有什么纠纷和暴力冲突。这说明这里有一股维持秩序的力量存在。通常这代表这里有一个强有力的统治者。 一队卫兵走了过来。金侧身避让。这队士兵都穿着黑玉般的钢甲——这无疑证明了他刚才的推断。 士兵刚走过,一个人疾跑的人猛撞上了他的身体。这个很明显有急事的人一边道歉,一边想继续赶路。 金伸手抓住他,然后从他手里拉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包。这个贼动作真的很快——普通人恐怕根本感觉不到。金没有大喊大叫,只是拖着手里的贼向一边的无人小巷走去。那个人虽然奋力挣扎,但是却无济于事。很快的,金就把俘虏拖进了一个小巷。 “你……你要干什么?”那个贼——金现在注意到那是一个少年——颤声问道。他看到这个高大的陌生人悬挂在腰间的长剑。“别……别杀我,你杀了我会后悔的……真的……” “这个镇子的统治者是谁?” “统治者?”小偷眨巴了下眼睛。“你说哪一个?” “我是说现在镇上最有势力的人是谁?”金手上略加一点力气,让那个小贼发出一声痛呼。“别和我耍花样,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我不知道……啊……我说,我说。是摩利先生,他是这镇子的头。” “那么,镇上小偷的头目是谁?” “是老刚奈。”这次小偷老实的交代了。 “我想去见他。”金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金币,晃了一下。“如果你肯带路,这就是你的。” 那个小偷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很明显他在考虑这事情可能带来的后果。但那枚金币真的很耀眼。 “就在这里。”小偷朝一扇门一指。他转身就想溜,但金一把抓住他。 “一起进去。”金一手抓着这个小贼,一手敲门。很意外的,门只是虚掩,所以一碰就开。 门里有三个人,中间是个颇有些年纪的老人,另外两个则都是年轻人。三个人都毫不意外的看着门口进来的两个——很明显在金到达前,他们就得到通知了。 “刚奈?”金从三个人的神情态度就明白中间的老人正是他要找的人。 “是我。”老人点了一下头,他看着被金抓在手里挣扎不已的小贼。“迅,给我滚,等下我再收拾你。” 金放开手,那个小贼像受惊的鸽子一样窜出了门。 “找我有何贵干?看起来你不是想替天行道。”在那个叫迅的少年离开后,老刚奈再次打量着这个闯上门的不速之客。这个陌生人看起来年纪不大,身上披着一件沙漠旅行者常用的斗篷。斗篷中间的一个突起说明来者携带着武器。 “我叫金,我想来做一笔交易。”金直截了当的说,“我想知道一些消息。”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将告诉你消息?很遗憾,我不是情报贩子。” “但是也可以成为情报贩子。”金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昨天在赌场里赢来的东西,放到房间中间的桌子上。“我的代价十分优厚,而且我所要的情报却非常简单。” “你想知道什么?” “一批货物的下落。几个月前有一个商队沿着中央商道南下,中途遭到沙漠强盗的洗劫。那批货接着被送到银叶镇来了。” “你的货物?” “不是,但是我有一个东西在那批货物中。” “货物会被拆散出售的。” “那么告诉我在谁那里被拆散。” 老刚奈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很快做出了决定。“明天这个时候来这里,我会给你答案的。” “我还没有说是什么货物呢。” “不需要,”老刚奈说道。“强盗们是有地盘的,他们也有长期的合作人。所有在中央商道遭到洗劫的货物都是固定送到一个黑心商人手里。” “黑心商人。”金重复了一次这个称呼,脸上露出了微笑。“好的,明天我再来。” 他走出门,走了不久就发现刚才那个叫迅的小贼正偷偷摸摸的跟在自己身后。那小子动作十分机灵,但还瞒不过他。他转过一个拐角,迅速贴墙站立。当迅过来的时候,被逮个正着。 “跟着我干什么?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金走过去。让他有些意外的,这个少年并没有逃走。 “金先生……”少年鼓足了勇气,“你需要一个随从对吗?” “随从?”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很可惜,我并不需要。” “所有的旅行者都需要一个随从。”少年突然冲上来,抓住金的斗篷。“我一定可以很好的服侍您的。” “为什么选择我?”金扯过斗篷。“这个镇子上有很多的旅行者。” “因为,您……看起来像个好人。” “好人?这个世界上还有好人吗?”金冷笑了一下,“你这样一个女孩子,和男人一起旅行很危险。特别是我这样的陌生人。” 少年的脸上一阵发红。金转身要走,但是斗篷又被迅给抓住了。 “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她涨红了脸,手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开。“如果我留在这里的话,老刚奈一定会把我卖到妓院的。刚才我听到他已经开始做这个打算了。” “那么回家去,别再当小偷。” “我……没有家,也没有父母……从小就是老刚奈照顾我……”迅低声的说。“从小我就只能帮他偷东西和骗人……” “那和我无关。”金用力抖了一下斗篷,几乎从这个女孩手里扯脱了。 “我一点都不想那么做的……”迅——这个名字明显只是哪个人随便起的——突然哭了起来。“我也不想被卖到妓院去……” 金叹了口气。眼泪的杀伤力对他依然有效。如果乌锥在身边的话,一定开始斥责他热血过头。这世上冷酷悲惨不公平的事情那么多,他能解决多少呢?但是他却无法硬起心肠来把这个女孩强行甩开。 “你能自己照顾自己吗?我不需要旅行的累赘。” …… 金在集市上逛了一圈。等到他回到莱克的店里的时候,他已经购买了很多正常人类旅行的必备品。他带着自己的新随从走进门,乌锥迎面飞来,停在他的肩头上。 “嘿,金,你好象弄来了一个有趣的东西。”乌鸦看着这个少女,“没想到你对小姑娘有兴趣。” “她是我的随从。”金头也不抬的解释道。 “随从?”乌锥停在金的肩头,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女孩。她穿着一身小厮的衣服,头上戴着一顶遮挡阳光的小帽,如果不是仔细打量的话还真的看不出来是个女的——即使仔细打量也难看的出来。 “乌鸦……会说话?”迅揉了揉眼睛和耳朵,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说话客气点,既然你是他的随从,就要叫我乌锥大爷。懂不?”乌锥飞到少女的面前。“我是他的导师兼同伴,你得这么叫我。” “乌锥……大爷?” “这还差不多。”乌锥满意的飞回金的身上。“以后都要记得这么叫我,否则有你好看。” “按照它的喜欢叫它好了。”金插话了,“这头鸟喜欢被人吹捧。” “情况怎么样。”乌鸦轻声的问。“那个莱克已经帮你打听到了,现在他正在调查你的来历和目的。我想一两天内他就会做出选择,告诉你一切或者把你做掉。” “我另外找了个消息来源。也许应该再去找一个,这样无论莱克怎么选择我们都没关系。” “我觉得这个镇子是个土匪窝。”乌鸦嘀咕了一句。“土匪总是彼此勾结的。” “做好准备,明天我们就会出发。”金大声的说。 “去哪里?”迅问道。 “明天才知道。” 金让迅躲在房间里,他自己则到柜台去再要一个房间。少女走进房间后,乌鸦凑到了金的耳朵边。 “你做了一个不适当的决定。”乌锥分析道。“现在带着她对我们没有好处。而且她目光敏锐却四处游移不定,说明她并非一个诚实可靠的人。即使你真的想要个随从也不可以选择她。” 金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算了,不听乌鸦言,吃亏在眼前。”乌锥倒没有继续对这个问题追究下去。它感叹了一声就不再管了。 在金呆在房间里为自己的下一步旅途做准备的时候,老刚奈正在为他所需要的消息行动。其他方面也许金都预料到,但是有一点是绝对出他的意料之外的。因为这个时候,在老刚奈面前汇报情况的,正是昨天出现的莱克的手下,脸上有条大伤疤的鹰。 莱克和老刚奈是一伙的。 “可靠吗?” “完全可靠。是那个盗贼团的残存者说的。黑风暴强盗团已经不存在了,包括首领在内的所有人都被杀死——只有几个偶然外出的人逃过一劫。” “他们足有五十人,虽然都是乌合之众,但是其中还有有些好身手的人的。” “但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就全部死了。现场有些被冰冻的尸体,有人用魔法攻击了他们。” “听起来像个巫师干的,一个巫师……”老刚奈摸着胡子,思索着这个词语所代表的意义。“但是大沙漠并非任何一个巫师的领土范围……难道说莱克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个叫金的男人是个巫师?虽然他确实看起来有些与众不同,满身的诡异气息。” “那是不可能的。没有一个巫师会做那么蠢的冒险。”那个带来消息的年轻人说道。“莱克先生带来了一个新消息。今天他派手下趁他出门的空挡检查了他留在房间的行囊,在那里发现了一些……” “一些什么?” “蓄魔水晶,总价值在五十万金币以上。一部分水晶里还保存着魔力,另外一部分已经用掉了。这充分解释了他的自信的原因。” 老刚奈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笑声。五十万金币,那差不多等于整个镇子一年的全部收入了。 “使用蓄魔水晶,那么他应该是个巫师的手下……就算不是巫师,起码也会魔法。我们暂时把他当作一个巫师好了。就算离开老窝,巫师也不好对付。” “但并非不能对付。” “而且他在镇子里,摩利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他是个严守规矩的人。” “但是那是在镇里。” “莱克先生的意思是?” “镇子里要遵守摩利的规则,镇子外面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有了一个好计划……” 鹰贴上前,低语起来,老刚奈脸上笑容越来越浓。 “这真的是个好计划。” 乌锥用嘴轻点了一下金的头。 “喂,金,你不觉得你等的太久了吗?呆在房间里不是什么好选择……我估计那个莱克正竭尽全力的去调查你的来历。” “你觉得他们能调查出什么东西来?”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总是怀疑……算了,我劝你还是上街走走,探探人们的口风。也许最近发生了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 金好象想到了什么,难得的笑出了声。 “是你觉得呆房间里太无聊,想到外面转转吧?乌锥?” “胡说八道!”乌锥用翅膀拍了一下金的头以示抗议。“我只是为你着想。” “好啦好啦,在这里等那个莱克的决定倒确实没什么意思,出去走走,顺便给你弄点鸟食。” “喂,你别搞错,我可不吃鸟食,我吃……” 在争执声中,金走出了门。刚才还在吵闹的一人一鸟立刻就安静下来。 “要带上你的新随从吗?” “不了,她现在躲在里面比较好,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一人一鸟走出门去。此时正近中午,店里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只有偶然一两个招待急匆匆的跑过。正如前文所介绍过的一样,这个镇子坐落在沙漠边陲,太阳肆无忌惮的用它的光和热折磨着自己领地范围内的所有一切,中午时候镇上温度高的可以煮熟鸡蛋。 但是这却挡不住人们对金钱的渴望。天上太阳热气冲天,地上集市也是热气冲天。生意场上正是一天最忙碌的时候。到处是隐藏起容貌,披着斗篷的人在购买东西。 少数穿着黑色钢甲的卫兵在巡逻。他们是唯一没有戴上斗篷的人。黑色钢甲上明显经过魔法的处理,即使在烈日下依然保持钢铁本身的冰冷。 “他们的老板真有钱。”乌锥羡慕的说道。 金漫无目标的沿着街道前进。他并没有打算购买什么,所以也不在乎商人的声音。不知不觉中,他发现自己已经走进一条偏僻的小巷子。 “还记得昨天的事情吗?”乌锥突然问。“那次小冲突?” “那几个流氓吗?当然记得,怎么了?”金心不在焉的回答。 “没什么,只是今天要重复一次而已。” “重复……呃?”金这才从走神的状态恢复回来。他的前面,后面都已经被人堵住了。 他的前面是昨天那个挨了他一拳的人。昨天那下一定很重,因为那人脸上缠着纱布。那个人手里拿着一把匕首,身边是三四个拿着斧头和铁头棒的粗壮男人。在金身后,站着另外几个身影,其中一个是似曾相识的半兽人,每一个都全副武装,一脸杀气。 “说点什么吧。”乌锥提醒。 “你们好,各位……”金再次看了一下前面和后面。这一次似乎和昨天不同,这次他们是有备而来——甚至可能是一路跟踪他过来的。“我不想找麻烦。” 那个昨天被打伤下巴的男人露出一个笑容。可能因为纱布的关系,他看起来笑的十分狰狞。 那个半兽人拿着一把战锤,他挥动了一下武器。“我们也不想找麻烦。”半兽人如此说道。 “那正好……”金接上话头,如果可能的话,一切事情还都不要诉诸武力比较好。 “我们只想让你死!给我上!”半兽人喊了一声,带头冲了过来。 “为什么结果总是这样……”乌锥叹了口气,飞上天空,让金一个人面对两面夹击。 金已经拔出了长剑。但他位置不利,小巷里面对两面夹击总是很危险的。如果没什么特别招数的话,这种局面似乎没有胜利的机会。 但金确实是有特殊招数的人。“看你的了,暗风!”他喊道,“黑暗!”。 那个半兽人立刻停下冲锋的脚步,开始乱舞起手里的锤子来。 “我看不见了!”半兽人发狂的舞动着锤子,嘴里大声喊道。他害怕敌人趁机攻击,结果是挡住了自己身后同伴的前进。金转过身,开始全心面对另外一面的敌人。 “麻痹!”金呼唤了魔法剑的另外一个力量。刚刚冲到他面前的一个挥舞铁头木棒的人立刻被魔法固定住,全身僵硬的停下动作。于是金横过剑,剑脊狠狠的砸上对方的脑门。 另外一个过来了,他本来可以在金发挥魔法剑的力量前发动攻击。但刚才发生的一切吓了他一跳,这个犹豫后果很严重。 “加重!” 金很轻松的一脚踢倒了这个体重暂时增加了五倍的人。 “魔……魔法?” 下巴受伤的男人发出惊讶的叫声。其他几个在冲上去或正打算冲上的人也生生的止住了自己的脚步。谁都明白魔法意味着什么。黑暗,恐怖,死亡,绝对的力量——提到魔法,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些词语。 “巫师?”有人发出这个叫声。影响半兽人的魔法已经褪去,另外两个被打倒的也爬起来。他们都退回到同伴中间,一时没有人敢再次冲上来。 看起来结束了。金呼出一口气,手里的魔法剑垂了下来。只要再加一把劲,这些人就会吓的落荒而逃的。 “小心,金!!”天上盘旋的乌锥发出一声警告。 “什么?啊……” 一根利矢穿越人群,趁着金松懈的一刻射进他的身躯。这是用强力的十字弓发射的劲矢,威力巨大。整根没进了金的身体,只留下矢尾在斗篷外微微颤抖。 “呃……” 金弯下腰,整个身体失去平衡般的摇晃了一下。 “我打倒他啦……哈哈哈哈……就算是巫师,也没什么好怕的……我射到他啦……” 人群中一个狂笑的声音传来。 金好象快撑不住了,他靠住墙,而且以剑支地。 “你没事吧……”乌鸦从天空落下,落到金的身边。“金……” “好痛……还是会痛的啊……”金从斗篷下伸出一只手,满手都是红色。“好痛……呃……”他看着自己满手的血,眼睛里慢慢泛上一股让乌锥害怕的厉芒。 “快上,趁这个机会杀了他!” 半兽人再次冲上,吓的乌锥赶紧飞走。这次他成功了,他冲到毫无防备的金身边,一锤砸向金的头,打得他像头牛一样的扑面倒下。 “嘿嘿,巫师也就这能耐。”半兽人笑着摸了下锤子——挨了这下,别说是人头,石头都完蛋了。他走上前,想从尸体手里拿走剑。 尸体动了一下。不,不止动了一下。原来已经必死无疑的尸体抬起握剑的手,长剑穿透了半兽人的胸膛。 这个变化如此突然,半兽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他挣扎的看着穿过自己胸口的利剑,满脸惊讶和不信的倒了下去。 金慢慢的爬了起来。 “上!上!”看着一个同伴倒下,这些亡命徒都红了眼。两边一起冲了过来。 “金,克制!”乌锥在天上徒劳的叫唤着,却阻止不住地面上的白刃战。“不要让愤怒冲昏头脑,你没必要生气的……哎……”乌锥发出一声哀叹,看着脚下一团能量爆炸开来。 “就算你想杀人,最好也别用什么魔法……哎,真是的……” 镇子里传出一声爆炸。声音很大却没有引起集市上多少人的注意。大家做生意都忙着,只有几个人向爆炸声的来源看了几眼。 一个满身是伤的人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巷子。 “救命……巫师……有巫师来我们镇子上了……”伤员发出凄厉的呼救声。无论再怎么忙于生意的人也无法忽略这个呼救。 “冷静下来了吗?金?”乌锥飞到金的身边,看着他从身上拔出深入肉体的箭矢。金的脸因为剧烈的痛楚而在扭曲着。 “好痛……” “肉体的痛苦只是假像……你还是太不成熟了,还不会控制自己。” “刚才……”金喘息着回答。“不是我……是我心中的另外一个……是他的愤怒。” “是你的愤怒导致他的愤怒。”乌锥一边说一边审视那几个明显没得救的家伙,其中有几个被魔法轰击的死无全尸。“你受到的伤害让你感到愤怒……然而你知道这对你没意义。” “下次我会注意的……”金努力的从剧烈的抽痛中平静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他问道。 “怎么办?当然是快点离开啦。有一个流氓逃走了,我们得引起更大的骚动前离开。我说,你要么干脆的全部杀掉,留下这一个干什么?” “他已经在逃跑了……没必要杀他。” 集市上一片骚动。一些胆大的人和卫兵一起冲进小巷里。但此时小巷里只剩下被害者的尸体,加害者,也就是巫师,已经不见了。 “巫师……果然是魔法……” “糟糕,有巫师来我们镇子了。要是他开始制造死亡塔,我们就……” “不行,必须找到那个巫师,否则我们镇子就完蛋了。” 人群中议论纷纷。对,趁现在巫师还没有建立起自己的势力,消灭他还来得及。要是巫师开始从死亡中汲取魔法,那么这个镇子只能屈服在巫师的淫威下了。 “那个巫师应该没有跑远……”人们交头接耳的互相讨论着。 “大家听着,我知道那个巫师在哪里!”有人站出来,大声喊道,这个声音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们必须团结起来,趁现在杀掉那个巫师!” “你跑的真快!”在金走进旅馆大门的时候,乌锥靠在他耳朵边说道。“伤口恢复了吗?” “恩。” 一个旅店的马童迎面走出来,正好和金对面而过。那个年轻人用很怪异的神情看着金,接着匆匆跑走。这一切金虽然注意到,但却没有放在心上。 “今天就在房间里度过吧。”乌锥建议道。这个建议很合理,看起来现在上街可不是好主意。“如果晚上莱克没有找我们的话,我们就去找他。实在不行的话,就去找你的第二条线。” 他们两个走进房间,一进门乌锥就飞出窗外。 “金,你引起了一场轰动全镇的骚乱。他们把你当作一个巫师。”乌锥飞进来的时候,向金喊道。“一些人正开始找你呢,一个个都杀气腾腾的。” 金呵呵一笑,但是没有说话。他靠坐在床上,用一种十分疲惫的神情呆看着不远处的镜子。 镜子里是一个陌生人。 在房间里无声的呆了一个小时左右,乌锥再一次飞出去,这次它飞进来的时候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些惊讶和焦急。 “金,小心点,那些人好象向这边过来了。他们的人数多了好几倍。”乌锥停在金的肩头上,用翅膀猛拍了一下金的脸,把他从出神的状态打醒。“小心点,他们好象知道你在这里。” “不会的。”金嘴上这么说,却站起来开始收拾行装。和先前说的一样,他的东西并不多,很快就整理完毕。 乌锥第三次带来了外面的情报。 “金,我想我们还是到外面避一下。”乌锥用很严肃的口吻喊道。“他们不是到处乱找,而是有目的来的。我想他们已经知道你住在这里。” “恩,我叫下迅……” “你没必要带上那女孩,这无论对你还是对她都是麻烦。” “我答应过她。” 金走出房间门,然后敲响了随从的房门。那个女孩好一阵子才出来开门,同时揉着眼睛。很明显她刚才在睡觉。 “收拾一下,我们得马上离开。”金简洁的说。 “现在?”那个女孩一时反应不过来。 “对,现在。马上就走,先离开银叶镇。”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他直接迈进门。“对了,我记得我还有个杂物袋放在这里。”他看了下房间四周,马上找到他的袋子。袋子的扎口有些松动。也许在好奇心的促使下,他的新随从已经打开过袋子。 “快点。”金一边收好袋子,一边催促道。 迅手忙脚乱的收拾了一下。一阵嘈杂的声音这个时候传来了。声音同时来自这个旅店的几个门门外。 “糟糕……他们的动作比我预料的还快。”金考虑了一下,“迅,你别从大门,从侧门离开,先到镇子外面,镇子南边的的那个小山丘顶上等我。我马上就来。动作快点。” 少女答应了一声向外跑去,几分钟后,乌锥飞了回来。 “她已经安全的离开了,那些人没阻挡她……但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有些奇怪,这个旅馆里好象已经没什么人了。我没看到其他人出门。” “我不知道。” “那个巫师就住在这里!”那个带路的人发出一阵高喊,“他在里面!” “滚出来!”人群中发出一阵阵义愤填膺的叫声。但是毕竟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巫师,所以没有人敢直接冲进里面。人们包围了旅馆,一些人提议放火。 “把那个巫师熏出来!”有人这么喊道。 人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住在镇上的居民。和所有地方一样,大家都对巫师深恶痛绝。什么武器都开始出现了,一些人甚至拉来了几台弩炮。维持秩序的士兵混在人群中,但是他们丝毫不打算阻止这场暴动,反而在帮忙。人们已经开始点燃火把,或者准备浸油的火箭了。 “他来了……出来了!” 伴随着这个声音,嘈杂的人群安静下来,看着那个身披沙漠斗篷的陌生人从旅馆中缓步走出。这个人身材高大,除了眼睛和双脚,全身都被斗篷遮盖住。他的肩头停着一只不停跳动的乌鸦。 “他就是巫师!”不知道谁喊了第一声,接着人群中发出一阵愤怒的声讨浪潮。 “各位,你们误会了,我不是巫师。”金竭尽全力压制住自己的声音。 “不是?” “他撒谎……看……” 一个满身是伤的人被几个人扶着来到人群前面,金认出那正是袭击他的那些流氓中的一个。唯一逃走的一个。他当时真的不应该放过这一个的。 “把你的斗篷遮脸拉下来。” 金伸出手,缓慢的拉下斗篷的遮脸部分。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那是过于激动了。但是究竟是哪种感情让他激动呢?他不知道。 “就是他,他用魔法攻击我们。”那个伤员突然来了精神,挣脱搀扶他的人,手指着金。“就是他用魔法,他是个巫师!” “我是个魔法师!”金打断了那个伤员的话。“而且是你们攻击了我,我只是自卫。” 但是人们的声音压倒了金的声音。而且,就算所有人都冷静的听他说话,那又有什么用呢?他也许是世界上最后一个魔法师了。还有几个人知道世界上还有魔法师的存在?巫师只是魔法师中的一个分支,一个邪恶的分支。在这个时代,人们心中魔法师和巫师是等同的。 “那个就邪恶的巫师,大家动手啊!”有人起劲的给人群打气。 “你打算怎么办?”乌锥贴在金耳朵边问。“把他们全杀了?或者来个精彩的,把这个镇子都化做灰好了。” “不……他们是无辜的。他们这么做并没有错……”金一边回答,他的手却紧紧的握成拳头。他惊奇的发现自己正在拼命的自我克制。“我还是……” “用魔法逃走?”乌锥问。“看到没有,那些士兵手里的十字弓可都是魔法武器啊。你要是用飞行逃走,就会给射鸟一样的射下来。如果你要用空间魔法……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还记得来到这里的那次传送吗?你的误差那么大,说明上次战斗给你身体带来的负担还远没恢复。我打赌你无法完成魔法。即使完成了,也传送不出多远。马上就被追上。” “那我怎么办?” “杀了他们,这些蠢货根本就是不值得你怜悯的。杀光他们很容易,你知道你的力量。除了空间魔法外,其他的魔法你可以随意施展!甚至你可以用……那种,连这个镇子一起……” “不!”金轻声但坚决的反驳了乌锥的意见。 “那让我看看你如何面对这一切吧。” 乌锥笑着飞上天空,笑声中满是赞许和欣喜。当然,这只是乌鸦的笑,人类可听不出来有什么意义。 一支飞箭迎面而来,从乌锥身边掠过,擦掉了他好几根翎毛。吓得乌锥赶紧落回到金的肩膀上。 “这一切和我无关啊。金,快点,想办法把我弄离这里,我可不想被这群暴民做成烤乌鸦。” “你刚说过我不能用空间魔法。” “现在形势比人强,快点,把我送走就够了!” 金不理会乌锥的大喊大跳,他开始仔细的观察着人群。人们也在看着他。现在还没有十字弓或者弓箭射过来,也没有人拿着武器冲过来,但是金知道这些迟早会发生的。 迟早。 金慢慢的扫视过人群。人真的很多,想要冲出去很困难。而且从人群的态度来看,除非真的杀掉一大批人,否则他们也不会因为害怕而退缩。 他心中思考着几个脱身之术,但每一个都被自己给予否决。 “擒贼先擒王?”他看着人群,从人们的面容神态上,他看到他们的首领。那是一个精悍的中年男子,手里握着一把十字弓。这个人穿着一身很平常的衣服,金判断他不是商人,应该是本地原住民的首领。其他的人,虽然也叫的很响,但是基本却以他保持一条基准线不敢前进,甚至包括那些士兵在内。大部分都站在他身后。毕竟他们把金当作了一个巫师——巫师可不是好对付的敌人。 抓住他,也许可以作为人质离开……也许只会进一步激发人群的敌意。 他突然注意到。一个小孩冲出了人群向他这边跑了过来。 “阿纳?”金终于辨认出了这个小孩。当他来到这个镇子的时候,他偶然从沙蝎陷阱里救出去的那个淘气的小男孩。 “回来,小心……”人群中产生了一阵为小孩担忧的呼喊声。小男孩不为所动,一直跑到金的面前。 “是你,金先生?”阿纳抬头看了一下金的脸,看到那双令他安心的柔和眸子。“还有你的宠物乌锥?” “喂!小子,我说过你得叫我乌锥先生!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宠物!” “阿纳,快回来,他是个巫师,邪恶的巫师。”金看到那个首领露出焦急的神色。他心里一动,突然发现小男孩和那个男人长得很像。 “回去吧。”金淡淡的说,“这里不适合小孩子。” “你真的是个巫师吗?” “虽然很像,但我确实不是个巫师。”金苦笑了一下。“不过你还是快离开吧。你父亲,”他指了一下那个首领,“不会听我的解释的。我们马上得打上一架了。” 小男孩从金面前跑走,一路跑回父亲身边。金远远的看不见他在说什么,但他确实抓着那个男人的手,嘴动个不停。 “用点精神攻击的魔法……趁他们精神动摇,可以在不伤害他们的情况下达到目的。”乌锥提议。 “那我干吗不使用些爆炸的魔法呢?把他们打昏而不至于受伤。”金果断的拒绝了乌锥的馊主意,“那种事情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父子俩的对话已经告一段落。那个当父亲的一把把孩子推进人群,然后向这边走过来,手里依然端着十字弓。 “你真的不是个巫师?”那个男人走到和金相距不远的位置,大声的问。 “确实不是。”金回答道。“我是个魔法师。” “这两者有什么不同。” “我不建造怨灵塔,也对于统治他人没有兴趣。” “但是你确实会用魔法。” “魔法力量的来源很多,并非只依靠怨灵塔的。” “我不懂……”那个人盯着金看,“但是你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恶意。否则你也不会救了我儿子,而且在这里这长时间,你也没用什么恶毒的魔法。但我不能冒险。”他大声的说道,让自己声音响到可以让所有人听见。“你如果发誓离开我们镇子,而且永远不回来,那么你就可以安全的离开。” “诸神为证,我现在就离开银叶镇,而且永远不会回来。”金很快的发下誓言。他向镇外走去,包围着他的人群让出一条路给他。一些脏东西从人群中扔到了他身上,但是金毫无反应的穿过了人群。 “我们不能放他这么走,这个巫师一定会回来报复的!”有人跑到首领的面前,大声表达意见。“趁现在他刚来,还没有制造死亡塔……” “闭嘴。他已经来这里两三天了,要造那东西早就动手了。而且他不是简单的人物……如果我们在这里和他打一场,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一些人尾随着金,一直看到他走出镇子为止。但是也就到镇子入口为止。他们目送着这个巫师离开他们,在斜阳的映照下,这个孤单的身影在小山丘的坡上留下一个长长的影子。 “他们居然丢垃圾过来!呸!呸!”乌锥在金的头顶上盘旋着,“我说金,快点抖下斗篷,把那些臭东西弄下来。” 金一声不吭,也没有按乌锥说的一样整理斗篷。他只是默默的走着,一直走到山丘顶部才停下脚步。从他这个位置看下去,整个银叶镇一览无余。他甚至能看到好些人聚集在镇子门口——这些人都在警惕的看着他。不过距离是这么远,他们已经看不见他了。 “快点,这么脏,我都没法停了。” 金脱下斗篷,把附着在上面的东西都甩下来。他站在高处,有些出神的看着脚下的城镇。 “在想什么?”乌锥停在他的肩头。 “我在想……也许过去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他看着自己的手,“人类的魔法将从此没落……永远无法再兴。人们已经对魔法是根深蒂固的仇恨了。这种技艺将永远……消失……” “呵呵,反正人类魔法起源是高等妖精。即使消失了也无所谓,再一次向高等妖精学习,再一次发展不就得了?不过几千年的时间而已。”乌锥哈哈大笑。 “我说正经的。” “我也在说正经的。”乌锥停下笑声。“远古魔法王国创造了勇气和智慧,也培养的憎恨与yu望的力量。当我们的道德不足以控制yu望和憎恨的时候,丧钟就已经敲响。这没什么好伤悲的,人类自作自受而已。禁咒最终摧毁了圣光王朝;冥王法的发展,怨灵塔的使用最终让人类魔法师从大地上绝迹;巫师就好象是魔法这棵大树上的寄生虫,他们由魔法而生,却又吞吃着大树;不过这一切都没关系,只要是人类自己行为导致的后果,那就没必要阻止也无需难过。”它冷笑了一声。“如果人类的愚蠢真的危及世界的话,诸神会给我们下达灭绝的制裁的!” “你……太冷漠了。” “看得多了就无所谓了,难道不是吗?”乌锥继续大笑起来,“是你感情太丰富。我说金,别考虑那些东西了,我们要面对些新人物了。” 金回过头,看到一群人出现在他身后。领头的他认识——那是莱克。他们中还有另外一个他熟悉的人,老刚奈。 两个大汉抓着迅。女孩的头巾被摘掉,露出一头长头发。她奋力挣扎,但是靠她的力气是不可能挣脱的。 “你来履行你的诺言吗?”金问道。“我知道你已经调查出我要的消息了。” “但我真的没想到你是个巫师!”莱克虽然这么说,脸却依然带着微笑。这个表情很清楚的显示了真相。他一开始就知道全部。 “是你让那些人来找我的?”金问道。“旅馆里就剩下我一个……怎么想都只能有这一个解释。” “正确答案。”莱克回答。 “但是我确实不是个巫师……”金低声的说道。“而且我已经发誓永远离开这里。但我们的约定应该还是有效的。那批货的去向如何?”他停了一下,看着还在挣扎不已的女孩。“还有,放了她,她不再是小贼了……她已经是我的随从了。” “你这种做法很不聪明。”老刚奈接上口,“一方面向我要情报,一方面又把我的手下拉走。没有一个头目会允许这种事情的。” “你需要补偿?好吧,先放了她,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老刚奈向手下使了个颜色,那两个人放开手。迅跑到了金的身边。 金把脸再次看向莱克。 “知道南方的千湖城吗?那批货被一个千湖城的人全部包下,两个月前运走的。如果没什么波折的话,估计现在已经运到了。” “好的,我知道了。” “现在你去黄泉路就可以安心无牵挂了吧?” 三个人冲上来,手中都持着凶器。他们从三个方向包围了金。 “我说过我不是巫师。”金再次解释,他的手握住了自己的剑。 “我也这么认为。如果你真的是个巫师,你早就在镇里就动手了。” “那你……阿……” 一阵灼热的感觉从后背传来,穿过皮肤直达骨髓。金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然后双脚跪了下来,他勉强转过头,看着自己的随从从自己后背拔出带血的匕首。 “我知道你不是巫师,你能施展魔法是因为你有蓄魔水晶……但是你真的不应该让那些东西被人看到的。那些东西真的很贵,昂贵的可以让任何人动心。”莱克一边检查自己的指甲一边用不经意的口吻说道。 “迅……” 女刺客第二次把匕首刺进金的后背,甚至在拔出匕首前把匕首转动了一点好造成更大的伤口。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主人。 “啊……”这一击比第一下带来更多的痛苦,金整个人倒了下去,身体剧烈的抽搐着。 “还有,你不应该那么好心。”老刚奈笑着补充。“老实说,像你这么软心肠的老好人真的少见。我知道你肯定给自己身体加上什么魔法防御……所以我特地为你准备了一把魔法的匕首。” “好人确实少见,因为他们都死的特别快。”那个女孩冷笑着第三次把匕首刺进金的后心。她不再是先前受惊和楚楚可怜的样子,伪装的鸽子化为秃鹫的本相。 “为什么……”金挣扎着问。乌锥早就飞离他的身体,在天上焦急的飞来飞去。 “为什么?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老刚奈用惊诧的口吻问。“你觉得像这孩子一样出色的刺客我会轻易的舍弃么?她真的很出色,已经帮我收拾掉不止一次的麻烦了。成绩,是和性别无关的。” “一开始就是骗局吗?”金挣扎着问。一个人走上来,长剑向下猛刺他的身体。虽然金想躲闪,但他却没法完全躲开,那把剑直截了当的贯穿了他的身体,刺进大地。 “啊……肩膀……肩膀要脱落了……”金发出一声痛苦的喊叫。 “金先生,你最好不要躲,这样可以快点的结束你的痛苦。”莱克微笑着看着这个血腥的场面。血从斗篷下流出,染红了好大一片地面。 “金!”乌锥飞了下来,停在金的不停抽动。“控制你的心情,不要愤怒。”它那么关切,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安全。一个网兜迎头而下,把它套了个正着。接着一只手把它给抓了出来。 “一只会说话的乌鸦?真难得,可以烧一锅好汤呢。”那个抓着乌锥的男人恶毒的笑着。 “别吃我,我发誓你会后悔的。我有便秘、痔疮、肿瘤……救命啊!金……别吃我……我真的不好吃!”乌锥拼命扑腾着,但却挣脱不了那只有力的手。它眼角余光看到另外一把剑穿透了金的身体。这次对准了心脏。金的身体不动了。 “确实少见,我想它可以卖个好价钱。”老刚奈这么说道。他眯起老眼看着乌锥。“这只鸟就给我如何?莱克?” “随便。不过你最好先去找个笼子……啊!”莱克发出一声惊呼。眼前出现了他根本想象不到的场面。那个叫金的男人,被两把剑钉在地上——一把穿过肩膀,一把透过心脏——居然从血泊里爬了起来,连带着拉起两把深入大地的剑。 “是……不,他不是普通人类!”他看着金可怖的姿态。两把洞穿过他身体的剑依然挂在他身上,他满身是血,但是眼睛里却闪动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浓重杀意。 “喂……你说不愤怒,那你让我如何面对这一切,用快乐的心情吗?好痛……” 那个抓着乌锥的人一时也被金的样子给吓到,他的手一松,乌鸦立刻飞向自由。 “是应该快乐一点。你要明白,在你面前,这些人只是小丑而已。他们的种种计谋在你面前是那么可笑……难道你不应该笑吗?用平静的心情,就好象看那些木偶戏一样。木偶们自以为自己十分高明,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一举一动都是控制在别人手里的。” 乌鸦重新停在金的头上,用翅膀指向那些因为过分吃惊而一时没有其他动作的人。 “你是高过他们的存在。如果你要生气,起码也要为那些和你平等的东西而生气吧?这些小丑在你面前算什么呢?这只是一场游戏。来,快乐一点,就算要杀戮,脸上也要带着笑容。” 金眼中的杀意慢慢的平静下来,他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你说的没错,乌锥。”金低声的说道。“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快上,杀了他,你们愣着干什么,快上!”莱克发出气急败坏的命令。所有的人都冲上来。 “莱克先生,我提醒你一下。你犯了几个错误。”金站直身体,从容不迫的闪过前面几个人,“第一,虽然我不是巫师,但是也不是像你说的一样只能依靠蓄魔水晶来施展魔法。”他伸手朝向一个莱克的手下。 “热炎爆波!” 火焰流从他手前的虚空中冒出,形成一道火柱,瞬间吞没了那个人。那个打手连一声哀号都来不及,人体一下子就变成了炭条。 “第二,我并没有用什么防御魔法,所以你是不是用魔法匕首都没什么区别。” 金一边说着,一边闪开女刺客的背后猛刺。那个女孩这一些太猛了,所以一下没有收住脚。很明显,她擅长的是出其不意的暗杀,而不是真正的格斗。金拔出刺穿自己身体的剑中的一把,向女孩投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长剑从背后刺透了随从的身体。迅的身体晃动了一下,发出一声低微的呻吟,倒了下去。 “第三,蓄魔水晶虽然值钱,但是那也要有命来享受才行!流动在大气中的力量啊,化为我的愤怒……由极北冻土而来的风,终结万物之主……”他低声吟唱着咒语,空气中气温迅速的下降,在任何人来得及逃走前,气温已经下降到了人类无法接受的程度。 “冰封!” 魔法师缓步向前,来到莱克和老刚奈面前。 “救命……好冷……”他们两个身上已经覆盖满了严霜。血肉之躯已经被大半冻僵,两个人就如同冰雕一样的站着。 “第四,这只鸟很饶舌,恐怕卖不出好价格的。再见了。”他手伸到莱克脸上。莱克甚至发不出最后一声惊叫,身躯就在一声脆响中化为无数碎冰洒落了一地。“还有你,老刚奈。你的刺客真的十分优秀。”他这么说道。 第二声破碎的脆声响起。接着是更多…… “喂,喂,金,你刚才说了什么?说我很多舌?”乌锥飞在天空中,追随着金的脚步,反复不停的吵嚷着。“你得向我道歉,为你的无礼道歉。” “我哪里说错啦?”金抬头看着乌鸦。他的脸上已经没有先前在银叶镇上的严肃冷漠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 “告诉你,我乌锥可是很值钱的……” “谁买你肯定是个大傻瓜。” “我告诉你,要是我被拿到集市上卖,价格绝对是最高的。” “我不信。” “可恶的金!”乌锥停在金的头上,用力的猛啄金的脸。 “别闹了……”金挡住乌锥的攻击。“对了,你知道千湖城怎么走吗?” “不知道。但是在南方没错,我们一路问过去就可以了。” “好的,就一路问过去吧。” 乌锥突然跳到金的肩头上,它注意到金笑容中的一丝苦涩。 “还不习惯吗?也难怪,一下子转变心情确实太难了点。”乌锥说道。“但是你会习惯的。这是游戏,一切都是游戏。游戏就不应该太认真。” “下次我会记得的。” “又是下次……”乌鸦抬起头,看着天边的夕阳。“不过我们的前途永远是光明的,向着光明前进吧。” “该死,要是我们向着夕阳,就偏离方向了。” “没关系,走出沙漠后,心情好多了。我们不妨绕点远路。” 作者注:1、暗风。如果看过第一部的人,是否还记得暗风呢?那是黑羽的配剑,是把强大的魔法剑。至于这剑是如何到金的手上来呢。这个……目前还是个迷。 2、魔法武器。世界上已经没有魔法师了,那么魔法武器为什么还这么多呢?作者透露一下……答案下文里会讲到的。 3、乌锥。乌锥是从哪里来的呢?这么个宠物的角色其实……先保密。总之,作者保证,乌锥一定会有个结果的。至于什么结果呢……嘿嘿,知道我风格的人就会想的到。 4、货物。金为什么要去追究货物下落呢?这个……要是说了就没什么意思了吧? 5、其他人物。会不会有其他人物出场呢?作者可以给予肯定的答复:有的。而且,为了弥补第一部女性不足,现在出场的都将是女性角色……咳咳……我的意思是,会出现很多女性角色。不过大家不要想太多,主角永远是……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二章(上) 一阵风沿着大道而过,带来了秋天的凉意。 时间已经接近深秋了。位于迷失大陆南部这片土地也已经开始感觉到秋天的味道。树上挂着秋天的累累果实,田里是金黄色的麦浪。感受着秋天的凉意,观赏着路两边的景色,同时手上再加上一个松脆可口的水果的话,那真的是非常惬意的时刻。 金确实感到十分惬意。他躺在大车顶端,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看着天空。离开沙漠地区以后,天气似乎从凶残霸道的暴君一下子变成了温婉恬静的贵妇,始终保持着柔和面孔。 “好吃……好吃……你应该多买一点的。”乌锥一边享用着自己的一份水果,一边在金身边跳来跳去。乌鸦吃苹果的样子也许有点怪,它每次都用喙从苹果上干净利落的剜下一快,然后吞下去。 “我们一人一个,少废话。”金眼睛看着天空。这种好天气已经持续了很多天了,是否平静下隐藏着什么呢?这种念头并无根据,只是他心里有些隐约的感觉而已。 “到了,年轻人。”赶车的老汉向车后喊了一声。金立刻爬起来,一把抓住还在继续吃苹果的乌锥,跳下了车。 “等下,我还没吃完……”乌锥挣扎着。金马上把自己的半个苹果全部塞进了它的嘴巴,卡的乌鸦只能喊出“呃……呃……”的怪声。 “前面就是绿堡。”老人向着前方一指,“沿着路走,最慢也不过两天。” “谢谢了。”金看了一下路,拍了一下身上的尘土就准备动身。 “等下,年轻人,原谅我这个老头多话。”老人看着这个搭车的路人。“我再告诉你一次,这条路并不安全。我不止一次听说有人在这附近遭到强盗的洗劫了。”老人看了一下金身上的配剑。“虽然你带了武器,但是要是有十个或者二十个土匪从树林、地道或者石头后面冲出来的时候,靠你一个人是无法对抗的。还有,”老人继续说道。“绿堡虽然是个商业城市,但也不是个平静的地方,那里甚至还有奴隶贸易。” “多谢您的意见。”金注意到乌锥已经快把苹果吐出来了,于是他一把抓住乌鸦,另外一只手把苹果向乌锥的喙里用力的推进去。“但是我也学过一点剑法,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么多保重,年轻人。驾!”老人掉转马车头,向来路而去。 “呸!”乌锥终于摆脱了那半个苹果。它愤怒的飞到金的头上,猛啄金的脸。 “哎呀,等下……别这样,乌锥,我道歉。” “太迟了!” 这场战斗以金把乌锥抓到手里作为结果。“我道歉,乌锥。可是你能不能装作一头普通的乌鸦?不要动不动就说话好不好?这样很容易造成麻烦的。你说过我们必须尽量不引人注目。” “可恶!”乌锥气哼哼的叫了一声,飞上天空。 金看着乌鸦气呼呼的在他头顶盘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这里还有两个苹果。” 乌锥迅速降落下来。“看在苹果的份上,”它把嘴在金的领口处擦了擦。“原谅你这一次。” “刚才那个好心让我们搭车的老人说了,从这里到绿堡要一天到两天的路程呢。我们走着去吗?” “你的这个问题真呆。”乌锥一边继续吃苹果(它把苹果放在金的肩头),一边回答。“我们已经落后了大概两个月啊,你觉得走路能弥补回来吗?” “说的也是啊。”金微笑着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如果有第三者在场,他一定会对这一场面吓一大跳的。因为这个旅人打扮的年轻人仿佛溶解般的慢慢的消失在空气中,连带着他肩头那只吃苹果的乌鸦。 绿堡并非一个真正的城堡——它甚至连城墙都没有。这里没有作为统治者的巫师,也没有托庇于某个国王,而是由一个强有力的商会管理。不止一个巫师试图染指这个城市,但因为彼此忌惮,结果让这里成为一个真正的自由之地。 而自由,通常同时意味着混乱和堕落。 “站住,哪来的?”在城外的入口,三个士兵挡在了这个陌生人的面前。这样一个打扮普通,没有跟随着一支队伍或者几个同伴的人看上去最可疑了,或者说,最可欺了。 “我从北方来。”金露出一脸的微笑,“只是一个普通的旅行者罢了。” “普通旅行者?”领头的那个士兵将信将疑的问。“出来旅行长长见识的?”他注意到金身上的剑——即使没有拔出鞘,依然能看的出来这剑绝对价值不菲。普通人应该是买不起这东西的。这个年轻旅人衣着普通,应该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伪装。 “对。”金回答,他看着三个卫兵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 “你是个聪明人,对不对?”那个士兵向这个陌生旅人露出笑容。他伸出一只手放到金的面前,食指勾动两下。“懂吗?” 金用微笑表示自己完全懂得这个暗示。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闪闪发亮的东西,放到那个士兵的手里。于是双方心照不宣的一起大笑起来,像多年好朋友一样的彼此拍着肩膀。三个士兵让开路,放这个完全陌生,来历可疑的人走进城里。 “刚才干吗这么忍气吞声的。”乌锥不满的凑到金脸边。“你应该给他们点教训。” “没必要的。就算教训……也改变不了什么。”金有些感叹的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如果说银叶镇还是一个充满活力的镇子的话,那么这里就好象成熟过分而腐烂的果实一样。浓妆艳抹的人妖和妓女就公然站在街道边,用傲慢来勾引客人。乞丐遍布,向着冷漠的人群伸出乞求的手。但是如果有那么一只偶然出现的怜悯的手的话,他们立刻如同苍蝇看到臭肉一样蜂拥而上。 所以,人们脸上最多的就是毫无表情。 “这是个腐败而甘美的城市。”乌锥如此评价。它注意到金脸上的表情。“怎么了?金,提点精神起来,这里看起来很不错。” “上次那个商人说过,如果有货物运向千湖城,那么一定会经过绿堡。”金有些自言自语的说。“虽然应该不会有半路转变方向的情况,但是为了安全,我们还是来打听一下吧。” “这次要注意,不要勾引起别人的好奇心和贪欲。另外,”乌锥说道,“你身上带了太多钱了,用掉一些吧。” “用掉?” “如果你不懂,我来教你好了。” “你打算怎么做?” “第一步,就是美酒和美食!对了,最好外加美女。” “是不是还要加上一只美乌鸦?”金挖苦道。但是乌锥毫不在意。“享受方面,你还需要更多的指导呢!来,这边走,”它用翅膀指了一下前面的一个最大的建筑。“我的经验告诉我,那里有我们需要的一切。” “我说,我们最好还是考虑一下怎么打听情报的问题吧。” “这个不用担心,”乌锥满不在乎的回答。“这种城市里永远都存在盗贼集团的——比起银叶镇那种小镇,这里的盗贼们有好的多的信用和能力。而且你要打听的事情又不是什么难探听的机密。” “恩,说的是。”金抬头看了看,发现日头已经快落山了,他也已经来到了乌锥所指的那个建筑门口。 “商会总部?”金读了下铭牌,用古怪的眼光看着乌锥。“这里面有美酒美食美女等着我们吗?” “哈哈哈,经验不一定靠得住……来,我的直觉告诉我。”乌锥的翅膀指向远处另外一个建筑物,“那里可以找到我们需要的东西。” “喂,朋友,”金在路上拦下一个过路人,“请问那栋房子,”他指了一下乌锥所指的那个建筑物,“是干什么的?” “一个玻璃厂。”过路人看了一眼,回答道。 “乌锥……” “哈哈哈哈,我说,直觉也有失误的时候。去那边吧,”乌锥再一次选择了目标,“我的本能告诉我,那里正是我们的目标。” “请问来点什么?” 打扮妖娆的女招待适时的出现在金的身边,说话的时候给他抛了个媚眼。 这是个相当高级的餐厅。按照乌锥的话来说,这里是美酒美女美食聚集的地方。四下里很少能看到金这样的旅行者,大部分都是衣冠楚楚的本地人。墙角阴影里的警卫用警惕的眼光看着金。 女招待递过菜单。被乌锥一口夺过。 “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这个……另外这个……这个……加上这个……” 金本来想阻止,但已经太晚了。他只好任由乌锥做了。 看着一只鸟儿一边说着人话一边跳来跳去,那个女招待露出惊讶的神色。其他的客人也纷纷投来惊异的目光。不过当事人——也就是金——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这些客人也很快就不再理会了。魔法宠物虽然罕见,但是并非没有,人们即使没见过,好歹也听说过。 “喂,你记下来了吗?” “记……下来了……” 女招待离开。乌锥则得意洋洋的来到金对面的位置。当然,是站桌子上,不是椅子上。 “这种事情,还是要依靠经验啊。” “经验不是把我们带到商会去了吗?”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过来,半像警卫半像侍从。他很有礼貌的来到金的面前,空着手。 “先生,这里的规矩是先付钱再吃东西。”他看着金普通的服装以及没有任何装饰物的脖子、手腕以及手指——通常来说,有钱人不会放任这些部位空着。“您要的东西价值是——两个金币。” 金伸手入怀,摸出几个金币放在桌子上。那个人从警卫警惕的眼睛立刻转变为侍者尊重的谄媚。 “只需要两个。”他重复道。 “这里提供住宿服务么?”金问。 “当然。” “那么就用剩下的帮我准备个房间。” “但是还有剩余……” “赏给你好了。” “谢谢,慷慨的大人。”侍者弯腰退去,在称呼上已经从“先生”升级到“大人”。 “我还是第一次被称为‘大人’呢。”在侍者退去后,金突然对乌锥笑了一声。 “你应该多赏他们一点。”乌锥提议。“这样你就可以被称为‘殿下’了。” 这里确实有上等酒店的风范。从上菜的速度就能分辨出厨师熟练的技巧。乌锥点的菜流水般送上来。内容包括一根巧妙烤制的羔羊腿,各色精美的海鲜和河鱼,花样繁多的水果制品,香浓可口的汤料,以及足和这一切匹配的数种香醇美酒。 面对这么一桌的美味佳肴,金倒没表现出什么兴趣,他几乎没碰几下。反而是乌锥在大饱口福。这只乌鸦在盘子的空隙中跳来跳去,按自己意愿进行着享受,每吃一口都夸上几句,同时不停的催促金给它倒酒。 “你为什么吃的那么开心?”金突然问正吞咽着一块不知名水果片的乌锥。 “为什么不开心?”乌锥从容吞下食物,然后跳到金面前,开始享用杯里的美酒。“这么美味的食物和饮料。” “可是……” “你慢慢会明白的。”乌锥向金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既然是游戏,那就应该享受游戏。不要辜负你的感官。” “我的感官?” “既然能看,那就看些美好的,既然能听,就听些动人的,能吃,就吃些美味的,能玩,就玩些精彩的……就这么回事。” “我不明白。”沉默了几秒钟后,金如此回答。 “都说了,你慢慢会明白的。”乌锥转过头,把注意力集中到一头鱼上。如果有人仔细的观看了整个过程,他一定会感到十分吃惊的。因为乌锥吃的东西体积比他自己的个子都要大得多。那条羔羊腿已经空了一半了。 “……先生……”一个轻而胆怯的声音从金身后响起。金转过头,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女孩。金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 “您需要听歌吗?一次只需要一个铜币。”女孩看了一下金桌子上的菜色——别的不说,从这点上来看,这个旅行者打扮的男人一定相当有钱——起码现在相当有钱。 金注意到那个女孩手里拿着一副旧琴。她站在金面前,却遮挡不住脸上的局促不安。她干这行应该不久。 “好吧。你唱一首你拿手的。” 也许是金的声音和表情吧。那个女孩局促消失了,她端起琴,开始一边低声吟唱一边弹奏。 “俗世的人们啊, 请听这一曲逝去的歌…… 讲述那过去的美丽如何消亡, 讲述那神明的恩惠如何离去。 曾为女神所眷顾的大地, 在愚蠢和狂妄中化为荒土; 曾经高耸辉煌的神殿, 已变成魔物栖息的废墟。 贪婪从黑暗中化身为恐怖, 美丽的花园为阴影笼罩, 天空低沉昏暗, 车马和人影皆已经绝迹。 守护着人类的女神, 终为这背叛和罪恶所激怒。 她蒙上面纱,转身离去, 不再为任何的哀求和忏悔回头。 风长吹,影常留; 希望的歌声为暴力所夺, 薄暮下四方彷徨的吾辈, 如被追逐的野兽之群……” 音乐的旋律声很美,歌声中那份痛苦和哀伤直入人心。很多的人,包括坐的很远的人都纷纷看过来。也许这个女孩唱的略显稚嫩,但一个歌手要做的是打动人了。这个女孩已经做到了。 “真好。”乌锥也忘记了吃东西,站那里呆呆的听女孩唱完。 “很悲伤的曲子……讲述的是什么?”女孩停下来以后,金问道。 “是治疗师们在神殿的废墟里作的悲歌。”女孩回答。“裘卡的花园被魔法之王布莱特摧毁后,治疗师就在巫师们的追杀下分崩离析了。残留的潜逃到各地。这是其中几个治疗师回到昔日生命女神神殿的废墟里,怀念当年情况时候创作的歌曲。” “治疗师?”起先那个女招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那只是传说而已啦。”她不屑的笑了一声。“传说他们可以治疗伤口和疾病——可以让严重的伤很快痊愈。甚至传说他们中最强大的可以起死回生……这怎么可能呢?人死了还能活的过来的?哈哈,”她大笑起来,“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治疗师,这只是神话传说罢了。” “糊涂虫。”乌锥低声说道,不过声音轻的仅能自己听见。 “很美的歌,也很哀伤的传说。”金开口了。他从怀中摸出一个金币,放到女孩的手里。“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美丽的歌手?” “我叫夕娜。”那个女孩感到手里沉甸甸的,她这才发现这个客人给自己的是什么。“先生……我想你弄错了,你给我的是个金币。” “夕娜……你真是个诚实的孩子……”金微笑着,在旁边女招待惊慕的眼光中再次拿出一枚金币。“第一枚是回报你动听的歌声,第二枚奖励你的诚实。” “谢谢你,先生!”女孩急忙的鞠躬道谢。 “我叫金。” “谢谢你,金先生,愿女神……愿上苍保佑你!”女孩再次鞠躬。接着她仿佛一头受惊的小鸟一样,急急的从餐厅的大门中跑了出去。 “她是个治疗师。”乌锥跳到金肩头,偷偷的说。“我的经验告诉我的,一定没错。虽然她还很年轻。” 金没有回答,转过头来看着餐桌。他面前本来放着好几杯斟满的美酒,不过他一直没喝,此刻才端起其中一杯一饮而尽。 “这个世界已经变化了太多太多……”他低声的感叹道。 几个男人从外面走进来,就在金的邻座坐了下来。这几个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落座后,就开始旁若无人的大声讨论。这很自然的引起了金的注意。 “他们……在讨论什么?”听了好几分钟后,金忍不住问乌锥。 “你听不懂么?”乌锥从汤盆里伸出嘴。 “口音又重,说话速度又快,我确实听不太明白。” “他们在讨论奴隶贸易的事情。”乌锥慢条斯理的回答。“主要内容不过‘某个奴隶很漂亮,值得购买’,‘哪里有价格便宜的奴隶可以进货’,‘前几天我对某个奴隶干了什么’,另外还提到明天有一次大规模的奴隶拍卖。就这些。” “奴隶贩子?” “听了就知道了。” 金看着桌子——因为乌锥的功劳,这些点过来的菜已经基本消除完毕。乌鸦的肚子鼓得像个球一样,但是还在挣扎的应付最后一盆汤。 “我们走吧。” “等等……这汤……” “明天可以再喝!”金一把抓住乌锥的脖子,捏在手里离开了桌子。那几个奴隶贩子的存在让他不想继续呆下去了。 站一边等候的侍者立刻把金带向他的房间。房间很大,于是金和一个真正旅途劳累的人一样,一下子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侍者用一个露骨的暗示询问是否需要一个漂亮姑娘来陪伴,但金没理他,于是侍者识趣的选择了离开。 金躺着不动,一直到侍者关上门。刚才喝进肚子的酒精似乎发挥了作用,让他感到极度适意的懒洋洋。头脑有些模糊,但金并不想改变这种轻松而惬意的感觉。虽然只要他愿意,他立刻就能把酒精的影响从自己身体消除掉。 这也许就是乌锥所说的享受。 他又回到那次旅途中。四周一无所有却又充满了各种存在。虚空中无数的声音直接挤进他的脑海,让他头昏目眩,痛苦万分。他拼命挣扎,而这些力量又彼此交错斗争,都想把他给吞没。如果不是心中始终燃烧着最后的理智之火,他是无法离开那个空间的。 那里每一个存在都远比他要强大。但他却有一个最大的优势:他属于混沌,他属于没有任何对立的存在。没有任何一种力量在制约着他——除了他自己的心。每一份力量想吞没他,都会遇到与其相等而对立的另外一份力量。 那份痛苦又再次回来。无数的旋律在疯狂的奏鸣着,无处不在的压迫着他的意识,逼迫他和他们融为一体。他不止一次的想妥协,想放弃抗争,想不再忍受那份痛苦。这份痛苦难以言喻,即使是活生生的撕裂啃咬血肉和这痛苦比起来也只是温柔的按摩而已。例如火红的烙铁、皮鞭之类人类刑法更是不足一提。一切一切可以给肉体造成伤害的痛苦都不会超越这份痛苦。 但放弃自己的存在,和那些旋律中的某一个融为一体,那也就意味着死亡。 “金!金!”一个焦急的呼唤让他挣脱了这份痛苦。他睁开眼睛,看着乌锥的正用嘴猛啄他的脸。 “幸好你醒过来了。”乌锥看他睁开眼睛,吁了口气。“你刚才睡着了。” “我?我已经不需要睡眠了……”金想辩解,但是事实似乎和乌锥说的没错。于是他没有说下去。 “你睡着了。我提醒过你的,你的睡眠会消耗你的力量。”乌锥在金的鼻子上狠狠的啄了最后一下。“不过我好象没提醒过你不要喝酒。” “该死的酒……”金抬起头,窗外一片光明。“我睡了多久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乌锥回答。“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 “走吧,今天我们去打听下那批货物的下落。” 诚如某个人所说的,一个城市的夜晚和白天是戴着两副面具的。不过无人能分辨哪副是里,哪副是表。街道上的乞丐妓女之类完全消失了踪影,正如同他们从来不存在过一样。街道上没有杂乱的摊子,取而代之的是开门营业的店铺。这些高尚的商店里满是各种衣着华丽的红男绿女。 像金一样衣着普通的陌生人,如同一个幽灵一样让人无视。 “到哪里找可以联络的人呢?”金低声的问。城市太大,反而让他一时无从入手。一般来说,妓院赌场之类场所容易和情报灵通的组织扯得上关系,但他们居然一个都没看到。当然,这绝对不是因为这个城市过分纯洁的关系。这点昨天晚上他们就证实了。 “干脆直接去找商会如何?我记得一般是有商会提供或介绍保镖的。这样的话,也许能在商会里直接得到部分线索。” “这也是个办法。”金回忆起昨天,很快就在建筑物群中找到那个引人注目的房子。“我们走。” 街道上人流渐渐增多,初时还可以被认为是时间上的正常现象,但是很快金就觉得不对头了,因为人流开始变得有些拥挤——好象是因为某些理由,全城的人都挤到这边。 “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多人?”金问一个过路人。 “商会前的广场要举行一次大规模的奴隶拍卖。”那人随口回答。“难得的热闹事情,虽然不去买也去看看。” “奴隶拍卖?”这个词金感到一阵反感。然而四周的人并不是像他一样的想的。人们的脸上充满了赶集般轻松热闹。 “我不喜欢这个城市。”金低声的对乌锥说道。 “慢慢就会习惯的。”乌锥安慰道。“现在你就先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会让你舒服一点。” 昨天还空荡荡的广场地带已经挤满了人。有几个临时的木架台搭起来,木台上进行着让金感到全身不舒服的肮脏贸易。台上的奴隶被迫面向台下的出价者——金甚至不愿意去看他们的表情是怎么样的。 这是一个人得到一切而另外一个人失去一切的交易。 “中央沙漠以北基本没有奴隶交易的事情。就算是半兽人也慢慢的抛弃了这种做法。但沙漠以难,就目前来说,奴隶贸易还是相当风行。”乌锥扭头看着四周,自言自语的说道。“这是因为这个地区比较稳定吗?巫师之间互相牵制所以没有大规模的战争。翼人族也没有大规模向平原迁移的举动……” 金推开房子的门。 “来寻找保镖和向导吗?”一个年轻人热情的迎上。“我们提供最好的。” “我来打听一些事情。” “各地的商品价格之类的情报吗?我们拥有最新的情报,而且只收取低廉的费用。” “不是这些,我想知道一批货的下落。” “货物?”那个商会的人迟疑了一下。“请问,是什么货物。” “有一批从北方运来的货物。是在银叶镇被一个南方商人购买的,一开始的目的地是千湖城。”金解释道。“因为我听人说如果被送到千湖城,那就一定会经过绿堡。所以顺便来打听一下。” “但是,您知道商会的规矩。我们提供服务是收费的。我们可以帮您查看记录,但如果您要找的人没有寻求过我们的服务,那么可能会让您失望。”那个人用很礼貌的态度说道。 “那么请多帮忙了。” “请跟我来。” 那个年轻人把金带到一个像是书房一样的房间。金听到窗外有很响的咆哮声。 “那是什么声音?” “是几头狼,先生。”那个工作人员回答。“是半兽人的坐狼。您知道,现在有些人就是喜欢猎奇,例如模仿半兽人骑狼这种冒险活动在一些地方相当风行。但是这些危险的动物不能放在普通地方,所以由我们特地给予保管。” “我不得不表示好奇。” “其实不仅是狼,甚至犀牛都有人尝试骑乘。您看,”那个人向窗外一指。“我们这里有近百头犀牛,都是寄放这里的。我们提供各种服务,如果您加入我们商会,我们可以给您提供很多优惠。” “可惜我并非商人……我们还是来讨论正事吧。”金远远的看了一眼那些犀牛,“翻看记录要多少钱?” “一个金币。” “这是敲诈!”乌锥贴着金耳朵说道。 “好的,帮我查找吧。目的是千湖城,货物是一些矮人制造的工艺品和武器盔甲。” 那个年轻人开始仔细的查找。金则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外面奴隶拍卖似乎已经进行到一个高潮,声音像浪潮一样一波高过一波。 “安静,金。有些事情,即使是你,也无法改变。”乌锥贴着金的耳朵说道。 “找到了!”那个工作人员喊了一声。“一个叫塞里的人,雇佣了六名保镖。他和您说的完全吻合。货物来自银叶镇,目标是千湖城,货物为矮人的武器盔甲,还有一些毛皮……时间为一个半月前。他在绿堡呆了两天就出发了。” “很好。”金点了一下头。“能抄录一份给我吗?” “当然可以,请稍等。” “我说的没错吧,比我们预想的还顺利很多呢。”金走出门的时候,乌锥得意的说道。“我就说,打探这种消息是很容易的。我们马上出发吗?现在再用魔法对你身体可能造成不必要的负担……今天看你睡着我就觉得不是很对头了。我们还是步行走一段好了。” 金没有回答,他正抬头看着前方的奴隶拍卖会场。一个特别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一个翼人少女正被三个奴隶贩子推揉着拉上高台。为了清楚的展现奴隶的种族,一个奴隶贩子特意强行拉开她的双翼,白色的羽翼看起来十分醒目。 “一个翼人?真少见。”乌锥惊讶道。 但是引人注意的不止这一点。和其他的奴隶不同,这个女孩是被五花大绑着的,而且嘴里塞着什么东西让她无法叫喊。她拼命的挣扎,但是靠她的力量是无法对抗三个身强力壮的男人的,不管怎么样,她还是被拉上了高台。从金的位置很清楚的看到她的后背。那个女孩身上穿着一件很破烂而不协调的罩袍,破的简直像布条。 “最后一个!”负责叫卖的人高喊着。“是个翼人啊!非常罕见的奴隶!想要新鲜的马上出价!” “这里不是翼人族的活动范围啊……怎么会有……等下,金,你干什么,想到哪里去?”乌锥飞到了天上,但是金依然没有回答,只是向这个商会的后院跑去。他的动作非常的快,以超人的力量和技巧一下子跳过了围墙。 “你要干什么?” “给那些看人闹的人一点新刺激。”金头也不抬的回答。他一路冲进去,没有遇到任何警卫——这里也确实没有必要安排什么警卫。他跳进狼笼,那些狼畏缩的退到一旁,看着他从沿狼笼钻进关犀牛的那片空地。 “金,我说你十足的在做一件蠢事。”乌锥哀叹道。它在天上飞来飞去,但是却无法阻止金的举动。几分钟时间,金就为那些犀牛开出一条路来了。 “二十个……还有没有人出更高的价格?”奴隶贩子声嘶力竭的喊着。台下的人明显的分成两批,一批是来买奴隶的,他们站的略微靠前;另外一批是来看热闹的,他们站的靠后。 “还有人出更高的吗?”奴隶贩子喊叫着,他太投入,甚至没有注意到那股不协调的,仿佛滚动的雷声一样的声音。 “犀牛!犀牛!” 当这个叫声传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近百头被关了很长时间,迫切需要运动一下的猛兽像波浪一样的扑来,引得一阵鬼哭狼嚎。这些犀牛被这里嘈杂人声所刺激,一头头都红了眼,没头没脑的乱撞。 奴隶贩子们跳下了高台。这种用木板搭起来的东西可挡不住披毛犀的猛撞。要是被犀牛踩到,会变成什么东西不用想也明白。性命攸关的时候,没有人去关心奴隶以及拍卖价格了。那几个拍卖者丢下商品就跑。此时无论是观众还是奴隶贩子,所有的人都拼命的向广场外挤。 那个翼人的女孩也看到一切。她本来可以飞到天上,但是那些绳子同时绑住了她的手脚和翅膀。她努力挣扎,却无法挣脱。 “别慌!”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挣扎的看去,看到一个陌生人来到了她身边。那个陌生人冷静而迅速的割断了她的绳子。“赶快离开吧。” 犀牛冲了过来。木架子的拍卖台简直像纸糊的一样变成了碎片。 幸好这一带四通八达。虽然广场里聚集了很多人,但是在犀牛的袭击面前,人们还是有足够的通道可以逃生。而且犀牛虽然凶猛,目标却并非集中到人群头上,而是对挂在高台上的各色幕布有更大的敌意。大部分犀牛都对着那些碎布片又踩又顶的,没多少来追逐沿街道逃跑的人群。这场意外居然没造成严重的伤亡。 当然了,在事情平息下来后,这一切事情的起因者已经离开了城市。永远也不会有人可以搞清楚那些犀牛是怎么挣脱牢笼跑出来的。 “你刚才真的是干了一件大蠢事。”乌锥喋喋不休的发表着自己的意见。“你这样除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外什么都得不到。” “算是不必要的麻烦吧。但是即使如你所说的,一切仅仅是一场游戏,我也无法忍受下去了。” “你的正义感太强了。” “而且我也实在想不出这会给我们带来什么麻烦。” “我说金,有些事情的后果是不可预见的。这是经验之谈。比方说……” “比方说?” “喏,你的麻烦来了。” 乌锥的声音让金一呆。他抬头看向四周,但四周一无所有,只有被风吹动的杂草在摇拽。这里是一片很大的草地,四下里没有任何可以隐藏的地方。 “我的麻烦?” “对啊,天上来的。” “天上?” 金抬头向天,看到一个身影正翩然下降。几根洁白的羽毛在他眼前飘过。他马上认出是那个被他所救的翼人少女。 那个女孩落到金的面前,收拢起翅膀。 “是来感谢的吗?”金心中这么想。他对翼人族的了解仅仅限于书本和传闻,这个种族的风俗习惯按照部落划分而截然不同的。不过无论从世界上哪个地方哪个种族的角度来说,他做的事情似乎都不是坏事情。他似乎只会得到感谢。 那个女孩来到他面前,脸上却没有笑意,神色十分古怪。她走到距离金不到三步的距离,伸出一只手。 “请问……这是干什么?”金试探着问。那个女孩却没有回答。“听不懂吗?乌锥,你懂翼人族的方言吗?” “我有涉猎,但是他们部族众多,各部族语言都有区别,我也不可能全部都懂的。” “不用了,我会通用语。”那个女孩用一种明快清晰的声音突然说道,几乎吓了金一跳。 “那么……”金略微有些尴尬的问。“请问有什么事情吗?道谢的话就不用了……” “你想一走了之,不负责任吗?” “负责……”这一次哪怕是金再沉着都不得不表示惊奇了。“请问……我做了什么了吗?” “你把我从那些奴隶贩子手里救出来,就打算什么都不管了吗?”那个女孩理直气壮的——起码在金和乌锥的眼里是理直气壮的——说道。“我现在一无所有,没有钱也没有防身的武器。你这样抛下我不管,我一定还会被那些奴隶贩子抓回去,然后被他们毒打一顿。难道这就是你善心的结果?” “那……我应该怎么办?”金第一次觉得理屈词穷。 “给我钱。我需要钱去买装备。” “要多少钱?” “十个金币。” 金拿出十个金币,然后目送翼人族的少女飞翔而去。一直到那个身影完全消失后,金才叹了口气。 “乌锥,看起来你说的真没错。有些经验确实还是有效的。” “呵呵,不听乌鸦言,吃亏在眼前。对了,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女孩有些不同寻常?” “你是指什么地方?” “气质上。这种咄咄逼人的口吻和思维方法真的十分罕见……只可能出生在贵族之家。” “确实有可能。”金一边走一边和乌锥讨论这个问题。“不过一个贵族少女为什么远离家乡来这里呢?这里可不是翼人族的出没范围。如果是作为某种仪式的巡礼的话,她也不应该落到奴隶贩子手里。” “世界上的事情可不一定。想想你自己,想想我……在命运的摆弄下,生灵根本就是无力自拔的。” 听了乌锥这句话,金不再说话。他默默的走着,也许在考虑那个女孩的事情,也许在考虑自己。 “总之,我们和那个女孩的事情应该是结束了。她以后应该能够自己照顾自己的。”乌锥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现在觉得你有些偏离方向了。” “噢?”金抬头看向四周。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他们来到一处僻静的山谷小路上。路两边树木茂密,看起来有些阴森森的。 “好象确实走错路了。”金判断了一下方向。“我们走过山谷看看,如果确实方向弄错了,我们就原路返回。” “嘿,朋友,需要指路吗?”一个尖亢的声音从树丛中传出来。接着四个人走了出来,一边两个,把金包围在中间。 四个人全部都有武器。不需要任何其他的证据,单从他们的表情就看的出来这些人不怀好意。 “谢了,不过我觉得我还没迷路。”金轻声叹了口气。为什么这种事情总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呢? “你的旅途应该轻松一些。为什么不把你的行囊留下来呢?这样可以让你少很多负担。”这句话实际上已经宣布这些陌生人的身份了。 “我劝你们找别人吧。”金回答道。“否则你们会后悔的。” “后悔?当然了,不过先给我们个后悔的理由。” 对方说话中那种肆无忌惮的口吻让金感到一阵莫名的窝火。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如果这几个家伙敢动手,那么今天就是他们的生命终结之日。 “理由是有的,不过我没有通知的义务。”他这样回答。这四个强盗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但他们毕竟是四个对一个,这种程度还是不足让他们退却的。 “哦,看起来有点本事呢。真难得。”站在金正前方的那个强盗,一个身材中等,手拿一把钉头锤的家伙,向金走了过来。他像猛兽看到猎物一样略吐出一点舌头。“小少爷,看起来我们应该教你一点实战的技巧……” 一个身影猛冲而来,快得简直让人来不及反应。长枪从那个强盗的脸颊刺入,窒住了他还没说出口的话。攻击者迅速退开。留下那个强盗抱着自己的脸,在痛苦中发出一声声的怪叫。地上留下了一小块粉红色的肉块,这曾经是舌头的一部分。 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直到结束后人们才发现突袭者是谁。那是一个翼人少女,身上穿着银色的索子甲,手中则持一把长枪。纯白的羽翼张开的很大,把她脸上的怒意衬托的格外明显。 “是那个臭婊子!”距离那个女孩最近的那个大个子强盗发出一声狂喊,挥舞着手里的剑向那个女孩扑过去。少女拍动双翼同时挪步后移。她的动作比人类快上太多,那个强盗根本接近不了她身边。连接近剑的攻击范围都做不到。 长枪如同毒蛇一样连续发出四击,每一下都准确的命中剑柄。四个手指落到地上,长剑也只能跟着无奈的跌落尘埃。 “让你们看看逐风部族战士的利害!”那个女孩发出一声怒叱。她双翼拍动配合双脚的动作,快的简直像一阵风。她扑向第三个强盗。那个强盗慌乱中举起盾牌想抵挡,但是长枪如同有灵性一样的绕过了无用的盾牌,枪尖无情的刺进了锁骨的夹缝。伴随着持枪双手的扭动,清晰的骨折声响起。 第四个,也就是站在金背后那个,已经在逃跑了。站在客观角度这可不是个好选择,因为翼人飞行速度比人类跑步速度快上好几倍。长枪猛的从后面刺进逃跑者的腿,让这个胆小鬼摔倒在地。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那个人丢下武器,转头开始求饶。“那是他们的决定……我什么都没做啊!” “但我记得你,袭击我的时候我看到你了。我记得你的脸,还有你的耳朵!”长枪的速度迅如闪电,从强盗的头侧擦过。那个强盗感到耳朵一阵发凉,用手一摸才意识到已经永远失去了右耳。 整个战斗过程大概一分钟。就这么一点时间里,那个女孩就击败了四个大男人。四个人都已经完全失去战斗力,从刚才猎食的猛兽转变成待宰的羔羊。 “她好象不是为了救你而来的。”乌锥对金说道。 “是她和这几个强盗本身有过节?” “是他们先袭击我的。”那个女孩转过头看着金。尽管金和乌锥的声音都非常的轻,可是还是被这个女孩听见了。“五天前,我在这一带宿营的时候遭到他们的袭击。他们趁我睡觉的时候捉住了我,抢走了全部的东西,还把我当奴隶卖给了城里的奴隶贩子。”那个女孩咬牙切齿的说道,很明显,这种经历对她来说是难以形容的侮辱。“不过他们也只配在晚上突然袭击人,要是正面来的话,多上十倍我也绰绰有余。” 这话倒不算夸张,这个翼人族女战士真的战技高超。再加上天赋的飞翔能力,她一个对四十个强盗确实有得一拼。 那个最先被袭击,丢了半截舌头的强盗突然一声不响得向翼人女孩扑了过来。他握着自己的钉头锤,一记猛砸向女孩毫无防备的背后。这个突然袭击的后果是悲剧性的:长枪从他嘴里拔出来的时候,带出了几个血淋淋的牙齿。 这些强盗已经根本没有什么抵抗的力量了。 无论金有了多少的心理准备,下面的场面还是让他感到目瞪口呆。那个女孩就在他眼前强迫这些强盗交出所有的值钱的东西,甚至把他们的衣服都剥光了——她把这一切战利品捆成一捆,提在手里飞走。丝毫不理会在一边的金脸上的惊讶。 “真了不得……”这是金事后发出的唯一感叹。那些就剩内裤的强盗们——只有老天才说的上他们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虽然都受了轻重不同的伤,但是却没有丧失行动能力。他们彼此掺扶着逃进了树林里,很快就从金的眼睛内消失。 “你刚才不是说她是个贵族吗?”金问乌锥。“除了思维逻辑外,其他方面好象没有共同点啊。” “我对翼人族风俗习惯了解得也不是很多。对了,我知道一件事:他们对大气的流动十分敏感,所以要说什么悄悄话是瞒不过翼人的耳朵的。如果我们再向南前进,我们恐怕还会遇到翼人族,所以最好记得这一点。” “真是很有意思。”金轻声的对自己说。 金走出了山谷。他们的运气非常好,在他面前的是一条通往南方的大道。他刚才与其说是走错了路,不如说是无意中绕了一条近道。 “对了,还记得刚才的话吗?那个翼人女孩是独自来这里的,所以才会被强盗袭击……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一个女孩独自远离自己种族的活动范围,深入人类的区域呢?” “别管这个了,最坏的可能也不过是一个为了战争而被派出的斥候。” “翼人和人类的战争?” “反正都不关我们的事情。即使有战争,也不会造成什么重大影响的。巫师的力量虽然对人类是一种灾难,但是起码他们可以抵挡外族的入侵。” “翼人族倒真的不会对人类造成真正的威胁。他们虽然曾经发动大范围的入侵战争,但是并非是领土,而是人类积聚的财富。他们掳掠到各种财宝就满足了……” “别考虑的太多,金,你要明白你的主要目标。” “我知道……”金说道,他突然感到心头一动。他抬起头,看到天上那双纯白的羽翼正向这边飞来。只不过一小会的工夫,那个女孩就落到了他面前。 “还给你的!”翼人少女递给他一个小钱袋。金打开看了一下,里面是一堆各色杂币——金银铜铁都有——总价值大概是他给这个女孩的五分之一左右。“我把他们的东西卖掉得来的钱。” “好象……少了点……”金苦笑了一声。他这个时候才感觉得到,也许乌锥说的是事实。这个女孩非常的高傲。她连道谢的话都羞于说出口。这种情况本来会让他觉得讨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金却没有讨厌的感觉。 “其他的钱,就让我来当你的保镖抵偿吧。” 这个回答确实出人意料之外,金和乌锥四目相对,却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保镖,可是我们并不需要保镖啊。” “你是个旅行者对吧?而且是向南方前进。”那个女孩举起手,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长枪一直伸到金的脸前面。“你会需要一个保镖来保护自己的,如果不是我刚才赶到,你现在恐怕已经被那些强盗抢劫的身无分文了。” “啊……那个……”长枪对准了乌锥。乌鸦在金的肩头跳来跳去,想要躲开枪尖的威胁,但是那个女孩似乎确实有心瞄准它,长枪左右晃动着,始终对准了乌鸦的身体。 “或者你对我的身手没有信心?我不能保护你?”那个女孩的声音严厉起来。“如果你这么说的话,我会把这话当作是对一个战士的侮辱的。” “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很抱歉……” 这样子似乎很有趣。一个相当高大的男人在一个纤弱得多的翼人族少女面前支支吾吾的道歉。 “那么你就是答应了?好的,我叫玛希亚,不过别人一般都叫我夜风。”夜风收起自己长枪,用不容置辩的口吻宣布了这次谈判的结果。“你呢?” “我叫金……这是乌锥……”金苦笑着回答。面对这么一个蛮横的女孩,他似乎没有其他的选择了。不过仔细想想,这次旅途上带上这么一个保镖,也许会有点帮助的。 “你要去哪里呢?” “现在打算去千湖城。你对那里的情况了解吗?” “我前不久经过那里。那里的情况十分的糟糕。” “糟糕?” “已经出现公开反对巫师王的反抗军了。虽然他们还只能以游击战的形式来抵抗,但统治那里的巫师王似乎没有办法消灭他们。所以那边一片混乱,毫无安全可言。你雇佣我作保镖是你的运气。而且,因为巫师王经常进行召唤魔法实验的缘故,那一带魔兽孳生,经常袭击行人。” “是吗,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 “如果你还坚持要去的话,我们现在最好立刻出发。” “金,我说,你找上一个麻烦了,趁早……”枪杆横扫而过,几乎就把乌锥给打中了。吓了一大跳的乌锥飞到天上,在金的头顶盘旋。 “先说清楚,虽然我是你的保镖,你是我的雇主,但是我一样不会接受你的侮辱的。特别是你的宠物的侮辱!” 乌锥落回到金的肩头,这次他聪明的选择了闭嘴,一声不出。在翼人族面前说悄悄话是不明智的——特别是说对翼人不利的言论。 “走吧。对了,我看你身上带着剑,是不是学过一点格斗的技巧呢?” “是学过一点。” “剑很名贵,是魔法剑吗?” “是的。你是逐风部落的战士……逐风部落是位于南部高原的哪个位置的呢?”金随口问道。他几乎没注意到夜风的神色变化。 “是中央地带……” “你这么深入人类的领域是想做什么呢?难道是为了侦察?” “只是进行一次冒险锻炼而已。” “这么简单的理由?” “难道你不相信一个战士的话?!”夜风转过脸,怒目而视。 “不不……我很相信……” 两个人影沿着大道前进,很快的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绿色飞龙从天空扑下,势如惊雷。它利爪前伸,瞄准了眼中的猎物。在这种速度下,哪怕只是被它的毒爪抓到一点,也有致命危险。 然而夜风却冷静面对。她的长枪斜举,就在魔兽冲近身边的最后一刻才闪开身体。魔兽的双翼在她的羽翼上划过,带起一蓬白色的羽毛乱飞。 长枪在飞龙的身上留下一条长长的伤痕。飞龙发出一声声怪叫,血从它的伤口不停冒出。 “真不错,一个人可以对付一条飞龙。”乌锥在金的肩头大发言论。“她一定受过优秀的训练。” “还没有胜利呢。飞龙可是很强的生物。而且它们还相当狡猾,我估计它马上会用风之力来攻击了。”金回答道。有了夜风在天上,他们两个已经不是飞龙的目标——起码在干掉翼人以前,他们不是目标。 “金,根据我们现在得到的情报,这一带下了整整一个月的暴雨,这必然阻滞那个商队的前进。如果这样的话,那些商人是否会选择另外一条安全的路呢?” “我不知道。” 那条绿色飞龙已经停下冲势。夜风刚才这一下重创了它,让它不停的发出愤怒和痛苦的吼叫。但这一下既不足打倒它,也不足让它放弃把这几个旅行者当晚餐的计划。 金说没错。这种巨大的魔兽是对行人的极大威胁。普通人很少有可能逃出它们的爪下。他们并没有离开大道,但是却遇到这么一只巨型魔兽,可见这一带魔兽活动已经极其猖獗了。 飞龙再一次逼近夜风。这一次它慢慢的飞近。而夜风也紧握长枪,盯紧魔兽的一举一动。 “小心它控制的风之力!”金大喊出声。因为夜风一动不动,这样子很容易被魔兽的力量命中的。 不过已经太晚了,魔兽的力量已经发出。两股能量冲击着翼人的双翼。夜风完全没有料到这个突然的袭击,她的身体失去平衡,从天空坠落。飞龙疾冲而下,再一次把利爪对准了猎物的头和胸。 “该死!”金看着这一幕。他本来想用一个魔法,但是乌锥比他还快了一步。 “我去帮她!”乌鸦如同一支黑色的羽箭一样疾冲过天空,在魔兽得手前冲到它的一只眼睛前,用自己的喙猛的在那个巨大的眼睛上。飞龙的冲势被歪曲了,这一下它又只是擦过夜风而没能击中。 “让你看看我乌锥的厉害!”乌鸦在飞龙的头上飞来跳去,反复攻击着敏感的眼睛。它的攻击其实都很软弱,甚至无法造成什么伤害,飞龙却不得不把全部精神都暂时放到乌鸦身上。它想用翅膀扇动的风吹走乌鸦,但没有效果。它想用风之力攻击,但却无法命中小又移动灵活的目标,最后它只有选择用逃,但乌鸦却紧紧纠缠着不放开。 长枪发出了凶猛而致命的一击。从魔兽的下方刺入,一枪洞穿了喉咙和血管。血泉涌而出。魔兽哀鸣着坠落,猛烈的撞击着大地。飞龙的双翼无力的蜷缩着,代表它的生命已经归入冥王的怀抱。 “呼……呼……差一点……”夜风慢慢的从天上降落,心有余悸的看着飞龙庞大的尸体。刚才魔兽的突袭如果得手,那么现在她就在飞龙的胃里被消化着。 “夜风,难道你不知道飞龙可以控制风之力?”金走上前,问道。“停在空中不动和它对峙很危险的。” “我当然知道!” “那你刚才为什么……” “刚才我只是寻找它的破绽而已。就这样而已。”夜风用力的一甩头发,为自己的行为下了一个定论。“我们走吧。” “她真的知道吗?”看着保镖走了几步,金有些迟疑的问回到他肩头的乌锥。 “我看她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就没必要麻烦我乌锥大爷动手……” 长枪像闪电一样刺来,在乌鸦的身上掠过。一根黑色的尾羽飘然落地——乌锥硬生生的把还没说出来的话都吞了进去。 “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是在寻找它的破绽!”夜风满脸通红,不知道是因为气恼还是因为羞愧。她的枪头上满是飞龙的血,吓的乌锥一愣一愣的。“你不相信一个战士的话吗?” “相信……相信……”乌锥拍动翅膀想飞,但是却快不过夜风。长枪前进了一点点,正好碰到乌鸦脖子上的黑羽。 “道歉!” “我道歉,我道歉,我表示非常诚恳的道歉,我不应该……” “记得,我是一个战士,我不会接受侮辱的!” “是是是是……” …… “翼人族居住在南部高原,自古就独立于大部分种族。他们根据血缘和风俗分成很多部落,散布在广大的高原之上。总体来说,如果外来人尊重他们的习俗的话,他们是欢迎客人的。这个种族喜好自由,始终没有能够统一成一个国家。正因为如此,他们对人类的威胁……” “别背书了,金。”乌锥打断了金自言自语的背诵。“书本上的事情知道就好,没必要重复。” “不,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书上没有记载翼人族这种显而易见的特点。” “你是指性格凶暴吗?”乌锥看着自己的尾巴问。它原来有十二根尾羽,现在还剩下十根。正是这两根失去的羽毛教会了乌鸦不要随便的说悄悄话。 “我想半兽人都不会这么粗鲁。特别是身为女性……”金感叹道。乌锥突然跳到了金的头上,用力的啄了一下他的鼻子。 “干什么,乌锥!……老实的说,我真怀疑她的性别。女性不应该如此暴烈好斗……” “你怀疑谁的性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金翻了个身,看到他的保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的后方了。夜风的手里握着她从不离手的长枪。 “没有,你听错了。” “听错了……你们人类总是喜欢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吗?”夜风用很凶的表情看着乌锥和金,“我要求你马上向我道歉!”她的长枪伸出半截,把威胁的反光射进金的眼里。 “快道歉吧。你要为你雇佣的保镖负起责任来!”乌锥嘿嘿阴笑着。 “……我道歉,我知道错了。”金无奈的看了乌锥一眼,回答道。 “我带来了你要的消息了。”夜风骄傲的甩了一下头发,她对金的道歉内容并不十分在意。只要金道歉,她就满足了。“我去了附近十几个村子,他们中有人看到那支队伍在三四天前通过大道。但是具体方向不明,也许还是千湖城。” “不会的。”金开始仔细考虑这个问题。“那支商队因为暴雨和疾病的缘故,路上耽误了快两个月。而他们也一定知道了千湖城的消息。一个聪明的商人绝对不会选择一个动荡不安的地区的,我相信他们一定已经改变方向了。你怎么看,乌锥?” “我吃不太准。不过他们应该不可能从原路回去——商人宁可冒险也不肯蚀本。他们要么是选择继续前往千湖城,要么就是打算绕路。我想我们有必要先去千湖城探下消息。” “唉,看来我真的是命运乖舛啊。”金叹了口气,看着一边站着的女战士。“夜风,不坐下来休息一会吗?等会可能还要赶路。” “我可是受过严格锻炼的战士,和你们这些普通人不同。”夜风用高傲的口吻说道。“这点程度我是不可能觉得累的。” “那么昨天晚上谁说值夜却在半夜睡着的?”乌锥忍不住开口反驳。这个后果是灾难性的。夜风瞬间飞上来,在乌锥来得及逃进翼人无法飞进的树丛前,一把抓住了它。 “我说过了!”夜风一字一顿,又羞又恼的看着被她抓在手里的乌锥。“那只是一个偶然,一个偶然!!!你明白吗?!”她的表情吓的乌锥连连点头。 “不要老是拿偶然的事情来说。”她放开手,受惊的乌鸦赶紧逃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 “乌锥!”金走过去,满脸居然都是坏坏的笑。“我还以为你的那两根尾羽已经教你说话前要三思了呢。” 乌锥一头扑向金,撞在他脸上,然后开始没头没闹的乱啄。 “我们走吧。”夜风说道。 金挣脱了乌锥,把乌鸦抓在手里。 这段时间的旅途,让金对翼人族有了比较直接的了解。其实翼人族并不总是在天上飞翔,因为飞行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十分耗费体力的事情。大部分时间里,翼人族和人类一样选择以双脚行走。但是真得需要的话,翼人的翅膀加上双脚,身手比普通人类敏捷上好几倍。要是纯粹的较量飞行能力的话,翼人族其实也并没有鸟飞得快。起码只要不是出其不意,夜风是追不上乌锥的。 否则乌锥不至于还有十根尾羽。 这个自称为夜风的翼人少女的身份相当可疑。虽然她说和金的关系是雇主和保镖——这是她的自称——但要是她真的能不能保护雇主还真的是个问题。诚然她战技不错,但是她却似乎缺乏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她虽然说自己是个战士,但是经验缺乏,警惕性也不高。翼人族内部并非十分的和平,部落间流血冲突不断,甚至长期世仇。这种环境下战士的称号可不会是一种摆设。 “我真的很想问问她的身份。”金低声的对乌锥说道。夜风走在很前面,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听到他的声音的。 “我也想问,可是那要等我新的尾羽长全以后了。”乌锥白了他一眼,回答道。 经过六天前进和搜索,金还是走近了千湖城。他们一路向所有人打听商旅的消息,但是得到的结果要么是不知道,要么是比他们早三五天经过。夜风不止一次的建议加快速度,但金没有选择这么做。他顾虑那些商人有可能会承受不了风险,突然掉头。这样的话,他就可能和商人们错肩而过了。不管怎么说,这六天的沿途打听和侦察说明他们的速度比那个商队略快一些,最后一次打听的时候,他们之间相差的天数已经缩成了两天了。 如果这样持续下去,那么他们可以在十天内追上那个商队。 “我们距离千湖城只有一天的路了。”乌锥从天上落下,告诉金它已经看到了城市。“但前面都是山麓,我看不到是否有商旅队伍。” “被群山包围的城市……为什么会叫千湖城呢?”金有些惊讶的问。他原本以为叫这个名字的城市应该位于平原之上,遍布河流和湖泊。 “你没听说过?”夜风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除了名字外,我对这个城市一无所知。”金苦笑了一声。 “这个城市原来是群山包围的一座大湖。”夜风说道。“巫师王霍费利看上了这片土地,决定把自己的城市建在这里。于是他集结了无数人力物力,用五年时间在湖中填出一片土地来。原来的湖被分成了几百块小湖泊,于是这里就被称为千湖城。” “真是疯了,无聊到这份上……浪费民力啊。”乌锥用嘴仔细的梳理着自己的尾羽,同时发表意见。 “本来就是。可是因为他是巫师王,所以大家也没别的选择。抵抗的代价就是毁灭。”夜风感慨道。“巫师王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难道不是吗?” “那些人民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呢?留下巫师王一个人自己狂想不是很好吗?”金突然问乌锥。 “有几个人愿意离开自己祖辈世代生活的土地呢?”乌锥反问。“而且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地方没有受巫师王的压迫统治呢?就算找到一块乐土了,迟早也会有个巫师王出现,并且宣布这片土地属于他。只要他造起怨灵塔,就没有力量可以阻止他——除非另外一个更强大的巫师王。” 乌锥的回答很直接,于是金不再说话。 “现在统治千湖城一带的是霍费利二世,他比他父亲更疯狂残暴。我听说他经常进行邪恶的魔法实验。”夜风说道。“他现在正千方百计的剿灭反抗军呢。所以你最好小心些,你很可能被当成反抗军立刻处死——只因为你是个陌生人。” “知道那些反抗军的情况吗?”金问夜风。“能够反抗巫师王,那么他们应该有些对抗巫师王的招数。”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听说他们隐藏在这片群山中间,神出鬼没的袭击巫师王的走狗和补给队。不过他们迟早会被巫师王镇压下去的,因为他们毕竟没有对抗巫师王的力量。” 他们沿着山间大道前进。这条路倒修的十分出色——同时说明当初花了多少人力。 “金,有没有觉得奇怪?”走了一段时间后,乌锥突然发问。“这附近好象没有人活动的迹象啊。” 确实有些奇怪。越接近城市,就应该人口越密集。而且这一带已经处于千湖城的控制范围,魔兽之类的麻烦少了很多,而人却不见多起来。事实上,在那些魔兽活动猖獗的地区反而能遇到行人或者村子,这一带却一个都看不到了。 “有些不对劲。”金也开始觉得有些古怪了。夜风飞上了天空,但很快就回到地上,她带来了一个消息。 “前面有个很大的村子。”夜风说道。“很近了,一个小时内就可以到。” “打听一下我们的目标,如果可能的话,今天就在村里过夜。晚上进千湖城似乎不太妥。”乌锥建议。 夜风这次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个很大的村子。村子里足有几百上千口人。唯一不对头的是村子里的气氛。村民们看到这两个陌生人(其中一个还是翼人)进来的时候倒没阻止,而站的远远的,用猜疑的目光观察着来客。金去打听消息的时候遇到的态度也十分冷淡,只有一个开小店的村民在他购买了一些东西后才告诉他,他所打听的商队两天前经过这里,但没在村中停留。 “村里发生什么事情了?”金最后问那个店主。 那个人犹豫了半天,或许是刚才的对话给了他一点好印象,他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我们接到通知,十天内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到千湖城城里去。” “为什么。” “因为巫师王霍费利二世想要以此方法消灭反抗军。他认为所有城外的村子都是支持反抗军的。所以应该彻底消失。” “啊!”金终于明白过来了。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外来的陌生人确实很容易被误会为巫师王的间谍探子,自然会受到这种待遇。 “谢谢了。”他走出店。夜风正在店外等他。 “我打听到消息了。我们的目标大概已经在千湖城了。”金说了一下情况。“我们在这里住一个晚上,明天进城吧。我们大概是值得纪念的最后一批客人了。” “最后一批客人?” “是啊,因为几天后这个村子就要消失掉……巫师王命令附近村子里的人全部要进城,否则就当做是反抗军予以消灭。” “……真是可怜。”夜风难得的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别可怜啦。起码他们还能活下去。”乌锥拍了下翅膀,“我倒希望你能把你的同情心用到我可怜的尾羽上面。” “你嫌剩下十根还太多是不是?” “不不,当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乌锥赶紧飞上天空。幸好夜风看来不打算追究下去了。它的尾羽总算不用再少一根。 “这旅馆真不错,”金走进村里的旅馆,不由得发出感叹。这是个非常漂亮的房子,整洁美观,高大宽敞。装潢漂亮却不庸俗,总之,以一个乡村旅馆的水平来看的话,这个旅馆绝对是十分出色的。这无疑是旅馆主人最大的财产——虽然这财产马上要失去了。 旅馆里冷冷清清——这很正常。一个高大壮实,但是满脸愁容的中年女人在柜台的位置接待了这几个客人。正如金所说的,他们应该是这个可怜的旅馆最后一批客人了。金只要一夜的住宿服务,外加明天的一顿早餐。女主人含混着答应,并且随手指了一下几个房间,让金他们自己进去。这明显不是这个旅馆的通常待客之道——看的出来,女主人已经被这个打击压跨了。 “真可怜。”在金走向旅店女主人指给自己的房间的时候,乌锥忍不住发表意见。 “是啊。”金随口回答。猛然间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那么的冷淡,冷淡的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尽管他也是表达自己的怜悯,但是他的声音却已经和乌锥无异了。这个发现让他猛的打了寒噤。 “我……我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金努力的挣扎着,和自己的心进行着搏斗。他推门,门却纹丝不动,很明显,这道门的转轴缺乏润滑。于是他手上加了一把劲。 “得了。她已经决定屈服于命运了,你还想怎么样?”乌锥无情的指出了事情的实质所在。“你也已经体会到了,在看过太多的悲伤后,人的心就会变得如同石头一样冷酷——就算是你,也管不了世界上所有不公平的事。” “我承认……可是……”金想反驳,却说不出话来。门被推开了,一个东西从黑里咕咚的房间里猛砸过来。他的身体本能的一闪,闪过了这个突如其来的袭击。 “谁……”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第二下又到了。这次飞来的东西块头很大,很结实的正中金的头。让他眼里闪过好几个星星,耳朵里则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 “啊……”金发出一声叫,在他意识过来之前,他的手就已经拔出剑,冲进了房间。第三个东西飞来,金的手一挥,那个东西立刻分成了两半,化为满天的棉絮。 “别过来……”他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房间里的窗帘都被拉上,光线十分的昏暗。在床头,一个身影害怕的缩成了一团。 “喂,你干什么,金?”乌锥及时的飞到金眼前。金也已经冷静下来,房间里并没有其他的人。刚才袭击他的武器,第一个是面镜子,第二个是个花瓶,第三个是个枕头。 “走错房间了……”金突然明白自己到底干了什么。毫无疑问,他肯定是走错房间了——或者是旅店女主人指错房间里。而这个房间里原住着一位女性旅客——强行闯进一个女孩子的房间受到如此款待并不希奇。 “对……对不起……”他收好剑,用很尴尬的声音道歉。他转头想出门,却看到那个女主人已经站在门口了。 “你走错了!“她神色焦急。一把把金给拉了出来,同时关上门。金注意到这个门的锁是特殊的——旅馆的房间应该是里面锁外面,这扇门却是外面锁里面——这正是他开门时候特别费力的原因。 “怎么了?”夜风从另一个房间探出头。 “没事。”旅店的女主人露出一个硬装出来的笑脸。“打破了花瓶而已。” “你来这个房间吧。”她把金带到另外一个房间。“刚才那地方别进去了。” “请问一下,”金满腹疑惑——遇到这种怪事也不由得不疑惑。“刚才那个房间里的人是……” “我女儿,不幸得了怪病。”旅馆女主人支支吾吾的说道。“所以我把她关在里面。” “怪病?什么病呢?” “总之是怪病就是了。”女主人明显不想解释下去了。“客人,你就住在这个房间里吧。刚才那里不要去了。”她转身离去,留下金疑惑的站在房间里。 “真有意思!一个得了怪病的女儿……”乌锥拍动着翅膀,笑嘻嘻的说道。“不过我真的看不出来那个女孩和这个女店主有什么相似之处啊。” “你刚才看到了,乌锥?那里光线很暗啊。” “看的很清楚。而且那个生了怪病的女儿居然和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呢。” “一面之缘?” “还记得吗,就是十几天前我们见过的那个治疗师。那个给你唱了首歌,你给了她几个金币的女孩。” “夕娜?”金想了起来,毕竟他对那个女孩的印象很深。但是他确实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已经“生了怪病”的治疗师。在女神的保佑下,治疗师们基本和疾病没什么来往的。 “看起来她不像是个治疗师呢,否则也不会得什么怪病了。” “你在怀疑我的判断能力吗?”乌锥不满的在金头上敲了一下。“她保证不是‘得了怪病’。我看的很清楚,她的神色,脸部都十分正常,一点也没有得什么流行疾病的样子。而且她十分害怕——就算是一个陌生人推门进来,她也不应该那么害怕的。而且她长的一点都不像那个女人,要是她们两个是母女,你干脆说我和夜风是同族好了。绝对有什么原因在。” “那么你是否打算告诉我,这个村里的人把她关起来,准备烧了吃?” “我正打算这么猜测。不过还有一个可能,她也许是祭品。” “祭品???” “你想想,巫师最讨厌的就是治疗师了。他们经常用重金悬赏治疗师。如果这个村子里的人发现她是个治疗师,那么他们他们很可能用她来和巫师王进行一个交易:让巫师王相信他们是忠诚的,并非反抗军的支持者。这样村里的人就可以留在家乡,不被强行迁移了。”乌锥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很划算的买卖,不是吗?” “如此重要的人,就放在旅店里?让一个女主人看守……而且看守的很不认真?得了吧,乌锥。”金摆了一下手。“尽管巫师王悬赏重金,但是还是很少有人愿意出卖治疗师的。不过这事情确实有些吸引起我的好奇心了。如果她和老板娘不是母女,那为什么她要被关起来呢?” “我也觉得很好奇。不如我们去看一看?” 金轻声的走出门。正如他所说的,看守真的很不认真。那个旅店女主人出门去了。走廊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们轻微的脚步和呼吸声打破空气中沉滞的寂静。 金走到房间门口。他轻声的在门上敲了三下,然后才推开门。 这一次没有什么东西飞出来。就着房间里阴暗的光线,他依稀可以看到那个女孩正坐在床前。天色已暗,再加上密实的拉着的窗帘,看不清楚那个女孩的表情。 “夕娜?”他试探着叫了一声。那个女孩果然立刻有了反应,她身体动了一下,慢慢的从床上站了起来。 “谁?”她的声音居然有些颤抖。那是已经深入骨髓的恐惧。“你……”正如别人看不清楚她一样,她同样也看不清楚门口的来人的外貌。但是她能看出对方是个高大的男人,而且携带着武器,更重要的是,对方居然知道她的名字。 “别害怕。我只是……只是一个过路人。不知道你是否记得我,我们十几天前在绿堡碰过一次面。因为刚才……刚才……”金想对刚才的事情做一个解释,但是却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毕竟他挥舞着剑冲进一个女孩的房间里。 “是你?”夕娜突然想起了来人的身份。事实上,一次能得到两个金币的好心人确实是给人以深刻印象。 “怎么了?”另外一个声音穿来。一个带着双翼的身影出现在金的身后。 “夜风?你……你怎么来了?” “我本来想休息,但是却听到不好的话,于是只好起来了。” “不好的话?” “某头乌鸦居然说他和我是同族。” 乌锥拍腾翅膀想逃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只手在它来得及起飞前就抓住了它。夜风一把捏住乌锥的脖子,抓在手上,开始像摇瓶子一样晃荡乌鸦。 “你们……”夕娜向门边走来。这个距离她可以清楚的看见这两人身上都带着武器。这让她燃起了一线希望。“是不是雇佣兵呢?” “雇佣兵?我看着这么像吗?”金已经看见女孩苍白的脸色。夕娜神色紧张,充满了各种交织的情绪。她太年轻,还不懂得控制自己——无疑的,她现在需要帮助,非常需要帮助。“如果你觉得我们很像的话,那就当我们是雇佣兵好了。你想雇我们?” 夜风放开乌锥,头昏脑涨的乌鸦飞回到金的肩头。 “帮帮我!”突然间,这个女孩像看到救星一样抓住了金。“他们要烧死无月小姐,今天晚上就要。” “烧死?为什么?”夜风惊奇的问。 “他们说无月小姐是个巫师!他们要烧死她。” “巫师?她会魔法?”金有些迟疑的问。 “但她没做任何的坏事,什么都没做……”女孩开始啜泣起来,“她只是想帮助他们,但他们却把她抓起来,而且要烧死她……” “怎么办,乌锥?”金用一个眼神暗示肩头的乌鸦。 “很有意思,另外一个魔法师。我们去看看!” 天色这个时候已经完全黑了。今夜云层密布,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昏沉的夜空似乎预兆着某种不祥的征兆。旅馆门口还好一点,还有灯光照明,外面则是黑漆漆的一片。 “哪里?”金低声的问夕娜。 “那里……我看不太清楚……”女孩低声的回答。金进村之前并没有怎么观察这个村子建筑物分布,夕娜也没有好多少。她对这个村子并不熟悉,今夜的黑暗更是给她的寻找工作造成了很多麻烦。她找不到关押无月的房子了。 他们差不多已经沿着村子转悠了一圈。夜晚的黑暗虽然给夕娜的辨认工作造成麻烦,但同样也遮蔽了他们的身影。他们转了这一圈没有引起任何的意外麻烦——这一带人很少养狗。 “到底在哪里?”夜风有些烦躁起来。翼人族的夜视能力并不强,这一路磕磕碰碰的已经磨光了她的耐心。 “等一下,看那边!”乌锥轻叫起来。 远方出现了火光。一点,两点,三点,足有十七八点,很明显是一队举着火把的人。 “糟糕……”金低声的说道。他原来打算偷偷的把那个魔法师(应该是魔法师)从被囚禁的地方救出来,不过看来这个计划破产了。“我们过去。” “无月小姐……”在看到火光照耀下的柴堆后,夕娜猛叫出声。不过一只手及时的捂住了她的嘴,在引起他人注意前让她的声音消失在喉咙里。 “别叫,否则我们也要上去陪她了。”夜风贴着夕娜的耳朵这么说道。 情况看起来真的很糟糕。在村子中间的空地上,竖立着一个巨大的柴堆,柴堆中间的柱子上绑着一个人。数百村民们围着火刑架,一部分人在高声咒骂,另外一部分则沉默不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火刑架上,没有人注意到几个陌生人出现在人群的外围。夜风拉着夕娜躲得比较远,因为他们容易被人辨认出来。 被绑在火柱上的是一个高挑的女子。她低着头,黑色头发散乱的挂下,让金看不清楚她的脸。很清楚她的嘴里被塞进东西,让她不能说话。不知道是否是昏迷过去,她对人群的辱骂和丢过来的小石头毫无反应,就这么一动不动的低着头。 “烧死这个女巫!”有人这么大声的喊道。每个人都义愤填膺——他们把对巫师王的怒气都发泄到这个女人身上了。很多人手里举着火把,不过现在还没有人把火把丢到柴堆上。 “好怪异的精灵脉动……”乌锥看着火刑架上的女人,自言自语的说道。 “怎么办……无月小姐她……”夕娜抓着夜风的手,焦急的说道。 “没希望了。”乌锥飞过来,用很恶毒的口吻说道。“人太多了。在这里和她道别吧,看着她是怎么被烧死……啊啊啊……”看着从女孩眼里冒出来的液体,乌鸦一下子慌了手脚。它本来只是打算开个玩笑而已。“别哭,别哭啊……放心,金有办法的。放心……哎呀,不要哭了!啊……” 夜风狠狠的一拳打在乌锥头上,把它打得一头栽到地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 “真是麻烦。”金伸手拔出自己的剑。 “等一下,你想和这么多村民战斗吗?”夜风喊了一声。 “不。”金低声回答。他空劈了一下,“黑暗!”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人们都在左右环顾。 “谁把火灭了?”有人喊出了声。“都看不见啦!” “不,火没灭!”某些拿着火把的人喊了起来。虽然他们眼睛看不见,但是身体还依然能感觉到火焰传来的灼热。“是魔法!” “是巫师!” 这个喊叫造成了致命的混乱。刚才还聚集一起想对巫师处刑的村民转眼开始四处乱窜。魔法的力量让他们暂时失去了视觉,而四处乱起的喊叫声则让他们的听觉也失去了作用。整个场面之混乱,实非笔墨可以形容。人们互相碰撞摔倒,火把乱丢,妇女的哭喊和男人的咒骂交织成一曲混乱之歌。这种情况下,自然没有人会知道几个人冲上了火刑架,把上面原本准备受刑的人给放下来,然后悄悄的,不引人注意的消失在村门口。 …… “这里距离村子太近,他们不会追过来吧?”乌锥一边四处打量一边低声的问金。 他们现在在距离村子不是很远的一个小山谷的小河边。无月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但是却还十分虚弱。她可能遭到那些村民的拷打,满身都是各种伤痕。 “我想他们不会的。”金回答道。他开始考虑自己刚才的选择。夕娜和夜风在照顾无月,而他则站在要道口警戒,乌锥和他在一起。“他们会以为刚才的魔法是无月用的。他们不会有勇气来追赶一个巫师。” “巫师……说到这个,金,你是否注意到无月身上的怪异精灵脉动。那一点也不像个魔法师……反而更像一个……” “一个巫师?”金低声接上。“但在我看来那也不像个巫师……很怪异的精灵脉动。” 乌锥转过头。它看到夕娜正在无月身边。 “那个小治疗师看起来技术不怎么样,那样的皮外伤都还没治好呢。” 金没有回答。他向前走了一小段路。这种夜晚人的视野十分有限,想要追赶别人一定要带着火把之类照明才行。然而这种东西并没有出现。看起来那些村民已经放弃了。话说回来,这附近都是高山密林,没有魔法的辅助,想要在夜里搜索几个人确实难度极大。放弃是正确的。 “看起来不会有追兵了,我们回去。”他对乌锥说道。 “好。”乌锥拍了拍翅膀。 金回到其他人身边。这个名叫无月的女子已经恢复了很多,她坐在草堆上,看着这个拯救了她的人。 “这个就是金先生,是他救了你。” “谢谢你,金先生。”无月抬头看着这个陌生男子,声音十分冷静。她仔细的打量了对方一翻,最后目光停留在金的配剑上。 “很少见的古魔法剑。”她这样说道。 “谢谢夸奖。”金同样在打量着无月。天色很暗,但对他影响不大。这个叫无月的女子看起来比夕娜稍大,苍白的脸色中透着一份夕娜所欠缺的冷静成熟。不,她的脸色不能说苍白,而是根本面无血色。而且不仅是脸,所有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都和她的脸差不多。夸张一点来说,她像一具尸体更多过像一个活人。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刚才的波折的缘故。也许和夕娜的治疗术也有点关系。 “总之,十分感谢你救了我。”无月站起来行礼道谢。 “对了,无月小姐……金先生刚才……刚才也用了魔法……他……”夕娜吞吞吐吐的说道。 “我知道。不过那不是他的魔法,是他的剑的魔法。那把剑是古魔法剑,剑本身可以施展魔法的。”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金先生是……” “好了好了。”一直没出声的夜风也站了起来。她摊了摊手。“总之,今天晚上是不可能好好休息的。我们还是走段夜路,明天一早就进千湖城好了。哎,本来可以很舒服的躺旅馆床上的……” “到底是谁提议在这里休息的?”乌锥忍不住又喊了一声。这一次它动作很快,在夜风冲过来之前就飞到天上了。 “那是因为晚上我看不清楚!”夜风跳着脚大喊反驳。“我们翼人的夜视能力很差的!你这头乌鸦,等着,下一次一定把你尾巴上的毛拔光!” “噗嗤……”在一边的无月忍不住笑出了声。 “确实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也没意义,不如走点夜路,明天清晨的时候进千湖城好了。无月小姐,走路有问题吗?” “你叫我无月就可以了。”无月微笑着回答。“我想没问题。有夕娜的帮忙,小伤已经都好了。” “好,我们走,金。”乌锥落回金的肩头,它仔细的注意着夜风。夜风虽然气鼓鼓的,但却没有打算兑现她的诺言。她握着长枪,走在队伍的最后一个位置。 “这位翼人小姐是?”无月突然问。 “她叫玛希亚,是我的……” “我是他的保镖,你叫我夜风就可以了。”夜风晃动了一下手里的长枪。“不过这次事情你不用感谢我。我只是执行雇主的意愿而已。” “呵呵。”无月微笑了一下。 正如先前说的一样,通向千湖城的路一方面十分平坦,另外一方面行人却十分的少(因为很多村子已经被强行迁移掉了)。他们一路上没遇到任何的阻碍。到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千湖城已经遥遥在望。 这趟旅途终于要结束了。 毫无疑问的,无论他在寻找的那个队伍是否在千湖城销售货物,他们都会在这个城市呆上一小段时间——打听消息补给物品就需要两三天。他一定可以在城里找到那群商人,然后就可以拿回原来属于他的东西。 “各位,等一下如何?”一个声音打断了金的思路。一个女人随着声音慢慢的走出树林,挡在他们的路上。 “请问一下……我们认识吗?”金问道。这个女人空着双手,身上穿一件十分少见的豹皮猎装。她满脸微笑,一点也不像有歹意的人。 “我们是初次见面。”那个女人大笑起来,“不过我认识那位小姐哦。”她的手向无月一指。 “可是……我不认识你……”无月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人,犹豫的回答。 “我认识你就够了,而且我知道你是一个巫师。”陌生女子哈哈大笑起来,“而我嘛……最恨的就是巫师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她发出一个暗号。四周原先隐藏的人纷纷冒出来,近五十把弩大张着,对准了这四个人和一头鸟。 “奇怪,我居然一点都感觉不到……”乌锥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些伏兵。这些人服装各异,当动作却很统一。他们手里端着魔法十字弓 “别想用什么魔法。只要你的嘴唇动一动,我就把你们全部射成马蜂窝!” “莫非你们是……反抗军?”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猜对了!”那个女人掩口大笑起来。“所以么,你们这些巫师和巫师的走狗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喂,你说谁是走狗?!”夜风握紧自己手里的长枪。但起码有十张十字弓对准了她,让她无法行动。即使是以速度快身手敏捷著称的翼人族也好,在这么多武器瞄准的情况下也是没有机会的。 “你们保护着一个女巫师,难道不是她的走狗吗?对了,自我介绍一下,别人都叫我冰蓝,我是反抗霍费利二世统治的起义军首领。” “可是她并不是一个巫师。”金耐心的解释。“如果她是一个巫师,何必来千湖城呢?来夺取统治权吗?可是她又没有建立怨灵塔……” “是不是巫师可不是你说了算。”冰蓝一挥手。“我判断她是一个巫师,她就是一个巫师!我的眼睛可以看到你们看不到的东西的哦……你们是不是想否认我的指控呢?” “喂,这种罪名可不是可以随便塞到一个人头上的!” “那么,我们来决斗好了。按照我们的习俗,如果没有足够证据,那么就用决斗来判断。神明自然会判断正确一方胜利。” “喂喂喂,”乌锥眼睛有些翻白了。“你是说真的?”它咕哝着。“这习俗可真够蠢的。” “有意思,那我接受这个决斗。”金的手慢慢拔出自己的长剑。“如果我赢,你和你的人就会离开的吧。” “那首先得你赢才行。”冰蓝用极其自信的笑容来面对金。“由你来和我决斗吗?” “什么,和你决斗?” “当然。看不起女人吗?我先提醒你,我可是很厉害的。” “等一下金,你为什么要答应这种愚蠢的要求……”乌锥贴在金耳上,急促的说道。“你可以……” “没关系的,乌锥。难道你以为我会输?” “不是这个意思啦……我是说……算了,随便你!” “等一下,金,我来……”夜风在后面喊道,但金立刻拒绝了。“不,这次交给我吧,夜风。毕竟这次的决定是我做出来的。” 让这个意外快点结束吧。 金走上前。包围他们的人散开一点,让场中腾出一个足够的空间。但依然有足够多的武器瞄准着其他人。 “巫师小姐,我们的弩可是能感应魔法的波动的。”冰蓝大声的警告道。“如果你想借机用什么魔法的话,你立刻就会多上十几个洞。” 无月紧紧咬着发白的嘴唇,却没有说话。 “金先生,”夕娜喊道。“请小心。” “我会的。”金自信的轻抚过手里的魔法长剑,低声的说道“只要让她不能动……” “等一下,金。”刚刚飞上天的乌锥飞回金的肩头。“我忘记提醒你了,前半夜你已经用完了剑上的魔法。恐怕现在你得用真工夫和那个女的较量了。” “真功夫……” “那么我开始了!”冰蓝大喊一声。她的手一晃,一把剑就出现在她手上。那是一把细长的剑,甚至可以说细长的过分的剑。剑身比正常剑长了不止一截,但却细幼的仿佛一触既断。冰蓝的动作快的几乎产生残像。一瞬间,甚至在金有足够的反应时间之前,冰蓝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小傻瓜,拥有古魔法剑可不止你一个。” 冰蓝大笑出招,细剑迅斩而下,在空气中留下一道蓝色的残痕。 “怎么会是这种武器……”金大惊,可是已经迟了。他的身体本能的挥剑抵抗,两剑正面撞在一起。 空气中充满电弧跳动的兹兹声,血肉烧灼发出刺鼻的焦臭味道。金整个身体僵硬着,那造成一切伤害的细剑紧紧贴在他的剑上。雷电的能量一股一股的从细剑上涌出,在金身上汹涌澎湃的脉动着。 “乌锥……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 乌锥在天上转着圈,无辜的回答。“你从来没问过我啊。” “啊……”金发出一声呻吟。他的身体可以承受利刃,却无法承受这样的雷电不断冲击。如此强大的电击让他身体感觉完全麻痹掉。除了头脑还能保持一丝清醒外,整个身体都失去了行动能力。 “果然承受力很强嘛。难怪女巫师会找你当手下……”冰蓝面对着金,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但是这还不是我的剑的最强威力哦。来吧,尝下我的古魔法剑的真正力量!” “呜……” “啊,金先生!”夕娜发出一声惊叫。冰蓝的剑突然光芒大涨,蓝色的电光包裹了整个剑身,把金的身体全部席卷进去。当光芒消失的时候,夕娜看到金接着缓缓倒下。 “也只会说大话而已。”胜利者收起了武器,看着脚下不会动的躯体。“喜欢说大话的人一般都死的比较快。” “等一下,冰蓝小姐,这个人还活着……”一个反抗军战士看到金的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 “这样还活着……这是什么生命力啊……算了,连他一起带回去。” …… “金先生!金先生!” 金慢慢睁开眼,看到的是夕娜关切的目光。 “你醒过来……真的是太好了……” “我都说了你不必这么担心啦。这个家伙的生命力,可以和蜥蜴蟑螂媲美的……那么点程度的电击是弄不死他的。” 金转了一下头,看到的是得意洋洋的乌锥。 “我说乌锥,你就不能换一个更合适的比方么?” 金爬起来,开始打量四周。他们现在在一个黑暗的石屋里。屋顶有一扇小窗,投进来的阳光角度说明此时时近中午。包括乌锥在内,所有人都被关进这个小黑屋里了。反抗军明显很仔细的搜查过他们,包括金腰带上的三角锐头都被拿走了。 无月静静的坐在一边的墙角,看着前面密不透风的牢门。她的手上戴着一副手铐,这是她唯一与众不同的待遇。她的脸色在黑暗中显得更加苍白。 “我都说了,应该由我去单挑才对!”夜风恶狠狠的看着金。“如果是那样我们就不用被抓到这里来了。为什么我身为战士要受这种侮辱?” “你也不一定打的过。而且打输了就一定会被杀死。”乌锥拍了下翅膀。“你也看到那个叫冰蓝的女人的速度吧。你得用双脚加上双翅才能在速度上和她扯平。而只要她的剑碰到你,甚至只用碰到你的长枪,你就完了。” 夜风哼了一声,把头扭了过去。 “我刚才试着给金先生治疗了一下……可是金先生的身体,好象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样子……”夕娜看着金,“刚才我明明看到金先生受了那么重的伤……” “啊……这个是有原因的,不管怎么说,我们首先要离开才行。”金赶紧转移了一下话题。“无月,你能用魔法把这里的墙打破吗?” “啊……”无月听到叫唤声才有了一点反应。她先前只是呆呆的看着门,不知道想些什么。“抱歉,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她举起手,向其他人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镣铐。“我现在没法用魔法。” “封魔镣铐?”乌锥终于辨认出了这东西。难怪反抗军给她戴上这东西就敢这么放心。 “是啊。”无月勉强的笑了一下。“戴上这个东西,谁都没法用什么魔法了呢。” “看起来还要我动手了呢。”金苦笑了一下。“乌锥,你看我的运气是不是很糟糕?” “确实不太好。我们还是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好了,黑黑的,我不喜欢这里。” “你想怎么离开?”夜风不屑的说道。“要是我们可以随便离开的话,他们也不会把我们关在这里啦。” “办法总是有的。”乌锥飞到夜风面前。“我可是乌锥大爷,世界上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情。”他高举起双翼。“虽然同样是一对翅膀,可是我比某些人可强多了。”它得意洋洋的宣告,夜风一把抓来,但被乌锥闪过。 “你这只笨乌鸦,好啊,让我看看你有什么办法!”夜风狠狠的盯着乌锥,“如果出不去,我就拿你烧乌鸦汤!” “嘿,你真的会烧汤吗?我看你连煮个水都不会!”乌锥哈哈大笑的飞上屋梁。 “好了好了,乌锥,别闹了。”金看着四壁,考虑着合适的方法。用暴力直接离开这里是轻而易举的,但这几年他已经逐渐学会从一切不利的事情中发掘有利的因素。他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事情——既然他们在几乎是千湖城城边边被反抗军袭击,那么那个商队是否也会遭遇同样的事情呢?如果那样的话,他所寻找的东西很可能就在反抗军中了。 “砰!”门被猛的推开,几个人走了进来,领头的正是冰蓝。 “来决定对我们的处置了吗?” “哦,你的伤已经被这个治疗师治好了?”冰蓝看了一眼金,又看了一眼夕娜。 “你想怎么处置我们?”无月抬脸看着来人。金注意到一个很奇怪的事情——无月的表情语调未免太平静了。这只能说明两个事情,要么是无月别有所持,根本不怕反抗军会怎么样,要么就是她并不在意生死。后者几乎是不可能的。 “处置?现在还太早。我们需要开个会才能决定对你的处置。你们都给我出来!” “那么是决定好对我们的处置了吗?”夜风用不屑一顾的神情问道。 “出来就知道了。” 俘虏们站了起来,除了无月外,其他人都被带了出去。 他们现在在的地方应该就是反抗军的老巢了。这里是一个幽静的山谷。虽然不清楚具体位置,但按照时间上的推算,这里距离千湖城的距离不会超过一天路程。而一个巫师王居然无法察觉距离居城不到一天路的反抗军,真的有些匪夷所思。要知道,巫师王的侦察魔法几乎能覆盖他的全部领土。 不过他们看到的一切更是让人吃惊。这真的是有组织的反抗军吗?在山谷中的小溪里,妇女们在洗衣服,儿童们在平坦的地方嬉戏玩耍,远处的一个小磨房里,可以看到男人们磨麦的身影。更远的地方,樵夫在砍伐树木。如果不是身边的冰蓝以及她的十来个武装的手下,金宁可相信自己来到一个小乡村。 “你们……真的是和巫师王作对的反抗军?”金不敢置信的问。确实,军队中,特别是自发的义军中,有一些家属不奇怪,但这里……实在太多了点吧? “不相信吗?”冰蓝反问。 “我觉得倒像一个普通的山间村落。”乌锥在金的肩太强盗的脸颊刺入,窒住了他还没说出口的话。攻击者迅速退开。留下那个强盗抱着自己的脸,在痛苦中发出一声声的怪叫。地上留下了一小块粉红色的肉块,这曾经是舌头的一部分。 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直到结束后人们才发现突袭者是谁。那是一个翼人少女,身上穿着银色的索子甲,手中则持一把长枪。纯白的羽翼张开的很大,把她脸上的怒意衬托的格外明显。 “是那个臭婊子!”距离那个女孩最近的那个大个子强盗发出一声狂喊,挥舞着手里的剑向那个女孩扑过去。少女拍动双翼同时挪步后移。她的动作比人类快上太多,那个强盗根本接近不了她身边。连接近剑的攻击范围都做不到。 长枪如同毒蛇一样连续发出四击,每一下都准确的命中剑柄。四个手指落到地上,长剑也只能跟着无奈的跌落尘埃。 “让你们看看逐风部族战士的利害!”那个女孩发出一声怒叱。她双翼拍动配合双脚的动作,快的简直像一阵风。她扑向第三个强盗。那个强盗慌乱中举起盾牌想抵挡,但是长枪如同有灵性一样的绕过了无用的盾牌,枪尖无情的刺进了锁骨的夹缝。伴随着持枪双手的扭动,清晰的骨折声响起。 第四个,也就是站在金背后那个,已经在逃跑了。站在客观角度这可不是个好选择,因为翼人飞行速度比人类跑步速度快上好几倍。长枪猛的从后面刺进逃跑者的腿,让这个胆小鬼摔倒在地。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那个人丢下武器,转头开始求饶。“那是他们的决定……我什么都没做啊!” “但我记得你,袭击我的时候我看到你了。我记得你的脸,还有你的耳朵!”长枪的速度迅如闪电,从强盗的头侧擦过。那个强盗感到耳朵一阵发凉,用手一摸才意识到已经永远失去了右耳。 整个战斗过程大概一分钟。就这么一点时间里,那个女孩就击败了四个大男人。四个人都已经完全失去战斗力,从刚才猎食的猛兽转变成待宰的羔羊。 “她好象不是为了救你而来的。”乌锥对金说道。 “是她和这几个强盗本身有过节?” “是他们先袭击我的。”那个女孩转过头看着金。尽管金和乌锥的声音都非常的轻,可是还是被这个女孩听见了。“五天前,我在这一带宿营的时候遭到他们的袭击。他们趁我睡觉的时候捉住了我,抢走了全部的东西,还把我当奴隶卖给了城里的奴隶贩子。”那个女孩咬牙切齿的说道,很明显,这种经历对她来说是难以形容的侮辱。“不过他们也只配在晚上突然袭击人,要是正面来的话,多上十倍我也绰绰有余。” 这话倒不算夸张,这个翼人族女战士真的战技高超。再加上天赋的飞翔能力,她一个对四十个强盗确实有得一拼。 那个最先被袭击,丢了半截舌头的强盗突然一声不响得向翼人女孩扑了过来。他握着自己的钉头锤,一记猛砸向女孩毫无防备的背后。这个突然袭击的后果是悲剧性的:长枪从他嘴里拔出来的时候,带出了几个血淋淋的牙齿。 这些强盗已经根本没有什么抵抗的力量了。 无论金有了多少的心理准备,下面的场面还是让他感到目瞪口呆。那个女孩就在他眼前强迫这些强盗交出所有的值钱的东西,甚至把他们的衣服都剥光了——她把这一切战利品捆成一捆,提在手里飞走。丝毫不理会在一边的金脸上的惊讶。 “真了不得……”这是金事后发出的唯一感叹。那些就剩内裤的强盗们——只有老天才说的上他们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虽然都受了轻重不同的伤,但是却没有丧失行动能力。他们彼此掺扶着逃进了树林里,很快就从金的眼睛内消失。 “你刚才不是说她是个贵族吗?”金问乌锥。“除了思维逻辑外,其他方面好象没有共同点啊。” “我对翼人族风俗习惯了解得也不是很多。对了,我知道一件事:他们对大气的流动十分敏感,所以要说什么悄悄话是瞒不过翼人的耳朵的。如果我们再向南前进,我们恐怕还会遇到翼人族,所以最好记得这一点。” “真是很有意思。”金轻声的对自己说。 金走出了山谷。他们的运气非常好,在他面前的是一条通往南方的大道。他刚才与其说是走错了路,不如说是无意中绕了一条近道。 “对了,还记得刚才的话吗?那个翼人女孩是独自来这里的,所以才会被强盗袭击……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一个女孩独自远离自己种族的活动范围,深入人类的区域呢?” “别管这个了,最坏的可能也不过是一个为了战争而被派出的斥候。” “翼人和人类的战争?” “反正都不关我们的事情。即使有战争,也不会造成什么重大影响的。巫师的力量虽然对人类是一种灾难,但是起码他们可以抵挡外族的入侵。” “翼人族倒真的不会对人类造成真正的威胁。他们虽然曾经发动大范围的入侵战争,但是并非是领土,而是人类积聚的财富。他们掳掠到各种财宝就满足了……” “别考虑的太多,金,你要明白你的主要目标。” “我知道……”金说道,他突然感到心头一动。他抬起头,看到天上那双纯白的羽翼正向这边飞来。只不过一小会的工夫,那个女孩就落到了他面前。 “还给你的!”翼人少女递给他一个小钱袋。金打开看了一下,里面是一堆各色杂币——金银铜铁都有——总价值大概是他给这个女孩的五分之一左右。“我把他们的东西卖掉得来的钱。” “好象……少了点……”金苦笑了一声。他这个时候才感觉得到,也许乌锥说的是事实。这个女孩非常的高傲。她连道谢的话都羞于说出口。这种情况本来会让他觉得讨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金却没有讨厌的感觉。 “其他的钱,就让我来当你的保镖抵偿吧。” 这个回答确实出人意料之外,金和乌锥四目相对,却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保镖,可是我们并不需要保镖啊。” “你是个旅行者对吧?而且是向南方前进。”那个女孩举起手,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长枪一直伸到金的脸前面。“你会需要一个保镖来保护自己的,如果不是我刚才赶到,你现在恐怕已经被那些强盗抢劫的身无分文了。” “啊……那个……”长枪对准了乌锥。乌鸦在金的肩头跳来跳去,想要躲开枪尖的威胁,但是那个女孩似乎确实有心瞄准它,长枪左右晃动着,始终对准了乌鸦的身体。 “或者你对我的身手没有信心?我不能保护你?”那个女孩的声音严厉起来。“如果你这么说的话,我会把这话当作是对一个战士的侮辱的。” “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很抱歉……” 这样子似乎很有趣。一个相当高大的男人在一个纤弱得多的翼人族少女面前支支吾吾的道歉。 “那么你就是答应了?好的,我叫玛希亚,不过别人一般都叫我夜风。”夜风收起自己长枪,用不容置辩的口吻宣布了这次谈判的结果。“你呢?” “我叫金……这是乌锥……”金苦笑着回答。面对这么一个蛮横的女孩,他似乎没有其他的选择了。不过仔细想想,这次旅途上带上这么一个保镖,也许会有点帮助的。 “你要去哪里呢?” “现在打算去千湖城。你对那里的情况了解吗?” “我前不久经过那里。那里的情况十分的糟糕。” “糟糕?” “已经出现公开反对巫师王的反抗军了。虽然他们还只能以游击战的形式来抵抗,但统治那里的巫师王似乎没有办法消灭他们。所以那边一片混乱,毫无安全可言。你雇佣我作保镖是你的运气。而且,因为巫师王经常进行召唤魔法实验的缘故,那一带魔兽孳生,经常袭击行人。” “是吗,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 “如果你还坚持要去的话,我们现在最好立刻出发。” “金,我说,你找上一个麻烦了,趁早……”枪杆横扫而过,几乎就把乌锥给打中了。吓了一大跳的乌锥飞到天上,在金的头顶盘旋。 “先说清楚,虽然我是你的保镖,你是我的雇主,但是我一样不会接受你的侮辱的。特别是你的宠物的侮辱!” 乌锥落回到金的肩头,这次他聪明的选择了闭嘴,一声不出。在翼人族面前说悄悄话是不明智的——特别是说对翼人不利的言论。 “走吧。对了,我看你身上带着剑,是不是学过一点格斗的技巧呢?” “是学过一点。” “剑很名贵,是魔法剑吗?” “是的。你是逐风部落的战士……逐风部落是位于南部高原的哪个位置的呢?”金随口问道。他几乎没注意到夜风的神色变化。 “是中央地带……” “你这么深入人类的领域是想做什么呢?难道是为了侦察?” “只是进行一次冒险锻炼而已。” “这么简单的理由?” “难道你不相信一个战士的话?!”夜风转过脸,怒目而视。 “不不……我很相信……” 两个人影沿着大道前进,很快的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绿色飞龙从天空扑下,势如惊雷。它利爪前伸,瞄准了眼中的猎物。在这种速度下,哪怕只是被它的毒爪抓到一点,也有致命危险。 然而夜风却冷静面对。她的长枪斜举,就在魔兽冲近身边的最后一刻才闪开身体。魔兽的双翼在她的羽翼上划过,带起一蓬白色的羽毛乱飞。 长枪在飞龙的身上留下一条长长的伤痕。飞龙发出一声声怪叫,血从它的伤口不停冒出。 “真不错,一个人可以对付一条飞龙。”乌锥在金的肩头大发言论。“她一定受过优秀的训练。” “还没有胜利呢。飞龙可是很强的生物。而且它们还相当狡猾,我估计它马上会用风之力来攻击了。”金回答道。有了夜风在天上,他们两个已经不是飞龙的目标——起码在干掉翼人以前,他们不是目标。 “金,根据我们现在得到的情报,这一带下了整整一个月的暴雨,这必然阻滞那个商队的前进。如果这样的话,那些商人是否会选择另外一条安全的路呢?” “我不知道。” 那条绿色飞龙已经停下冲势。夜风刚才这一下重创了它,让它不停的发出愤怒和痛苦的吼叫。但这一下既不足打倒它,也不足让它放弃把这几个旅行者当晚餐的计划。 金说没错。这种巨大的魔兽是对行人的极大威胁。普通人很少有可能逃出它们的爪下。他们并没有离开大道,但是却遇到这么一只巨型魔兽,可见这一带魔兽活动已经极其猖獗了。 飞龙再一次逼近夜风。这一次它慢慢的飞近。而夜风也紧握长枪,盯紧魔兽的一举一动。 “小心它控制的风之力!”金大喊出声。因为夜风一动不动,这样子很容易被魔兽的力量命中的。 不过已经太晚了,魔兽的力量已经发出。两股能量冲击着翼人的双翼。夜风完全没有料到这个突然的袭击,她的身体失去平衡,从天空坠落。飞龙疾冲而下,再一次把利爪对准了猎物的头和胸。 “该死!”金看着这一幕。他本来想用一个魔法,但是乌锥比他还快了一步。 “我去帮她!”乌鸦如同一支黑色的羽箭一样疾冲过天空,在魔兽得手前冲到它的一只眼睛前,用自己的喙猛的在那个巨大的眼睛上。飞龙的冲势被歪曲了,这一下它又只是擦过夜风而没能击中。 “让你看看我乌锥的厉害!”乌鸦在飞龙的头上飞来跳去,反复攻击着敏感的眼睛。它的攻击其实都很软弱,甚至无法造成什么伤害,飞龙却不得不把全部精神都暂时放到乌鸦身上。它想用翅膀扇动的风吹走乌鸦,但没有效果。它想用风之力攻击,但却无法命中小又移动灵活的目标,最后它只有选择用逃,但乌鸦却紧紧纠缠着不放开。 长枪发出了凶猛而致命的一击。从魔兽的下方刺入,一枪洞穿了喉咙和血管。血泉涌而出。魔兽哀鸣着坠落,猛烈的撞击着大地。飞龙的双翼无力的蜷缩着,代表它的生命已经归入冥王的怀抱。 “呼……呼……差一点……”夜风慢慢的从天上降落,心有余悸的看着飞龙庞大的尸体。刚才魔兽的突袭如果得手,那么现在她就在飞龙的胃里被消化着。 “夜风,难道你不知道飞龙可以控制风之力?”金走上前,问道。“停在空中不动和它对峙很危险的。” “我当然知道!” “那你刚才为什么……” “刚才我只是寻找它的破绽而已。就这样而已。”夜风用力的一甩头发,为自己的行为下了一个定论。“我们走吧。” “她真的知道吗?”看着保镖走了几步,金有些迟疑的问回到他肩头的乌锥。 “我看她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就没必要麻烦我乌锥大爷动手……” 长枪像闪电一样刺来,在乌鸦的身上掠过。一根黑色的尾羽飘然落地——乌锥硬生生的把还没说出来的话都吞了进去。 “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是在寻找它的破绽!”夜风满脸通红,不知道是因为气恼还是因为羞愧。她的枪头上满是飞龙的血,吓的乌锥一愣一愣的。“你不相信一个战士的话吗?” “相信……相信……”乌锥拍动翅膀想飞,但是却快不过夜风。长枪前进了一点点,正好碰到乌鸦脖子上的黑羽。 “道歉!” “我道歉,我道歉,我表示非常诚恳的道歉,我不应该……” “记得,我是一个战士,我不会接受侮辱的!” “是是是是……” …… “翼人族居住在南部高原,自古就独立于大部分种族。他们根据血缘和风俗分成很多部落,散布在广大的高原之上。总体来说,如果外来人尊重他们的习俗的话,他们是欢迎客人的。这个种族喜好自由,始终没有能够统一成一个国家。正因为如此,他们对人类的威胁……” “别背书了,金。”乌锥打断了金自言自语的背诵。“书本上的事情知道就好,没必要重复。” “不,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书上没有记载翼人族这种显而易见的特点。” “你是指性格凶暴吗?”乌锥看着自己的尾巴问。它原来有十二根尾羽,现在还剩下十根。正是这两根失去的羽毛教会了乌鸦不要随便的说悄悄话。 “我想半兽人都不会这么粗鲁。特别是身为女性……”金感叹道。乌锥突然跳到了金的头上,用力的啄了一下他的鼻子。 “干什么,乌锥!……老实的说,我真怀疑她的性别。女性不应该如此暴烈好斗……” “你怀疑谁的性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金翻了个身,看到他的保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的后方了。夜风的手里握着她从不离手的长枪。 “没有,你听错了。” “听错了……你们人类总是喜欢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吗?”夜风用很凶的表情看着乌锥和金,“我要求你马上向我道歉!”她的长枪伸出半截,把威胁的反光射进金的眼里。 “快道歉吧。你要为你雇佣的保镖负起责任来!”乌锥嘿嘿阴笑着。 “……我道歉,我知道错了。”金无奈的看了乌锥一眼,回答道。 “我带来了你要的消息了。”夜风骄傲的甩了一下头发,她对金的道歉内容并不十分在意。只要金道歉,她就满足了。“我去了附近十几个村子,他们中有人看到那支队伍在三四天前通过大道。但是具体方向不明,也许还是千湖城。” “不会的。”金开始仔细考虑这个问题。“那支商队因为暴雨和疾病的缘故,路上耽误了快两个月。而他们也一定知道了千湖城的消息。一个聪明的商人绝对不会选择一个动荡不安的地区的,我相信他们一定已经改变方向了。你怎么看,乌锥?” “我吃不太准。不过他们应该不可能从原路回去——商人宁可冒险也不肯蚀本。他们要么是选择继续前往千湖城,要么就是打算绕路。我想我们有必要先去千湖城探下消息。” “唉,看来我真的是命运乖舛啊。”金叹了口气,看着一边站着的女战士。“夜风,不坐下来休息一会吗?等会可能还要赶路。” “我可是受过严格锻炼的战士,和你们这些普通人不同。”夜风用高傲的口吻说道。“这点程度我是不可能觉得累的。” “那么昨天晚上谁说值夜却在半夜睡着的?”乌锥忍不住开口反驳。这个后果是灾难性的。夜风瞬间飞上来,在乌锥来得及逃进翼人无法飞进的树丛前,一把抓住了它。 “我说过了!”夜风一字一顿,又羞又恼的看着被她抓在手里的乌锥。“那只是一个偶然,一个偶然!!!你明白吗?!”她的表情吓的乌锥连连点头。 “不要老是拿偶然的事情来说。”她放开手,受惊的乌鸦赶紧逃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 “乌锥!”金走过去,满脸居然都是坏坏的笑。“我还以为你的那两根尾羽已经教你说话前要三思了呢。” 乌锥一头扑向金,撞在他脸上,然后开始没头没闹的乱啄。 “我们走吧。”夜风说道。 金挣脱了乌锥,把乌鸦抓在手里。 这段时间的旅途,让金对翼人族有了比较直接的了解。其实翼人族并不总是在天上飞翔,因为飞行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十分耗费体力的事情。大部分时间里,翼人族和人类一样选择以双脚行走。但是真得需要的话,翼人的翅膀加上双脚,身手比普通人类敏捷上好几倍。要是纯粹的较量飞行能力的话,翼人族其实也并没有鸟飞得快。起码只要不是出其不意,夜风是追不上乌锥的。 否则乌锥不至于还有十根尾羽。 这个自称为夜风的翼人少女的身份相当可疑。虽然她说和金的关系是雇主和保镖——这是她的自称——但要是她真的能不能保护雇主还真的是个问题。诚然她战技不错,但是她却似乎缺乏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她虽然说自己是个战士,但是经验缺乏,警惕性也不高。翼人族内部并非十分的和平,部落间流血冲突不断,甚至长期世仇。这种环境下战士的称号可不会是一种摆设。 “我真的很想问问她的身份。”金低声的对乌锥说道。夜风走在很前面,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听到他的声音的。 “我也想问,可是那要等我新的尾羽长全以后了。”乌锥白了他一眼,回答道。 经过六天前进和搜索,金还是走近了千湖城。他们一路向所有人打听商旅的消息,但是得到的结果要么是不知道,要么是比他们早三五天经过。夜风不止一次的建议加快速度,但金没有选择这么做。他顾虑那些商人有可能会承受不了风险,突然掉头。这样的话,他就可能和商人们错肩而过了。不管怎么说,这六天的沿途打听和侦察说明他们的速度比那个商队略快一些,最后一次打听的时候,他们之间相差的天数已经缩成了两天了。 如果这样持续下去,那么他们可以在十天内追上那个商队。 “我们距离千湖城只有一天的路了。”乌锥从天上落下,告诉金它已经看到了城市。“但前面都是山麓,我看不到是否有商旅队伍。” “被群山包围的城市……为什么会叫千湖城呢?”金有些惊讶的问。他原本以为叫这个名字的城市应该位于平原之上,遍布河流和湖泊。 “你没听说过?”夜风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除了名字外,我对这个城市一无所知。”金苦笑了一声。 “这个城市原来是群山包围的一座大湖。”夜风说道。“巫师王霍费利看上了这片土地,决定把自己的城市建在这里。于是他集结了无数人力物力,用五年时间在湖中填出一片土地来。原来的湖被分成了几百块小湖泊,于是这里就被称为千湖城。” “真是疯了,无聊到这份上……浪费民力啊。”乌锥用嘴仔细的梳理着自己的尾羽,同时发表意见。 “本来就是。可是因为他是巫师王,所以大家也没别的选择。抵抗的代价就是毁灭。”夜风感慨道。“巫师王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难道不是吗?” “那些人民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呢?留下巫师王一个人自己狂想不是很好吗?”金突然问乌锥。 “有几个人愿意离开自己祖辈世代生活的土地呢?”乌锥反问。“而且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地方没有受巫师王的压迫统治呢?就算找到一块乐土了,迟早也会有个巫师王出现,并且宣布这片土地属于他。只要他造起怨灵塔,就没有力量可以阻止他——除非另外一个更强大的巫师王。” 乌锥的回答很直接,于是金不再说话。 “现在统治千湖城一带的是霍费利二世,他比他父亲更疯狂残暴。我听说他经常进行邪恶的魔法实验。”夜风说道。“他现在正千方百计的剿灭反抗军呢。所以你最好小心些,你很可能被当成反抗军立刻处死——只因为你是个陌生人。” “知道那些反抗军的情况吗?”金问夜风。“能够反抗巫师王,那么他们应该有些对抗巫师王的招数。”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听说他们隐藏在这片群山中间,神出鬼没的袭击巫师王的走狗和补给队。不过他们迟早会被巫师王镇压下去的,因为他们毕竟没有对抗巫师王的力量。” 他们沿着山间大道前进。这条路倒修的十分出色——同时说明当初花了多少人力。 “金,有没有觉得奇怪?”走了一段时间后,乌锥突然发问。“这附近好象没有人活动的迹象啊。” 确实有些奇怪。越接近城市,就应该人口越密集。而且这一带已经处于千湖城的控制范围,魔兽之类的麻烦少了很多,而人却不见多起来。事实上,在那些魔兽活动猖獗的地区反而能遇到行人或者村子,这一带却一个都看不到了。 “有些不对劲。”金也开始觉得有些古怪了。夜风飞上了天空,但很快就回到地上,她带来了一个消息。 “前面有个很大的村子。”夜风说道。“很近了,一个小时内就可以到。” “打听一下我们的目标,如果可能的话,今天就在村里过夜。晚上进千湖城似乎不太妥。”乌锥建议。 夜风这次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个很大的村子。村子里足有几百上千口人。唯一不对头的是村子里的气氛。村民们看到这两个陌生人(其中一个还是翼人)进来的时候倒没阻止,而站的远远的,用猜疑的目光观察着来客。金去打听消息的时候遇到的态度也十分冷淡,只有一个开小店的村民在他购买了一些东西后才告诉他,他所打听的商队两天前经过这里,但没在村中停留。 “村里发生什么事情了?”金最后问那个店主。 那个人犹豫了半天,或许是刚才的对话给了他一点好印象,他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我们接到通知,十天内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到千湖城城里去。” “为什么。” “因为巫师王霍费利二世想要以此方法消灭反抗军。他认为所有城外的村子都是支持反抗军的。所以应该彻底消失。” “啊!”金终于明白过来了。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外来的陌生人确实很容易被误会为巫师王的间谍探子,自然会受到这种待遇。 “谢谢了。”他走出店。夜风正在店外等他。 “我打听到消息了。我们的目标大概已经在千湖城了。”金说了一下情况。“我们在这里住一个晚上,明天进城吧。我们大概是值得纪念的最后一批客人了。” “最后一批客人?” “是啊,因为几天后这个村子就要消失掉……巫师王命令附近村子里的人全部要进城,否则就当做是反抗军予以消灭。” “……真是可怜。”夜风难得的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别可怜啦。起码他们还能活下去。”乌锥拍了下翅膀,“我倒希望你能把你的同情心用到我可怜的尾羽上面。” “你嫌剩下十根还太多是不是?” “不不,当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乌锥赶紧飞上天空。幸好夜风看来不打算追究下去了。它的尾羽总算不用再少一根。 “这旅馆真不错,”金走进村里的旅馆,不由得发出感叹。这是个非常漂亮的房子,整洁美观,高大宽敞。装潢漂亮却不庸俗,总之,以一个乡村旅馆的水平来看的话,这个旅馆绝对是十分出色的。这无疑是旅馆主人最大的财产——虽然这财产马上要失去了。 旅馆里冷冷清清——这很正常。一个高大壮实,但是满脸愁容的中年女人在柜台的位置接待了这几个客人。正如金所说的,他们应该是这个可怜的旅馆最后一批客人了。金只要一夜的住宿服务,外加明天的一顿早餐。女主人含混着答应,并且随手指了一下几个房间,让金他们自己进去。这明显不是这个旅馆的通常待客之道——看的出来,女主人已经被这个打击压跨了。 “真可怜。”在金走向旅店女主人指给自己的房间的时候,乌锥忍不住发表意见。 “是啊。”金随口回答。猛然间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那么的冷淡,冷淡的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尽管他也是表达自己的怜悯,但是他的声音却已经和乌锥无异了。这个发现让他猛的打了寒噤。 “我……我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金努力的挣扎着,和自己的心进行着搏斗。他推门,门却纹丝不动,很明显,这道门的转轴缺乏润滑。于是他手上加了一把劲。 “得了。她已经决定屈服于命运了,你还想怎么样?”乌锥无情的指出了事情的实质所在。“你也已经体会到了,在看过太多的悲伤后,人的心就会变得如同石头一样冷酷——就算是你,也管不了世界上所有不公平的事。” “我承认……可是……”金想反驳,却说不出话来。门被推开了,一个东西从黑里咕咚的房间里猛砸过来。他的身体本能的一闪,闪过了这个突如其来的袭击。 “谁……”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第二下又到了。这次飞来的东西块头很大,很结实的正中金的头。让他眼里闪过好几个星星,耳朵里则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 “啊……”金发出一声叫,在他意识过来之前,他的手就已经拔出剑,冲进了房间。第三个东西飞来,金的手一挥,那个东西立刻分成了两半,化为满天的棉絮。 “别过来……”他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房间里的窗帘都被拉上,光线十分的昏暗。在床头,一个身影害怕的缩成了一团。 “喂,你干什么,金?”乌锥及时的飞到金眼前。金也已经冷静下来,房间里并没有其他的人。刚才袭击他的武器,第一个是面镜子,第二个是个花瓶,第三个是个枕头。 “走错房间了……”金突然明白自己到底干了什么。毫无疑问,他肯定是走错房间了——或者是旅店女主人指错房间里。而这个房间里原住着一位女性旅客——强行闯进一个女孩子的房间受到如此款待并不希奇。 “对……对不起……”他收好剑,用很尴尬的声音道歉。他转头想出门,却看到那个女主人已经站在门口了。 “你走错了!“她神色焦急。一把把金给拉了出来,同时关上门。金注意到这个门的锁是特殊的——旅馆的房间应该是里面锁外面,这扇门却是外面锁里面——这正是他开门时候特别费力的原因。 “怎么了?”夜风从另一个房间探出头。 “没事。”旅店的女主人露出一个硬装出来的笑脸。“打破了花瓶而已。” “你来这个房间吧。”她把金带到另外一个房间。“刚才那地方别进去了。” “请问一下,”金满腹疑惑——遇到这种怪事也不由得不疑惑。“刚才那个房间里的人是……” “我女儿,不幸得了怪病。”旅馆女主人支支吾吾的说道。“所以我把她关在里面。” “怪病?什么病呢?” “总之是怪病就是了。”女主人明显不想解释下去了。“客人,你就住在这个房间里吧。刚才那里不要去了。”她转身离去,留下金疑惑的站在房间里。 “真有意思!一个得了怪病的女儿……”乌锥拍动着翅膀,笑嘻嘻的说道。“不过我真的看不出来那个女孩和这个女店主有什么相似之处啊。” “你刚才看到了,乌锥?那里光线很暗啊。” “看的很清楚。而且那个生了怪病的女儿居然和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呢。” “一面之缘?” “还记得吗,就是十几天前我们见过的那个治疗师。那个给你唱了首歌,你给了她几个金币的女孩。” “夕娜?”金想了起来,毕竟他对那个女孩的印象很深。但是他确实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已经“生了怪病”的治疗师。在女神的保佑下,治疗师们基本和疾病没什么来往的。 “看起来她不像是个治疗师呢,否则也不会得什么怪病了。” “你在怀疑我的判断能力吗?”乌锥不满的在金头上敲了一下。“她保证不是‘得了怪病’。我看的很清楚,她的神色,脸部都十分正常,一点也没有得什么流行疾病的样子。而且她十分害怕——就算是一个陌生人推门进来,她也不应该那么害怕的。而且她长的一点都不像那个女人,要是她们两个是母女,你干脆说我和夜风是同族好了。绝对有什么原因在。” “那么你是否打算告诉我,这个村里的人把她关起来,准备烧了吃?” “我正打算这么猜测。不过还有一个可能,她也许是祭品。” “祭品???” “你想想,巫师最讨厌的就是治疗师了。他们经常用重金悬赏治疗师。如果这个村子里的人发现她是个治疗师,那么他们他们很可能用她来和巫师王进行一个交易:让巫师王相信他们是忠诚的,并非反抗军的支持者。这样村里的人就可以留在家乡,不被强行迁移了。”乌锥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很划算的买卖,不是吗?” “如此重要的人,就放在旅店里?让一个女主人看守……而且看守的很不认真?得了吧,乌锥。”金摆了一下手。“尽管巫师王悬赏重金,但是还是很少有人愿意出卖治疗师的。不过这事情确实有些吸引起我的好奇心了。如果她和老板娘不是母女,那为什么她要被关起来呢?” “我也觉得很好奇。不如我们去看一看?” 金轻声的走出门。正如他所说的,看守真的很不认真。那个旅店女主人出门去了。走廊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们轻微的脚步和呼吸声打破空气中沉滞的寂静。 金走到房间门口。他轻声的在门上敲了三下,然后才推开门。 这一次没有什么东西飞出来。就着房间里阴暗的光线,他依稀可以看到那个女孩正坐在床前。天色已暗,再加上密实的拉着的窗帘,看不清楚那个女孩的表情。 “夕娜?”他试探着叫了一声。那个女孩果然立刻有了反应,她身体动了一下,慢慢的从床上站了起来。 “谁?”她的声音居然有些颤抖。那是已经深入骨髓的恐惧。“你……”正如别人看不清楚她一样,她同样也看不清楚门口的来人的外貌。但是她能看出对方是个高大的男人,而且携带着武器,更重要的是,对方居然知道她的名字。 “别害怕。我只是……只是一个过路人。不知道你是否记得我,我们十几天前在绿堡碰过一次面。因为刚才……刚才……”金想对刚才的事情做一个解释,但是却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毕竟他挥舞着剑冲进一个女孩的房间里。 “是你?”夕娜突然想起了来人的身份。事实上,一次能得到两个金币的好心人确实是给人以深刻印象。 “怎么了?”另外一个声音穿来。一个带着双翼的身影出现在金的身后。 “夜风?你……你怎么来了?” “我本来想休息,但是却听到不好的话,于是只好起来了。” “不好的话?” “某头乌鸦居然说他和我是同族。” 乌锥拍腾翅膀想逃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只手在它来得及起飞前就抓住了它。夜风一把捏住乌锥的脖子,抓在手上,开始像摇瓶子一样晃荡乌鸦。 “你们……”夕娜向门边走来。这个距离她可以清楚的看见这两人身上都带着武器。这让她燃起了一线希望。“是不是雇佣兵呢?” “雇佣兵?我看着这么像吗?”金已经看见女孩苍白的脸色。夕娜神色紧张,充满了各种交织的情绪。她太年轻,还不懂得控制自己——无疑的,她现在需要帮助,非常需要帮助。“如果你觉得我们很像的话,那就当我们是雇佣兵好了。你想雇我们?” 夜风放开乌锥,头昏脑涨的乌鸦飞回到金的肩头。 “帮帮我!”突然间,这个女孩像看到救星一样抓住了金。“他们要烧死无月小姐,今天晚上就要。” “烧死?为什么?”夜风惊奇的问。 “他们说无月小姐是个巫师!他们要烧死她。” “巫师?她会魔法?”金有些迟疑的问。 “但她没做任何的坏事,什么都没做……”女孩开始啜泣起来,“她只是想帮助他们,但他们却把她抓起来,而且要烧死她……” “怎么办,乌锥?”金用一个眼神暗示肩头的乌鸦。 “很有意思,另外一个魔法师。我们去看看!” 天色这个时候已经完全黑了。今夜云层密布,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昏沉的夜空似乎预兆着某种不祥的征兆。旅馆门口还好一点,还有灯光照明,外面则是黑漆漆的一片。 “哪里?”金低声的问夕娜。 “那里……我看不太清楚……”女孩低声的回答。金进村之前并没有怎么观察这个村子建筑物分布,夕娜也没有好多少。她对这个村子并不熟悉,今夜的黑暗更是给她的寻找工作造成了很多麻烦。她找不到关押无月的房子了。 他们差不多已经沿着村子转悠了一圈。夜晚的黑暗虽然给夕娜的辨认工作造成麻烦,但同样也遮蔽了他们的身影。他们转了这一圈没有引起任何的意外麻烦——这一带人很少养狗。 “到底在哪里?”夜风有些烦躁起来。翼人族的夜视能力并不强,这一路磕磕碰碰的已经磨光了她的耐心。 “等一下,看那边!”乌锥轻叫起来。 远方出现了火光。一点,两点,三点,足有十七八点,很明显是一队举着火把的人。 “糟糕……”金低声的说道。他原来打算偷偷的把那个魔法师(应该是魔法师)从被囚禁的地方救出来,不过看来这个计划破产了。“我们过去。” “无月小姐……”在看到火光照耀下的柴堆后,夕娜猛叫出声。不过一只手及时的捂住了她的嘴,在引起他人注意前让她的声音消失在喉咙里。 “别叫,否则我们也要上去陪她了。”夜风贴着夕娜的耳朵这么说道。 情况看起来真的很糟糕。在村子中间的空地上,竖立着一个巨大的柴堆,柴堆中间的柱子上绑着一个人。数百村民们围着火刑架,一部分人在高声咒骂,另外一部分则沉默不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火刑架上,没有人注意到几个陌生人出现在人群的外围。夜风拉着夕娜躲得比较远,因为他们容易被人辨认出来。 被绑在火柱上的是一个高挑的女子。她低着头,黑色头发散乱的挂下,让金看不清楚她的脸。很清楚她的嘴里被塞进东西,让她不能说话。不知道是否是昏迷过去,她对人群的辱骂和丢过来的小石头毫无反应,就这么一动不动的低着头。 “烧死这个女巫!”有人这么大声的喊道。每个人都义愤填膺——他们把对巫师王的怒气都发泄到这个女人身上了。很多人手里举着火把,不过现在还没有人把火把丢到柴堆上。 “好怪异的精灵脉动……”乌锥看着火刑架上的女人,自言自语的说道。 “怎么办……无月小姐她……”夕娜抓着夜风的手,焦急的说道。 “没希望了。”乌锥飞过来,用很恶毒的口吻说道。“人太多了。在这里和她道别吧,看着她是怎么被烧死……啊啊啊……”看着从女孩眼里冒出来的液体,乌鸦一下子慌了手脚。它本来只是打算开个玩笑而已。“别哭,别哭啊……放心,金有办法的。放心……哎呀,不要哭了!啊……” 夜风狠狠的一拳打在乌锥头上,把它打得一头栽到地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 “真是麻烦。”金伸手拔出自己的剑。 “等一下,你想和这么多村民战斗吗?”夜风喊了一声。 “不。”金低声回答。他空劈了一下,“黑暗!”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人们都在左右环顾。 “谁把火灭了?”有人喊出了声。“都看不见啦!” “不,火没灭!”某些拿着火把的人喊了起来。虽然他们眼睛看不见,但是身体还依然能感觉到火焰传来的灼热。“是魔法!” “是巫师!” 这个喊叫造成了致命的混乱。刚才还聚集一起想对巫师处刑的村民转眼开始四处乱窜。魔法的力量让他们暂时失去了视觉,而四处乱起的喊叫声则让他们的听觉也失去了作用。整个场面之混乱,实非笔墨可以形容。人们互相碰撞摔倒,火把乱丢,妇女的哭喊和男人的咒骂交织成一曲混乱之歌。这种情况下,自然没有人会知道几个人冲上了火刑架,把上面原本准备受刑的人给放下来,然后悄悄的,不引人注意的消失在村门口。 …… “这里距离村子太近,他们不会追过来吧?”乌锥一边四处打量一边低声的问金。 他们现在在距离村子不是很远的一个小山谷的小河边。无月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但是却还十分虚弱。她可能遭到那些村民的拷打,满身都是各种伤痕。 “我想他们不会的。”金回答道。他开始考虑自己刚才的选择。夕娜和夜风在照顾无月,而他则站在要道口警戒,乌锥和他在一起。“他们会以为刚才的魔法是无月用的。他们不会有勇气来追赶一个巫师。” “巫师……说到这个,金,你是否注意到无月身上的怪异精灵脉动。那一点也不像个魔法师……反而更像一个……” “一个巫师?”金低声接上。“但在我看来那也不像个巫师……很怪异的精灵脉动。” 乌锥转过头。它看到夕娜正在无月身边。 “那个小治疗师看起来技术不怎么样,那样的皮外伤都还没治好呢。” 金没有回答。他向前走了一小段路。这种夜晚人的视野十分有限,想要追赶别人一定要带着火把之类照明才行。然而这种东西并没有出现。看起来那些村民已经放弃了。话说回来,这附近都是高山密林,没有魔法的辅助,想要在夜里搜索几个人确实难度极大。放弃是正确的。 “看起来不会有追兵了,我们回去。”他对乌锥说道。 “好。”乌锥拍了拍翅膀。 金回到其他人身边。这个名叫无月的女子已经恢复了很多,她坐在草堆上,看着这个拯救了她的人。 “这个就是金先生,是他救了你。” “谢谢你,金先生。”无月抬头看着这个陌生男子,声音十分冷静。她仔细的打量了对方一翻,最后目光停留在金的配剑上。 “很少见的古魔法剑。”她这样说道。 “谢谢夸奖。”金同样在打量着无月。天色很暗,但对他影响不大。这个叫无月的女子看起来比夕娜稍大,苍白的脸色中透着一份夕娜所欠缺的冷静成熟。不,她的脸色不能说苍白,而是根本面无血色。而且不仅是脸,所有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都和她的脸差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二章(下) 雷电剑逼得金节节后退,好几次都差点挨上剑。幸好有新造起来的怨灵塔当盾牌,金总算有惊无险的闪过了一轮的猛扑。 “我说过,我是在救他。等会我会逆向施法,把他放出来的。”金趁着空隙喊道。但冰蓝宛如没听见。 “巫师都该死!”她再一次挥剑砍来,这一次金没有躲闪。 雷电剑在空中留下一条蓝色的残痕,接着被一支迎上的手抓个正着。冰蓝立刻催动剑的威力,电弧在剑身上跳跃闪动,如同波涛一样从剑柄涌动到剑尖。 “怎么可能?”冰蓝不相信的看着眼前的情况。金一只手抓住了剑,捏的紧紧的,然而在剑身上闪动的雷电波涛却丝毫伤不到他。 是因为有怨灵塔的缘故吗?不,还缺乏必要的仪式……现在这个巫师还不能从怨灵塔中汲取力量。 冰蓝进一步催动剑的力量,整把雷电剑都开始微微发抖起来。一道道电光不停的从剑身射出,如同金蛇乱舞。然而,这个自称金的巫师根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他的手中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墙,挡住了所有雷电的威力。 “继续用力啊……一直到超出这剑的承受范围,让它变成一堆废铁为止!”金冷冷的看着对手。 “怎么可能……你早上明明……” “认真和不认真之间区别很大的,小丫头!”金的手猛的一扯,趁冰蓝因为惊讶的一瞬劈手夺过闪电剑。他另外一只手一推,推得冰蓝连退了好几步,最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一定要这样子你才能听别人说话吗?”他看着冰蓝混合了惊讶,恐惧,不甘,愤怒等种种情绪的表情。“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为了汲取力量而建造怨灵塔的。我是想救你的这个部下……难道你听不懂吗!!!”他的声音里带上了怒火。 “哎……算了……”看着冰蓝的脸,金刚才突然冒出来的怒火转眼就和出现一样快速的消失了。“不管你是否愿意,不管你是否有资质,你现在都是一个领袖了。一个领袖就必须对部下负责,必须分辨敌人和盟友,而不是随意的和所有人为敌。我并不是你的敌人。” “你……”冰蓝看着金的举动,结结巴巴的问。金一手握剑,另外一只手在剑身上轻抚而过,刚才电光四射的雷电剑立刻平静下来。“究竟是……什么人?” “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一个寻找着某个东西的旅行者。”金把平静下来的剑抛回给冰蓝。“我既不打算伤害你们,也不喜欢那个巫师王。所以你可以把我当作一个愿意帮助你们的人。” “可是……你刚才……” “我勉强可以算一个魔法师的。”金回答道。“不要把魔法师和巫师混为一谈。只有那些为力量所蒙蔽,为求力量不择手段的魔法师才会堕落为巫师!”他突然想到乌锥,如果乌锥在他身边的话,肯定已经开始反驳了,而且反驳些什么他都能想得到。 “还有别的不当巫师的魔法师吗?”乌锥一定会拍着翅膀,讽刺的回答。 一阵怪异的声音从屋顶传来。两个人抬头看去,看到一个肉食傀儡饥渴目光钻进了天花板上的小窗口。在刚才这一会的时间里,肉食傀儡们居然爬上了屋顶了。幸好窗子确实很小,这些怪物们没法进来。 “糟糕……这些东西本来爬不上来的……对,一定是刚才我们释放的魔法刺激到他们了。”金得出结论。“如果不想让他们可以破门而进的话,就别用魔法了,包括你的剑。” 一个肉食傀儡开始猛烈的抓挠屋顶小窗,幸好这部分屋顶也很结实,这种行为还构不成威胁。 “必须得想个办法,不能这么持续下去……” “我们在这里不出去,它们会不会离开?”冰蓝问道。她的声音里已经没有刚才的敌意和怒气,而是一种很软弱的声音。 “不会。虽然给予了他们渴求血肉的本能……其实它们不需要吃东西。给予这些本能只是让它们更适合战斗。人类是没法和它们拖下去的。” “多用脑子,用脑子!”金突然又想起乌锥拍着翅膀气急败坏的样子。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天知道为什么,他老想起乌锥来,那只乌鸦只不过和他分开一小会而已。 要怎么才能对付肉食傀儡……当初制造这种怪物的时候,就已经先考虑过种种对付的方法,然后再一一瓦解这些对策,最后才制造出来的。这些怪物不需要吃东西,却有进攻人类的本能。除了创造者外任何命令都不接受。远程武器对它们毫无威胁,而一旦近战它们又会爆炸。而且它们对魔法的反应尤其剧烈,一旦感觉到魔法,立刻就变的凶猛异常,不顾一切的冲向施法者……越大的魔法越刺激它们,偏偏它们又不吃魔法的攻击。除非以对等牺牲的想法来对付肉食傀儡,否则几乎没办法消灭这些怪物的。 最糟糕的是,这些怪物爆炸的力量来自本身生命。爆炸的力量可以中和任何魔法。所以想套上一个防御魔法来吸引它们爆炸是根本不现实的。 实际上对付这样的怪物,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开。避之则吉。 “对等的牺牲……”金低声的告诉自己。即使是乌锥恐怕想不出其他好办法了吧。唯一能对抗傀儡法的只有傀儡法。 “看起来不对付它们不行了。”金抬头看了一下窗子。一个肉食傀儡伸进了一只胳膊,在空气中狂乱的抓着。他回头看着冰蓝。“我出去对付它们,你小心点。” “你出去?”冰蓝惊讶的问。 “放心,毕竟我算是个魔法师,魔法师总有些招数的。” 金走到门口稍微注意了一下门外的情况。从声音分析没有肉食傀儡在门边。他打开门,冲出去后立刻把门关上。 四周的肉食傀儡立刻发现了他。一下子,包括屋顶上的,所有的怪物一起向他扑来。但它们还没有冲到金的身边就停下了脚步,一边疑惑的四处观看,一边任由金缓步离开。 金控制着自己身体的生命流动。这招数也就对肉食傀儡有用了。有智能的人类可以很容易的分辨他,但没智能的肉食傀儡只能依靠观察生命流动来判断他是否是活物。它们观察不到他的生气,自然会把他看成和石头没两样的东西。 也许在肉食傀儡眼里,他只是一个被风吹动前进的大树叶。 金走到山谷的中间部分,在依然欢快奔腾的小溪中,有一块大石头。他掏出一张厚纸,那张纸他放在贴身口袋里,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备用记事的东西。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上面很多小小的,晶莹的碎末——包括反抗军在内 乌锥事后一定会发火——做这个东西可是很费力费时的。 金念了一个秘语。纸片上的蓄魔水晶立刻开始发光,他看了看,无论是包围着黑屋子的,还是堆在洞穴入口处的,所有的肉食傀儡都感觉到魔法的波动,向这边看来。 “来吧,怪物们!”他把镶嵌着蓄魔水晶的纸片贴在大石头上。在魔法的作用下,石头开始不可思议的扭曲变形,最后成为一个四肢俱全的人型。 不需要更多了。肉食傀儡们在魔法的刺激下狂奔而来,石头人则正面迎上。转眼之间,所有的肉食傀儡都放弃原先的目标向石头人扑过来。它们对着石傀儡又抓又咬,但这对岩石身躯的石傀儡不起什么作用。石傀儡向山谷入口的地方走去,肉食傀儡则紧紧簇拥着它,持续进行无意义的攻击。 外面一片沉寂。 那个叫金的魔法师走出去已经好一阵了。没有听到任何战斗或者撕杀之声。似乎他隐身了,或者用什么办法避开了肉食傀儡的耳目。外面的声音很平静,也没有肉食傀儡再从小窗探进来了。 我终究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吗?冰蓝抱着剑,蜷缩在角落里。“一个领袖就必须对部下负责”,那个男人的声音依然在他耳边回荡。是我太想证明自己了吗? 她还记得那场战斗,记得很清楚。巫师王的士兵从四面八方冲出埋伏点,以压倒性的数量包围过来。沉浸在胜利喜悦的反抗军战士们才知道自己落进一个更大的陷阱。四面八方都是盔甲和吼叫声,让人不知所措。 “是陷阱!冲出去!”一个声音高喊着。所有的人都跟着声音的主人,向一个方向冲锋。可是黑暗中一道寒光落下,甚至不到一秒钟,一切就结束了。等到突围成功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反抗军的首领。不为其他,就为她的魔法能力,还有她是那个人的妹妹。 因为是首领,所以她必须隐藏起所有的悲伤;因为是首领,所以她必须处理所有她不擅长的事情;因为是首领,她必须不顾安危,冲在前退在后;因为是首领,她必须…… “资质吗?”冰蓝低声的对自己说。也许那个男人说的没错,不管她怎么努力,她还是缺乏资质,缺乏领导他人的资质。她竭力的想从兄长的阴影里挣扎出来,后果却是陷得更深。 外面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冲击波狂啸着,震得整个石屋都在发抖。冰蓝握紧了自己的剑,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一只手从外面捏住门把手。那实际上只是极其轻微的一声机械扭动声,听在神经紧张的人耳里却仿佛是雷霆炸响。冰蓝握紧了剑。 门打开了,进来的是那个叫金的男人。 “终于解决了……”金走向那个刚造起来的怨灵塔,开始念诵另外一个咒文。一道道光从那个封印着人体的石柱中冒出来。岩石的柱子如同泡沫一样不断的冒起,融化。在这个魔法结束的时候,只剩下那个伤员静静的躺在地上。 “我说过我不是巫师吧。”金对紧张的站在一边的冰蓝一笑,抱起伤员。“我们走,现在可以安全的回去了。” “那些肉食傀儡呢?你怎么对付它们的?” “牺牲。只要有牺牲,肉食傀儡其实也不难对付。” “牺牲?” “说了你也不懂……我们回去吧。”金突然想到了一个事情。“千湖城里没有活人的话……那么那些商队会怎么样?” “不会和居民有什么区别……” “你们不阻止那些商人羊入虎口吗?” “阻止……阻止有什么用?他们不会相信的,还是用暴力迫使他们离开比较方便。我倒希望我拦截过那个队伍,这样你就可以找到你要的东西,而不用像现在一样让我欠你一份情了。” 金微笑了一下。“欠一份情……”他低声的重复了一次。 金走了出去,冰蓝跟在后面。原先游荡在山谷里近百个肉食傀儡如今已经一个不剩了。远处接近山谷尽头,也就是被反抗军当作伐木区的一带,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痕迹,在绿草成茵中分外明显,就好象是绿色画布上涂上一个黑色圆圈一样。 “快点。”金催促了一声,冰蓝闻声才不去关注那片怪异的黑色,跟着金跑向山洞。 洞口依然堵得严实,看起来里面情况还好。 就在他们跑的过程中,洞口的一块石头松动了一下,接着整个石头向外滚出来。也许是注意到外面的怪物跑了,洞里的人打算出来一探究竟。金心中这样想着。和他想的一样,一个身影出现在这个缺口处。 那个身影满身都是红色。 那个人向外走了几步,终于颓然栽倒在地。 “怎么回事……拉杰?”冰蓝猛的冲过了金,扑向那个倒地的人。她翻过拉杰的身,拍打着他的脸。“怎么啦?” “对不起……冰蓝……我们辜负了你……”那个男人醒转过来,认出了面前的人,他轻声悲泣,因为他已经没有力气用更大的声音了。“我们全部都辜负了你……我们没能及时堵住……让一些怪物冲了进来……” 金这才发现这个男人满身血红的原因。他的脊背和腰都被暴力撕下了一大块肌肉。伤口甚至露出森森白骨。这种伤再加上这种出血,他已经没救了。 “不!”冰蓝发出一声可怕的喊叫。他丢下拉杰,冲向缺口。金也放下手里的伤员,跟在冰蓝的后面。 溶洞里一片狼籍。 金不用想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他们躲进石屋时,肉食傀儡也正好冲到洞前。洞口堵的不够严实,给那些怪物扒开了几个缺口——总之,有几个肉食傀儡冲了进来。在无法避免的情况下,有人有刀剑招呼了这些怪物,然后就…… 满洞都是哀号声。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洞里人很分散,没有集中。所以肉食傀儡爆炸的时候,被近距离炸个正着的人不多。不过那样倒也好,一了百了,没有痛苦。而现在,伤筋断骨,缺肢少腿的伤员遍地都是,哀鸿遍野。整个洞穴的地面几乎都被染成了红色。 受伤儿童的哭泣声,妇女的呻吟声,男人的痛苦咒骂声,老人的祈祷声,给整个洞穴染上了地狱的色彩。金记得反抗军(包括家属)原来有六七百人,但现在能够动的,在照顾伤员的幸运者,不会超过三十个了。 “怎么可能……”冰蓝手里的剑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她的腿一软,跪到了地上。 巫师王成功了。肉食傀儡威力巨大,困绕着他很长时间,像泥鳅一样滑溜的反抗军事实上已经被彻底歼灭。 “夕娜!”金在人群中寻找着一个人。他很快找到了目标,在一个角落里,那个女治疗师正跪在几具不会动的身体面前。很幸运,她看起来没有受伤。 金飞奔而过,乌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下来。这只乌鸦把自己保护的很好,一点伤害都没有。 “金,我打听到消息了,那群商人没有被反抗军拦截,他们一定进了千湖城。而且现在也一定在千湖城里。而且那个巫师王不知道在进行什么实验,他杀光了城里所有的人……喂,金,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已经都知道了。”金简单的回答,脚步一点都没停下。但他不得不小心那些随时会被踩到的破碎人体,甚至直接是伤员的身体。 “这里没我们的事了,我们可以离开,立刻到千湖城去。” “丢下这些人不管吗?他们都会死的。” “反正人寿不过百年,他们迟早会死的。”乌锥拍了下翅膀,用不屑的口吻说道。 金突然停下了脚步。 “乌锥……”他低声的说。 “怎么了?” “你曾经说过,巫师最大的罪恶在于他们轻视普通人,自以为自己为神所宠爱,高高在上的种族……” “是这样,一切灾难的根源就在于骄傲。古代魔法王朝如此,现在的巫师王朝也还是如此。” “那你刚才的话,和巫师们有什么区别吗?你一样在骄傲着,轻视着这些凡人!” 乌锥哈哈大笑着,拍打着翅膀飞起,在空中看着金跑向那个小治疗师。 金跑到前面才看到夕娜前面的是谁。无月静静的坐在一边,手上还戴着封魔镣铐。她的伤在肩头。可能是被碎石刺到,她的肩头一片血肉模糊。不过对比起来,这还只算皮肉之伤。在夕娜面前的是夜风。 洁白的羽翼已经满是血和污秽。一支翅膀只留下最后一点皮相连,另外一支则从中间折断,怪异的弯出一个角度。她的身下全部给血和泥浸泡着。看的出来,这个翼人张开翅膀,承受了肉食傀儡爆炸时候的冲击。如果翅膀上的伤只是肢体的外伤,不那么致命的话,更严重的伤害在她的身体里面里。血沿着她的嘴角挂下,说明爆炸的冲击伤及脏腑。 “夕娜!”金大声喊道。那个女孩缓慢的抬起头。因为过分的紧张恐惧,她的脸上看起来毫无表情。 “金先生……怎么办……”她的声音里充满让人心怜的颤抖。“都要死了……大家都要死了……”她举起手,双手之上满是鲜血。“好多血啊……” “快治疗他们啊!”金大声喊道。“现在只有靠你了!” “我做不到……”夕娜突然大哭起来。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样不断。“呜……我什么都做不了……” 金控制住自己心中的冲动,提醒自己要冷静。他蹲下来,一把扶住这个少女的肩膀,让她正面朝自己。 “听我说,夕娜,只有你有治疗的能力,一切都只能靠你了。你是个治疗师!懂吗?不要哭,先治疗那些垂危的人,只有你能做的到!” “我做不到的啊……”那个女孩啜泣着。“我只是跟我的父亲学过那么一点而已……我还不是个治疗师……我没有机会来锻炼我的治疗法术……我已经用完我的力量了……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夜风小姐要死了……大家都要死了……” “冷静下来,我可以帮你……”金安慰着。然而这个女孩已经完全崩溃了,她哭着,甚至没听到金的话。 “冷静下来!”金怒吼起来,但这没有用。他一把抓起这个女孩,搂着她的腋下把她整个人抱起来,但夕娜还在继续哭。他焦躁的看着这个女孩,一时却不想不出如何让这个治疗师平静下来的方法。 死亡的力量在不断增加,冥王的使者马上就要到了。再迟就没有机会了! 金突然吻住夕娜的唇,狂怒的吻着。这一下居然很有效,那个女孩终于停下不哭了。 “冷静下来了吗?”几秒钟后,金松开了夕娜的嘴唇。他看着这个女孩的眼睛,用很平静的口吻问道。 “啊……是……是的……”夕娜满脸慌乱,但是总算不哭了。 “听着,夕娜。你必须明白,现在只有你能救大家……听我说,别打断我。你是个治疗师,你,惟有你才能救所有的人……我只能帮助你。现在,开始你的祷文,你的女神赐予你的祷文,全心全意的,不要去想别的。” 夕娜咬着嘴唇,用力的点了几下头。她闭上眼睛,坐下来,如同一个在修行的治疗师一样开始她的祷文。 “我来为你打开通往女神之路!”金低声的说道。他把一只手放在夕娜的头上。“为了救所有的人。”他说道。 一道光柱从天空落下,落到平静的祷告的夕娜身上。头顶的岩洞似乎变成透明,丝毫没有能阻挡光线的落下。人们都能看到这个罕见的异象,一道光从苍穹深处投射而下,照射在大地上。在太阳的光辉下显得更加耀眼,透露着不可名状的神圣感觉。 那样子仿佛是某个高存天上的存在即将降临大地一般。 洞里原先的呻吟声转眼平静下来。所有的活人人都看着这不可思议的场面。不,不仅是因为这场面带来的震惊,而是折磨着人们的伤痛突然间消失掉了。伤者惊讶的看到自己的伤口在以惊人的速度复原。不是普通的愈合,而是连失去的肢体都在快速的重新生长出来。更令人不敢置信的是,那些因为卷入爆炸的中心而化为碎片的尸体居然在重新组合成完整的身体。 金站在夕娜身后,他一只手放在夕娜的头上,天空的光就落在他这只的手上。他看起来十分平静,双目合拢,安详宁静。但如果有人仔细的在看着他,就会发现赤红色的血筋正沿着他脖子向脸部逐渐延伸。隐藏在皮肤之下的血管根根冒起,然后变为血红之色。仿佛有某种植物的根须沿着他的肉体在快速的生长着。 乌锥从洞顶的某处直扑而下,一头撞向金。有一个看不见的墙笼罩在金的身外,让乌鸦撞了一个跟头。 “金,你这个笨蛋!”这一次乌鸦是真的着急了。它围着金的身体打转,飞来飞去,但却毫无办法。“停下来,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快停下来啊!”它顾不上其他人了。“你这个烂好人,大白痴,废物,垃圾,蠢货!”它大骂着,也许自己都不知道在骂些什么。 金没有理会乌锥。看起来他根本没有听见乌锥的话。血管一段一段的冒起,然后化为赤红色,从脸颊一直延伸到眼睛,然后向上蔓延到额头。 四周的奇迹依然在继续。人们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伤势,只是看着这个为光柱所笼罩的女孩。在光芒中,夕娜的身体宛如女神一般。圣洁的光辉围绕在她身边,一切的病痛、伤害乃至死亡都在这光芒中让步。已经死去的人发出代表着生命的呻吟,因为死亡的力量,也就是冥王的力量被隔离开了。在这光芒中,痛苦和死亡是被拒绝的。 金终于松开手,连连后退。一直到靠上岩壁才站得住。他高大的身体似乎被吸光了所有的力气,连站都坚持不住,最后靠着石壁缓缓的滑落,无力的坐在地上。 “你这个大笨蛋,看你干的好事!”乌锥咬牙切齿的飞到金的头上。 “抱歉……乌锥……放心,我会记得我的职责的……”金拼命的喘息着。嘴角却流出白沫来。“呜……我想的太简单了……没想到……该死……我不该做那个怨灵塔的……”他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已经到极限了!”乌锥停在金的面前。金的脸部皮肤逐渐呈现一种病态的黑色,形成一个个的小黑斑,宛如那些得了病的草一样。“真麻烦……你真会惹麻烦。” 其他人几乎没有人注意到金。所有的人的目光都注视着那道不可思议的光柱,以及那光柱中垂首祷告的少女。生命女神的力量依然在继续,轻伤的早已经痊愈,失去肢体的重伤员也已经基本无恙,只有那些一度死亡的身躯还在继续恢复中。 然而事实上,不仅是这个岩洞,这么几百个人在看着这个奇迹。在更远的地方,绵延范围大概有几千公里,无数双眼睛都看到了这不可思议的神迹。千湖城自然不会例外。在这个城堡的最高平台上,一个身影也正惊讶的看着这道奇迹之光。 “这是……”巫师王观察着这道连通天地的光之柱。这一切是如此的令人惊讶,哪怕现在天空裂开一个缺口,某个神祗从中直接降临凡世也不会让人更奇怪了。这光的力量影响极大,巫师王可以清楚的感到自己魔力的来源正在受到削弱。怨灵塔的力量来自痛苦和恐惧,而这光的力量却在抹平所有的痛苦。 没有必要怀疑什么,这是生命女神的力量。惟有生命女神才有这种力量。 “一个治疗师……”巫师王判断着,但这几乎不可能。“是一群治疗师……他们在进行召唤女神的仪式?”巫师王反复考虑,似乎只有这一种可能。反抗军的主力居然是由治疗师组成的? 这听起来确实不可思议,但也没有其他的理由可以解释这种奇迹了。神迹可不会随便的出现。 肉食傀儡们肯定已经发挥了作用。不过既然反抗军拥有足以召唤女神的力量,那些怪物绝对不会有什么机会的。他一直以为这些反抗军只是普通的民众,那些不知好歹和自己作对的蠢家伙组成的。现在看来是他轻敌了。难怪他们不但可以轻松的逃过他的魔法的追踪,还可以在他眼皮底下频频出击。 巫师王匆匆的跑进房间里。这种情况也许有些超出他控制范围了。 光柱终于慢慢散去。所有的人都被刚才这股神圣的光辉和光辉中的奇迹所震慑,甚至没人去计算到底过了多少时间。 最后一缕光芒从夕娜的身上消逝。这个一直跪坐着,保持祈祷姿势的女孩身体松下来,整个人扑倒在她面前夜风的怀里。 “夕娜!”夜风第一个清醒过来。她拍打着这个女孩的脸。夕娜发出一声低微的呻吟。 “她怎么了?” “没事!”乌锥从斜刺里飞来,“只是召唤神力的必然后果而已。她的五感会失去作用一段时间。大概一两天就可以恢复了。放心好了,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其他人也纷纷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人们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身体,然后看着满地的血迹残肉,大部分人甚至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梦。 “你做了什么?”无月走向静靠着墙壁,一动不动的坐着的金。她抚mo着自己肩膀的伤口,原先血肉模糊的伤口现在又是光滑细嫩的肌肤了。如果不是衣服的缺口,她甚至也不敢相信这一切的发生。 “没什么。”金勉力回答。他的脸上黑斑都已经退去,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我什么都没做,是夕娜救了所有人。” “可是她……刚才这是什么?” “神力召唤,看不出来吗?直接以自己肉体为媒介,召唤生命女神——虽然以人类的承受能力只能召唤出女神的一部分而已,不过也够了。夕娜召唤了女神,所以,伤者复原,死者回生。” “她没有这种力量的。”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她……”金有些嘲讽的说道。“把你的铐子拿下来吧。经过生命女神力量的冲击,手铐上原先的战神之力已经消失了。” “召唤女神?”另外一个声音响起。无月转过头,看到是冰蓝震惊的表情。 “刚才这个女孩做的……就是召唤女神?我听说过强大的治疗师有起死回生的力量……但我真的没想到这么小的女孩……” “你也没大到哪里去。”乌锥低声的自言自语。当然,没给冰蓝听见。 “那你刚才是在做什么?”冰蓝满脸疑问的看着金。 “我在帮她稳定情绪。”金挣扎的回答。“一点小小的技巧而已。”他努力的笑了一下。“神的力量实在太强了……不是凡人可以承受的。她大概要一两天不能动,我比她稍微好一点,但也够呛。” 冰蓝转身离去。她有更多的事情要做。这次遭到肉食傀儡的袭击,如果没有这个神迹的话,也许他们已经全军覆没了。 闲杂人都没有过来。因为冰蓝下令不许打搅夕娜的休息。夜风和无月都在关心夕娜,总之,现在没有任何人在注意金。乌锥例外。 “没事吧,金?”乌锥用翅膀拍着金的脸。金仰头看着洞顶,持续的喘息着。 “比我想的还糟糕。”他用尽全力伸手入怀,手伸出来的时候满把都是怪异的黑色渣子。“果然,肉体开始崩溃了吗……毕竟召唤神力……还是太勉强了……” “你这个傻瓜,你以为自己真的是神了么?” “虽然很难受,但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金一边喘气一边说道。 “高兴个头,你这个白痴。现在谁随便拿个什么在你身上戳一下,你就可以永远和众神在一起了!” “呼呼……毕竟……”金挥手把黑色碎渣甩落,他大口的吸着气。“现在我又感觉到我还是个凡人……力量有限的凡人……而不是个怪物……” “怪物?这就是你对自己的看法?”乌锥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弄错了吗?”金喘息着反问。 “不,也许你是正确的……这一点上,没有什么东西来作为判断的依据。”乌锥停下笑,叹了口气。“好好在这里呆着,我到外面去看一下情况。” 乌锥振翅飞出洞外。男人们已经都到洞外,按冰蓝的命令小心翼翼的搜索山谷,以免残留着其他的威胁。妇女们开始清除留在地上的血迹和残肉。乌锥就在她们头顶听着她们的对话。 谈论的内容和乌锥所想的差不多。主要是关于这个奇迹和夕娜的,但也有涉及到金。当时的金确实太醒目了一点。 他的手放在夕娜头上,那样子确实很像是在帮助夕娜——虽然事实上就是如此。 乌锥又向外飞去。那个因为爆炸而化为一片漆黑的区域实在很醒目,所以乌锥立刻就明白了金对付肉食傀儡的计谋。而它对金是如此的熟悉,所以马上就想起金是利用什么东西完成他的计谋的。 “那个白痴!”乌锥忍不住恨恨的骂。它快速的飞过中间的空地,来到那个黑土地周围。冰蓝和她的几个部下都在这里。乌锥飞的高度把握的很好,一方面它不会惊动下面的人,另外一方面它又可以很清楚的听见下面人的说话声。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一个男人发问。 “不知道,好象那些怪物……自己跑到一起然后爆炸了。” “我看很可能是魔法的不完全。巫师王没有完全成功,所以发生了自相残杀。结果引爆后一起消灭。” 冰蓝一句话都没说。虽然不知道这个女孩到底想的是什么,但她确实没有说出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她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个“魔法不完全导致毁灭”的解释。 “我真的没想到……那个女孩有那么大的力量。她为什么要和那个女巫师在一起呢?”有人提起这个问题。“治疗师和巫师可是死敌啊。我听说治疗师拥有可以毁灭怨灵塔的力量,所以巫师们不遗余力的追捕治疗师。” “她们是姐妹?不……长相差别太远了……”有人提出一个解释,但随即被自己否认了。 “算了,不要想这么多。现在那个女巫师对我们没有威胁,而那个治疗师……如果没有她的话,我们大部分人都死定了。不管她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我们都应该感谢这种关系。否则的话那个治疗师现在不会在这里,也不会救了那么多人。” “说到那个女孩的力量……大家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人开口了。他是所有人中间最年长的,头发都已经开始花白。“两百年前,女神的神殿被巫师们摧毁的时候,残留在神殿里不愿意离去的大祭司在烈火中诅咒外面劫掠神殿财富的人们。她预言说人类终将要为背叛女神付出应有的代价,一直到痛苦足以抵偿犯下的罪为止。直到那时,为女神所选择的使者才会再一次将神迹带回大地。” “那个传说啊……我也听说过……”有人应和。“莫非……但是实在太年轻了……她简直还算一个孩子。” “这和年纪无关的吧。她的力量才是关键。” “等一下!”冰蓝突然开口,打断了其他人的话。“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刚才这神迹……千湖城也应该能看得到吧?” 人们愣了几秒钟,接着立刻醒悟到这话的含义。奇迹也好神力也罢都是有限的,而巫师王的力量是无限的。也许此刻,巫师王已经准备好了大面积毁灭魔法,正打算释放到这个山谷里。 “我们得立刻撤退!把大家都召集起来,先撤回洞里,准备离开,越快越好!” 在天上听着这一切的乌锥也猛的一惊。冰蓝的推论合情合理。它没有继续听下去,打个回旋向洞里飞回去。 “怎么样,乌锥?”金本来靠岩壁在喘息,但看到乌锥急匆匆飞来,他挣扎的坐直身体。 “很糟糕,我也一时没想到。那个巫师王恐怕已经知道这里,他大概很快就会释放毁灭的魔法,或者派他的士兵过来。” “不会的……哈哈……咳……咳……乌锥,你忘记了吗?巫师王毕竟是活人,不是亡灵巫师。活人使用冥王法是很困难的。除非有神器为媒介……否则他们的怨灵塔一般都不完全。在受到生命女神神力冲击的现在,我估计那个巫师王已经根本没法用什么大面积的魔法了……甚至连维持统治都要提心吊胆……” “这个倒是。”乌锥呼了口气。“我刚才还穷紧张了半天呢。对了,金,你用掉了那个瞬化傀儡的符纸了么?” 金没有回答。刚才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让他已经筋疲力尽了,他只是点了点头。 “可恶,那东西做一个有多难你知道吗?我说过那是万不得已情况下用来保护你自己的,绝对绝对不能用掉!” “抱歉……乌锥……” “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才对!”乌锥突然泄了气。事情已经发生了,责备也已经来不及了。“恢复后立刻动手再做一个吧。” “当时实在很麻烦……对付肉食傀儡最好的办法就是牺牲精神,同归于尽才是对付肉食傀儡的方法。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东西,所以不得不……” “够了,够了,别说了。”乌锥拍了下翅膀。“我刚才四处转了一下。你今天表现的太出众,大家都注意到你了。”它开始用嘴梳理自己的尾羽。“不过冰蓝倒没有说是你对付那些肉食傀儡的,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也许只是好奇心。”金低声回答。 “总之,不要太引人注目就好。” 洞口穿来一阵嘈杂声,是外出的男人们回来了。冰蓝的担心迅速的传播到每个人耳朵里。在明白情势严峻后,所有人马上放下手里活,开始动手整理装备,准备离开。但想要离开经营已久的老巢谈何容易,一时之间很难准备好。 他们四个远离繁忙的中心。夜风和无月在照看着夕娜。金坐的位置距离他们稍远,正好是看得见却听不清的位置。在乌锥和金说话的时候,无月不止一次的扭头看着金。 “我说,金,那个女巫师恐怕已经怀疑上你了。”乌锥也很快察觉到这一点。“她对小治疗师是比较了解。她知道那个女孩没这种程度的力量。” “未必,也许她们之间的了解并没那么多。不过就算她怀疑我,又能怀疑到什么地步呢?” “说的也是。不过,那个小治疗师这次没事倒真的全靠夜风啊。” “靠她?为什么?” “你不在所以不知道。肉食傀儡爆炸开的时候,那个小治疗师正好在附近,如果不是夜风抱着她扑开的话,我估计她们两个的情况要正好反一下。如果那样,你再怎么样也没用啦!” “是啊,真幸运……”金重新把头靠上身后的岩壁,闭上眼睛。乌锥也就停在他的身边慢条斯理的梳理羽毛。 在不远处,无月用复杂的表情看着这一人一鸟。 “无月,你在干什么?”夜风终于发觉无月神情的不对头之处。她顺着无月的视线看去,看到的是死人一样靠着岩壁的金和那头多嘴多舌的乌鸦。这两个家伙有什么好看的? “没……没什么……”无月转回头,掩饰了神情中的惊讶。她一点都不曾想到会听到这些谈话内容。她用那个扩张听觉的魔法的时候,实际上只是试一下自己的魔法是否已经恢复,根本没想到窃听别人的谈话。 那个叫金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因为担心巫师王可能的进攻,反抗军都在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东西。黄昏的时候,他们就准备完毕。反抗军临时舍弃了一些不急需的物品,只带着必需品离开。因为金和夕娜都暂时失去了活动能力,所以他们两个被安排在一辆车上带走。 原先预定的对无月的处置不了了之。事实上,以后也没提过。 这趟旅途可谓乏味至极。因为正如前文所说的,金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光躺着喘气,说个话都勉强。不过他倒也不是一无所获。一开始金试图说服那些人不要离开山谷,因为没有地理环境的保护,他们离开就会给巫师王的侦察魔法发现。但他马上名字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侦察魔法?这里没这种东西!”那个反抗军战士头摇得波浪鼓似的。“巫师王霍费利二世不会用这种东西的。” “为什么?” “因为这一带的山区里有很多古代遗址。这些遗址中有着一些至今依然在运作的魔法装置。侦察魔法在这一带受到的限制和干扰很大。他不会发现我们的活动的。” “不是因为这个山谷特殊吗?”金突然间明白一个重大课题就要从自己手中溜走,而且将一去不回头。 “这一带到处都一样。” 金重新闭上眼睛躺下,乌锥则哈哈大笑起来。不过一只抓住它脖子的手马上就让它笑不出来。 “给我闭嘴,你这头笨乌鸦!”夜风恶狠狠的抓着乌锥的脖子上下晃荡。“别打搅别人!” 因为夕娜的缘故,他们的身份也在不知不觉中由“俘虏”转变为“客人”。反抗军的人对他们四个很客气。他们的行动不再受限制,连夜风翅膀上的捆绑也被取下——这对乌锥可不是个好消息。 这次转移直到深夜方才在抵达另外一个基地。事实也许正如金所预料的一样,巫师王在那个神迹中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一时不会有力量来攻击他们。接下去的三天反抗军都十分紧张,但巫师王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实际行动。连派几个兵去那个山谷看看都没有。平静的让人都有些不安。 夕娜第二天就恢复过来。这个女孩有些不自在的接受人们的殷勤态度。而金却距离恢复正常差得很远,他整天都坐着不动。对于别人的疑问,他的解释是“老毛病发作了,静静的呆几天就好”。至于这究竟是什么毛病,目前没有人愿意深究下去。 反抗军的新基地是在一片山间平原上。根据乌锥观察的结果,这里距离千湖城的距离和那个山谷没多少区别,一样是一天左右的路。 这一天又将过去。男人们在冰蓝带领下早上就出去,至今未归。金靠坐在一棵大树边,愣愣的看着落日。他的精力已经恢复了一些,起码已经不再喘息个不停了。夕阳的光芒此时看起来一片血红色,十分刺眼。 “金……先生?”一个声音传来。金没回头就知道是谁。 “夕娜?你身体恢复正常了吗?” “我已经没事了……您现在还不舒服吗?”她走近金。在金的身边蹲下来。 “不,我没事。你不用想给我治疗,你的治疗术对我是不起作用的。” “可是……只要是活的东西……” “我是个例外。”金冷淡的回绝了夕娜的好意。“因为某些理由,我不能接受治疗师的治疗。” 夕娜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终于再次开口了。 “金先生,我想问一下,那天……您做了什么?” 金微笑了一下。“应该先说说那天你发生了什么?” “我……受到女神的神启……我能感觉得到,女神的力量突然降临到我身上。就在金先生的手放在我头上的时候。您到底做了什么?”夕娜盯着金的脸,然而金脸上的那份淡淡的微笑却如同一个攻打不破的堡垒。“只有在我还小的时候有过这种经历,那是赐予我祷文的那一次,女神的力量和我在一起。” “我什么都没做。”金保持着微笑,正面迎着夕娜的目光。“那是你自己的力量——只是你自己从来不曾感觉到。我只是激发出你的潜力而已。裘卡授予你新的祷文了吗?” “是……是的……”夕娜点了点头。她知道金一定在这事情上隐瞒了一些事情。“我真的没想到……我的意思是……其实我不算个治疗师……我只是小时候跟我父亲学过一点……”金微笑的目光盯着她,让她突然有些慌乱起来。 “不,其实只要被授予过女神的祷文,拥有了治疗能力就算一个治疗师了。也许在世人眼里还需要严格锻炼才算成熟……可你已经算一个治疗师了。” “金先生……不是一个治疗师吗?”夕娜突然反问。 “别叫我金先生,叫我金就好了。我看起来像一个治疗师吗?” “可是……” “其实我也曾经想去拥有治疗的力量。”金从夕娜脸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天边的红日。“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啊……为什么?” “因为太难。”金打了个哈哈。“总之,夕娜还是努力的锻炼吧。只有有心,总是有锻炼的机会的。对了,无月到底是你什么人?你们不像是普通朋友呢。” “啊……这个……那个……” “有不能说的理由吗?没关系,人总有一些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的。”金突然伸出一只手,把夕娜整个搂到怀里。夕娜只是微微挣扎了一下。 “这一切当作我们之间的秘密吧。”金看着夕娜脸红心跳的表情。“关于女神赐予你新的祷文的事情。” “好激情的一幕!”在夕娜离开后,乌锥从树上落下来。“嘿嘿,我估计那个小治疗师迷上你了。”它笑嘻嘻的看着金的脸。“老实的说,你确实长相很不错。” “我的长相?”金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嘿嘿的笑起来,越笑越大声,最后变成了哈哈大笑。“我的……长相……”他的笑声停下来的时候,金低声的重复了一次乌锥的话。 “总之呢,小心点吧。这次拿到东西我们就要准备离开。就和我提醒过的一样。老实的当一个旅行者吧,不要和什么人扯上关系。你知道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放心好了,乌锥,我懂的。” “我怕你不懂。”乌鸦顺着金的视线看向西方的落日。“其实有时候,懂不懂并不意味着什么。只要你还没有足够的觉悟,迟早会陷进去的。” “陷进去?” “你必需明白,你已经不是凡人。明白这一点就好。看,第二号来了。”说完,乌锥拍翅飞起,身体立刻消失在大树上。 “第二号?”乌锥的话让金有些捉摸不透。他转头四顾,看到冰蓝一个人向这边走过来。 “有什么事吗?”在冰蓝一直走到身边的时候,金才发问。 “我们在千湖城里的探子带来了一个消息。”冰蓝脸上的表情充满了一种极度兴奋和喜悦。“巫师王的怨灵塔都崩溃了。他现是最虚弱的时候……是我们打倒他的唯一机会。” “是吗?”金微笑着低声回答。“恭喜你。” “你……不高兴吗?”冰蓝奇怪的问。“我本来以为你也会很高兴的。” “你不会专门为告诉我这个事情来的吧?我从你的眼睛中看到了疑问。”金用微笑而倦怠的声音回答,眼睛则看向那已经只露出最后一点残痕的落日。 “是的……我想问你……现在靠我们的力量,是否足以打倒巫师王?” “大概可以吧。” “我不需要‘大概’、‘也许’、‘可能’之类的回答。我要一个确实的答复。”冰蓝突然发怒起来,她一把抓住金,令人难以置信的把金庞大的身体整个提起来。她本来满怀喜悦,但金的这种态度却让喜悦转为怒火——金这种冷漠的态度深深的刺激到她。 “你现在是一个首领,要用自己的决定来判断一切,而不是依靠别人。”金依然保持着淡淡的笑容。“难道一定要我同意你才相信自己的判断吗? “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而已!”冰蓝大声的吼道。 “听听意见?让我当参谋的话,那么先把你知道的情报告诉我吧。”金看着面前那张恼怒的脸,突然觉得自己也许有些做的太过分了。“城里到底怎么了。” “怨灵塔崩溃了。巫师王的部下,他的士兵和随从都跑了,因为怕被巫师王做成新的怨灵塔。现在千湖城里也许只剩下巫师王自己一个人。那个巫师王现在居然没有能力制止部下的逃跑……我想他已经没什么可值得怕的了。” “消息来源呢?” “绝对可靠,他的一部分士兵加入了我们。” “如果换个方向呢?如果这是一个陷阱。因为明白反抗军的实力很强,所以干脆设立一个陷阱,用自己当诱饵把反抗军引进城?”金说话间抬头向树上看了看,乌锥的眼睛正盯着他。 “那不可能。如果他的力量不是真的瓦解的话,他似乎没必要做到这份上。他只需要一个大面积的毁灭魔法就可以……” “如果你确定的话,那么就赶快行动吧。拖则生变。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打倒巫师王的机会。”金把头靠回树干上,“如果得到一个机会的话,冒一点险也是有价值的。” “我懂了。” 冰蓝转身离去,乌锥则从树叶遮蔽处飞了下来。 “他们想去进攻巫师王耶。”乌锥停在金的肩头,“即使怨灵塔完全崩溃,巫师王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啊。毕竟没有怨灵塔他们也能施法。” “但那只是普通的强大吧。靠数量上的优势可以压得倒的。”金低声的自言自语。太阳已经西沉,晚霞也快消失。“乌锥,我的力气已经恢复了一些,我想我们该进城了。去找我的那个东西。”他看了下自己的手。“女神对我还是很仁慈的呢。” “你的保镖不带啦?” “呵……无所谓带不带。旅途已经终结了呢,我和她之间的约定已经结束。她已经不是我的保镖了。” “也对啊。”乌锥拍了下翅膀,“虽然现在我还是很好奇,她这样一个女孩为什么远离故土,来到这一带来?老实的说,我不认为她是在进行什么修行之旅,她的实力和经验都不足以保护自己。” “也许……和我一样在寻找某个东西吧。” “别鬼扯了,冰蓝现在大概在召集人手出发。我们也跟过去。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最好不要管巫师王的事情。闲事管太多会惹来麻烦的。” …… 千湖城原先是一个巨大的山间湖泊。但巫师王霍费利决定在这里建造自己的城邦,于是他花了大量时间和人力,将湖泊填平了一部分。原来的湖泊被分为数百个小湖,于是这里就被称为千湖城。 金默念着这座城市的来历。在夜色中,这座城市如同一头怪兽一样,用冰冷的视线看着这群来到城下的渺小人类。城门洞开,仿佛如同怪兽张开的大嘴。 金坐在一侧的山坡上,看着反抗军们鱼贯走进怪兽的口中。此时整座城市黑漆漆的,一点灯火都没有。原先应该存在于城市中的喧嚣和嬉闹声也消逝了。这简直就是一座死城。这才是巫师王统治下城市的真面目。 好象城里确实已经没有活人了。即使金极目远眺,也看不到哪怕是一点点的活动身影。巫师王的统治似乎真的已经结束。也许霍费利二世自己都已经逃走了。 “你说巫师王还在不在?”乌锥突然问金。 “我想应该在,毕竟即使没有了怨灵塔,他也一定还拥有足够多的密语。” “密语啊。”乌锥笑着拍动翅膀。是的,每个巫师王都会在自己的老巢设置足够多的密语。所谓密语是魔法陷阱的一种,就是指把魔法固定在某个东西上,需要的时候就可以用一句事先约定的特殊的话让魔法发挥作用。密语不同于魔法咒语,只要一句话就可以激发,不需要任何过程。这是力之魔法最基本的技巧(力之魔法:制造魔法物品的魔法总称)。但和蓄魔水晶不同,密语是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消失的。 那个巫师王依然还很强大——如果他真的安排了足够多的战斗和防御的密语的话。 “我们该进去了。”乌锥看着城门。反抗军的队伍已经完全消失。那个巫师王(如果还在城里的话)一定已经察觉了。他大概已经躲进自己有严密防御的宫殿,等待着和反抗军决一死战。 如果他胜利,他将用俘虏再次造起怨灵塔,恢复统治。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他把城里的人全部杀光的话,大概此时他已经重新造好怨灵塔了。不,也许他已经重新制造了怨灵塔。 金滑下山坡,来到城门口。城里一片死寂,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想清楚,金,如果是商人进了这样的城,立刻就会感觉到不对头的。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等他们还没有来得及逃走就先抓起来。”乌锥提醒道。 “我知道。”确实如此,商人们的货物,也就是金所寻找的东西应该是落到士兵们的手里。在士兵们都逃散的现在,应该还在仓库或者营地里才对。 但仓库或者军营之类的地方在哪里呢?看起来只能慢慢的找了。 “换一种方式吧。”金看了看完全笼罩在黑暗中的城市。如果就一个人(加上乌锥也只两个)想要在这种规模的城市里找东西,那实在是要花很多时间的。“也许我们应该让反抗军帮我们去找。他们对这个城市比我熟悉。” “我们最好不要管巫师王的事情……”乌锥拍动着翅膀,扫视周围死气沉沉的建筑物群。“不过好象就这样靠我们自己找找确实很难,也许真的应该发动所有人帮我们找……” 金微笑了一下。“好吧,那么我们先帮他们摆平巫师王,然后再让他们帮我们找东西。这样可以算公平交易,不算管闲事。不过巫师王应该在哪里呢?” “应该在宫殿里吧。” 乌锥飞上天空,一直飞到很高的位置。它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目标——巫师王的宫殿即使在黑暗中也能一眼分辨出来。它坐落在城市正中央,一座高塔耸立在宫殿的正中。 “看到那座塔了吗?”乌锥落回到金的肩头,翅膀一指。“那里就是巫师王的宫殿。” “冰蓝和她的部下们呢?” “我没看到,但应该是一边侦察一边前进。如果你跑得快一点,可以追的上。” 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一道刺眼的光芒突然从高塔之顶释放出来。一瞬间照得整个城市如同白昼。习惯了黑暗的眼睛被照得一阵昏眩。在眼睛终于适应了这光之后,人们才发现这光来自塔顶释放的火焰,火焰就在虚空中燃烧着,组成了一个依稀的人型。 “欢迎光临,勇敢的反抗军战士们。”一个声音惊天动地的从火焰中传来。“欢迎光临着这座魔城,我已经恭候大驾很长时间了。” “巫师王!”有人发出一声惊叫。“他还好好的……” “别慌!”冰蓝大声喊道。“他只是故弄玄虚而已。” “可是……” “怕什么,如果他还有力量的话,早就用魔法攻击了,哪里还会用这套吓唬人。” 火焰的巨像发出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说的真好,小女孩,”那副由火焰组成的脸一阵抖动。“不过即使是我,也有无聊的时候,你们就来娱乐我一下吧。而且你们现在想走也已经来不及了。进了笼子的老鼠就应该完成娱乐猫的义务!” 火焰的巨像挥动了一下手,四面八方突然传来巨大的声音。 “城门被关上了!”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 “天明时,城门会自己打开,你们中还活着的就可以离去。我真的很期待结果,在天明事,能够活着走过城门的还剩下几个呢?”随着这话,火焰消失在空气里,四周恢复了死寂的黑暗。 “不要怕!”冰蓝竭力稳定住人们的慌乱情绪。巫师王的恐惧是根深蒂固的。每个人见识过那不可战胜的压倒性力量。他的部下虽然和巫师王对抗了这么久,但此时居然都保持不了平静。“只是城门关上而已。如果巫师王真的力量恢复的话,这一套把戏早就在城门口上演了。” “喂,看到了吗,金?”一直到巨像消失,乌锥才再次开口。 “看到了……那好象不是密语的效果。” “能够做到那个程度……密语大概是无法实现的……好象巫师王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啊。看起来你的计划,”乌锥斜眼看了一下金,“要实现也是很麻烦的说。” “好象……都进宫殿里去了呢。”金看着巫师王宫殿前空无一人的广场。从刚才巫师王释放的魔法来看,他说话的对象应该就在这个广场上。不过明显他还是晚来一步。 即使在这种黑暗的夜晚,依然能看出这座华丽壮美的宫殿的构造。前面是广场,然后是大殿,从殿,中央树立着象征巫师王身份的魔法高塔——这是巫师王们的一个习惯,所有的巫师王都建这种高塔来炫耀自己的势力。在后面则是花园和巨型实验室。不知道有多少生灵被埋葬在这个华丽的宫殿内部。 “看,这边是怨灵塔林呢。”乌锥用翅膀一指。金顺着乌锥的目光看去,看到广场的对面,靠着宫殿正殿的一个小墓园。一块块墓碑耸立着,每一个里面都封印着一个被永恒的痛苦折磨的灵魂。 金走过去,慢慢的检查这个巫师王力量的源泉。 “都死了。”他看了看这个怨灵塔群。这附近感觉不到由痛苦产生的力量波动。这说明塔里的已经不是活人了。不过对于被封进塔里的人来说,死亡是求之不得的解脱。 “是女神的力量破坏了怨灵塔的魔法循环吗?所以里面的人就被痛苦所杀死了。”金从墓园的一端走到另外一端。被封入塔的死者表qing动作千奇百怪,但无不凝聚着痛苦和恐惧。正是这种痛苦和恐惧产生的精神力量维持着怨灵塔,并且能提供巫师王源源不断的强大精神能量。 不过现在的巫师王应该是没法再从这里汲取力量了。死人是不会提供任何精神能量的。 “他应该树立了新的怨灵塔。不过就算是他造起来了,数量也不会很多。不能像原来一样……”乌锥发表意见。“冰蓝他们应该有取胜的机会。” “机会……”金有些茫然的看着四周的死者。他们的痛苦让巫师王可以肆意妄为。这是一种多么大的讽刺。“为什么要发明怨灵塔这种魔法呢?” “最早只是魔法实验中诞生的一个意外成果而已。”乌锥用无所谓的口吻回答。“后来就作为最高刑罚而存在。再后来亡灵巫师发明了用怨灵塔的力量作为攻击能量的方法,最后是由巫师王布莱特研究出借用怨灵塔的力量来施展魔法的技巧。” “强力而残忍的技巧。”金扫视了整个墓园一圈。“但不管怎么说,那个巫师王力量已经衰弱了很多是事实。虽然不知道头一会的花招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现在应该不难对付。我们也进宫殿里去吧。” 宫殿的大门也如先前的城门一样洞开着。在正殿一带倒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存在——就算有什么陷阱,也被先前进去的反抗军们给触发了。一般来说,巫师王的起居地点都是他们的高塔,前面这些地方适合安置大型的攻击魔法密语。即使整个建筑被毁坏了也影响不到巫师王。不过就金看到的情况,那个巫师王倒没做那种布置。 他们两个穿过大殿。这个地方没有任何值得关注之处。这里到处都布置得奢侈华丽而俗气,充满了爆发户炫耀的味道。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潜心研究魔法的人应该呆的环境。从这一点来看,这里的巫师王的魔法研究也不过是因为一时兴趣爱好或者满足自己残忍邪恶的本性而进行的。事实上,大部分巫师王都是如此。 “等一下,金!”在他们走出大殿,即将走进前面的庭院的时候,乌锥突然大喊起来。“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东西?”金站稳身体,一个强力的魔法在他心里翻腾。巫师王对普通人来说也许很可怕,但对他来说没什么值得畏惧的。即使是现在这个状态也一样。因为他有一个任何巫师王都无法战胜的资本。 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从庭院的黑暗中冒出,猛的扑向他们。 “魔兽吗?”金伸出右手,毁灭的能量从手掌中浮现,化为一条长矛,悬浮在他的手上。 “等一下,金,别动手!那不是魔兽!” 那个影子冲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离开这里,陌生人。”那个影子一直冲到金的正前面才停下。它虽然只是个若有若无的虚体,但金还是能够看的出来这个影子呈现人类的大体轮廓。“不要继续前进了。” “你……是什么东西?”金收回了魔法,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影子。这样的东西是他前所未见的。他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生物存在(这东西看起来有智慧)。如果硬要寻找类似东西的话,这很像亡灵巫师中的幽灵法师。 “灵魂固化?”乌锥用不可思议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离开这里。勇者啊,你也许是为了战胜巫师王而来,但你是没有胜利的机会的。” “最近别人老这么说……”金把表情控制在一副吊尔郎当的笑容上。“不过你先说一下你是什么东西吧。” “是被强行抽离肉体,加以改造后无法死亡的灵魂。”乌锥低声的说道。它的口吻让金吃了一惊。“由亡灵巫师发展起来的邪恶法术中的一种。” “啊……那它……” “它没有实体。放心,虽然任何方法都无法直接攻击它,但它也无法攻击实质的活人。” “离开吧,陌生人。”那个灵魂用凄惨的声音继续说道。在这种四面死寂的环境下,它的声音听起来悲哀而痛苦。 “你到底是谁?巫师王的部下吗?”金问道。从这个灵魂的话来看,它似乎不像是巫师王这边的人。 “你……能看到我?听到我的话?”影子迟疑了一下,突然问道。 “废话,你以为我们是瞎子聋子吗?”乌锥立刻接上。“你是谁?是巫师王把你变成这样子的吗?” “你们……不是普通人。你们和前面的人一样,是想来打倒巫师王的吗?” “可以这么说吧。”乌锥回答,它用翅膀拍了一下金的脸,示意金不要说话。“你应该不是巫师王的部下。” 黑影沉默了一阵,接着才重新开口。“如果你们是想趁怨灵塔被破坏的机会来打倒巫师王,我劝你们离去。这并不是耻辱。因为巫师王霍费利二世根本不像你们想的那样遭到削弱,他的力量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加强了。” “那事我们倒不担心,因为我们并非你想象中要打倒邪恶巫师王的勇者。”乌锥哈哈大笑。“我们只是来这里趁火打劫找点值钱东西的小贼而已。多谢你的提醒,请问你到底是谁?” “我只是一个无法死去的影子。” “老实的说,我们需要一点帮忙和引导。作为代价,我们可以让你解脱。虽然无法让你复活,起码可以让你正常的死去。” 黑影愣了好一阵。“那是不可能的。”它悠悠的说道。“即使连霍费利二世自己都无法让我解脱。” “不相信?”乌锥绕有兴趣的看着影子。“那么让我来加强一点你的信心吧。第一,你活着的时候,是一个女性。” 黑影慢慢的点了一下头。 “第二点,你被变成这样子的时候,巫师王一定在念咒中停断过。因为他是个活人,他的魔法只是不完整的冥王法而已。他无法维持灵魂固化所需要的魔法能量。如果这个咒语完整,你应该受到巫师王彻底的控制,沦为他的侦察兵,为他服务。但因为不完整,所以你现在还有自我的意识和行动能力。” “是……的。” “第三,让你摆脱痛苦的方法很简单。用简单的魔法逆转就可以了。只是巫师王本身魔法就不完全,所以他做不到。一个魔法完全的人就可以让你超脱。”乌锥举起一支翅膀,用羽尖在空气中画出一个复杂的符号。“现在相信我了吗?” 黑影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声音。“你们要找什么?”她问道。 “一个瓶子……” “等下,乌锥……”金想插话,但乌锥及时的用翅膀打在他脸上。 “听着,金。主次不要搞错,只要东西拿到手,你去不去帮冰蓝他们都没关系。记得,反抗军是和你毫无关系的人。他们都是注定不免一死的凡人。”乌锥低声的对金说道。接着它立刻重新面对阴影。 “一个装着红色液体的瓶子。小口大肚,质地看起来很像水晶,瓶口呈现六棱型。上面被加上了强力的魔法封印。你看到过吗?” “我看到过。”阴影低声回答。 “在哪里?” “我不知道那瓶子现在在哪里,但我看到巫师王霍费利二世两天前拿着这个瓶子在研究室仔细端详。他似乎对瓶子里的某个秘密十分感兴趣。” “糟糕。”乌锥低声咕哝道,但它随即立刻重新找到了希望。“那么现在那东西应该在实验室了?” “我想没有。如果他真的对某个东西很好奇的话,他会随身带着那东西的。那个瓶子不是很大。” “该死,我讨厌这种情况。”乌锥恨恨的说道。而一直没说话,在听着乌锥和影子对话的金脸上却露出一个不明显的微笑。 “抱歉了,幽灵小姐,虽然我们本来是为了当小贼而来,但现在看起来我们得去做一回勇者了。但我们的约定依旧有效,请把我们带到霍费利二世面前,事后我会兑现我的诺言的。” “等一下,你们不懂。”那个影子着急的说道。“巫师王的力量没有遭到削弱。你们以凡人之身是不可能打赢他的。” “不必为我们担心。既然要当勇者,起码是有作为勇者的自信的。”乌锥大笑起来,它一只翅膀在金的头上一拍。“这家伙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其实很强的。巫师王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那个影子沉默了好久,终于接受乌锥的意见。 “好吧。你们随我来。”它向前飘去,金和乌锥则跟在它身后。 四个身影出现在他们前面。乌锥敏锐的看到这是四个冰蓝的部下。这四个人僵硬的站在花园中的一侧空地里,极其像是石雕。 “掉进陷阱了。”乌锥发表评论。“幻术陷阱。麻痹术和幻术的结合。”这四个人表情十分迷茫,他们为幻术所困,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实际上已经被麻痹了。在他们的感觉里,他们应该还在继续前进——继续着永远没有尽头的前进。一直到他们死为止。 “我来打开这个陷阱。”走到那四个人身边,没费什么力气就解除了陷阱的安置。这四个人五感恢复正常,但麻痹术的效力还在,他们一时半会动不了,甚至连话都不能说。。 “不要勉强,等会如果有能力去救其他人,如果感到危险就逃走吧。”金低声的对他们说道。然后跟着影子继续前进。 冰蓝曾经说过一些巫师王的士兵加入了他们。看起来这是真的。因为影子给他们带的路正是冰蓝前进的路。路上可以看到一些被破坏的陷阱的残骸——巫师王的士兵多少也对这里有所了解。 花园这段路并不长。在影子的带路下,他们很快就走完了,巫师王起居的高塔现在就在金的面前。高塔的门洞开着。 影子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飘进了门。 金跟着迈进了门。随着他的脚步,高塔的门突然轰的关上。 “和书上说的差不多呢。”乌锥给予评价,它的话音未落,放置在房间中央的水晶球突然一阵闪烁,一个幻影出现在水晶球上空。 “欢迎光临,最后的访客。你们的同伴都在前面等你啦……在地狱等待各位呢。”巫师王哈哈大笑,一道光辉闪过,水晶球黯淡下来,幻影也跟着消失。 “霍费利二世估计一定看过很多三流冒险小说。”乌锥叹了口气。它故意装出来的口吻让影子都忍不住一笑。“金,为了让我们不至于成为小说主人公,把门打开。” “这门上被放置了强力的魔法……”影子想阻止,然而这道被加了强力魔法的门却在金的手中一推就开。 “继续给我们带路吧。”乌锥得意洋洋的说道。仿佛打开门的是它而不是金。 影子继续带路,从一楼绕扶梯走上二楼。一楼的房间很空旷,二楼东西就多了很多,各种家具都有。不过让人有些奇怪的是,二楼似乎比一楼面积还大。 “这个巫师王掌握的知识相当了不起了。他起码已经懂得空间扩充。”乌锥自言自语的说道。四周十分整齐有序,说明反抗军的人没有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对了,冰蓝也许比我们提前一个小时了吧?” “不是也许,而是确确实实比我们提前了一个小时。”金估算了一下。“但是,我没听到任何魔法能源的爆炸声……” “该不会……”乌锥欲言又止。“对了,影子小姐,明明怨灵塔已经崩溃了,为什么巫师王的力量没有削弱呢?” “他的主人借给了他力量。” “主人?”金和乌锥彼此对视,但没等他们提出进一步疑问,他们的脚下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怎么回事?”乌鸦惊叫着,飞起来。但这没什么用。它把握不住平衡,一下子摔到地面。乌锥环顾四周,看到景物都在扭曲变形。“小心,金,是空间裂缝。” 金比乌锥好一点,他低下身子,没有被这个剧烈的变动中出丑。这阵剧烈的波动持续了十几秒,当这一切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他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一个被烟雾包围的古怪世界。四周充满了白烟,眼睛看不到三步外。而且,进来的只有他们两个,那个影子消失掉了。 “我们触发了陷阱?”乌锥自己问自己,但这是不可能的。 “不,是巫师王控制下的空间。他把我们都装进去了。” “没想到这个巫师王还真行,能够制造出受自己控制的空间来。”乌锥在迷雾中大发感慨。“但他用雾来帮忙就落了下乘了。这无疑说明他的控制力还不够强,这个小空间不够大,所以需要掩人耳目。我们就先在这个地方转转吧。” “乌锥……”金突然开口。 “什么事?” “如果那个幽灵小姐说的是真的,那么冰蓝她们……” “应该已经全部被消灭了吧。”乌锥漫不经心的回答。“对了,用一个魔法把雾驱除掉怎么样?你怎么了?金?” “为什么……你可以这样轻松的看待这一切……可以看着身边的人死去而毫无感觉?他们都是无辜的人,本来不应该死在这里……如果我把巫师王打倒的话,他们本来可以回去,和妻子儿女团聚……还可以活上很多年……” “然后呢?在妻儿的环绕中死在床上?你始终还没有弄明白,死亡的本质就是将生命回归世界。任何一种死亡都没有本质的不同。早点死,迟点死,家里死,外面死都没有什么不同的。” “你的话……实在太冷酷了。” “我不是说过吗,你迟早也会和我一样的。”乌锥拍了下翅膀,“看,金,那边有人影。” 确实如乌锥所说,一个身影在浓雾中跌跌撞撞的向这边跑来。 “看起来被巫师王装在这个空间里的人不止我们呢。” 那个人影越来越接近金。一开始只是一个朦胧的影子,现在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人体轮廓。一个很熟悉的轮廓。 “冰蓝?”金终于认出了对方。冰蓝跑到他面前的时候就已经快要跌倒了,他伸手扶了一把。那个女孩的身体整个跌进他的怀里。 “怎么回事?”金把冰蓝的脸翻过来。冰蓝的嘴唇发白,双眼紧闭。 四周的烟雾突然散去,速度快的不可思议。金猛的才发现自己四周遍布躺着不动的人体。横七竖八的反抗军战士的躯体遍布在这片空间。每一个都一动不动。他现在也不是在什么亚空间里,四周的墙壁清楚的说明他在高塔中的一层。距离他十几步的位置,有一道螺旋而上的楼梯。 “欢迎到这里来。”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金抬起头,看到螺旋梯的上端站着一个身穿银色袍子,看起来干瘪枯黄的老人。那个老人枯瘦的手抓着一根顶端镶嵌着巨大蓄魔水晶的巫杖。 “真遗憾只剩下两位客人,看起来是我的招待太过热情了。”巫师王狞笑着看着金。“不过我真的没想到一个毒雾术就可以让大部分客人得到满足呢。” 巫师王注意到金的眼睛在看阶梯。 “不用找逃命的楼梯了,这里是完全封闭的。只有通过我的空间魔法才能来这一层。除非你们长出翅膀,不然你们既上不来也下不去。”他看着下面遍地的垂死者。“不过为了表现我对运动精神的支持,我特地给你们打开了窗子。”他哈哈大笑着。“如果你们想离开我也不阻止,从这里跳下去就可以走了。”他指了一下一侧洞开的大窗户。 “别……”乌锥察觉到金的异动,他低声的提醒。“要记得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你想用空间魔法把这些人送走,那你就是断送了自己。” “可是……”金看着怀里的冰蓝,看着四周的人。巫师王明显不打算杀人——他要借这些俘虏来做新的怨灵塔。所有的人都刚好处于濒死而未死状态。他们都还有救——这种情况下反而让金无法战斗。 “可恶……”金握紧了拳头,看着狂笑不已的巫师王。 “别慌。”乌锥贴在金的耳朵边。“他并不想杀人……这一点和你没什么不同。起码他现在还不想杀人。” “怎么啦?对我的提议不予以接受吗?”巫师王得意的看着笼子里的老鼠。但如果能仔细的观察巫师王充满得意之色的眼睛,依然能看到他眼睛深处的那一点警惕。先前的神迹给他的印象极其深刻。他有理由认为,现在这群被轻松摆平的人并不是反抗军的主力。这些只是炮灰,用来消除陷阱和侦察情况。 金看了一眼窗户。窗户正洞开着,外面的冷风不断的灌进来。他粗略的知道塔的高度,而且也知道自己在最高的几层了。这种高度对于人类来说,跳下去就是九死一生。 “哥……哥……”冰蓝在他手中发出一声低微的呻吟。 “想逃就逃吧。我保证不追。”巫师王饶有兴趣的看着金。他把金的犹豫当作是另外一种解释。“不过如果你不打算离开,那么就换我来动手了。” 他念了一个强力的麻痹咒语,释放到金的身上。这个咒语对于巫师王来说只是玩的性质,对于普通人来说,受到这个咒语的攻击大概就连手指都不能动一根了。他十分有自信看到这个人立刻麻痹不动,然后因为无法保持平衡而摔倒。 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魔法错误了?”巫师王换了一个魔法,一道雷电从他手指尖射出。雷电的威力依然保持在勉强不致命的程度。这一次他明白不是自己的魔法出错,而是魔法在抵达金身边的时候,就消失了。雷电似乎遭到一个不可见的护罩抵挡,在金的身前归入虚无。 “马上就要来大面积的杀伤魔法了。”乌锥看到了巫师王脸上的惊愕,立刻做出了判断。 金抬头看向巫师王,四目相对。巫师王缓缓举起了法杖,开始念咒。这次的咒语比刚才的要长得多。 一阵狂风吹进,吹得金身上衣服猎猎直响。巫师王一时没提防,一下被这阵风吹得失去平衡,一手靠到了楼梯扶手上。“谁?”他惊叫着看向窗外,看到洁白的双翼席卷着狂风冲进大开的窗口。 “一个保镖。”夜风直冲向巫师王,长枪高举。“抱歉啦,虽然我们无冤无仇,但我得保护我雇主的安全。” “砰!”长枪刺中了空气中看不见的一堵墙,发出撞击声。巫师王的魔法虽然抵挡住了这一下,但他还是部分的承受了枪上的力量,整个人侧倒在扶手上。这一下他并没受什么伤害。夜风收枪回退,落到金的身边。 “夜风?你……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还用说,飞上的来的啊。”夜风不屑的扫了金一眼。“还带了一个人上来呢。她好重啊。” “你说什么?我明明很轻的。我体重只有九……”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带你走了。”夜风眼睛盯着巫师王。巫师王一时没从刚才的惊愕中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翼人。“无月说她懂得空间传送的魔法,可以带你逃走。所以我带她上来了。” “无月,你可以把这里的人都传送走吗?”金突然明白希望到了。 “勉强可以,但这样我大概做不了其他事情了。”无月回答。房间顶端散发着黄色的魔法光辉,把整个房间染成一片暗色。 “这样做就可以了。快带大家逃走。他们还有救,夕娜可以救他们。” “如你所愿。”无月开始念诵她的魔法。 “哈哈哈哈哈……”巫师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可怜的家伙们,就算你们中有魔法使者……你们还是没用的。”他举起手里的杖。“让我教你们一点魔法常识……魔法可以被打断,被打断的魔法不会发挥任何作用,只会白白的浪费魔力。” “但你也一样需要时间念咒语。”夜风抓紧长枪。“我会打断你的魔法的。” “虽然我想告诉你这是错的,翼人小姐。”巫师王已经恢复冷静,开始微微笑着。“但我决定坚持我的运动精神。从窗户跳下去我不管,但想用另外的方法离开,我这个主人就要干涉一下了。”他平举法杖,对准了无月。法杖头的蓄魔水晶前端聚集起一团白光。 “再见了,可爱的小姐。你的魔法真的太长了。啊哈哈哈哈……” 夜风再次冲上。巫师王已经扩大了他的护罩。夜风尚未前进几步就被看不见的墙壁给挡住。 “这样没用的,你就不能聪明点?”乌锥飞到夜风面前,“得集中力量攻击弱点,巫师王的弱点在……” “看招,乌鸦飞弹!”夜风一把抓起乌锥,以雷霆万钧之势猛扔向巫师王。在杖尖射出毁灭的光束前,乌锥撞上了巫师王的脸。 巫师王整个人摔倒在地。杖尖的光射中墙壁,在墙壁上开了个洞。剩余的能量则消失在苍穹中。 “夜风……你怎么知道……乌锥可以穿过魔法防壁的?”金惊讶的问。 “不知道。”夜风干脆利落的回答。“我只是看那头死鸟不顺眼而已。” “该死的!”巫师王半天才爬起来。他手里抓着已经翻了白眼的乌锥。巫师王一把把鸟扔回来。可是他的手劲和技巧根本不能和夜风相比,金轻巧的接过了乌锥。 无月的魔法终于完成了。伴随着能量的波动,所有的人的身体都根据空间传送的法则开始消失。迅速的变得透明,然后消失在空气中。 “金……你……”夜风在消失前最后一刻才发现,金的身体并没有被传送走。 “抱歉,但我还有事情要做。”金低声的对着面前的空气说道。 “你……”巫师王又羞又怒。他一时做了一个错误的判断:这个人没有被传送走是因为那个女魔法师力量不够。恼羞成怒中,他忘记了先前的事情,把一个毁灭的魔法聚集在手里。 “腐朽!” 在羞愤交加中,这个腐蚀咒已经超过了杀人程度的威力。巫师王期待着看到金整个人腐烂溶解,从头开始化为一滩烂泥,好消他的心头之气。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这……怎么可能?是防御魔法吗?”巫师王释放了一个威力更强大,而且是持久发挥作用的石化魔法。就算他面前的男人也是个巫师王,在没有怨灵塔的帮助下,这个男人是没法坚持这种持续的魔力消耗战的——几分钟内,这个男人的魔力就会消耗光。而他有着永不枯竭的力量源泉。 但他很快看出事情有些不对头。好象并非是因为这个男人用魔法防御抵挡他的攻击。认真的说起来……好象是魔法到他身边自动消散,而不是他抗住魔法的力量。 “怎么可能?”巫师王惊讶的看着面前的男子。这个男子脸上浮现出冷冷的笑容。 “好象……这里只剩下我们了呢。巫师王霍费利。”金冷笑着看着惊慌中的巫师王。 “还有一个。”乌锥也站到了金的肩头。它一改刚才翻白眼吐白沫的样子,重新变得精神起来。“影子小姐也在哦。” 确实如此,在楼梯的阴影里,那个带路的影子就在那里。刚才金一直没注意到影子的存在。 “请不要……”影子轻声的说道。 “谢谢你,影子小姐,等下我就会兑现我的诺言的。” “你是什么人?”巫师王终于醒悟了。这一切不是什么意外或者是魔法上的奇迹——而是这个男人的力量所致,这个男人并非普通人。 “我?只是一个死人而已。”金淡淡的笑着,走向楼梯。 霍费利释放了一个阻挡的魔法拦在楼梯口。本来应该任何东西都过不来才对,但这个男人硬是打破了常识,魔法护壁归于无形,他的脚踏上了第一个台阶。 “怪……怪物……”这一切异像让巫师王终于丧失了斗志。他的魔法对这个男人完全不起作用。仿佛对这个男人来说,这些魔法都是不存在的一样。他转身向楼梯上端跑去。楼梯的顶端是他的密室。巫师王冲进房间后立刻关上门。这个门上加了威力巨大的魔法,哪怕是破城锤都甭想伤这门那么一点。 门锁咯蹦一响,门被轻松的从外面打开了。 “这房间倒很有意思。”金看着这个巫师王最后的堡垒。整个房间里到处都是各种希奇古怪的摆设和各种各样怪异的器皿和机器,说是起居室不如说实验室。特别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间的一个高台。高台上遍布魔法的符号和纹路,四根柱子耸立在高台的四角,中间则是一个如同水银制成的镜子。 不过那并非水银。金马上就看出来了,那是高浓缩能量的的实体化。这东西应该就是失去怨灵塔后巫师王的力量来源。 “你……你想干什么?”巫师王面对着金步步后退。 “没干什么。其实我们只是找一个东西,一个装着红色液体的瓶子。把那个瓶子交出来吧,我的巫师王阁下。”乌锥拍动翅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嘶哑而刺耳。“否则你会后悔的。” 先前巫师王的神情只是惊讶中夹杂着一点恐惧。而听到乌锥这话后,巫师王脸色整个大变。他突然转身跑向那个高台,一直跑到高台脚下。 “我的君主!”霍费利大声的喊着,狂乱的挥舞着手,背朝着金,面朝着那层波动的能量实体。“来保护你的仆人啊!” 那面能量镜产生了一阵明显的波动。巫师王一改刚才惊恐的神情,重新用镇定而骄横的态度面对这一人一鸟。 四周的景物迅速的变化,转眼之间,魔法仪器、家具、墙壁一起消失,他们身边变成为迷雾所包围的虚空。巫师王召唤出了他的私人空间,把金和乌锥包围进去。惟有那个高台依然耸立在巫师王的身后。 “小心。”乌锥提醒。“那个巫师王能控制的力量刚才增加了好几倍。” “你刚才用的是什么防御魔法。”巫师王再次问。“居然有这么强的防御咒文……能够悄无声息的抵挡几乎所有的攻击?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防御魔法?” “一个问题。”金嘴脚微微一笑。“为什么古代产生过如此之多的防御魔法呢?”他看着巫师王。“把人类所发明的防御魔法零零总总加起来,差不多有上千种。各种作用,各种类型,有强有弱……” 巫师王紧抓着自己的巫杖,没有回答。 “理由很简单。因为魔力不足。防御魔法需要消耗魔力。其实很早已经就发明出足以抵挡刀剑枪矛的魔法,但是魔法师还是经常死于剑下。因为有限的魔力投入防御就无法进攻。即使是强大的法师,也一般只采用那些消耗比较少效果比较差的防御魔法。而有怨灵塔支援的巫师却没有这个问题。” 金上前一步,用冷静的声音解说道。“所以,那些更灵活,更有效的魔法在巫师中被抛弃了。它们已经没有意义。而那些消耗魔力巨大,同样效果极强的防御魔法被保留下来。迷信于绝对的力量,所以技巧已经不再重要。这样的你,看不懂我的防御也很正常。” “你究竟是什么人?”巫师王凝神备战。“想来当英雄,为那些贱民复仇吗?” 他看到金的手中出现了一柄法杖,一柄造型古朴的法杖。金十分随意的把法杖随手提着,面朝着巫师王。 “如果断绝你的外力来源,”金举起自己的法杖。“你还有多少的力量呢?你还能使用多少的魔法呢?你还敢骄横的命令他人吗?一旦失去怨灵塔,巫师就马上会隐藏起自己,套上斗篷,隐藏真面目,生怕被人认出……失去怨灵塔,巫师就变得一无是处,变成可怜的虫子,一旦被人认出马上只有死路一条……这样依靠外力,靠着自欺欺人生活的巫师王们,其实才是真正卑贱的蝼蚁而已。” “你……也是使用魔法的人吗?”巫师王盯着金手里的法杖。会持有这种东西的,惟有施法者。事实上,法杖也只有对施法者有价值。 “我知道你是谁了。能够不借助怨灵塔来施法……能够和巫师王对抗……而且会去帮助那些卑贱的平民。你就是那个传说中打败过六个巫师王的光辉法师!我说的没错吧?你以为你是什么?正义的使者吗?” “正义?我对那种东西没兴趣。”金举起他的法杖。这个靠外来力量维持的空间裂缝一阵翻天覆地的摇晃,仿佛就要崩溃了一样。“我只是来寻找我的失物而已。”他用很轻,轻到至于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出最后一句。 “首先我要告诉你,我,霍费利,和你过去打败的废物不一样!我是火焰之王霍费利。”巫师王高举起他的法杖,以自信的口吻高喊道。随着他的声音,巨大的能量汇集在他的手中。“几十年来,我苦心研究古代遗址中失落的知识。在那些被你打败的废物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享乐中的时候,我一直在潜心研究。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成果吧。这是我根据古代魔法王朝的遗址中发掘的知识,加上我自己的研究而成的终极魔法。” 魔法的火焰从巫师王身前的虚空中产生,化为一条火龙扑向金。在和他接触的前一刻,火焰突然爆发开来,把他的整个身体都卷进烈火中。四周充满了轻微的破裂声。过分强大的魔法能量已经影响了空间的存在,让这个亚空间濒临崩溃的边缘。 “哈哈哈哈……看吧。终极的火焰咒语,足以将岩石直接蒸发的血之焰。无论你的护身法术多强也好,也绝对不可能抵挡这种超强的攻击!” “很出色的魔法……”火海中传来一个让他惊恐的声音。那头乌鸦毫发无伤的飞上天空,完全无视四周足以将岩石蒸发的高温拍动着翅膀。“如果你能够依靠自身的力量施展出这种程度的魔法的话。单这一个魔法,你就可以名列大魔导师之中。即使你现在依靠外力施法,你依然可以算一个优秀的法师。” 火焰淡去,露出当中金的身躯。他和乌锥一样,根本不介意这火焰。 “这……不可能的……”巫师王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防御魔法可以抵挡我的血焰的……不可能有魔法可以抵挡这种……不可能的……” “确实如此。如果是防御魔法的话,无论什么样的魔法都无法承受这种程度的攻击的。哪怕是‘绝对魔法防御’也一样。瞬间集中的能量如此的强,根本来不及化解抵消。”一个声音从巫师王身后传来。巫师王转过头,看见那面能量之镜中浮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能抵挡这个魔法,不是因为他的防御魔法。而是因为他拥有元素盟约。霍费利,无论你的火焰威力多强,也决伤不到他。因为火焰的本质,火精灵,不被允许伤害到他。我说得对吗?” “主人……”巫师王这句话已经揭示了这个新来者的身份。 “你是谁?”金收起脸上的笑容,正视这个第三者。乌锥落回到他的肩头。 “按照礼貌,问别人前,应该先回答别人的问题。我说的对吗?”能量镜中的身影清晰了一些,已经呈现一个人型轮廓。 “你说的很正确。”乌锥沉声回答。“你是谁?”它再一次重复金的问题。 “我乃王中之王。我不会告诉你们名字,因为名字本身就代表着力量——我不会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你这样一个强者的面前。你要叫我的话,叫我大帝就可以了。” “好狂妄的自称……大帝?”乌锥冷笑了一声。“哪怕是昔日魔法王朝的君主都不敢这么自称。连真名字都不敢说的家伙还这么狂妄。” “面对守护者,任何小心都是必要的。面对足以靠一己之力动摇整个世界的你,我想任何人都会隐藏起自己的真名。”那个声音根本不受乌锥的挑拨。 在这段对话的时候,这个神秘人——既然他自称大帝,那么只能称他为大帝了——的身影已经进一步明显起来。在能量镜上此刻是一个身穿白色法师袍,戴着一个面具的身影。 “我听到了你们所有的对话。守护者,你所寻找的东西在我手上。”大帝举起他的右手,金所苦苦追寻的那个瓶子此刻正捏在他的手中。瓶子中红色液体晃荡不已。“我正对加在这个瓶子上的封印大感兴趣。如果不是知道你是瓶子的主人,我大概是猜不到你的真实身份的。” “你的逻辑推理能力还蛮强的啊。”乌锥讽刺的说了一句。 “加在这个瓶子上的咒语,?们愣了几秒钟,接着立刻醒悟到这话的含义。奇迹也好神力也罢都是有限的,而巫师王的力量是无限的。也许此刻,巫师王已经准备好了大面积毁灭魔法,正打算释放到这个山谷里。 “我们得立刻撤退!把大家都召集起来,先撤回洞里,准备离开,越快越好!” 在天上听着这一切的乌锥也猛的一惊。冰蓝的推论合情合理。它没有继续听下去,打个回旋向洞里飞回去。 “怎么样,乌锥?”金本来靠岩壁在喘息,但看到乌锥急匆匆飞来,他挣扎的坐直身体。 “很糟糕,我也一时没想到。那个巫师王恐怕已经知道这里,他大概很快就会释放毁灭的魔法,或者派他的士兵过来。” “不会的……哈哈……咳……咳……乌锥,你忘记了吗?巫师王毕竟是活人,不是亡灵巫师。活人使用冥王法是很困难的。除非有神器为媒介……否则他们的怨灵塔一般都不完全。在受到生命女神神力冲击的现在,我估计那个巫师王已经根本没法用什么大面积的魔法了……甚至连维持统治都要提心吊胆……” “这个倒是。”乌锥呼了口气。“我刚才还穷紧张了半天呢。对了,金,你用掉了那个瞬化傀儡的符纸了么?” 金没有回答。刚才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让他已经筋疲力尽了,他只是点了点头。 “可恶,那东西做一个有多难你知道吗?我说过那是万不得已情况下用来保护你自己的,绝对绝对不能用掉!” “抱歉……乌锥……” “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才对!”乌锥突然泄了气。事情已经发生了,责备也已经来不及了。“恢复后立刻动手再做一个吧。” “当时实在很麻烦……对付肉食傀儡最好的办法就是牺牲精神,同归于尽才是对付肉食傀儡的方法。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东西,所以不得不……” “够了,够了,别说了。”乌锥拍了下翅膀。“我刚才四处转了一下。你今天表现的太出众,大家都注意到你了。”它开始用嘴梳理自己的尾羽。“不过冰蓝倒没有说是你对付那些肉食傀儡的,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也许只是好奇心。”金低声回答。 “总之,不要太引人注目就好。” 洞口穿来一阵嘈杂声,是外出的男人们回来了。冰蓝的担心迅速的传播到每个人耳朵里。在明白情势严峻后,所有人马上放下手里活,开始动手整理装备,准备离开。但想要离开经营已久的老巢谈何容易,一时之间很难准备好。 他们四个远离繁忙的中心。夜风和无月在照看着夕娜。金坐的位置距离他们稍远,正好是看得见却听不清的位置。在乌锥和金说话的时候,无月不止一次的扭头看着金。 “我说,金,那个女巫师恐怕已经怀疑上你了。”乌锥也很快察觉到这一点。“她对小治疗师是比较了解。她知道那个女孩没这种程度的力量。” “未必,也许她们之间的了解并没那么多。不过就算她怀疑我,又能怀疑到什么地步呢?” “说的也是。不过,那个小治疗师这次没事倒真的全靠夜风啊。” “靠她?为什么?” “你不在所以不知道。肉食傀儡爆炸开的时候,那个小治疗师正好在附近,如果不是夜风抱着她扑开的话,我估计她们两个的情况要正好反一下。如果那样,你再怎么样也没用啦!” “是啊,真幸运……”金重新把头靠上身后的岩壁,闭上眼睛。乌锥也就停在他的身边慢条斯理的梳理羽毛。 在不远处,无月用复杂的表情看着这一人一鸟。 “无月,你在干什么?”夜风终于发觉无月神情的不对头之处。她顺着无月的视线看去,看到的是死人一样靠着岩壁的金和那头多嘴多舌的乌鸦。这两个家伙有什么好看的? “没……没什么……”无月转回头,掩饰了神情中的惊讶。她一点都不曾想到会听到这些谈话内容。她用那个扩张听觉的魔法的时候,实际上只是试一下自己的魔法是否已经恢复,根本没想到窃听别人的谈话。 那个叫金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因为担心巫师王可能的进攻,反抗军都在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东西。黄昏的时候,他们就准备完毕。反抗军临时舍弃了一些不急需的物品,只带着必需品离开。因为金和夕娜都暂时失去了活动能力,所以他们两个被安排在一辆车上带走。 原先预定的对无月的处置不了了之。事实上,以后也没提过。 这趟旅途可谓乏味至极。因为正如前文所说的,金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光躺着喘气,说个话都勉强。不过他倒也不是一无所获。一开始金试图说服那些人不要离开山谷,因为没有地理环境的保护,他们离开就会给巫师王的侦察魔法发现。但他马上名字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侦察魔法?这里没这种东西!”那个反抗军战士头摇得波浪鼓似的。“巫师王霍费利二世不会用这种东西的。” “为什么?” “因为这一带的山区里有很多古代遗址。这些遗址中有着一些至今依然在运作的魔法装置。侦察魔法在这一带受到的限制和干扰很大。他不会发现我们的活动的。” “不是因为这个山谷特殊吗?”金突然间明白一个重大课题就要从自己手中溜走,而且将一去不回头。 “这一带到处都一样。” 金重新闭上眼睛躺下,乌锥则哈哈大笑起来。不过一只抓住它脖子的手马上就让它笑不出来。 “给我闭嘴,你这头笨乌鸦!”夜风恶狠狠的抓着乌锥的脖子上下晃荡。“别打搅别人!” 因为夕娜的缘故,他们的身份也在不知不觉中由“俘虏”转变为“客人”。反抗军的人对他们四个很客气。他们的行动不再受限制,连夜风翅膀上的捆绑也被取下——这对乌锥可不是个好消息。 这次转移直到深夜方才在抵达另外一个基地。事实也许正如金所预料的一样,巫师王在那个神迹中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一时不会有力量来攻击他们。接下去的三天反抗军都十分紧张,但巫师王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实际行动。连派几个兵去那个山谷看看都没有。平静的让人都有些不安。 夕娜第二天就恢复过来。这个女孩有些不自在的接受人们的殷勤态度。而金却距离恢复正常差得很远,他整天都坐着不动。对于别人的疑问,他的解释是“老毛病发作了,静静的呆几天就好”。至于这究竟是什么毛病,目前没有人愿意深究下去。 反抗军的新基地是在一片山间平原上。根据乌锥观察的结果,这里距离千湖城的距离和那个山谷没多少区别,一样是一天左右的路。 这一天又将过去。男人们在冰蓝带领下早上就出去,至今未归。金靠坐在一棵大树边,愣愣的看着落日。他的精力已经恢复了一些,起码已经不再喘息个不停了。夕阳的光芒此时看起来一片血红色,十分刺眼。 “金……先生?”一个声音传来。金没回头就知道是谁。 “夕娜?你身体恢复正常了吗?” “我已经没事了……您现在还不舒服吗?”她走近金。在金的身边蹲下来。 “不,我没事。你不用想给我治疗,你的治疗术对我是不起作用的。” “可是……只要是活的东西……” “我是个例外。”金冷淡的回绝了夕娜的好意。“因为某些理由,我不能接受治疗师的治疗。” 夕娜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终于再次开口了。 “金先生,我想问一下,那天……您做了什么?” 金微笑了一下。“应该先说说那天你发生了什么?” “我……受到女神的神启……我能感觉得到,女神的力量突然降临到我身上。就在金先生的手放在我头上的时候。您到底做了什么?”夕娜盯着金的脸,然而金脸上的那份淡淡的微笑却如同一个攻打不破的堡垒。“只有在我还小的时候有过这种经历,那是赐予我祷文的那一次,女神的力量和我在一起。” “我什么都没做。”金保持着微笑,正面迎着夕娜的目光。“那是你自己的力量——只是你自己从来不曾感觉到。我只是激发出你的潜力而已。裘卡授予你新的祷文了吗?” “是……是的……”夕娜点了点头。她知道金一定在这事情上隐瞒了一些事情。“我真的没想到……我的意思是……其实我不算个治疗师……我只是小时候跟我父亲学过一点……”金微笑的目光盯着她,让她突然有些慌乱起来。 “不,其实只要被授予过女神的祷文,拥有了治疗能力就算一个治疗师了。也许在世人眼里还需要严格锻炼才算成熟……可你已经算一个治疗师了。” “金先生……不是一个治疗师吗?”夕娜突然反问。 “别叫我金先生,叫我金就好了。我看起来像一个治疗师吗?” “可是……” “其实我也曾经想去拥有治疗的力量。”金从夕娜脸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天边的红日。“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啊……为什么?” “因为太难。”金打了个哈哈。“总之,夕娜还是努力的锻炼吧。只有有心,总是有锻炼的机会的。对了,无月到底是你什么人?你们不像是普通朋友呢。” “啊……这个……那个……” “有不能说的理由吗?没关系,人总有一些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的。”金突然伸出一只手,把夕娜整个搂到怀里。夕娜只是微微挣扎了一下。 “这一切当作我们之间的秘密吧。”金看着夕娜脸红心跳的表情。“关于女神赐予你新的祷文的事情。” “好激情的一幕!”在夕娜离开后,乌锥从树上落下来。“嘿嘿,我估计那个小治疗师迷上你了。”它笑嘻嘻的看着金的脸。“老实的说,你确实长相很不错。” “我的长相?”金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嘿嘿的笑起来,越笑越大声,最后变成了哈哈大笑。“我的……长相……”他的笑声停下来的时候,金低声的重复了一次乌锥的话。 “总之呢,小心点吧。这次拿到东西我们就要准备离开。就和我提醒过的一样。老实的当一个旅行者吧,不要和什么人扯上关系。你知道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放心好了,乌锥,我懂的。” “我怕你不懂。”乌鸦顺着金的视线看向西方的落日。“其实有时候,懂不懂并不意味着什么。只要你还没有足够的觉悟,迟早会陷进去的。” “陷进去?” “你必需明白,你已经不是凡人。明白这一点就好。看,第二号来了。”说完,乌锥拍翅飞起,身体立刻消失在大树上。 “第二号?”乌锥的话让金有些捉摸不透。他转头四顾,看到冰蓝一个人向这边走过来。 “有什么事吗?”在冰蓝一直走到身边的时候,金才发问。 “我们在千湖城里的探子带来了一个消息。”冰蓝脸上的表情充满了一种极度兴奋和喜悦。“巫师王的怨灵塔都崩溃了。他现是最虚弱的时候……是我们打倒他的唯一机会。” “是吗?”金微笑着低声回答。“恭喜你。” “你……不高兴吗?”冰蓝奇怪的问。“我本来以为你也会很高兴的。” “你不会专门为告诉我这个事情来的吧?我从你的眼睛中看到了疑问。”金用微笑而倦怠的声音回答,眼睛则看向那已经只露出最后一点残痕的落日。 “是的……我想问你……现在靠我们的力量,是否足以打倒巫师王?” “大概可以吧。” “我不需要‘大概’、‘也许’、‘可能’之类的回答。我要一个确实的答复。”冰蓝突然发怒起来,她一把抓住金,令人难以置信的把金庞大的身体整个提起来。她本来满怀喜悦,但金的这种态度却让喜悦转为怒火——金这种冷漠的态度深深的刺激到她。 “你现在是一个首领,要用自己的决定来判断一切,而不是依靠别人。”金依然保持着淡淡的笑容。“难道一定要我同意你才相信自己的判断吗? “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而已!”冰蓝大声的吼道。 “听听意见?让我当参谋的话,那么先把你知道的情报告诉我吧。”金看着面前那张恼怒的脸,突然觉得自己也许有些做的太过分了。“城里到底怎么了。” “怨灵塔崩溃了。巫师王的部下,他的士兵和随从都跑了,因为怕被巫师王做成新的怨灵塔。现在千湖城里也许只剩下巫师王自己一个人。那个巫师王现在居然没有能力制止部下的逃跑……我想他已经没什么可值得怕的了。” “消息来源呢?” “绝对可靠,他的一部分士兵加入了我们。” “如果换个方向呢?如果这是一个陷阱。因为明白反抗军的实力很强,所以干脆设立一个陷阱,用自己当诱饵把反抗军引进城?”金说话间抬头向树上看了看,乌锥的眼睛正盯着他。 “那不可能。如果他的力量不是真的瓦解的话,他似乎没必要做到这份上。他只需要一个大面积的毁灭魔法就可以……” “如果你确定的话,那么就赶快行动吧。拖则生变。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打倒巫师王的机会。”金把头靠回树干上,“如果得到一个机会的话,冒一点险也是有价值的。” “我懂了。” 冰蓝转身离去,乌锥则从树叶遮蔽处飞了下来。 “他们想去进攻巫师王耶。”乌锥停在金的肩头,“即使怨灵塔完全崩溃,巫师王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啊。毕竟没有怨灵塔他们也能施法。” “但那只是普通的强大吧。靠数量上的优势可以压得倒的。”金低声的自言自语。太阳已经西沉,晚霞也快消失。“乌锥,我的力气已经恢复了一些,我想我们该进城了。去找我的那个东西。”他看了下自己的手。“女神对我还是很仁慈的呢。” “你的保镖不带啦?” “呵……无所谓带不带。旅途已经终结了呢,我和她之间的约定已经结束。她已经不是我的保镖了。” “也对啊。”乌锥拍了下翅膀,“虽然现在我还是很好奇,她这样一个女孩为什么远离故土,来到这一带来?老实的说,我不认为她是在进行什么修行之旅,她的实力和经验都不足以保护自己。” “也许……和我一样在寻找某个东西吧。” “别鬼扯了,冰蓝现在大概在召集人手出发。我们也跟过去。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最好不要管巫师王的事情。闲事管太多会惹来麻烦的。” …… 千湖城原先是一个巨大的山间湖泊。但巫师王霍费利决定在这里建造自己的城邦,于是他花了大量时间和人力,将湖泊填平了一部分。原来的湖泊被分为数百个小湖,于是这里就被称为千湖城。 金默念着这座城市的来历。在夜色中,这座城市如同一头怪兽一样,用冰冷的视线看着这群来到城下的渺小人类。城门洞开,仿佛如同怪兽张开的大嘴。 金坐在一侧的山坡上,看着反抗军们鱼贯走进怪兽的口中。此时整座城市黑漆漆的,一点灯火都没有。原先应该存在于城市中的喧嚣和嬉闹声也消逝了。这简直就是一座死城。这才是巫师王统治下城市的真面目。 好象城里确实已经没有活人了。即使金极目远眺,也看不到哪怕是一点点的活动身影。巫师王的统治似乎真的已经结束。也许霍费利二世自己都已经逃走了。 “你说巫师王还在不在?”乌锥突然问金。 “我想应该在,毕竟即使没有了怨灵塔,他也一定还拥有足够多的密语。” “密语啊。”乌锥笑着拍动翅膀。是的,每个巫师王都会在自己的老巢设置足够多的密语。所谓密语是魔法陷阱的一种,就是指把魔法固定在某个东西上,需要的时候就可以用一句事先约定的特殊的话让魔法发挥作用。密语不同于魔法咒语,只要一句话就可以激发,不需要任何过程。这是力之魔法最基本的技巧(力之魔法:制造魔法物品的魔法总称)。但和蓄魔水晶不同,密语是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消失的。 那个巫师王依然还很强大——如果他真的安排了足够多的战斗和防御的密语的话。 “我们该进去了。”乌锥看着城门。反抗军的队伍已经完全消失。那个巫师王(如果还在城里的话)一定已经察觉了。他大概已经躲进自己有严密防御的宫殿,等待着和反抗军决一死战。 如果他胜利,他将用俘虏再次造起怨灵塔,恢复统治。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他把城里的人全部杀光的话,大概此时他已经重新造好怨灵塔了。不,也许他已经重新制造了怨灵塔。 金滑下山坡,来到城门口。城里一片死寂,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想清楚,金,如果是商人进了这样的城,立刻就会感觉到不对头的。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等他们还没有来得及逃走就先抓起来。”乌锥提醒道。 “我知道。”确实如此,商人们的货物,也就是金所寻找的东西应该是落到士兵们的手里。在士兵们都逃散的现在,应该还在仓库或者营地里才对。 但仓库或者军营之类的地方在哪里呢?看起来只能慢慢的找了。 “换一种方式吧。”金看了看完全笼罩在黑暗中的城市。如果就一个人(加上乌锥也只两个)想要在这种规模的城市里找东西,那实在是要花很多时间的。“也许我们应该让反抗军帮我们去找。他们对这个城市比我熟悉。” “我们最好不要管巫师王的事情……”乌锥拍动着翅膀,扫视周围死气沉沉的建筑物群。“不过好象就这样靠我们自己找找确实很难,也许真的应该发动所有人帮我们找……” 金微笑了一下。“好吧,那么我们先帮他们摆平巫师王,然后再让他们帮我们找东西。这样可以算公平交易,不算管闲事。不过巫师王应该在哪里呢?” “应该在宫殿里吧。” 乌锥飞上天空,一直飞到很高的位置。它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目标——巫师王的宫殿即使在黑暗中也能一眼分辨出来。它坐落在城市正中央,一座高塔耸立在宫殿的正中。 “看到那座塔了吗?”乌锥落回到金的肩头,翅膀一指。“那里就是巫师王的宫殿。” “冰蓝和她的部下们呢?” “我没看到,但应该是一边侦察一边前进。如果你跑得快一点,可以追的上。” 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一道刺眼的光芒突然从高塔之顶释放出来。一瞬间照得整个城市如同白昼。习惯了黑暗的眼睛被照得一阵昏眩。在眼睛终于适应了这光之后,人们才发现这光来自塔顶释放的火焰,火焰就在虚空中燃烧着,组成了一个依稀的人型。 “欢迎光临,勇敢的反抗军战士们。”一个声音惊天动地的从火焰中传来。“欢迎光临着这座魔城,我已经恭候大驾很长时间了。” “巫师王!”有人发出一声惊叫。“他还好好的……” “别慌!”冰蓝大声喊道。“他只是故弄玄虚而已。” “可是……” “怕什么,如果他还有力量的话,早就用魔法攻击了,哪里还会用这套吓唬人。” 火焰的巨像发出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说的真好,小女孩,”那副由火焰组成的脸一阵抖动。“不过即使是我,也有无聊的时候,你们就来娱乐我一下吧。而且你们现在想走也已经来不及了。进了笼子的老鼠就应该完成娱乐猫的义务!” 火焰的巨像挥动了一下手,四面八方突然传来巨大的声音。 “城门被关上了!”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 “天明时,城门会自己打开,你们中还活着的就可以离去。我真的很期待结果,在天明事,能够活着走过城门的还剩下几个呢?”随着这话,火焰消失在空气里,四周恢复了死寂的黑暗。 “不要怕!”冰蓝竭力稳定住人们的慌乱情绪。巫师王的恐惧是根深蒂固的。每个人见识过那不可战胜的压倒性力量。他的部下虽然和巫师王对抗了这么久,但此时居然都保持不了平静。“只是城门关上而已。如果巫师王真的力量恢复的话,这一套把戏早就在城门口上演了。” “喂,看到了吗,金?”一直到巨像消失,乌锥才再次开口。 “看到了……那好象不是密语的效果。” “能够做到那个程度……密语大概是无法实现的……好象巫师王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啊。看起来你的计划,”乌锥斜眼看了一下金,“要实现也是很麻烦的说。” “好象……都进宫殿里去了呢。”金看着巫师王宫殿前空无一人的广场。从刚才巫师王释放的魔法来看,他说话的对象应该就在这个广场上。不过明显他还是晚来一步。 即使在这种黑暗的夜晚,依然能看出这座华丽壮美的宫殿的构造。前面是广场,然后是大殿,从殿,中央树立着象征巫师王身份的魔法高塔——这是巫师王们的一个习惯,所有的巫师王都建这种高塔来炫耀自己的势力。在后面则是花园和巨型实验室。不知道有多少生灵被埋葬在这个华丽的宫殿内部。 “看,这边是怨灵塔林呢。”乌锥用翅膀一指。金顺着乌锥的目光看去,看到广场的对面,靠着宫殿正殿的一个小墓园。一块块墓碑耸立着,每一个里面都封印着一个被永恒的痛苦折磨的灵魂。 金走过去,慢慢的检查这个巫师王力量的源泉。 “都死了。”他看了看这个怨灵塔群。这附近感觉不到由痛苦产生的力量波动。这说明塔里的已经不是活人了。不过对于被封进塔里的人来说,死亡是求之不得的解脱。 “是女神的力量破坏了怨灵塔的魔法循环吗?所以里面的人就被痛苦所杀死了。”金从墓园的一端走到另外一端。被封入塔的死者表qing动作千奇百怪,但无不凝聚着痛苦和恐惧。正是这种痛苦和恐惧产生的精神力量维持着怨灵塔,并且能提供巫师王源源不断的强大精神能量。 不过现在的巫师王应该是没法再从这里汲取力量了。死人是不会提供任何精神能量的。 “他应该树立了新的怨灵塔。不过就算是他造起来了,数量也不会很多。不能像原来一样……”乌锥发表意见。“冰蓝他们应该有取胜的机会。” “机会……”金有些茫然的看着四周的死者。他们的痛苦让巫师王可以肆意妄为。这是一种多么大的讽刺。“为什么要发明怨灵塔这种魔法呢?” “最早只是魔法实验中诞生的一个意外成果而已。”乌锥用无所谓的口吻回答。“后来就作为最高刑罚而存在。再后来亡灵巫师发明了用怨灵塔的力量作为攻击能量的方法,最后是由巫师王布莱特研究出借用怨灵塔的力量来施展魔法的技巧。” “强力而残忍的技巧。”金扫视了整个墓园一圈。“但不管怎么说,那个巫师王力量已经衰弱了很多是事实。虽然不知道头一会的花招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现在应该不难对付。我们也进宫殿里去吧。” 宫殿的大门也如先前的城门一样洞开着。在正殿一带倒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存在——就算有什么陷阱,也被先前进去的反抗军们给触发了。一般来说,巫师王的起居地点都是他们的高塔,前面这些地方适合安置大型的攻击魔法密语。即使整个建筑被毁坏了也影响不到巫师王。不过就金看到的情况,那个巫师王倒没做那种布置。 他们两个穿过大殿。这个地方没有任何值得关注之处。这里到处都布置得奢侈华丽而俗气,充满了爆发户炫耀的味道。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潜心研究魔法的人应该呆的环境。从这一点来看,这里的巫师王的魔法研究也不过是因为一时兴趣爱好或者满足自己残忍邪恶的本性而进行的。事实上,大部分巫师王都是如此。 “等一下,金!”在他们走出大殿,即将走进前面的庭院的时候,乌锥突然大喊起来。“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东西?”金站稳身体,一个强力的魔法在他心里翻腾。巫师王对普通人来说也许很可怕,但对他来说没什么值得畏惧的。即使是现在这个状态也一样。因为他有一个任何巫师王都无法战胜的资本。 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从庭院的黑暗中冒出,猛的扑向他们。 “魔兽吗?”金伸出右手,毁灭的能量从手掌中浮现,化为一条长矛,悬浮在他的手上。 “等一下,金,别动手!那不是魔兽!” 那个影子冲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离开这里,陌生人。”那个影子一直冲到金的正前面才停下。它虽然只是个若有若无的虚体,但金还是能够看的出来这个影子呈现人类的大体轮廓。“不要继续前进了。” “你……是什么东西?”金收回了魔法,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影子。这样的东西是他前所未见的。他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生物存在(这东西看起来有智慧)。如果硬要寻找类似东西的话,这很像亡灵巫师中的幽灵法师。 “灵魂固化?”乌锥用不可思议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离开这里。勇者啊,你也许是为了战胜巫师王而来,但你是没有胜利的机会的。” “最近别人老这么说……”金把表情控制在一副吊尔郎当的笑容上。“不过你先说一下你是什么东西吧。” “是被强行抽离肉体,加以改造后无法死亡的灵魂。”乌锥低声的说道。它的口吻让金吃了一惊。“由亡灵巫师发展起来的邪恶法术中的一种。” “啊……那它……” “它没有实体。放心,虽然任何方法都无法直接攻击它,但它也无法攻击实质的活人。” “离开吧,陌生人。”那个灵魂用凄惨的声音继续说道。在这种四面死寂的环境下,它的声音听起来悲哀而痛苦。 “你到底是谁?巫师王的部下吗?”金问道。从这个灵魂的话来看,它似乎不像是巫师王这边的人。 “你……能看到我?听到我的话?”影子迟疑了一下,突然问道。 “废话,你以为我们是瞎子聋子吗?”乌锥立刻接上。“你是谁?是巫师王把你变成这样子的吗?” “你们……不是普通人。你们和前面的人一样,是想来打倒巫师王的吗?” “可以这么说吧。”乌锥回答,它用翅膀拍了一下金的脸,示意金不要说话。“你应该不是巫师王的部下。” 黑影沉默了一阵,接着才重新开口。“如果你们是想趁怨灵塔被破坏的机会来打倒巫师王,我劝你们离去。这并不是耻辱。因为巫师王霍费利二世根本不像你们想的那样遭到削弱,他的力量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加强了。” “那事我们倒不担心,因为我们并非你想象中要打倒邪恶巫师王的勇者。”乌锥哈哈大笑。“我们只是来这里趁火打劫找点值钱东西的小贼而已。多谢你的提醒,请问你到底昒目了一点。 他的手放在夕娜头上,那样子确实很像是在帮助夕娜——虽然事实上就是如此。 乌锥又向外飞去。那个因为爆炸而化为一片漆黑的区域实在很醒目,所以乌锥立刻就明白了金对付肉食傀儡的计谋。而它对金是如此的熟悉,所以马上就想起金是利用什么东西完成他的计谋的。 “那个白痴!”乌锥忍不住恨恨的骂。它快速的飞过中间的空地,来到那个黑土地周围。冰蓝和她的几个部下都在这里。乌锥飞的高度把握的很好,一方面它不会惊动下面的人,另外一方面它又可以很清楚的听见下面人的说话声。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一个男人发问。 “不知道,好象那些怪物……自己跑到一起然后爆炸了。” “我看很可能是魔法的不完全。巫师王没有完全成功,所以发生了自相残杀。结果引爆后一起消灭。” 冰蓝一句话都没说。虽然不知道这个女孩到底想的是什么,但她确实没有说出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她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个“魔法不完全导致毁灭”的解释。 “我真的没想到……那个女孩有那么大的力量。她为什么要和那个女巫师在一起呢?”有人提起这个问题。“治疗师和巫师可是死敌啊。我听说治疗师拥有可以毁灭怨灵塔的力量,所以巫师们不遗余力的追捕治疗师。” “她们是姐妹?不……长相差别太远了……”有人提出一个解释,但随即被自己否认了。 “算了,不要想这么多。现在那个女巫师对我们没有威胁,而那个治疗师……如果没有她的话,我们大部分人都死定了。不管她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我们都应该感谢这种关系。否则的话那个治疗师现在不会在这里,也不会救了那么多人。” “说到那个女孩的力量……大家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人开口了。他是所有人中间最年长的,头发都已经开始花白。“两百年前,女神的神殿被巫师们摧毁的时候,残留在神殿里不愿意离去的大祭司在烈火中诅咒外面劫掠神殿财富的人们。她预言说人类终将要为背叛女神付出应有的代价,一直到痛苦足以抵偿犯下的罪为止。直到那时,为女神所选择的使者才会再一次将神迹带回大地。” “那个传说啊……我也听说过……”有人应和。“莫非……但是实在太年轻了……她简直还算一个孩子。” “这和年纪无关的吧。她的力量才是关键。” “等一下!”冰蓝突然开口,打断了其他人的话。“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刚才这神迹……千湖城也应该能看得到吧?” 人们愣了几秒钟,接着立刻醒悟到这话的含义。奇迹也好神力也罢都是有限的,而巫师王的力量是无限的。也许此刻,巫师王已经准备好了大面积毁灭魔法,正打算释放到这个山谷里。 “我们得立刻撤退!把大家都召集起来,先撤回洞里,准备离开,越快越好!” 在天上听着这一切的乌锥也猛的一惊。冰蓝的推论合情合理。它没有继续听下去,打个回旋向洞里飞回去。 “怎么样,乌锥?”金本来靠岩壁在喘息,但看到乌锥急匆匆飞来,他挣扎的坐直身体。 “很糟糕,我也一时没想到。那个巫师王恐怕已经知道这里,他大概很快就会释放毁灭的魔法,或者派他的士兵过来。” “不会的……哈哈……咳……咳……乌锥,你忘记了吗?巫师王毕竟是活人,不是亡灵巫师。活人使用冥王法是很困难的。除非有神器为媒介……否则他们的怨灵塔一般都不完全。在受到生命女神神力冲击的现在,我估计那个巫师王已经根本没法用什么大面积的魔法了……甚至连维持统治都要提心吊胆……” “这个倒是。”乌锥呼了口气。“我刚才还穷紧张了半天呢。对了,金,你用掉了那个瞬化傀儡的符纸了么?” 金没有回答。刚才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让他已经筋疲力尽了,他只是点了点头。 “可恶,那东西做一个有多难你知道吗?我说过那是万不得已情况下用来保护你自己的,绝对绝对不能用掉!” “抱歉……乌锥……” “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才对!”乌锥突然泄了气。事情已经发生了,责备也已经来不及了。“恢复后立刻动手再做一个吧。” “当时实在很麻烦……对付肉食傀儡最好的办法就是牺牲精神,同归于尽才是对付肉食傀儡的方法。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东西,所以不得不……” “够了,够了,别说了。”乌锥拍了下翅膀。“我刚才四处转了一下。你今天表现的太出众,大家都注意到你了。”它开始用嘴梳理自己的尾羽。“不过冰蓝倒没有说是你对付那些肉食傀儡的,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也许只是好奇心。”金低声回答。 “总之,不要太引人注目就好。” 洞口穿来一阵嘈杂声,是外出的男人们回来了。冰蓝的担心迅速的传播到每个人耳朵里。在明白情势严峻后,所有人马上放下手里活,开始动手整理装备,准备离开。但想要离开经营已久的老巢谈何容易,一时之间很难准备好。 他们四个远离繁忙的中心。夜风和无月在照看着夕娜。金坐的位置距离他们稍远,正好是看得见却听不清的位置。在乌锥和金说话的时候,无月不止一次的扭头看着金。 “我说,金,那个女巫师恐怕已经怀疑上你了。”乌锥也很快察觉到这一点。“她对小治疗师是比较了解。她知道那个女孩没这种程度的力量。” “未必,也许她们之间的了解并没那么多。不过就算她怀疑我,又能怀疑到什么地步呢?” “说的也是。不过,那个小治疗师这次没事倒真的全靠夜风啊。” “靠她?为什么?” “你不在所以不知道。肉食傀儡爆炸开的时候,那个小治疗师正好在附近,如果不是夜风抱着她扑开的话,我估计她们两个的情况要正好反一下。如果那样,你再怎么样也没用啦!” “是啊,真幸运……”金重新把头靠上身后的岩壁,闭上眼睛。乌锥也就停在他的身边慢条斯理的梳理羽毛。 在不远处,无月用复杂的表情看着这一人一鸟。 “无月,你在干什么?”夜风终于发觉无月神情的不对头之处。她顺着无月的视线看去,看到的是死人一样靠着岩壁的金和那头多嘴多舌的乌鸦。这两个家伙有什么好看的? “没……没什么……”无月转回头,掩饰了神情中的惊讶。她一点都不曾想到会听到这些谈话内容。她用那个扩张听觉的魔法的时候,实际上只是试一下自己的魔法是否已经恢复,根本没想到窃听别人的谈话。 那个叫金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因为担心巫师王可能的进攻,反抗军都在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东西。黄昏的时候,他们就准备完毕。反抗军临时舍弃了一些不急需的物品,只带着必需品离开。因为金和夕娜都暂时失去了活动能力,所以他们两个被安排在一辆车上带走。 原先预定的对无月的处置不了了之。事实上,以后也没提过。 这趟旅途可谓乏味至极。因为正如前文所说的,金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光躺着喘气,说个话都勉强。不过他倒也不是一无所获。一开始金试图说服那些人不要离开山谷,因为没有地理环境的保护,他们离开就会给巫师王的侦察魔法发现。但他马上名字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侦察魔法?这里没这种东西!”那个反抗军战士头摇得波浪鼓似的。“巫师王霍费利二世不会用这种东西的。” “为什么?” “因为这一带的山区里有很多古代遗址。这些遗址中有着一些至今依然在运作的魔法装置。侦察魔法在这一带受到的限制和干扰很大。他不会发现我们的活动的。” “不是因为这个山谷特殊吗?”金突然间明白一个重大课题就要从自己手中溜走,而且将一去不回头。 “这一带到处都一样。” 金重新闭上眼睛躺下,乌锥则哈哈大笑起来。不过一只抓住它脖子的手马上就让它笑不出来。 “给我闭嘴,你这头笨乌鸦!”夜风恶狠狠的抓着乌锥的脖子上下晃荡。“别打搅别人!” 因为夕娜的缘故,他们的身份也在不知不觉中由“俘虏”转变为“客人”。反抗军的人对他们四个很客气。他们的行动不再受限制,连夜风翅膀上的捆绑也被取下——这对乌锥可不是个好消息。 这次转移直到深夜方才在抵达另外一个基地。事实也许正如金所预料的一样,巫师王在那个神迹中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一时不会有力量来攻击他们。接下去的三天反抗军都十分紧张,但巫师王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实际行动。连派几个兵去那个山谷看看都没有。平静的让人都有些不安。 夕娜第二天就恢复过来。这个女孩有些不自在的接受人们的殷勤态度。而金却距离恢复正常差得很远,他整天都坐着不动。对于别人的疑问,他的解释是“老毛病发作了,静静的呆几天就好”。至于这究竟是什么毛病,目前没有人愿意深究下去。 反抗军的新基地是在一片山间平原上。根据乌锥观察的结果,这里距离千湖城的距离和那个山谷没多少区别,一样是一天左右的路。 这一天又将过去。男人们在冰蓝带领下早上就出去,至今未归。金靠坐在一棵大树边,愣愣的看着落日。他的精力已经恢复了一些,起码已经不再喘息个不停了。夕阳的光芒此时看起来一片血红色,十分刺眼。 “金……先生?”一个声音传来。金没回头就知道是谁。 “夕娜?你身体恢复正常了吗?” “我已经没事了……您现在还不舒服吗?”她走近金。在金的身边蹲下来。 “不,我没事。你不用想给我治疗,你的治疗术对我是不起作用的。” “可是……只要是活的东西……” “我是个例外。”金冷淡的回绝了夕娜的好意。“因为某些理由,我不能接受治疗师的治疗。” 夕娜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终于再次开口了。 “金先生,我想问一下,那天……您做了什么?” 金微笑了一下。“应该先说说那天你发生了什么?” “我……受到女神的神启……我能感觉得到,女神的力量突然降临到我身上。就在金先生的手放在我头上的时候。您到底做了什么?”夕娜盯着金的脸,然而金脸上的那份淡淡的微笑却如同一个攻打不破的堡垒。“只有在我还小的时候有过这种经历,那是赐予我祷文的那一次,女神的力量和我在一起。” “我什么都没做。”金保持着微笑,正面迎着夕娜的目光。“那是你自己的力量——只是你自己从来不曾感觉到。我只是激发出你的潜力而已。裘卡授予你新的祷文了吗?” “是……是的……”夕娜点了点头。她知道金一定在这事情上隐瞒了一些事情。“我真的没想到……我的意思是……其实我不算个治疗师……我只是小时候跟我父亲学过一点……”金微笑的目光盯着她,让她突然有些慌乱起来。 “不,其实只要被授予过女神的祷文,拥有了治疗能力就算一个治疗师了。也许在世人眼里还需要严格锻炼才算成熟……可你已经算一个治疗师了。” “金先生……不是一个治疗师吗?”夕娜突然反问。 “别叫我金先生,叫我金就好了。我看起来像一个治疗师吗?” “可是……” “其实我也曾经想去拥有治疗的力量。”金从夕娜脸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天边的红日。“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啊……为什么?” “因为太难。”金打了个哈哈。“总之,夕娜还是努力的锻炼吧。只有有心,总是有锻炼的机会的。对了,无月到底是你什么人?你们不像是普通朋友呢。” “啊……这个……那个……” “有不能说的理由吗?没关系,人总有一些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的。”金突然伸出一只手,把夕娜整个搂到怀里。夕娜只是微微挣扎了一下。 “这一切当作我们之间的秘密吧。”金看着夕娜脸红心跳的表情。“关于女神赐予你新的祷文的事情。” “好激情的一幕!”在夕娜离开后,乌锥从树上落下来。“嘿嘿,我估计那个小治疗师迷上你了。”它笑嘻嘻的看着金的脸。“老实的说,你确实长相很不错。” “我的长相?”金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嘿嘿的笑起来,越笑越大声,最后变成了哈哈大笑。“我的……长相……”他的笑声停下来的时候,金低声的重复了一次乌锥的话。 “总之呢,小心点吧。这次拿到东西我们就要准备离开。就和我提醒过的一样。老实的当一个旅行者吧,不要和什么人扯上关系。你知道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放心好了,乌锥,我懂的。” “我怕你不懂。”乌鸦顺着金的视线看向西方的落日。“其实有时候,懂不懂并不意味着什么。只要你还没有足够的觉悟,迟早会陷进去的。” “陷进去?” “你必需明白,你已经不是凡人。明白这一点就好。看,第二号来了。”说完,乌锥拍翅飞起,身体立刻消失在大树上。 “第二号?”乌锥的话让金有些捉摸不透。他转头四顾,看到冰蓝一个人向这边走过来。 “有什么事吗?”在冰蓝一直走到身边的时候,金才发问。 “我们在千湖城里的探子带来了一个消息。”冰蓝脸上的表情充满了一种极度兴奋和喜悦。“巫师王的怨灵塔都崩溃了。他现是最虚弱的时候……是我们打倒他的唯一机会。” “是吗?”金微笑着低声回答。“恭喜你。” “你……不高兴吗?”冰蓝奇怪的问。“我本来以为你也会很高兴的。” “你不会专门为告诉我这个事情来的吧?我从你的眼睛中看到了疑问。”金用微笑而倦怠的声音回答,眼睛则看向那已经只露出最后一点残痕的落日。 “是的……我想问你……现在靠我们的力量,是否足以打倒巫师王?” “大概可以吧。” “我不需要‘大概’、‘也许’、‘可能’之类的回答。我要一个确实的答复。”冰蓝突然发怒起来,她一把抓住金,令人难以置信的把金庞大的身体整个提起来。她本来满怀喜悦,但金的这种态度却让喜悦转为怒火——?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三章(第一节) 越过千湖城向南,经过一片狭长的沙漠地带,就进入了另外一片平原。昔日由亡灵巫师的魔法造就的诅咒沙漠,似乎因为亡灵巫师族的灭亡,逐渐也丧失了活力。沙漠不断的缩小,充沛的雨水让很多河流向沙漠入侵,把这片荒芜的地方逐步演变成富饶的水草之地。原先需要数十日才能翻越的沙漠,如今只用十天时间就可以横穿了。部分地区甚至只用五天。 数十个强大的巫师王盘踞在这片平原上。和北方不同,这片土地所受到的外部威胁只有一个——翼人族。然而,翼人族的威胁还没有他们带来的利益高。因为翼人族内部是一团散沙,自人类和他们毗邻以来,这个种族从来不曾形成过一个统一的王国。他们人少地多,所以扩张的yu望也不强。只有很偶然的情况下,几个翼人族的部落会结成联盟,对人类发动掠夺式的入侵。这种入侵很容易就会被巫师王阻止住。 没有外患,往往意味着内患。这一带巫师王的竞争也非常激烈,彼此间勾心斗角,武力冲突此起彼伏。渗透入侵之类更是司空见惯。虽然巫师王力量深不可测,但他们的对手也是同样的巫师王,所以巫师王被打败,统治被颠覆的例子并不少见。两百来年的弱肉强食,最后只剩下那些最强大,最狡猾的巫师王依然留在这片土地上。 “前面就是沙漠城,是正路来南边的第一座大城市。目前归属巫师王飞炎家族的统辖。” 赶车的商人热情的介绍着。这个小小的商队(就两个人)是在沙漠中和金一伙人相遇而结伴同行的。这个小商队由中年的父亲和少年的儿子二人组成,依靠来往沙漠两头运送物资以及担任向导谋生。他们的谋生工具是三辆大车和数头少见的驮兽。这种巨大的温顺的魔法动物对沙漠运输来说是无价之宝。 “家族?巫师王现在也成立家族了?”金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啊,客人,你们是北方人吧?难怪不知道。”那个当父亲的笑着回答。“很多北方来的人都这么惊讶的问过。” “但是,即使是血亲,一旦拥有自己的实力,就很难被动摇的吧?既然如此,就可以被视为独立的巫师王而不是什么家族。” “错啦。”夜风插上了一句。“这一带的巫师王有一种法术,可以怨灵塔的力量转授别人。可以授予也可以随意的收回。所以真正的巫师王只有一个,其他的都是代理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金沉吟了一下。这个技术确实存在——但不完全的怨灵塔能使用这种魔吗?巫师王毕竟是人类,而怨灵塔的魔法却属于凡人难以控制的冥王法,所以一般巫师王所制造的怨灵塔都是不完全的。如果用这种魔法的话,那么不完全的怨灵塔恐怕无法承受……很容易崩溃…… “有办法的,金。”乌锥似乎猜到了金心中的疑问。“不停的制造新的怨灵塔就可以了。” “客人,如果你们从来没来过这里,我建议你们以后多小心。这一带战争很频繁,稍不小心卷入战斗就惨啦。所以出发旅行前,第一个事情就是打探消息,别经过那些气氛紧张的地带。” “不过为什么会需要代理人来统治呢?”夕娜又提出一个新问题。“我听说巫师王的魔法可以让他监视自己的整个领土。” “这一点就是人类的局限了。”乌锥飞到夕娜的肩头上,以一种自诩博学的口吻解释道。“能看到不等于看到。举个例子来说,我们蹲在蚂蚁窝边可以看到任何一头蚂蚁的行动。但同一个时间内,我们不可能注意到所有的蚂蚁的行动。巫师王也一样,他可以看他任何想看的地方,但他一个时间内只能关注一个地方。要是巫师王领土很大的话,他无法真的掌握一切的。” “而且巫师王的对手也是巫师王。他们会有办法对付这种不利的。”无月插了一句。 “所以呢,这里一般称巫师王为某某某家族的。”那个中年商人接着说道。“一般那些代理都是巫师王的血亲,但有时候也例外。” “飞炎家族啊……”金看着出现在地平线彼方的城镇轮廓。虽然已经在视野范围内,但有经验的人都知道,真正到达那个城市还要一天的时间。 “是啊,飞炎家族,他们统治下的土地以创造师多而闻名。” “创造师?就是那些制造魔法工具的人吗?”夜风问道。 “没错。这也是巫师王能够容忍的唯一一种魔法使用者了。” “力之魔法的使用者啊。一度曾经衰落下去,但因为巫师王的崛起而重新被复兴。”乌锥笑嘻嘻的对金说道。金扭过头去,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金先生……他怎么啦?”夕娜问肩头的乌锥。 “不碍事,只是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罢了。很快就会恢复正常的。”乌锥回答道。 这段时间的旅途,让这四个人之间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这四个人一头鸟的天性倒在某种程度上极其互补。所以这段旅途倒也不寂寞。金并不是个好奇的人,他一句话也没问过别人的来历。当然,无论是无月还是夕娜也都没问过金的身份。就算问了,得到的回答也只是一个“普通旅行者”而已。在路线方面,尽管他们的目标一致都是向南。但金的目标是南部高原,而无月则明白的表示自己会在中途和金分手。 “我到南方来是为了学习一种技术。”这是无月的回答。 金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那个中年商人聊天。他们五个坐在第一辆车上,而那个做儿子的则坐在最后一辆车上。这个商人十分和蔼,他不停的向金介绍这一带的情况,同时不失时机的推销他的货物——他的车上有不少妇女用的小首饰。他身为商人,精通察言观色的技术。这三个女性既然和这个男子一起旅行,那么应该有一种常见的关系才对。不过夜风是个翼人——种族混血虽然不是不可能,但起码还不被大部分人所接受——而且穿着盔甲带着武器;无月是一副沉默寡言难以接近的样子,剩下唯一的可能就是夕娜了——虽然年纪小了点。 所以,在反复强调自己饰物如何漂亮如何物有所值后,那个商人终于把话题转到核心位置上。 “金先生为什么不顺带买一点给你女朋友呢?有这么年轻可爱的女朋友可是很难得的。”那个商人指着夕娜对金说道。 这话对于这个商人来说是反复铺垫暗示后的顺利成章的进展,而对于心不在焉,而且根本不曾考虑到这个问题的金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一样吓了一跳。 “啊……这个……”金张口,却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这话说的很明白,所有的人,包括乌锥在内全部都听见了。夕娜的脸腾的一下就红起来。 “我说老板,”乌锥飞回金的肩头,“其实他们的关系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它看出金的尴尬,所以来帮他解围。“我们只是一起旅行而已。” “啊,哈哈,是吗,乌鸦先生……哈哈哈……”那个商人倒也乖巧,马上就从金的反应中知道自己判断错误。他的生意计划自然也落了个空。这让他不免有些懊丧。 这天天黑的时候,一群人就在这濒临沙漠边缘的一个空旷的地方宿营。虽然这里勉强还算沙漠,但已经有野草生长。正如前文介绍的一样,这片沙漠正在随着时间逐渐被消灭。因为这个缘故,这个沙漠里现在已经没有没有可怕的魔兽,蛇、蝎子之类的毒虫也不多见。只要不迷路,这个沙漠基本是安全的。正是这片沙漠的存在,北方的巫师王无法把势力扩展到南方,而南方的巫师王也无法北上。沙漠成了一个隔离地带,把南部变成一个相对独立的势力范围。 “夕娜你做菜的手艺真是太棒啦!”乌锥一边舒心的从一个小碗里喝汤一边大大夸奖。“谁和你一起都是一种福气。” “你太客气了,乌锥先生。” “别老叫我乌锥先生先生的,太见外了,以后就叫我乌锥吧。”乌锥喝完了汤,意犹未尽的看着锅。火堆上架起的铁锅中烧的正开,各色食物在锅里翻腾个不停。 “金先生……他喜欢吃什么?” “他啊,他是个根本不懂得食物享受的笨蛋。哪怕给他石头,他也会傻傻的吃下去。”乌锥用夸张的声音说着话,让夕娜吃吃的笑起来。“所以你想给他做东西吃是浪费力气。” 金走了过来。“夕娜……乌锥?”他看到乌锥在夕娜身边,有些迟疑。 “什么事?” “这个送给你。”金知道乌锥的眼睛正看着自己,但他还是拿出一个精巧的小手环。这东西是刚刚那个商人反复向他推荐的东西之一。 “啊,这个……” “送给你。”金托起夕娜的手,给她戴上手环。他很小心的扣好扣子,所以根本没看到夕娜涨红的脸。 “这个……太不好意思了……” “我买了三个,送给你、无月还有夜风。”金随意的说道。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血湖之夜 天黑下来,今天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圣光*魔法走出帐篷,出来巡视一下军队的营地。战斗已经进行了三周了,每一天都有大量的生命落入冥王的怀抱,不过,这种日子不会再持续多少时间了,这支庞大的部队已经伤亡过半了,也许明天就要全军覆没。 三百年!整整三百年的努力就要化为乌有,一想到这个,圣光的手就握的紧紧的,真是不甘心啊!三百年的等待,三百年的忍耐就连一点价值都没有吗?不,有的,即使我们失败,也会有新的人起来继承我们未完成的事业的。我已经把反抗的种子撒在迷失大陆上每一寸土地上。 就在昨天,传来了一个最不好的消息,自己抱有最大希望的半兽人的盟军被高等妖精打败,战斗力最为强悍的狂兽兵团全军覆没,牙之王(半兽人对国王的称呼)战死沙场,加上南方的人类部队一周前被击溃的消息,现在,整个迷失大陆上只有这一支人类的军队了,最后的军队!不过,大概也撑不了多久了。虽然自己封锁了盟军战败的消息,但是这种事情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迟早会让人知道的,现在完全是对盟军的希望才维持着军队的士气。 一个传令兵走过来,“指挥官!” “什么事?”圣光已经做好听到最糟糕消息的准备。 “我知道现在打搅您不对,可,可是,第十五大队的伤员们想见您!” 十五大队,对了,就是今天作战最英勇的部队,今天上午,高等妖精的突击部队对我军的魔法师部队侧翼进行了偷袭,当时防守侧翼的只有第十五大队,这支部队表现的异常的顽强,在优势敌人面前死战不退,抵挡了敌人的凶猛攻击,给魔法师的撤退争取了足够的时间,如果没有他们的奋战,也许战争今天就以人类的战败告终。但是他们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在敌人撤退后,一千人的队伍只有六个人还是完整的。 “我告诉他们您正在休息,可他们一定要见您一面……” 圣光打断了传令兵的话,他做了一个手势,传令兵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身为他带路。 伤兵的帐篷里满是呻吟声,尽管有整整一个大队一千来人的治疗魔法师(治疗师的前身,治疗师是在圣光王朝时才从魔法师中分离出去的),但是人手还是不够。这个帐篷里进来的人一直比出去的人多得多。 圣光走进帐篷,帐篷里的声音马上就消失了,每个人都看着这个大魔导师,他们敬爱的统帅,正是因为对他的信赖,他们才走上战场,与强大的高等妖精作战。 几个治疗魔法师迎了上来,但是圣光挥挥手,让他们去忙自己的事情,他径直走到第十五大队伤员所在的地方。 每个伤员都用殷切的眼神看着他。圣光走到他们的面前,一个伤员用手指一下,他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全身都扎着绷带的人正躺在那里。 圣光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个人在高等妖精的火魔法中受了重伤,治疗魔法无法治疗这样的伤势。这个人在临死前想见自己一面,所以受伤的战友才会央求传令兵来请他。 圣光快步走上去,在这个勇敢的战士身边蹲了下来,这个人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了。 但是当他的眼睛看到他的统帅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又出现了神采。 “指……挥……官”这个人用他最后的力气把头转过来,好让他的脸可以面对圣光。 “别动,好好的养伤,你会好起来的!” “我……我已经…..不……不行了”伤员艰难的说着话,这个垂死的人突然爆发出力量,他用只剩下半截的右手撑起身体,“指挥官,告诉我,我们一定会胜利,对不对?” “对,我们一定会胜利!一定会的!”圣光用手托住伤员的头,他的声音哽咽了,他真不忍心欺骗即将死去的人,要不是因为他,这个人现在一定还在家里过着平安的生活,而不是在战场上浴血拼杀,受到这样的重伤。 “我们一定会胜利,我们的子孙不用再生活在高等妖精的统治下,啊……真是想念我的妻子和孩子们呀,他们现在一定在家里为我祝福……我没有为他们丢脸…我……”声音变的越来越轻微,伤员的头无力的从圣光的手中滑落,他的生命已经离他而去。 圣光站起来,他的眼睛几乎已经忍不住眼泪了。圣光几乎是冲出伤兵帐篷的,他拼命的诅咒自己的无能。 在一棵树旁边吹了一阵夜风后,圣光的情绪终于恢复了一点,几片树叶在夜风中飘落,掉在大魔导师抬起的脸上。圣光感受着这种轻轻的触摸,心里也有了感触。他开始回忆过去的种种。 人类和高等妖精的敌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书籍里知道人类和高等妖精曾经是坚定的盟友。那时,迷失大陆上的妖魔还有很多,以杀戮为乐的妖魔是所有智慧种族的公敌。在那时,所有的种族都或多或少的结成同盟,抵抗妖魔的袭击。人类和高等妖精在与妖魔的战斗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妖魔逐渐从迷失大陆减少,这些盟友关系也逐渐的破裂,但是人类和高等妖精却不一样,两个种族的友谊一直保存,以和人类的同盟为基础,高等妖精逐渐击败了其他的智慧种族,成为了迷失大陆上的统治者。在有一段时间,所有的种族都要受到高等妖精的统治。 外在的敌人消失,同盟内部的矛盾开始显现,高等妖精逐渐把身为盟友的人类和其他种族一视同仁,不再重视人类的权利,他们开始看不起这个短命的种族。这样,人类开始发现,原来的盟友和指导者开始慢慢的变成统治者和压迫者。 不过,这一切还不是主要的原因,真正让两个种族矛盾激化的原因是高等妖精强行让人类遵循他们方式生活,虽然人类和高等妖精在某些方面很相似,但是完全要求一个种族按另一个种族的方式生活也太强人所难了。高等妖精习惯于吃素,因为寿命接近无限的他们对生命相当的重视。而人类对肉类有偏好,因为肉的口感比较好,注定不免一死的人类热衷于享受自己本来就不长的生命。单是喜欢的食物就有这么大的分别,可以想象让人类按高等妖精的方式生活有多么的不可思议。 高等妖精颁布了一系列法律来“改造”人类这个种族,但是人类拒绝执行这些在人类看来非常荒唐的法律。于是高等妖精用武力强迫人类执行。也许高等妖精本来出发点是好的,但是这种好意很快就淹没在对人类的惩罚中。高等妖精把他们的那一套惩罚方式一点不变的照搬过来,这样,假如有人吃了一口肉,他就要被监禁50年——这本来对高等妖精不算什么。 人类开始反抗,但是以散布的村落和城市方式生活的人类不可能击败高等妖精,高等妖精是全民皆兵的,他们每一个都是一个技艺高超的全能战士的同时也是一个优秀的魔法师,这些叛乱很快被镇压下去。 人类开始聚集力量,人类的魔法师组织了“魔法联盟”,这个组织的纲领就是推翻高等妖精的统治。然后是漫长的三百年的准备,魔法师一边联合分散的人类,一边争取其他种族的盟友,同时不遗余力的制造大量的魔法武器,培养尽可能多的战士和魔法师,为迟早要来到的战争做准备。 圣光*魔法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出生的,从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他的父母都是魔法师,他也理所当然的成了一名魔法师。他的天赋让他任何一个老师都惊叹不已,在他五十岁时,他成为了有史以来人类中最强大的魔法师,同时也是“魔法联盟”的首脑。圣光不仅仅是一个强大的魔法师,也是一个高明的组织者,他通过不懈的努力,终于把整个迷失大陆上所有的人类都联合起来。他亲自跑遍了整个迷失大陆,说服了每一个人类的城市和部落,所有的人类都是这样的信赖他,每个人都愿意在他的旗下作战,他们相信解放的事业一定会实现。人们把他看成黑暗里的一盏明灯。终于,圣光把全大陆的人类都统一起来,为解放事业而战!不但如此,他还与好几个种族结盟,这些种族像人类一样相信他。 一年前,时机终于成熟了,人类集结了一支庞大的军队,半兽人愿意出兵助战,蜥蜴人愿意提供物资,其他的种族虽然没有帮助人类,但是至少也保持了中立。同时人类也拥有了极多的魔法武器。 圣光发表了宣战公告,号召所有的种族起来推翻高等妖精的统治,然后,他率领一支由12万魔剑士和一万魔法师的军队向高等妖精的统治中心——美利达城进军。 “指挥官!”传令兵的话把圣光从回忆中唤醒。现在可不是回忆的时候。他必须面对现实。 “又有什么事?” 传令兵递上后勤部队的报告,圣光放了一个小小的光之球来照明,开始看起报告。报告上没有一点好消息,连日激战,魔法武器的损失很多,后勤部队原先预备的魔法武器几乎全部消耗完了,同时给伤员临时包扎的绷带也没有了。 圣光用一个小火焰将报告烧成灰,以免让其他人看到。 圣光在一边在心里考虑明天的战斗,一边向前沿阵地走去,在前沿阵地,几百个巨大的光之球把这里照的如同白昼,人类的魔法师和战士正在警惕的放哨,以免拥有夜视能力的高等妖精发动夜袭。他们看到统帅来了,都靠过来。 “指挥官,我们的援军什么时候到啊?他们本来应该前天就来了。” “指挥官,半兽人盟军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圣光当然不能把真相告诉他们,破坏他们对胜利的信心,他含糊的把这些问题应付过去。 圣光走上了望台,周围被光之球照的很亮,可以看的很清楚。战场上堆满了双方没有来得及掩埋的尸体,被劈裂的盾牌,折断的武器到处都是,旁边的湖原来是清澈透明的,现在早就被双方战士流出的血染成红色,上面也飘满了尸体。说句老实话,圣光以前从没有想到过在战争中会流出这么多的血,连这个不小的湖也会整个被染成红色。 “要是我活下来的话,书写历史时,我就把这场战斗称为血湖之战!”圣光自言自语,他知道自己书写历史的机会不大,他早就下了与全军共存亡的决心。现在迷失大陆上人类的全部战力几乎都在这里,要是战败的话,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是不可能达成自己的理想了。而且,如果抛弃信赖自己的部下,一个人逃走的话,那还有什么脸去见江东父老呢? 人类的军队对自己的胜利还是充满信心的,他们正在拖住敌人主力,好让友军可以胜利进军,他们是这样相信的,至少,他们的统帅是这样对他们说的,每个人都对统帅的话坚信不移。圣光几乎不忍心再欺骗他们了,但是,现在还有胜利的可能(尽管十分的渺茫),如果公布真相的话,连这个可能性都要失去了。在几天前,圣光就让一批伤员离开军队,要是战败的话,他们就是人类复兴的希望,至少圣光是这样希望。 短暂的黑夜终于过去,黎明到来了,双方的军营里都响起开战的号角,两军出现在战场上,决定命运的时刻来临了! 完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黑暗中的使者 “全体休息!就地扎营!”骑着马走在整支军队前面的指挥官发布了休息的命令,这个命令对于因为连日的行军而疲惫不堪的士兵们来说,可是非常及时的。维克多就有这种指挥作战的天赋——他就是可以精确的估计军队在什么时候会达到极限。 他们已经走了六天了,自从一个礼拜前在都城下作战失利后,维克多的军队一直在撤退,他们之所以没有受到敌人的追击主要归功于维克多的运筹帷幄,他总是可以判断出敌人的追击路线。这样,虽然吃了败战没有多久,但是军队的士气已经开始恢复。南边的托罗马公爵是他的忠实支持者,在这场战争一开始他就坚决的站在维克多的一边,现在,维克多就是想和托罗马公爵的军队会合,一旦这个目的可以得到,他就可以有和他的两个哥哥重新一战的本钱。 这场战争可以说是已经酝酿了很久了,整个迷失大陆都知道这场战争是不可避免的。老皇帝托马斯的优柔寡断就是这场战争的根本原因所在。一般来说,皇帝总是指定长子为太子,但是,对于雷特帝国来说,这个太子实在是太不合适了。托马斯的长子亚克是一个弱智,当他长到十五岁的时候还不知道一加一等于几,在第三个皇子——也就是维克多——出生后,关于二皇子还是三皇子会成为太子就一直是整个帝国关心的话题。连皇帝本人也曾经私下里表示过,他的皇位是绝对不能传给亚克的。 在这种情况下,雷特帝国的贵族分成了两派,各自支持二皇子和三皇子。如果托马斯是一个果断的人的话,那他就应该尽快公布他的决定,好早点结束这种没有意义的对抗。可是他竟然表示要等到他的儿子们成年后,再根据他们的表现来决定谁可以成为太子。也许托马斯的出发点是好的,他想让最有为的儿子继承皇位,但是,事实和他想象的是两回事,这个决定让他的国家卷入了一场大规模的内战。 马泽和维克多两个人都长大了,但是托马斯却一直没有做出他的选择。马泽对皇位充满了野心,自从他成年后,他就努力的结交皇都的显贵。他的目的很显然,只要所有的宫廷大臣都支持他,那太子的位置一定是飞不掉的,他的努力确实很有成果,实际上,几乎所有的中间派都开始转而支持他了。维克多的野心丝毫都没有比他的哥哥弱,他用不同的方法来争取太子的位置,他想用实际的成绩来让父亲承认。他扫荡了一直困扰着帝国的海盗,在几次战斗中,他显示了非凡的能力,完全消灭了受到红色联盟暗中支持的“白帆”海盗集团。这个成果是如此的辉煌,连那些支持他哥哥的贵族也没有办法否认这个成绩。在这件事后,维克多还多次的查处了官吏腐败的案件,他雷厉风行,不讲情面的行动得到了国民的支持(他也顺便打击了马泽派的贵族),几乎所有的百姓都把他看成未来皇帝的合适人选。同时,他也看到了哥哥已经获得中央大部分高官的支持,他转而在地方贵族中寻求支持,他向他们做出了很多的许诺,到后期的时候,几乎所有地方权贵都或明或暗的支持维克多。 托马斯现在处于两难的选择中,他的近臣都在称赞马泽,但是,维克多却给他带来一个又一个无法忽视的成绩,在老皇帝的心里,他认为两个皇子的能力是半斤八两。他觉的两个儿子的能力都是如此的优秀,以至于他没有办法做出抉择。所以,当托马斯染上急症突然病逝世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决定谁可以取代亚克。在老皇帝的死讯传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下子铁定要来一场皇位争夺战了。 在老皇帝的葬礼结束后,雷特帝国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处境。白痴亚克依旧是太子,根据传统,他应该继承皇位,但是老皇帝曾经公开表示过他要在老二和老三中挑一个做继承人——这件事情已经被公认了——那现在要怎么办呢?两个皇子几乎是同时领悟到只有武力才能解决这个问题,他们都调集了自己的力量。 马泽在首都贵族的支持下把亚克扶上了皇位,自己则当摄政王——在消灭维克多前,还是利用亚克的正统地位的号召力比较好。维克多则逃离首都,在地方贵族的支持下组织了一支军队,开到了首都城下,他要用武力来获得他的皇位。 但是,维克多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因素,马泽已经把皇家魔法兵团给笼络到自己麾下,而维克多临时凑拼起来的魔法兵团根本不是皇家魔法兵团的对手。战斗一开始,马泽把所有的魔法师都放到了左翼,在强大的魔力掩护下,马泽的左翼一直在紧紧的压迫维克多的右翼,维克多的魔法部队很快就被敌人的强大魔力给击破,虽然维克多想了种种诡计,设计了种种圈套,但是无论马泽犯了什么错误,魔法兵团的强大魔力都可以迅速的弥补这些错误。战斗到中午的时候,维克多就知道自己胜利无望了,他下令撤退,幸好愚蠢的马泽没有下令全面追击,否则战争就要以维克多的全面失败告终了。 夜色降临,整个军营里除了哨兵外只有维克多还没有睡觉,虽然满眼的血丝,但是维克多依旧在计划明天的行动,他要仔细的分析敌我间的态势。 “马泽现在一定已经完全控制了首都一带!”维克多对自己说,这是他的习惯,在一个人研究问题的时候他总喜欢自言自语,这样可以造成有多个人在陪他分析的假象,“现在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支持你的那些人一定会转而对他宣誓效忠,那些家伙就是这样的人,现在你应该怎么办?” “没有关系,即使是宣誓也只不过是口头的东西罢了,只要可以打败马泽,他们马上又会归来的。” “可是马泽可以用他们的资源扩大军队!” “那只是增加不安定的因素罢了,军队不是越大越好,大而无当的东西谁都可以制造。他们真正强大的是魔法师兵团,如果没有那些魔法师——先别说他们支持我,哪怕他们保持中立,我也可以轻松的打败马泽!” “可是他们现在正是在支持马泽啊!”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我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组织起一支可以和他们对抗的魔法师兵团,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托罗马可以给我带来一点好消息——我已经通知他要尽可能的多召集魔法师了!” 维克多的分析没有错,无论是军队的组织还是调度以至于训练,他的军队都比马泽要强,他和马泽的指挥水平更不是同一档次上,可是,仅仅是因为马泽手里有皇家魔法兵团,他就可以弥补这一切,可以打败自己。 “可恶!要不是马泽笼络了魔法兵团的话,现在就是我在追击他!” “别抱怨了,事情已经发生了,要怪的话,就怪自己为什么忽略了魔法兵团吧!” 维克多无力的坐下,就是连他天才的头脑也分析不出自己胜利的希望。马泽在军事方面很蠢,但是就是这个蠢现在成了他最大的优势,尽管维克多想到过好几个反败为胜的计划,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那些精巧的陷阱是无法设计愚蠢的马泽的——正因为蠢,所以没有办法确定他的反应,而自己是没有本钱再失败一次了。 “就这样输了吗?”维克多问自己,虽然现在离失败还早,可是如果没有战胜敌人的办法,失败还是迟早会来的。“也许马泽会把我给杀了,也许会把我囚禁一辈子,但是这两种结局有什么区别呢?” 大帐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放心,他一定会把你杀掉的!把你关起来他还是不够放心的!” “谁!”维克多跳了起来,手里马上抓起剑。 帐门口走进来一个用巨大的黑斗篷裹着的人——也许不是人——这家伙足有两米六十,连还算高大的维克多在他的面前也像个小孩,斗篷里面发出了好象塞在盒子里的青蛙的叫声一样的笑“呵呵呵……不是谁,只是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罢了!” “卫兵!”维克多发出了叫声,他本能的觉得不速之客身上的危险气味。 “呵呵呵……”盒子里的青蛙又叫了起来,“你是在叫他们吗?”在那个人斗篷后面,维克多的四个贴身卫兵走出来,他们用僵硬的脚步走到维克多呵黑斗篷的中间,然后倒了下去。卫兵的尸体就在维克多的面前以不可思异的速度腐烂,很快的,四具尸体就全部变成了血水,地上只留下四副盔甲证明维克多刚才不是看到幻觉。 “你要干什么?你是马泽派来的吗?来暗杀我的吗?”看到卫兵的下场,维克多后退了几步,他把剑拔出了鞘,虽然他知道这把剑可能没有办法保护自己,可是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马泽?他算什么东西,有资格指使我?”黑斗篷的话让维克多的心里定了一些。 “那你想来这里干什么?为什么要杀我的卫兵?” “呵呵呵……放心,维克多陛下!”盒子里的青蛙用他能发出的最悦耳的声音说“我来不是有恶意,我只是想来帮助你而已,我可以帮你打败马泽!至于你的卫兵,我想,这是一个让你知道我所言不虚的最好范例!” “打败马泽?”维克多也看出来这个人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如果他要杀自己,那自己根本没有机会说这么多的话,自己的本领绝对没有自己的卫兵强多少,“你?能帮我打败马泽?” “具体的说,是打败马泽的魔法兵团!只要可以击败魔法兵团,我想,打败马泽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题的!” “请坐!我该怎么称呼你?”维克多突然想到自己也许应该表达一下主人的礼节。 “不用了!至于称呼,你叫我‘尊者’就可以了,别人也都是这样称呼我的!” “尊者?”维克多仔细的咀嚼一下这个名字,想从中分析点什么东西出来,但是他很快就放弃了。 “你要怎么帮助我?” “呵呵呵……我想先向你介绍一个魔法师!进来吧!” 门口走进来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人类,他身上穿着魔法师的袍子。 “他的名字叫做约克·雷,从现在开始,我把他送给你做部下!过来!约克,见见你未来的君主!” 约克走到了维克多的前面,很有礼貌的向维克多鞠躬。 维克多仔细的看着这个人——不,他不是人!人类绝对没有这种眼神!虽然魔法师的外表和普通人没有任何的不同,虽然他的行动和普通人一样流畅,但是维克多却看出来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傀儡,只有一幅人类的躯壳。他的眼睛里面有一种人类没有的东西,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那是空虚,无尽的空虚! 维克多突然用剑刺到了魔法师的鼻子前,但是那个魔法师根本没有任何反应,这个实验证实了维克多的判断,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很像人类的东西而已。 “他就送给你!”尊者好象根本没有看到维克多的实验,“他会是一个很忠实的部下的!” “你是说!”维克多有一点恐慌——对未知东西的恐慌“他可以帮助我打败马泽?” “对,你很快就会知道,在约克面前,那些魔法师根本就不值一提……”外面传来一阵马嘶声,打断了黑斗篷的话。 “看来有人要来打搅这次会晤,我要先走了,我们下次还会见面的!呵呵呵……”伴随着盒子里的青蛙叫声,黑斗篷消失在空气里,好象他根本没有出现在这里过。 “等一下,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给你这个魔法师是有条件的,条件就是统一所有的人类!”黑斗篷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声音还在飘荡。 维克多呆呆的看着前面的空气,他用力抹了一下眼睛,想证实刚才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但是地上的铠甲,身边站立着的魔法师都否认了这个假定。黑斗篷的条件简直不是条件,因为这个也是维克多的最终梦想。 “殿下!你没有事吧?”一个士兵冲了进来,“外面的哨兵突然失踪了!”他突然看到魔法师,立刻做出了正确的反应,他用手里的长矛指向那个人(既然他的外表是人,我们也把他当作是人吧)“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住手!他是我的客人!”维克多阻止了士兵的举动,那个魔法师没有对士兵的举动做出任何的举动“你出去!” “是!”士兵尽管满肚子的疑惑,但时还是遵守了命令,收回长矛,走出了大帐。 维克多看着这个魔法师,尽管有太多的疑问,但是他也知道这个傀儡是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的。不管怎么说,无论那个尊者说的是不是真的,至少他军队中已经多了一个魔法师。 维克多坐了下来,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考虑,所以暂时把这个神秘的魔法师的事情放在一边。马泽多次拦截都没有逮住他,按照马泽的脾气,他一定会带领主力来追他的,好一举消除这个弟弟的威胁。现在前面应该已经没有什么敌人了,在他他托罗马汇合前,马泽是不会也没有机会抓到他的。而托罗马已经传来消息,他将在离这里三天路程的一个城堡里等待自己。那个城堡外面的原野,应该就是他和马泽决战的地方。 …… 两军在原野上列开了阵势,马泽知道自己的优势,像上一次一样,他把所有的魔法师都集中到了左翼,主动发动了进攻。 “把所有的魔法师都排列到右翼!”看到敌人的举动,维克多知道要发生什么了,他马上传令,这场战斗决定了他的未来,他绝对不能输! 但是皇家魔法师兵团的力量确实强大,尽管维克多已经命令所有的魔法师都使用防御魔法,但是还是不足以抵挡敌人,马泽的骑兵发动了一轮冲锋后马上后退脱离接触,然后就是魔法兵团的一阵狂攻,魔法攻击后,骑兵再次冲锋,再撤退,然后又是魔法的猛攻。虽然维克多在左翼占了上风,但是他的右翼在魔法兵团的攻击下伤亡越来越大,已经开始出现崩溃的迹象了。“靠你了!”绝望中的维克多对身边的魔法师说,他现在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魔法师没有投入战斗! 约克一声不发的飞到天上,没有多少时间就到达了维克多军队的右翼,敌人看到一个魔法师竟然在战场上使用极耗魔力的飞行魔法,有几个魔法师甚至笑了起来,要知道,在战场上,哪怕是一点点的力量都要好好的珍惜,因为胜负往往就差这么一点。 但是他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在天上的约克向他们发动了攻击,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强大的法师,在约克的手中,魔力像河水一样源源不断的流出,组成一个个强大的攻击魔法无情的轰击着敌人。魔法的暴雨没有间断的准确的落到敌人的战阵中,马泽的骑兵还没有来的及重新编队(他们刚刚冲锋完毕)就被彻底的击溃了,整个战阵都一片混乱。 但是,皇家魔法兵团没有办法顾及骑兵了,因为他们也是约克打击的目标,魔法师们很快就知道这个敌人是没有办法打败的,他们能做的就是用防御壁保护他们自己,只能敌人的魔力耗尽他们才有机会反攻。 维克多的右翼恢复了秩序,但是他们没有进攻,所有的人都被天上的魔法师的强大力量所震撼,他们甚至忘记了进攻。即使不停歇的攻击着魔法师的防御壁(抽空也会给骑兵来两下),约克还是有余力的,在他身边,一个又一个带着电光的能量球在产生,他的敌人们绝望的认出这个恐怖的攻击魔法——神之雷。 但是约克没有马上释放神之雷,他一直等到汇聚了八个神之雷后才发动攻击,八个威力强大的魔法同时集中在防御壁的一个点上,即使是两百多个魔法师共同构筑的魔法防御壁也没有办法抵挡,就在一瞬间,大地上被整个剜掉了一快,整个魔法兵团连同他们脚下的土地都一起消失在这个空前强大的攻击下。 马泽的军队马上整个崩溃了,他们不是投降就是拼命的逃跑,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念头——逃的离那个可怕的魔法师越远越好。接下来的不值一提,战斗实际上已经结束了。 维克多看着这一切,就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已经赢得了整个战争,加冕已经是迟早的事情了。没有想到那个神秘的尊者给他的魔法师竟然这么可怕!胜利带来的狂喜暂时占据了维克多的整个心灵,他甚至没有机会来想来自黑暗中的力量的真正目的。 黑暗不会白白的帮助任何人,藏在表面后面一定是更大的目的和阴谋。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马扎罗大会战 大军在向前挺进,虽然这里没有过去几天所走的那种宽阔平坦的大路,但是军队的速度依旧保持在差不多的一个等级上。这支人类的军队规模虽然十分的庞大,但是却毫不见任何的混乱,一切都井然有序,士兵们一边前进一边场着各种歌,士气显然十分的高昂。 “停下!”皇帝向身边的传令兵下了命令,这附近的地形让他感到非常的不安。这一带人迹罕至,地形险要且林深草密,即使现在突然从两边冲出十几万的敌兵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一束魔法的彩色火焰冲天而起,在看到这信号的火焰以后,军官们都马上让自己的队伍停了下来,士兵们很快就摆出作战的姿态,武器都握在手里。 “父皇!”一个年轻的骑士纵马跑了过来,他身上穿着非常华丽而且实用的盔甲,在肩膀上的徽章证明他拥有万骑长的地位,而在身后的披风说明他的皇室身份,“为什么突然发布停止行军的命令?” “马克斯!”维克多一边命令派几个分队去查看周围的情况,一边简短的回答他的儿子。“这里周围是非常容易隐蔽大军的地形!遇到这种地形要小心一点!”岁月在这个皇帝的脸上已经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但是却还没有消磨他心中的雄心壮志!对于皇帝来说,现在才是他大展宏图的时候。在这个理想就要达成前的关键时候,不可以出现任何的意外! “可是我们的情报指出,联盟的军队现在还在离这里几千公里外的出云城啊!他们不可能在这里出现的,我们没有必要在这里消磨时间!” “马克斯!!”皇帝严厉的说,虽然他表面上非常的严厉,但是他的心里却非常的欣慰,马克斯是他的长子,也是他最有出息的儿子,看着儿子已经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来思考问题,做父亲的当然会感到高兴,虽然还不是很成熟,但是冲动是年轻人所难免的,他还需要多多的磨练,只要多带几次兵,他一定可以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统帅的,就像他自己一样。皇帝有理由为他的儿子骄傲,那个原来抱在怀里的小婴儿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高大魁梧的青年,头脑敏捷,心胸开阔,再加上知识丰富,剑术高超,已经完全具备了一个王者所需要的条件,只要再能经过一点锻炼,多一点的经验,他就能和成为一个很好的皇帝,一个绝对不会给自己丢脸的继承人。 “是!!”看着父亲严厉的目光,马克斯咽下了还没有说出来的几句话,转马向自己的部队跑回去。 看着离去的儿子身上发出的那种年轻的活力,维克多突然发现自己都开始有点羡慕起来,也许他真的是太小心了。但是他已经不再年轻,他没有时间再来一次了,这么多年的准备才换得现在手中的力量,他必须小心!! 一个骑着白马的人的向这里直线跑来,沿途的士兵们纷纷让开路给这个魔法师,这个雷特帝国的宫廷魔法师就这样笔直的来到皇帝的面前。 “吾主!是您召唤我来吗?”人型的傀儡在马上弯腰向皇帝行了一个礼。 “是的,约克!你现在去替我看一下这附近,看看有没有敌人的部队或者侦察兵之类的存在!”侦察骑兵的搜索能力是有限的,皇帝真正当心的是敌人的斥候兵,他知道联盟军队的惯招,他们不在白天直接设伏,而是派斥候兵把握敌人的行动,在敌人晚上停下来的时候才会发动真正的猛攻,在敌人精神松弛的时候一举把他们歼灭。 皇帝话音刚落,魔法师就马上在他面前失踪了,一转眼就无影无踪,只剩下那匹马,看到这一场面的士兵都开始彼此低声的讨论。 虽然表面上维持着一个君主对臣下的关系,但是维克多其实对这个魔法师非常的小心,他相当的畏惧这个外表和人类没有区别的傀儡。一个人牵着一只凶猛的大狼犬散步是非常的威风的,但是有一个前提,就是狼犬是他养的,是忠于他的,如他牵的是一只不属于他的狗,那威风就会转变成害怕,特别是一只没有办法收买的狗。维克多不知道这个魔法师会什么时候把脸转向他露出獠牙。他所能做的,只能是在别人面前努力的装出一个君主对臣子的姿态,尽力掩盖这个魔法师其实并不在他控制下的事实。 不到五分钟,魔法师又突然出现在他的马上,“吾主,除了我们,这里没有任何的人类,这附近数百公里内都没有活着的人类!我们可以放心的前进,前面有一个不错的湖,周围草木不多,而且比较干燥,是一个休息的好地方,如果我们可以照这个速度前进,我们就可以在天黑以前到达!” 皇帝默默的点了一下头,这个魔法师可以直接知道他现在正在考虑晚上安营的事情,或者说,他在表面上装出只能看出他最表面的思想,皇帝不知道这个傀儡到底可以看到自己的多少思想。有的时候,维克多真的不知道从那个尊者获得这个魔法师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身边存在一个无时无刻的威胁实在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现在他在尽力的利用这个傀儡,但是,他也知道,只要那个傀儡改变一下念头,这个傀儡马上就会在任何情况下转过来攻击自己。 想到尊者,维克多到现在不知道那个神秘的家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那个尊者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向他提出有任何实际上回报的东西,但是却给他提供了太多的援助了。除了给他这个傀儡魔法师,帮助他夺的帝位外,还给他提供了大量的资金,在早期全国举国待兴的时候发挥了大作用,如果没有这个神秘家伙的帮助,想要有足够的国力发动这场战争,还要等上十年。 “全军继续前进!”皇帝发布命令,军队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速度,在这个已经荒废了很久的古道上继续前进。 迷失大陆大陆历998年二月,今年的冬天是一个相当温暖的季节,才是初春,气温已经相当的宜人,不穿棉衣也不会怎么冷。但是就是在这个温暖的天气里面,一场残酷的战争就要展开,给各国的头上笼罩上一层寒冰。就在一月分就要结束的时候,从来不介入各国间冲突的治疗师神殿——也就是位于“逑卡的花园”的生命女神的神殿——突然宣布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支持雷特帝国,就在不到五天的时间里面,帝国军队中的治疗师猛增了十倍,而且还包括大量的高级治疗师,特别是一批执掌神殿管理权利的强大治疗师的加入,让雷特帝国军队的士气大涨。维克多皇帝决定趁此良机,发动灭亡红色联盟的决定性战争。998年二月12日,在和红色联盟经过了数场大规模的较量后,在维克多皇帝的率领下,雷特帝国派出了空前的二十万大军,向红色联盟境内挺进,大有一口吞掉红色联盟的势头。同样,联盟在北方的军事基地出云城也大量的汇集军力,决心一战。为了减少阻力,维克多皇帝没有选择大路,而是选择一条已经被荒废了多年的古道,直指出云城。 雷特帝国此次也已经全力以赴,虽然雷特帝国可以调用的战斗力超过六十万,但是在一边的德兰特帝国虎视眈眈,再加上后勤的问题,二十万已经是可以使用的极限。除了皇帝亲自领军外,大王子马克斯,帝国的四位元帅也到了三位,可以说,此次是精锐尽出,势在必得。和帝国的盛大军容相比,红色联盟非常的低调,除了知道有很多军队汇聚出云城外,没有其他任何的情报传出来,军队的规模也不是非常的明确,连指挥官似乎也没有确定。但是,谁都知道,这一次可能是联盟的最后一搏,战争绝对会非常的惨烈的。 维克多皇帝和他的卫队一起登到了这个山峰的最高处,看着空荡荡的周围群山。原先预料中,处于相对劣势的红色联盟军队一定会在这个险要的地方阻击他们,当时现在却一个人影也看不到!过了这里,就是平坦的马扎罗平原,正是雷特引以为傲的重装骑兵可以驰骋的大好地形,难道红色联盟真的弱智到要在平原上迎击优势的敌人? “皇上,臣以为,”在皇帝身边的一个穿着红色盔甲的老人转过马,面对着维克多,他是帝国的四个元帅之一,以经验老到闻名的菲列德伯爵“这次敌人居然放弃这个唯一有利的地形,没有在这里阻挡我们一定有诈,我们应该先在这里屯兵观望一下为上策!” 一个老人典型的计策,维克多心里想,虽然没有任何可以被敌人把握的漏洞,但是也没有把握任何的战机,典型的和敌人的消耗战。虽然在心里对这个提议不以为然,但是,在表面上,他还是点了一下头。 ※※※ 在维克多的心里,这场战斗必须是快速的战斗,即使不能一举消灭红色联盟,至少也要夺下出云城,事实上,这两者间没有什么不同,失去了这个屏障的联盟和一只待宰的羊羔没有什么分别。维克多真正担心的是德兰特帝国,他手中的实力目前还不能和两个敌人抗衡,时间一拖长,德兰特一定会干涉,如果那样的话就危险了。 那些联盟的商人到底在想什么?维克多在努力的想如果他处于敌人的位置的策略。经过了多次的战斗,联盟的力量已经大幅度的降低了。现在联盟所能集中的全部的兵力也不会超过十五万。在伯瑞克成争夺战和一个月前的大战中,他已经歼灭了敌人的大部分,虽然联盟有钱,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雇佣兵可以被雇佣了——有组织的雇佣兵团几乎都被给他们给雇佣了(已经给他消灭了大半),而零散雇佣来的士兵必须要经过集体战斗的训练。一个月,一个月能弄到多少军队?联盟的商人现在应该在守着珠宝堆发愁!想到那些肠满脑肥的商人们苦恼的样子,维克多的脸上不由的露出笑容。 但是,那些精明的商人不会是傻瓜,他们当然知道这个地方是他们唯一可以扼守的有利地形,这个加麦里山区不适合骑兵的行动,正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可以说是那些商人胜利的唯一希望了,为什么他们会放弃这个地利呢?难道打算死守出云城?就算那些商人不知道,那些雇佣兵也该晓得“外无必救之兵,内无必守之城”的道理。如果商人真的打算这样做,那维克多可以说是已经胜利了! “报告陛下!已经仔细的搜查过这一带所有的地方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踪迹!”一个士兵飞马报告,在到达山区后,维克多就马上派出多个骑兵队四处搜索,现在终于有结果了。 “真的放弃了吗?!”皇帝自言自语,难道真的自暴自弃了,所以决定和优势的敌人打一场没有希望的战斗?不可能!这绝对不是那些商人的脾气!难道要用出云城拖住他们,然后出奇兵来袭击敌人的后方吗?但是这个战略是行不通的!在出发以前,维克多就强化了伯瑞克城的防御,而且派最可靠的部下去防御,就是那个非常少年老成的夏连。有他坐镇,敌人的偷袭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而想正面强攻的话,联盟绝对没有这个实力! 在出发的时候,雷特军队上下都有了在加麦里山脉决战的觉悟了,但是在预计的地方没有出现预计的敌人,军队中开始出现一些骚动。 “全体就地扎营!”皇帝下了命令,虽然天色还没有黄昏,但是皇帝却不打算继续前进了。和他的手下差不多,皇帝此刻也充满了疑惑。他现在正急切的等待夜晚的到来,因为在今天晚上,安排的敌人内部的间谍就会把情报送到,到时候,就可以知道那些商人们的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了! …… “你是说,他们集中了所有的力量,打算在马扎罗平原上和我一决胜负??!”真的是一个最不可能的答案,难怪皇帝现在感到不敢相信。 “对对对!”那个又矮又胖的人不停的点头哈腰。虽然他手里有那个间谍的亲笔信,但是他提供的情报却让大家感到怀疑。 “他们集中了多少军队?谁是统帅?”皇帝进一步问。 “不是很清楚,军队是从各个地方赶来的,总数大约有十几万吧!” “从各个地方赶来的军队”在遣走那个报信人后,大家开始分析敌人的情况。这个人的情报虽然让人不敢相信,但是也没有其他解释说明敌人为什么弃守高山一线。“看来他们真的集合了所有的力量,如果他们加上那些训练未完成的军队,他们总数大概也可以达到二十万左右。但是马扎罗平原是非常适合骑兵行动的地方,我们占压倒性优势的重装骑兵可以发挥最大的战力。如果情报没有错误的话,那我们应该有七成胜算!所以,我们应该尽快进军!”马克斯首先发言,他渴望战斗,渴望在战斗中获得荣誉。 “我怀疑这个人!”菲列德公爵发言了,“无论那些商人多么笨,也不会在平原和我们正面交手!他们在过去吃过我们重装骑兵的多次大亏,这次不会再次犯错了!这一定是一个阴谋!还是小心为上!” “那你认为怎么办?在这里空等吗?” “把军队分成三部分,梯队前进,这样就不用怕敌人的任何陷阱!” “是啊!分成三队,好让敌人各个击破!” 观点分成两派,年纪较大的都支持菲列德,年轻的却认为马克斯说的有道理。 皇帝一言不发的看着大家辩论,但是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各位!”皇帝开口了,“我们应该分成两队,用四千轻骑兵做为前锋,大军随后。先让轻骑兵和敌人做小规模的接触,确定敌人的情况!虽然没有魔法师的掩护,可能有比较大的伤亡,但是即使战况不利,凭借轻骑兵的灵活,应该可以脱身的!” 皇帝提出的这个折中的办法其实就是拿这四千轻骑兵来作为弃卒来诱发敌人的陷阱,虽然轻骑兵有很高的机动性,但是面对要对付二十万大军的陷阱,他们生还的可能性太小了。无论在什么年代,战争时候人的生命都是不值钱的。大家都不再说话了,都默认了皇帝的计划。 “好了!如果大家都没有异议的话,明天早上,全军向马扎罗平原进发!” …… 在大家都回去就寝休息的时候,在远离他们的一个地方,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身影收到了傀儡发出来的信息。 “真是没有用!毕竟是一个人类!”尊者怒骂着,对于掌握了所有情况的他来说,维克多的举动实在很蠢。 “尊者阁下!您在说什么!”黑色身影旁边的一个身穿白袍的身影诚恐诚惶的说,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做错了。他并不知道尊者这句话根本就不是对他说的。 尊者一转身,用一只手对准了随从的头部,刹那间,他刚刚收到的信息全部传送到了随从的脑子里面。 “我觉得他做的很对啊?”白袍开口了,经过仔细的分析,他觉得维克多的做法非常的正确,没有什么漏洞。 “背后的力量已经行动了!那个白痴根本不知道他面对的将是什么!”尊者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用一种接近自言自语的方式说话。 “背后的力量????”白袍小心翼翼的问,他跟随这个主人还不是很久,许多事情还不知道。 “推动人类强大的背后力量!”尊者看起来很有解说一下的兴致,“难道你一点都没有发现吗?如果没有这力量的帮助,人类在圣光王朝灭亡后就会一蹶不振,而不会像现在一样依旧是最强大的种族!” “……”白袍很有兴趣的听着他主人的解释。 “远的你也不知道!就说近的吧,在亡灵战争结束以后,人类内部马上又爆发了一场大内战——也就是奠定现在列国格局的那场战争。但是战争却不是以那个国家胜利告终,而是好象在一夜间,大家都不想打战了,和平条约在一个月内签定,莫名其妙的结束了战争,这和人类历史上的其他战争不是很不相称吗?如果说这是凑巧的话——这很难让人相信是凑巧——那还有职业的事情。你知道的,人类有在十三岁确定自己未来职业的习俗,但是,在以前,所谓决定未来的职业是在十三岁的时候离开父母,跟随某个老师做学徒,以前根本没有现在这么多的学校,这个习俗也仅仅是个习俗而已。然而在战争结束后,突然间,各国都不约而同的由国家出面开设大量的学校,而且立法规定十三岁的小孩必须选择职业,这不是很奇怪吗?而且,各国还联手支持魔法师们自发创办的魔法学院(因为魔法师太少了,只够设立一个学校)。结果,在一百年时间里面,在先前的战争中元气大伤的人类不仅恢复了经济力量也恢复了军事力量,依旧保持了自己的地位。” “但是,这也有可能是一个国家创造,其他国家效仿啊!”话说出去就后悔了,为什么要这样呢,和主人顶嘴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创造吗?如果这些是创造,那剑士和骑士又是怎么一回事?人类本来确实有战士这个职业,但是在这一百年间突然分化出两个分支。没有任何渐进的过程,由国家直接宣布这个变化。前者精练战技,作为士兵的中坚,后者在学习武艺的基础上还要进行军事培训,成为军官!这个分化痕迹太明显,一定是由一种背后的力量推动的!” “而现在,”尊者放慢声音,“如果雷特胜利,那战争必然会扩大,而联盟胜利的话,雷特想要恢复元气还要等上几年,所以,那个力量一定会帮助联盟的!如果我不出手帮忙的话,维克多一定会失败!” “那您的意思是……” “就让我来帮助那个小子最后一把吧!虽然让治疗师支持他花了我不少工夫,但是看来这样还不够,那个力量的能量比我想的还要强!必须再给他找一支援兵!顺便解决龙族的问题!” “龙族??” “对!人类的最后一张王牌!据我所知,那个维克多还保留一份龙之契约!那个小子真是狡猾啊!不把这个东西搞定,我的计划就不会成功,那些爬虫的力量委实太强大了!” “那您要我做什么呢?”白袍虽然很想知道尊者的计划是什么,但是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问的。 “好好的使用这个记忆水晶,增强力量!现在的你,力量实在太差劲了!我希望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拥有足够的力量了!” ※※※ “有没有新的报告?”皇帝问身边的一个卫兵,但是卫兵摇了摇头。这是今天上午皇帝第四次问这个问题,派出去的四千骑兵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连稳重的维克多都有一点沉不住气了。就像一句老话说的那样,因为看不到恐惧,所以才恐惧,已经过了这么多的时间,什么消息都没有,连提出这个计划的皇帝本人也感到有点心惊。 那四千骑兵和主力的路程距离有两天,任何伤害他们的陷阱都不会影响主力部队,但是相对的,他们也不可能得到增援,一切都要靠他们自己了。 现在雷特军前进的速度很慢,士兵中间也开始出现流言,士气开始出现动摇。虽然军官一再强调敌人的力量比自己要弱,但是流言是有翅膀的,在很短的时间里面就飞遍了整支大军。 “皇帝陛下!……来了……”一个传令兵很没有礼貌的纵马冲到了皇帝的座前(按照礼仪,他应该下马),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虽然这句话没头没脑,但是正在焦急等待的维克多马上就明白了这个士兵的意思,“怎么样?”皇帝马上做出反应,现在没有时间来责备这个家伙忘记军纪的问题了。 “陛下,您自己过去看吧,就在那边……”皇帝举目望去,士兵手指的方向很明显发生了骚动,一群士兵正在一个军官的指挥下抬着一个伤员过来! …… “发生了什么事情?”维克多问,周围所有无关的人都已经退去,现在还在这个帐篷里面的都是高层指挥官。 “我们遭到了敌人的攻击……实在太多了……把我们全部包围了……都死了……除了我,一个都没有逃掉……太多了……没有办法突围……”这个伤兵断断续续的说,声音不时被猛烈的咳嗽打断——他的肺部挨了一箭,伤势相当的严重。 “他们到底有多少人?”马克斯大声问,这个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很多,乔克将军说,至少有五十万!”乔克是这五千人的指挥官,维克多抬起头,和他的将军们交换了意味深长的一眼。 “怎么回事?五十万?怎么可能?无论联盟再怎么动员,再怎么凑数,也凑不到五十万!”在把伤员送走以后,将领们个个发表评论,除了皇帝一言不发外,大家显的不相信那个伤员的报告。毕竟在被优势敌人包围的时候,夸大敌人的数量是常有的事情。 “你们认为敌人没有任何准备就和我们在马扎罗平原交战吗?这个报告可能是真的!” 虽然大家在争论,但是其实他们心里都是有五分相信那个伤兵说的是真的。 帐篷上的帘子被掀开,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进来的魔法师。但是约克一眼都没有看别人,他径直走到了皇帝的面前。 “陛下!我现在已经得到了完整的情报了!” “说说看!”皇帝面不改色。到现在这件事情还是有点奇怪,除了他外,居然没有一个人看的出来这个人型傀儡的真面目。他私下里问过别人,没有人看出来这个魔法师除了沉默寡言外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敌人没有任何的陷阱,他们打算从正面迎击我军!” 没有一个人表示置疑,他们知道这个魔法师的力量非常的强大,也许他用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办法弄到了真实情报也不一定,而且,现在,如果没有明确把握的话谁都不会这样发言。 “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直属战斗力有六十万,而且全部是精锐之师!他们放弃防守高山一线也是这个原因,凭他们现在的实力,根本没有必要设什么阴谋,他们可以从正面把我军击溃!在平原上,失败的一方逃生的机会就会降到最底,我估计,他们想把我军一举全歼,从此解除这个威胁!” “他们哪里来那么多军队?就算有钱也雇佣不到啊!”维克多也坐不住了,但是在他提出这个问题的同时他就知道了答案。 “是德兰特和拉夫特瓦尔,他们把自己的军队当作雇佣兵租借给了红色联盟!” 拉夫特瓦尔也插手了,也许迪科也一样,这样红色联盟的那些肥猪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弄到大批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军队,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在平原上迎击的原因!有了拉夫特瓦尔的参与德兰特可以轻易的完成两线作战的战略——一边在西部集中重兵威胁雷特本土,一边还可以在南面保持优势! “尼古拉那个年老成精的王八蛋!”维克多轻轻的骂了一声,其实这是没有道理的,尼古拉的年纪没有比他大多少。 “撤退吗?”这是皇帝的第一个念头,他的战斗经验丰富,就一个军事家而言,避开占据优势的敌人是正确的选择。面对压倒性优势的敌人,正面战斗是很不利的!特别是自己这次没有持久战的准备,一旦战斗力上的优势不存在的时候就没有了长期防守的能力。而且,平原上几乎没有可以设立奇策的可能。 魔法师又走上一步,把脸凑到了皇帝的耳朵旁边,没有人听到他说什么,但是大家都可以看到皇帝的脸上马上出现了喜色,虽然一现既逝。 “全军马上撤退!”维克多下令。 “陛下!等一下!”菲列德大声的说,这个老将军知道这个命令太卤莽了,他知道在优势敌人面前撤退意味着什么。如果没有万全的准备的话,他们全部会变成埋尸异乡的白骨的。 “敌强我弱,若此时突然撤退,正好助长敌人气势,如果处置不当,我军可能会全军覆没!必须详细布置,以精兵殿后,方才可以撤退!” “没有时间了,敌人此刻一定已经向这里来了,我们必须在明天中午之前,撤退到马扎罗平原的北部,在哪里和联盟军决战!” “但是陛下,万一他们轻骑追击的话,我们是逃不掉的!而且,如果要决战的话,这里和其他的地方有什么不同呢?只会白白的动摇军心!” “菲列德!你对我命令不满吗?!!” “……臣不敢!”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看到这一幕的人也没有谁敢第二个提意见了,特别是看到皇帝做出这个决定的斩钉截铁的态度,和他平时有很大的不同,看来刚才大团长(约克是魔法兵团的团长——虽然不怎么管事)说的事情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足以扭转战局的事情。 士兵们被突然命令撤退,这造成了一点混乱(毕竟是二十万人,太多了),但是凭借优良的训练,他们很快就服从命令,以整齐的队型从原路返回。 …… 肯坐在马上看着部下们欢呼的样子。今天的战斗非常的顺利,敌人的前卫集团四千骑兵被他们一举全歼!无论是多么顽强的抵抗在面对比自己多五十倍的敌人的时候都是没有用的。 今天的完美胜利是战术运用正确的结果,首先是少量的部队和敌人进行接触,让对方没有马上逃跑,结果在其他部队大纵深迂回后他们就逃不掉了——如果是正面战斗的话,他们至少可以退走一半,对于这个成绩,肯相当的满意,他相信国王也一定会满意的。 肯是这支空前大军的三个副总指挥之一,本来以他现在的官阶是没有可能统率拉夫特瓦尔的十七万大军的,无论国王多么赏识他都没有用。但是运气来了是什么都挡不住的,在故乡当了一段时间的队长后就迁到了王都,正好遇到了王都守备队(也就是负责首都警备的,也就是武装警察部队)队长因病身亡,他这个副队长就成了正队长,得到了和国王见面的机会,居然得到了国王的赏识,在一年的时间内升了两次官。 他的运气不但如此,当国王决定出兵帮助红色联盟的时候——毕竟一个温和的邻居要比一个野心勃勃的邻居要好的多——为了不和雷特帝国发生正面的冲突,选择了把军队“雇佣”出去的方式。这样,就不可以把那些高官派去指挥——结果,国王选择了官位不大也不小的肯——打这场有九成胜算的战简直就是把一个立大功的机会送给他嘛! 敌人的反应很奇怪,好象除了这几千骑兵其他的部队都没有来,真不知道那个维克多的脑子是怎么想的!不过,来了也一样,面对是自己三倍的敌人,胜算实在不高。 “长官,已经确定,敌人只有这么多,没有任何其他的援兵!” 真的是好奇怪!但是没有多少时间来考虑,一匹马就飞驰到了面前“麦得将军,加里将军让您去参加军事会议!” ※※※ 军队正在快速前进,虽然现在每个士兵都很疲劳了,但是维克多毫不留情的鼓励和驱策他们继续前进。平时的严格训练现在可以看出来了,即使已经两天两夜不停的赶路,即使士兵们又累又饿,整个部队依旧保持良好的队型,依旧组织有序。 经过了两天的时间,维克多的目的地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那是马扎罗平原上著名的马扎罗孤峰,一个单独耸立在这个平原上的高峰,据说这个平原就是用这个山峰的名字命名的。 就是这里了!这里就是决定红色联盟命运的战场,也是尊者允诺给予他援助的地方,维克多看着山峰,心中突然百感交集,他知道这个平静的地方即将是几十万男儿的埋骨之地,也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决战之地。他所有的野心,所有的理想,都要在这个地方得到实现。 马扎罗孤峰保持自己自恒古以来不变的姿态看着在自己脚下聚集的这些渺小的人类,对于他来说,这一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瞬。但是对于在他脚下的人类而言,这可是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刻。士兵们忙碌的安排营地,军官们大声的吆喝指挥,对于即将来到的会战,他们是丝毫不会掉也轻心的。 肯走进大帐,所有的高级指挥官都已经在这里了,也就是说,他实际上是最后一个来到的,不过这不是他的错,因为他一直在指挥军队打扫战场。 “肯!你来了!”身穿一身黑色盔甲,坐在正中央的正是“黑龙”加里,一个经验丰富的雇佣兵指挥官,也是这支混合大军事实上的统帅。虽然他的年纪已经五十开外了,鬓角已经开始出现斑白,但是他的眼睛依旧犀利敏锐,他的身体依旧强壮有力。无论是经验还是资历,他作为这支军队的指挥官都是十分合适的! 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年轻的金发女子,她是加里的女儿,莉丝,一个非常活泼漂亮的女孩子,但是如果凭她的长相来推断她的个人情况的话,你就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个看上去漂亮而且老是带着微笑的女孩子居然是雇佣兵中的突击队队长,一个已经有了四年战争经验的老兵,而且她手下的士兵个个对她服帖的不得了。虎父无犬女真是再合适不过的形容词了。 “我们可以开始了!”加里开口了,他对于肯的态度有点与众不同,说实话,他对于这样一个难得的年轻人居然已经结婚了非常的耿耿于怀,他本来一直觉得这个年轻人和自己的女儿非常相配,但是这两个当事人实际上却没有任何的感觉,做父亲的也只能做罢。 “各位,在会议开始以前,请允许我首先向大家介绍一个人!” 门帘被揭开,一个矮小的身影走了进来,他的身高大约是普通人类的二分之一,但是就他的种族而言,他已经算比较魁梧的了,进来的是一个半身人。虽然半身人喜欢生活在森林和草原的交界地带,但是这个种族实际上是到哪里都受欢迎的,即使在人类的土地上,偶尔见到一个半身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的名字是布希!”加里向大家介绍了一下,布希则弯腰向大家行礼,充分证明了半身人是一个很有礼貌的种族这个说法。 “布希现在是我们的侦察兵!布希,向大家介绍一下敌人的情况!” 听到加里的话,这个半身人开始用他们特有的那种响亮而动听,好象是唱歌的声音开始述说情况。 “他们很奇怪的,突然间向北方撤退,大概是得到我们军队的情况了,但是这个撤退也太突然了,一点也不象是撤退,好象是前进,他们甚至没有安排殿后的部队,好象根本就不惧怕我们的追击,我怀疑他们安排了什么陷阱。” 军官中间传出一阵窃窃私语,很明显他们对这个半身人提供的情报有所怀疑。看到这种情况,加里微笑把脸朝向半身人。 “布希,把你的同伴给叫进来!” 半身人把脸朝向门外,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哨声,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一只巨大的老鹰迈动他粗短的双爪,走了进来。人类中传出来一阵惊叹,这种猛禽出现在这里确实是很值得惊叹一下的,外面守门的士兵都把头探了进来。 肯看着这只巨大的老鹰,这只鹰如果要承载一个人类的话,那明显不可能,即使能够也坚持不了多久,但是如果是一个半身人的话,那就没有问题。半身人是一个公认的勇敢而忠诚的种族,他的话应该不会有假的。作为森林联盟的核心,半身人赢得了所有其他种族的尊敬,虽然他们并不擅长战斗。 军官们兴奋的交换着眼神,他们都知道有这样一个侦察兵意味着什么,对于军队来说,在战斗之前了解敌人的情况实在是太重要了。有了这个半身人帮忙,雷特军队的任何阴谋都可以被实施以前被拆穿。 会议进行的时间不长,有了明确的敌人的情报,做出判断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三万轻骑马上出发,紧紧尾追敌人而去,大军则随后开拔。如果维克多没有准备的话,他可就要吃一个大亏了。 夜色已经很深了,溃败的军队回到了大营,垂头丧气的指挥官走进了皇帝所在的大帐,向皇帝报告失利的经过。他们是维克多撤退的时候留下来的,本来打算前后夹击联盟军,但是联盟军简直好象知道他们的布置一样,没有尾随主力追击,反而直接扑向这支伏兵,在经过一场激战后,他们终于寡不敌众,被联盟军打败,幸好天色黑了,敌人没有进一步追击,这才没有全军覆没。 “这不是你们的错,是我考虑不周,你们先下去休息吧!”看着这些军官眼睛里面不敢相信的神色,维克多再次重复了一次命令,“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军官们带着庆幸的心情走了出去,皇帝陛下的心情今天明显不错,居然没有给他们任何处罚。 “是我太心急了吗?”维克多自言自语,前锋骑兵的全军覆没让他很想获得一次胜利来重振士气,所以才设下这条计策,向给敌人追过来的先头部队一个迎头痛击。虽然没有打算给敌人造成实际上的损失,但是在大会战前的一次小胜可以让全军上下士气高昂。但是这也是一场有点危险的赌博,因为马扎罗平原并不是一个适合设伏兵的地方,被敌人发现踪迹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太性急了,不该冒这个险的!”维克多焦躁的一个人在大帐中走来走去。他焦躁的原因是对于即将到来的战斗缺乏信心。要知道,这场战斗可就决定了雷特帝国的复兴与否,如果战败的话,在他的有生之年就休想让帝国恢复昔日的强盛。这样的一个重要的事情现在却只有依赖那个神神秘秘的,连目的都不清楚的尊者的帮助。 尊者向他允诺如果在这个马扎罗孤峰旁边战斗的话,他就一定可以胜利,但是这个承诺到底有几分可信度呢?不错,他确实送给自己(如果这也叫送的话)一个异常强大的魔法师,帮助自己在王位争夺战中获得最后的胜利,但是,他真的值得信赖吗?他帮助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而且,他用什么办法来对付那六十万的敌军?六十万啊,这可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对付的数目!这种种的疑问充斥在头脑里面让维克多感到焦躁不安。 “如果在正常的状态下我能有几分胜算?”维克多转过来考虑一个更加现实的问题。既然尊者的承诺并不值得信赖,那就不要考虑好了,说句实话,自己现在都还在奇怪为什么一听到那傀儡魔法师的话就决定要在这个地方和敌人决战呢?这也许是那个魔法师的魔法……算了,既然了来到这里了,过去的事情就不必要提了。 “我军的数量只有敌人的三分之一,虽然全军都是精锐,但是三倍的数量差实在太大了,而且敌人全部都是训练有素的部队,不是临时招募过来的乌合之众……对了,虽然敌人都是正规军(雇佣兵也是职业军人),但是毕竟是来自三个地方临时凑起来的,彼此之间的配合一定不是很好,如果能以少数兵力拖住两路,集中优势的重装骑兵攻击一路……” 维克多的心情兴奋起来,这个突然的想法让他觉得自己的情况倒也不是那么糟糕,敌人并非是没有破绽,只要能充分利用这个破绽,胜利也不是想象中的那样难……如果没有预料错误的话,敌人的主力要在三天以后赶到这里,在这三天当中必须制定出一个合适的计划。 ※※※ 迷失大陆大陆历998年二月,在红色联盟境内的马扎罗平原的马扎罗孤峰下,两支空前的军队在这里对峙,一场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出现过类似规模的会战即将展开,红色联盟,德兰特,拉夫特瓦尔三国联军在这里迎战雷特帝国的大军,这场战斗实际上决定了红色联盟和雷特这两个国家的兴盛或衰亡。 联军列阵于南面,左翼是拉夫特瓦尔十五万军队,由年轻的拉夫特瓦尔将军肯·麦得指挥,中央是德兰特帝国十八万人,由德兰特帝国大将奥米尔坐镇,右翼是红色联盟雇佣兵团,由着名的雇佣兵“黑龙”加里指挥的十四万雇佣兵战士。另外,为了防备万一起见,联军还在后方准备了五万随时投入战斗的预备队。他们本来还有更多兵力,但是由于红色联盟商会的坚决要求,联军分出将近十万左右的部队直接攻击敌人的根据地伯瑞克城,好一举解决雷特帝国的威胁。在战略上,这种行为是很蠢的,因为一旦他们在这里胜利,雷特军队只有撤出伯瑞克城,如果他们失败,那这十万军队实际上就陷入了敌人的前后夹攻中。但是联军毕竟在名义上是联盟的雇佣兵,不得不考虑商会那些不懂军事却喜欢瞎指挥的商人的意见。幸好他们的兵力充裕,即使分兵出击,依旧有足够的实力来对付敌人。 雷特帝国军队则列阵于北面,左翼是由皇太子马克斯指挥的精锐的七万铁骑,以及几乎全部的魔法师,中央是由皇帝维克多亲自指挥的八万军队和将近两千名治疗师,右翼是老将非列德指挥的四万军队。另外还有皇帝本人的五千卫队作为预备队。和敌人相比,他们的战线显的薄弱多了,但是他们占据着一个斜坡的高处,处于有利的位置(虽然是平原,但几个起伏也是有的)。两军正面的宽度足有八公里。 有意思的是,两个指挥官,加里和维克多,居然定下了几乎完全相同的计划。维克多考虑到敌人三个部队配合不佳,于是决定在中央和右翼拖住敌人,集中精锐在左翼突击,从而击败敌人全军。而加里考虑到维克多一定会轻视左翼的拉夫特瓦尔军队(指挥官是一个毛头小伙),于是决定了从左翼突破敌人,中央和右翼加以配合的战术。 “大家各自都回部队去吧!”战前的小会议结束,高级军官们纷纷起身。 维克多走到儿子的身边,拍拍看上去有一点兴奋的儿子的肩膀,“今天可要看你的了,不要让我失望啊!” “是的,父皇!”马克斯挺直了胸膛,一想到父亲把攻破敌阵的最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他那颗年轻的心就猛跳个不停。 “去吧!”马克斯转身上马,向自己所在的左翼飞驰而去。 “这次战争结束以后,也该是让马克斯完婚的时候了!”皇帝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心想。马克斯的婚事是早就确定下来了,女方是雷特帝国历史最悠久的贵族史提玛家族的次女,虽然听说那是一个野丫头(在贵族当中很少见),但是皇族婚礼的政治意义远远超过其他,和史提玛家族联姻可以强化马克斯的地位,让他可以登上皇位的时候不会受到任何的阻碍。 战斗就要开始了,排列在平原上接近百万的军队此刻却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全部沉浸在一种死寂当中,只有战马不时敲打着蹄子,发出的嘶喷的声音。两军的指挥官此刻都在己方的军队前面发表演说,鼓励士兵们为了荣誉,为了胜利,为了生命而战。 几道魔法火焰不约而同的冲天而起,那是开战的信号,会战开始了。魔法师们把早就跃跃欲试的魔法向对方的战阵猛轰过去,步兵举起盾牌,拔出挂在腰间的武器或者低下长矛指向前方,重骑兵们则纷纷合上他们的面甲,挺起他们的骑枪。 在强大的魔法攻击波过后,近战部队开始向前挺进,魔力所剩不多的魔法师开始从战列的空隙中向后撤退。 雷特军队的左翼首先发起冲锋,几十万只蹄子猛烈的敲击着大地,疯狂的嗜血的激情把几十万男儿卷入了这个血腥的旋涡。 雷特帝国的重骑兵果然名不虚传,即使是这几万人的大军团冲锋,他们的队型依旧完整严密,他们的骑枪几乎排成一条直线,像一面钢铁的墙一样向对方猛压过去。 雇佣兵的骑兵队迎了上来,但是他们就好象是鸡蛋碰上石头一样马上崩溃了。由于多方面的原因,雇佣兵团并没有专门的重骑兵部队,雇佣兵更加注重灵活,快速的轻骑,他们没有办法抵抗这全部钢包铁裹的部队,他们成批的在钢铁的墙壁上被撞倒,被践踏,被骑枪刺穿,看到取胜无望,联盟军决定不增加这无意义的伤亡,信号传来,轻骑兵转身向后撤退。 马克斯继续指挥军队向前突进,直扑敌人的步兵阵地,清晨的雾气在奔驰着的人马左右方流动着;甲胄的关节碰撞的响声配合马蹄声像潮水一样汹涌澎拜,向前伸出的骑枪的枪尖闪闪发着耀眼的光芒,这是会带来死亡的光芒。这种重骑兵团的突击,足以让任何军队都在作战前就被恐惧和败北感所攫获,维克多用十几年发展出来的重装骑兵比传说中更加可怕。 “真利害!每次看到总觉的都是那样的可怕!”在步兵战列中的加里发出这种感慨。但是这话马上就遭到他身边的莉丝的反对。 “我觉得也不怎么样啊!简直和铁木偶一样!爸爸你总是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好了!别为这个事情争执了,不过怎么样都好,按照计划行事!” “遵命!指挥官!” 雇佣兵的步兵好象被雷特大军的气势所震慑,他们向后退去,雇佣兵的灵活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整个部队撤退的非常干净利落,就在敌人冲到前面的时候全部撤退到后面。像潮水退去流下沙滩一样,退去的步兵队列留下了整整一排的拒马,这种专门对付骑兵的障碍。 这些拒马事先全部摆在步兵的后方,但是在步兵后退后就是排在前方了。雷特军队毕竟不能同这些不知道死活的的木头和钢铁的混合物较量,他们的速度慢了下来,为了从两个拒马中那个仅容一骑通过的空隙中过去,全军停在了拒马前方。这些障碍物排成一个凹型,当雷特军队发现他们的存在的时候已经不能迂回了。马克斯竭力想快速的穿过拒马列阵,但是想让整支军队快速透过这些讨厌的障碍物谈和容易,而且他们的敌人也不会让他们有时间这么做。如果现在指挥军队的不是马克斯,而是那个非列德的话,那他一定会马上后退,重新编队,在下一次冲锋当中绕过这些拒马,这样的话加里也没有多少戏可以唱了。可是年轻的皇太子不能容忍就要到手的胜利溜走,他想马上抓住胜利,用最快的速度支援薄弱的中央和右翼,这样反而给敌人一个好机会。 重骑兵当中出现了一阵纷乱,常常是几十个骑兵在一个空隙口等待。一些骑兵甚至下马把这些沉重的讨厌的东西移开。这些东西是特别为了对付重骑兵制造的,每个都需要五六十个人可以移的动。他们是开战前用车子运进来,而且用旗帜遮掩他们的存在,这是联盟对付雷特骑兵的秘密武器。 联盟的步兵这个时候全速向前猛冲过来,和重骑兵展开了一场混战,虽然重骑兵依旧占据着优势,但是他们最可怕的集团冲锋在混战当中无法施展,联盟军兵力方面的优势现在可以发挥出来了。 “撤退,重整队型!”马克斯做出正确的选择,但是加里是绝对不允许敌人有重新编组的机会,在马克斯终于甩掉步兵的纠缠后,轻骑兵冲了进来,像牛皮糖一样紧紧的粘住他们,不给他们重新排列战阵的机会。 ※※※ 在左翼陷入混战的时候,中央部分也开始接战。维克多把自己的部队分成三部分,轮流接战,交互抵抗,阻滞敌人的前进。两千名治疗师,其中包括三百多高级治疗师的作用现在突显出来了,在明白无论受什么伤都可以马上得到救治以后,雷特军队士气空前高涨,虽然德兰特军在数量上占据了压倒性优势,但是在战局上丝毫没有得到任何便宜。战斗异常激烈和残酷,两军都有攻有守,一时分不出高下。 就在这个时候,在雷特军队的右翼,拉夫特瓦尔军以四千辆战车为前导,向敌人发起了全面的冲锋。在那滚滚而来的战车后面,是全身披挂的拉夫特瓦尔士兵。 “来了!”菲列德看到前面的战车群,知道战斗即将开始了。右翼是整个雷特军队最薄弱的部分,皇帝再三叮咛,菲列德的任务就是拖住敌人。但是这个举动是多余的,因为菲列德自己很清楚凭手中的力量休想击败面前的强敌,除非敌人的指挥官是个白痴。 “长矛队,前进!”老将军一声令下,一批步兵走到了战列的最前面。这批步兵的装扮完全一样,身上穿着胸甲,脚上穿胫甲,打着绑腿,左肩挂着盾牌,右手执长矛。长矛队整个列成六排,第一排长矛长四米,其余各排长矛长五米。 “列阵!”全部的长矛手齐刷刷的把手中的长矛向前放下,第一排两手执矛向前,后面的全部把长矛放在前面一列的肩膀上,这可是真正的枪矛如林,长矛队好象是一堵长满了刺的墙,挡在了拉夫特瓦尔军队冲锋的道路上。“看你的了,约克先生!”菲列德转身面对身边的傀儡(虽然他看不出来),傀儡魔法师点点头,然后升到了天上。 长矛阵前面一阵血肉横飞,常常有整匹马加上战车兵整个人都被刺穿的事情,但是仅靠着六人的纵深是抵挡不住汹涌而来的敌人的,在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以后,整个长矛队列被冲垮了。整齐的队型完全被冲散了,剩下的士兵陷入了混战,但是,老将军的目的达到了——在己方队型被冲跨的同时,敌人的战车的势头也被止住了。刹那间,魔法和弓箭扑天盖地的向战车群射去——丝毫不管其中还有依旧在奋战的己方士兵。 这个突然的打击造成了巨大的损害。比起在天上的那个魔法师的魔法——约克聚集了七八个神之雷,向不同方向发射出去,就这一下起码被摧毁了一百辆战车——弓箭造成的破坏更加强大,鲜血和尸体在挤满了这一小片土地,数千年轻的生命永远离开了人间。 这个意外的打击造成了恐慌,前面的战车想退回去,后面的又冲过来,互相撞到了一起,转眼间,战车部队处于一片混乱当中。拉夫特瓦尔已经和平了很多年了,虽然士兵们的训练很好,但是却缺乏实战经验,在战场上的这种骚动和屠杀,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的计谋面前,他们处于下风是必然的。 三千骑兵从战列中突出,扑向混乱当中的敌人,把敌人的混乱进一步扩大,而天上的那个力量似乎永不枯竭的魔法师冷静的把一个一个的神之雷这种可怕的魔法射向挤成一团的敌军。 “可恶!”肯紧咬牙关,虽然每一个指挥官都知道战场上胜利就是一切,但是却没有想到雷特军队会做出这种选择,居然用弃卒的方法来抵挡战车的冲锋。 “一个优秀的指挥官必须学会从每一个劣势看到优势的契机!”加里的指导突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脑海里面。“对了!”刹那间,肯灵光一闪,也许现在的局势并不坏…… “吹退兵号!”肯大声对身边的传令官下令,在看到传令官一时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后他又大声说了一遍,“快吹退兵号!” “可是……可是将军……” “快吹退兵号!”肯又重复了一次,他的表情绝对让人不会产生任何误解。 “是!”传令官跑开了。肯又转身对另外一个传令官下命令。 “让第一到第七大队向左移动……第十五到第三十大队向右移动……让第一和第三骑兵队绕远距离到敌人的侧后,剩下的一起向后退!”…… “敌人逃走了,伯爵阁下,下令追击吧!”一个士兵跑到菲列德的马前,他的脸上满是喜悦。 “逃走了,不可能!”老将军大吃一惊,虽然给了敌人一个意想不到的打击,但是这并未损害敌人的主力。没有理由就这样撤退的。 菲列德登上望塔,高处的视野很清楚,敌人正在后退,而自己那小小的骑兵队正紧追不舍。敌人看起来确实像在逃跑,整个队型不整,旗帜散乱。也许对面的那个指挥官真是那种靠家世的货色,整脓包一个也说不定。 “全军准备追……”但是话还没有完老将军就看到敌人的队列里面有一队骑兵飞驰离开,而这绝对不是溃逃的部队。 “不准追,传我的命令,敢追赶者一律斩首!还有,马上发信号让骑兵回来!” 菲列德严格的压制了全军,但是来不及招回那些在追击中的骑兵了。就像菲列德猜想的一样,散开的敌人突然从两翼整个包围过来,把那三千骑兵像包饺子一样包在里面,幸好菲列德的判断正确,否则他们将全部是饺子馅的一部分。 “传我的命令,从现在开始,全军不许追击敌人!”老将军一边看着自己的军队消失在敌人当中一边下了这一道命令。肯试图一举诱歼敌人的企图在老伯爵丰富经验面前落空了,现在也只有正面战斗了。 时间慢慢的流逝,在这个血腥的战场上,哀号遍野,杀声震天。肯拼命的加强压力,试图突破敌人的防线,但是菲列德伯爵就好象一只老练的刺猬一样,耐心的缩成一团,让他年轻的对手无从下口。一开始就采用完全的防御现在给了菲列德更多的回旋余地,虽然被敌人逼的节节后退,但是整条战线充满韧性,让敌人无法突破。 肯使用了种种计策,他不止一次的冒险让部队撤退,试图吸引敌人追击,好让敌人的战线出现缺口,但是他这个老奸巨滑的对手就是不上当,你只管退,我就是不追。在明白这个对手的了老练和坚韧后,他只有竭尽全力从正面攻击对手。但是他还有一招棋子,那就是先前迂回到敌人后面的那支骑兵。 维克多注意到自己右翼在后退,这实际上会让中央的侧面暴露在敌人面前,但是他知道凭菲列德手里面的兵力是没有办法坚持太久,逐步后退才是他正确的做法。为了不让自己的侧面暴露,他也下令后退。这样,在整个战场上面,雷特军队实际上开始以左翼为中心,向后旋转。 左翼的战斗开始明朗化,雇佣兵的骑兵分成了三个分队,轮流突击,不给雷特重装骑兵重新整队的机会,马克斯就好象水牛掉到井里——有力也没处使。轻骑兵在近身的战斗中能力不输给重骑兵,他们不停的扰乱对方的队型,马克斯始终没有机会发动第二次集团冲锋。 “真可恨!”马克斯清楚的看到敌人其余的部队正在待命,他知道他们在等待自己的疲惫,然后他们将发起全线猛攻,把自己一举击败。可是,虽然万般的不甘心,但是敌人的骚扰战术确实起到了奇效,自己的重骑兵没有机会发挥集团冲锋的优势,整个战线都很混乱。 又一支轻骑兵冲过来了,这支部队是三股敌人当中最厉害的,他们造成的损害和混乱也最大,他们的那个指挥官很有能力,总是从最弱的地方切进去,在获得最大成果的同时却只有最小的损失。 “跟我上!”马克斯一声大叫然后就率领自己的卫队迎头冲了过去,如果不消灭这三股敌人的话,胜利的果实将被他的敌人获得。 马克斯一马当先的冲了过去,敌人毫不示弱的迎了过,两只部队冲撞在一起。 …… 怒吼声,刀剑砍开盔甲和骨头的声音,痛苦的呻吟声混合在一起,但是这地狱的声音听在耳朵里面也没有任何感觉了,人的感官几乎都麻木了,眼睛里面只剩下血红的颜色。马克斯不知道自己的剑已经斩杀了多少敌人,他手都已经没有感觉了,但是他依旧在混乱当中寻觅,寻觅敌人的指挥官。 看到了,就是他!年轻的王子拍马追上去,他记的这个身影,这个总是冲锋在最前面的身影。 对方发现了冲过来的马克斯,也同样迎了过来,两马相交,马克斯用重剑挡开了长柄战斧的斩击,顺手回击了一剑,但是对方也同样用斧柄挡下了这一击。 两马交错而过,马克斯第一次看清楚了敌人的样子,虽然这个家伙使用沉重的兵器,但是个子并不高大,事实上,这个家伙长的相当的娇小,而且……而且,这个家伙居然是一个女的!!虽然她身上穿着铠甲,但是女性的有些特征是无法隐瞒的,没有喉结的喉咙就是最明显的标志。 马克斯掉转马头,再次向这个女战士冲过去,对方也一样再次冲了过来,这次马克斯两手握剑,用力一绞一拉,女人的体力毕竟比较吃亏,无论怎么锻炼也一样,长柄战斧从对方的手中脱手飞出。也许是因为对方是女人,也许是其他原因,马克斯没有趁对方兵器脱手的机会在两马分开的过程中向她的背后砍一剑。 王子再次掉转马头,向那个已经两手空空的对手冲过去,而他的对手也一样,她的手里面已经拿上了一件新武器,那看上去是一条鞭子。 可笑,鞭子根本对铠甲造不成威胁,看着对方挥鞭打来,马克斯躲也不躲的迎上去,挥剑向对方的头砍去,即使是女人,在战场上也是敌人,而敌人都该死。 破空声传来,空气当中有一种炽热的感觉,真的好奇怪,但是王子永远没有机会来判断这奇怪的感觉到底来自哪里,因为他的肉体被撕裂了,连人带马被斩成两段。他的灵魂就带着这永远解不开的疑问落入了冥王的怀抱。 ※※※ “炽炎”,魔法武器当中很难得的一件武器,因为这件武器不是圣光王朝之前制作的,它是圣光王朝灭亡以后由残存的魔法师制造的极少数魔法武器之一。这把剑长八米,非常的细薄,如果不是它有一个剑柄的话一定会被当成鞭子,不过,实际上这把剑也只能当成鞭子使用。这把剑上面附着着已经失传了的魔法,而且,只附着在剑本身上,只要使用者的意识驱使,这把剑随时可以加热到数万度的高温,可以轻易的斩开这个世界上一切的东西,而且,它可以在斩开敌人以后马上恢复到正常的温度,让主人可以轻易收起。 现在这把剑就握在雇佣兵突击队队长,莉丝的手里面,像灵蛇一样自由的流转,剑身所到之处敌人连人带马被劈为两段,无论多么坚固的铠甲也无法抵挡这件武器的一击。 “撤退!”莉丝并不知道她已经斩杀了敌人的大将,她看到这次造成的混乱已经足够了,于是马上下令收兵。她的任务是混乱和疲惫敌人,这个任务已经出色的完成了。而且,炽炎并不适合贴身近战,在敌我混杂的混战中不能发挥最大威力(会伤到自己人),还是自己的战斧最顶用。 ……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一名骑兵飞驰过来,那个惊慌失措的传令兵直到到皇帝本人前面的时候才翻身下马。 “什么事情?”皇帝大声喝问,他现在的心情确实不怎么好,右翼已经被敌人逼得慢慢向中央退却了,但是马克斯现在依旧没有击破正面的敌人,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自己可就真的要被打败了。而且,并没有寄托多少信心,但是那个尊者允诺的援兵连影子也没有出现。 “马克斯殿下……马克斯殿下……他……他战死了……”看着皇帝的脸色,传令兵说起话来都有一点结结巴巴了。 “什么!!!!马克斯死了????!!!!”皇帝一把抓住这个无辜士兵的衣领,把他给揪了起来。 “对!现在是亚克将军在接替指挥……”但是皇帝已经没有心思听别的东西了,他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声。 “我不相信!你骗我!你在假传情报!带我过去看!!带我过去看!!!” …… “马克斯!马克斯!”皇帝悲痛欲绝的蹲在儿子的尸体旁边,但是他的儿子已经听不到父亲的呼唤了,马克斯从左肩到右胯整个被斩成了两段,尸体能被部下抢回来而没有被马蹄踩烂就已经很不错了。 维克多抚mo着儿子的脸,老泪纵横,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落在马克斯那苍白的脸上,落在自己的手上。马克斯还很年轻,正处于生命中的朝阳阶段,他的未来还有无限发展的可能。他本来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皇帝,统御四方,也会是一个高明的军事家,运筹帷幄,他本来可以拥有一个美好的家庭,他本来可以…… 一切都太晚了,这次出征他就不该把马克斯带来。威严的皇帝和纵横决荡的军事家都已经不复存在,在人们面前的,只是一个失去爱子而痛不欲生的父亲。 维克多一次又一次的呼唤儿子的名字,但是他的儿子已经永远都不会回答他,周围的士兵个个黯然神伤,他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站在那里看。 …… 蛋落下来了,哪怕聚集国王所有的马,哪怕聚集国王所有的臣子,都不能恢复原样了! …… “是谁,是谁杀的!”维克多终于从悲痛中暂时恢复过来,他变成了一头暴跳如雷的狮子。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再简单不过了,谁都知道是敌人杀的,但是要具体查找哪个敌人是不可能的。 “传令兵!马上叫我的卫队来这里集合!马克斯,爸爸一定会为你报仇!”皇帝眼睛充血,好象一只疯狂的猛兽一样,面对他的那个传令兵被皇帝的脸色吓的连连后退。“加里,我一定要取下你的人头!”维克多发出了怒吼。 “等一下,皇帝陛下!”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傀儡魔法师从天上飘然落下。在右翼陷入混战后,魔法师的作用实际上就失去了,所以他一直在天上查看战况。 “什么事情!!”皇帝把脸转向约克,但是傀儡法师看到皇帝的脸也没有任何动容。 “皇帝陛下,你要做什么?” “我要为马克斯报仇!!!” “皇帝陛下!请先看一下右翼的战况,如果您一定要马上报仇的话,那这次战斗我们就输定了。” …… 右翼的战斗一直呈胶着状态,虽然雷特军队在后退,但是肯始终无法突破敌人的战线。就在这种情况下,一支骑兵突然在雷特军队的侧面出现,并且马上发动了猛攻。 “虽然算漏了一点,但是这样也好!”肯看着敌人在这个突然打击下出现了混乱。虽然原计划是让骑兵迂回到敌人的侧后方,但是由于敌人在不住的后退,所以原来的侧后现在变成了侧面,但是这个突然攻击也给敌人造成了足够的混乱。 “全军突击!”肯一声令下,拉夫特瓦尔军队再次从正面发动了凶猛的冲击。 菲列德意识到了危机,他马上下令收缩战线,把出现混乱的部队向后撤,全军向中央靠拢,但是敌人趁势紧紧进逼。雷特军的全体军官使出了浑身解数才没有把这次撤退变成一次溃逃。但是,趁敌人混乱的机会,肯终于从正面在敌人的战线撕开了一个缺口。缺口不停的在扩大,凭手中的兵力那菲列德已经无力弥补这个缺口,看上去右翼败局已定。 …… “陛下!如果不去增援的话,右翼是一定要失败的!想要成为大陆的霸者,就不可以太软弱!虽然皇子出了意外,但是您不能因为这一时的感情冲动而毁坏了策划多年的大计!” “哼!”虽然鼻子里面发出了这轻蔑的声音,但是这些话确实让维克多的脑子冷静下来,理智战胜了感情。 …… 就在得手的时候,本来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雷特军突然发动了反攻,雷特军队的战列分开,一支精锐的骑兵猛冲出来。肯没有料到敌人还有能力反扑,一时反应不及。疲惫的拉夫特瓦尔第一战列抵挡不住这支生力军的猛攻,终于被击退了。 “第二战列前进!”虽然命令发了出去,但是已经晚了,第二战列冲了上去,接替下已经疲惫的第一战列,但是好不容易打开的缺口又被敌人合上。虽然依旧处于劣势,但是全军被击破的危机总算暂时消除了。 “可惜!”肯一跺脚,刚才这个机会没有把握住实在可惜,但是不能不说敌人的战机把握的很好,他们精确的把握第一战列锐气已尽,第二战列还没有接替上的时候发动攻击。 …… “尊者所说的援兵在哪里?”维克多转身问身边的傀儡魔法师。三方面的战况都不利,左翼依旧呈胶着状,无法打开局面,右翼在敌人的巨大压力面前不断后退,中央为了不在敌人面前暴露侧面也只有后退。精锐的卫队现在成了消防员,哪里“起火”就赶到哪里,照这样下去的话,失败是迟早的事情。 “请您别担心,”约克把手向右前方一指,“那不是来了吗?” 一支军队突然从原本空无一物的马扎罗孤峰后面绕了出来。 这是一支重骑兵,人和马都披着统一的黑色铠甲,他们好象是从马扎罗孤峰的影子里面突然冒出来的,毫无征兆的出现。所有的战马都披着马甲,这不是普通重骑兵的那种只着重前部防御的马甲,而是整个马都被铠甲包裹,只露出四蹄悬地。士兵没有打着任何的旗号,每个人都套着密不透风的黑色全身铠,手执一把很大的长柄弯刀。真的很难想象这种重量既然没有把他们的马给压跨。 血腥和尸臭味一阵阵的从这支神秘的军队中传出来,在这些骑士空洞的眼神当中只有对生命的执着和憎恨,只有他们那个军官(盔甲和其他骑士不同,可以很清楚的分辨出来)眼神当中闪烁着理智的光芒。这是一支亡灵的军队! 领头的军官做了一个冲锋的手势,整支军队马上发动冲锋,虽然他们的装备很沉重,但是他们的马好象能轻松的负荷,这支重骑兵的速度快的惊人,连普通的轻骑兵都没有这种高速。这些黑暗骑士拥有人类无法比拟的组织能力,就在这超高速的冲锋当中,他们迅速的组成一个方阵。 在他们完全冲出山峰的阴影的时候,才可以发现他们数目并不是很多,大概只有五千左右。 安置在联军后方的五万预备队马上迎了上来,他们的数量是敌人的十倍。 完结篇 联军英勇的战斗,但是他们的武器根本没有办法伤害这些黑暗骑士,黑暗骑士身上穿的不是一般的铠甲,那种厚度的钢铁的重量简直连半兽人都无法承受。能对他们造成伤害的也只有魔法了,可是几乎所有的魔法师的魔力都在序战中消耗完了。 挥舞着弯刀的不是人类所能达到的力量,可以轻松的连盾牌带人整个被砍成两段。那种感觉就像是老虎冲进羊群一样,不到二十分钟,数量十倍于黑骑士的联军骑兵被全部击溃。这不是一支部队,而是一群从地狱里面冲出来的恶鬼。在经过毫无希望的抵抗后,人类的斗志崩溃了,剩下的士兵丢下超过三万具尸体向四面八方逃走。 黑暗骑士并不追赶,而是继续向联军的主力扑过来。 黑骑士冲进了人类的队列,用他们的武器造成可怕的破坏,这些恶魔毫无怜悯的杀死任何一个挡在他们前进道路上生命,把他们如同蝼蚁一样切开,踩烂。黑骑士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联军士兵一看到那黑色的身影就转身逃跑,但是那黑色的身影总能把他们追上,把他们砍杀。 站在高处的维克多和约克看着这场大屠杀,维克多已经命令他的士兵退后,不要阻碍黑骑士的杀戮。原野上,黑骑士像犁一样切割开联军的战线,所向披靡。 “我赢了吗?”维克多自言自语,这种胜利也太没有真实感了,感觉好象是突然间从天上掉下来,落到自己的手上,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只用在那里等就行了。刚才的战斗突然间变的没有意义起来,这么血好象是白流了。维克多心中突然有这样的感觉,这次胜利的不是他,而是那个尊者。 联军的右翼和中央都已经溃散,但是左翼在指挥官的带领下,组成了一个圆阵进行最后的抵抗,虽然这行为很勇敢,但是也很蠢,他们吸引了黑骑士的注意力,但是这也将导致他们自己的毁灭。 “为什么?为什么有这么强的力量不早点用?让我们流了这么多无用的血,让我的马克斯……”一切的话都被维克多咽进了肚子里面,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也许只要尊者愿意的话,他随时可以毁灭自己和自己的帝国。 “知道了,用我的军队的血,来消耗敌人魔法师的魔法,然后让这只有魔法可以对付的军队来……可恶!!” 联军最后的抵抗也被击溃了,黑骑士无情的追杀溃逃的士兵。 这场被称为马扎罗大会战的战斗就在第三方力量的突然介入下划上了一个令人愕然的句号。在这场会战中,最后两个小时的死亡人数超过前面所有死者人数的总和,雷特帝国总共伤亡四万人,而联军战死者超过二十万,其中绝大部分死在黑骑士的手里。在打扫战场的时候,总共发现大约一百具黑骑士的残破身躯,大部分是被火焰魔法给烧掉的,不过也有一些是不知道被什么武器给劈碎的。黑骑士的盔甲厚度足有一公分,很难想象这种盔甲怎么可以被劈开。剩下的黑骑士好象他们出现的一样突然的消失,他们绕着马扎罗孤峰而去,但是却没有从另外一面出现。 马扎罗会战不是战争的结束,而是战争的开始,这场战斗实际上是大陆两大强国雷特和德兰特全面战争爆发的开端。 在某个高处,两个人正在观看这场战斗的结束。 “真厉害,那到底是什么部队!” “亡灵巫师的王牌,黑暗骑士!” “他们是亡灵???” “对!不会疲劳,力量是身体承受的极限,没有痛楚和恐惧,完全的服从指挥,普通的魔法对他们几乎无效,最强的防御和最优秀的机动及强大攻击力的完美结合,简直是无敌之师?” “但是他们好象比较怕火焰魔法?” “要伤害他们,火焰的温度至少要五百度以上,不过比起其他的来算比较差了!毕竟不是完整的亡灵骑士啊?” “不完整,不完整就这样,那完整的不就……” “当然,不然你以为人类凭什么击败高等妖精!!对了,我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办!” 白袍低下头,恭敬的听候尊者的命令。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回归》 请关注读书之人的另一部长篇《回归》回归 《剑刃皇冠》《回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