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传说》 第一章 横空出世 在古老的长白山区,流传着一个美丽的传说,那是一段跨越三界的情缘,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 在长白山天池池底,孕育着七颗宝珠,名为仙玥神珠。它们吸取天地之灵气,享日月之精华,内含无尽的能量与灵力,被视为仙家瑰宝。仙玥神珠每五千年成体,每五千年被送到天庭供给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如来佛祖、观音大士等众仙家享用。 又是一个五千年,采珠仙子奉命驾云来到天池采珠。她单手一挥,顿时内池内五光升腾,七颗仙玥神珠依次被一股巨气托出,再一一被收入采珠仙子的篮子里。除了一颗月白色的神珠外,其余六颗各个晶莹剔透、光润动人。这颗月白色的神珠没有光泽,是个尚未成熟的神珠。仙界有规定,如果池底的神珠有尚未成熟者,可继续留在池底孕育知道成熟。这颗神珠居于其他六颗神珠之下,灵气精华逊于一筹,因此它虽在池底生长了五千年,但实际内力不过三千年。这颗神珠讨厌呆在漆黑冰冷的池底不见天日,因此它趁采珠仙子走远,从天池口“逃”了出来。 这颗神珠从长白山天池飞出后对于这明亮的世界充满了好奇,湛蓝的天空,碧绿的湖水,一切花鸟鱼虫是那样的安静与和谐。它穿梭于云端,盘旋于山涧,像个调皮的孩子上窜下跳,蹦来蹦去。它来到一个云气蒸蒸的温泉旁,“偷窥”着仙女们洗澡。这是长白山温泉群,仙家的沐浴之地,温泉内藏的灵气与仙人们自身的仙气相补相溶。一盏茶的功夫,仙女们就纷纷收衣飞入云霄了。这颗神珠在寒冷的长白山池水浸泡得浑身冰凉,因此它跳入了温泉中去感受那惬意的温暖与舒畅。突然,这颗珠子开始膨胀起来,越来越大,大得像个巨球。紧接着,有破裂的声音,神珠如同被敲击的玻璃一样瞬间碎得甚是零乱。一道银光“嗖”地一下冲出来,那束闪亮的光束似锋芒刺入天际。待银光渐渐熄灭后,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诞生了! 仙玥神珠与温泉都具有巨大的仙气,这二者相遇,使神珠表皮蜕变,内核化成人性,而神珠属阴性,所以本故事的主人公就这样神奇地出世了,其名就为池天玥。 瀑布似的长发黑亮闪着光泽,肌肤润白如雪吹弹可破。清泉般的的双眸里干净纯澈没有一丝杂质,高挺的鼻梁下两片唇瓣好像被滴水的樱桃红嫩可爱。池天玥的出世用八个字来形容最为贴切,那就是“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池天玥用食指点向那些破碎的珠壳,珠壳瞬间变成月白色的丝衣,然后穿在了池天玥的身上。这颗来自长白山天池池底的仙玥神珠——池天玥,此刻已幻化成为一个妩媚动人的娇俏女子。她决定离开这里,去轰轰烈烈的人世间走一遭! 天玥下山,来到一片繁茂的树林。此时正直春天,万物复苏,百花齐放,幽香飘远。耳边是潺潺的溪流声,清脆悦耳。见到此情此景,天玥不禁放声欢歌,与高山流水应和。天玥的歌声犹如云朵般轻柔干净,如同游鱼般欢快自由。她的快乐洋溢在天地间,幸福无比。天玥在天池底被压抑了五千年,寂寞孤独的她看到这个色彩缤纷,明亮鲜活的世界时,她的心被深深吸引了,套牢了。她爱这片天地,眷恋这个世界! “云悠悠,水长流 天朗气清无烦忧 长困久,无限愁 芳菲灿烂夕阳黄昏后 今出囚,身自由 此生此事无他求 …… 心儿醉,世间美 欢快愉悦满心扉 风缠绵,人难眠 千万感慨不抵酒一杯 你我唱,鸟鱼随 游历凡间永无悔。” “好美的歌声。”忽然从天玥深厚传来一声“赞叹”。 天玥扭转过身,顺声望去,在不远的草丛里站着两个姑娘,看上去和她年龄相仿,十八九岁的模样。一个穿着桃粉色的衣裙,一个穿着杏黄色的衣裙。凡有道行之人都有辨别生物属性的能力,因此天玥一眼就认出她们不是凡人,而是妖精——粉蝶精和黄花妖。 “你们的称赞里似乎没有友善之意。”天玥开口说。 “善意也好,敌意也罢,我们对你的歌也没有多大兴趣,感兴趣的,是你!” “哦,是我,为什么?” “不和你废话,你身上有灵力,识相的话就把你的功力给我们,不然你休想下山离开这里!”粉蝶精说道。 天玥轻蔑地笑笑,说:“就凭你两个,道行加起来才一千年就敢说这种话,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好大的口气,那就看看到底谁不自量力!”花妖率先出击,很快三人便打了起来。 天玥内力深厚,岂是两个小妖能打过的。十多个回合之后,粉蝶精和黄花妖便招架不住,被打得落花流水,最后不得不求饶。天玥也不想致她二人于死地,于是停手。 见天玥肯放她们生路,领教了天玥厉害的两个妖精戾气全无,跪地拜谢,“谢姑娘不杀之恩!” “快起来,我也无意杀你二人。”天玥把她们搀扶起来,然后心有疑惑,问她二人,“你们为何要夺取别人的功力,自行修炼不是更好吗?” 粉蝶精环顾四周,然后说:“姑娘有所不知,在长白山脚的这片树林里,有许多有法力的妖精,他们为了早日飞升,就互相厮杀夺取功力,来帮助他们尽快完成修行。这里弱肉强食,如果我们不这样做的话,很快就会死在其他妖精的手里,无奈我们也只好干起这违背天理的事情来。其实我们真的是迫不得已,并非我姐妹本意。” “没错,我们在这已经修炼几百年了,但仍然逃不出这是非之地。这里的魔王是个修炼千年的黑鹰,他命令我们每年三月都要上供给他具有灵力的生物,否则就杀掉我们,还有半个月就到期了,我和姐姐现在却一无所获,所以今天碰到你,就想……”黄花妖补充道。 天玥点点头,“我明白了,可是……” 天玥欲言又止,粉蝶精噗通一声跪倒在天玥面前,哀求说道:“姑娘您道行高,功力深,请你解救我姐妹二人于水火之中,您的恩德我们永生难忘!” 花妖也屈膝跪倒,拽着天玥的手说:“请把我们带走,让我们服侍你,做你的婢女也甘愿,求求你,带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天玥望着两张布满泪痕的脸,哪有说不的理由呢。更何况自己形单影只,身边多个伴也是再好不过了,于是天玥答应了她们。 天玥与蝶精花妖便结伴同行,她们别走别聊。 “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呢?”天玥问。 “我叫绮凝,我妹妹叫舒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形同姐妹。”粉蝶精说。 舒儿也插言说,“我姐姐修炼了六百年了,而我只有四百年。” 天玥明了,现在该她介绍自己了,于是也把自己的身家背景告诉了她们。 绮凝恍然大悟,“怪不得身上有股仙气,但却判断不出你到底是仙还是妖,原来是仙玥神珠。可是私自离开天池不怕被天庭知道吗,这可是犯天条啊!” “那又怎样呢?与其被天上的神仙们吃掉,还不如到凡尘间走一遭,去感受人的生活。至于犯不犯天条,我也顾不得了。我不过是颗珠子,只要采珠仙子不到天池找我,就不会有谁发现我来到人间,说不定他们还以为池底的那颗未成熟的珠子仍在努力发育呢。”天玥笑着说,但是心底的担忧到底是有的,嘴上这么说也是安慰自己。 舒儿也笑了,说:“从今往后,我们就跟着您,做您的侍女来报答您的不杀之恩与救命之恩。” 天玥摇摇头,“何必说得这样严重,不用做侍女,做姐妹就好。” “那可不行,我们只管叫你‘小姐’,您应着就行,不然我们无法心安。”绮凝停下脚步,严肃异常地说。 舒儿:“小姐,我是不会改口了。” “好吧,那我们就名为主仆,实为姐妹。”天玥只好答应她们。 听到天玥这么说,绮凝和舒儿开心地笑了。 忽然一阵飓风袭来,漫天黑沙,昏天暗地。 “糟了,魔王来了!”舒儿不禁失声叫道。 天玥倒是不慌不忙,说:“来得正好,我正要会会他。” “哈哈哈,小丫头你好大的口气。”一团黑鹰在天玥周围飘转不定,绕得天玥头直晕。 “你转够了没有?”说完,从头上拔出一根银簪,“变”,那根簪子立即变成一把三尺长的宝剑,对准黑影挥了四剑,只见满地都是刺破的黑布条,而那魔王终于现形了,他身上披的黑色斗篷被天玥“改”成了小披肩。满脸青筋暴起的魔王眼中充满恨意,但更让他吃惊的是这个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么深厚的功力与快准的剑法。魔王注意到了在一旁观战的绮凝与舒儿,咬牙切齿说:“你们两个竟然敢背叛我,不仅没有给我敬献灵物,反而勾结他人造反!” 绮凝因为天玥在,所以便有恃无恐地答道,“我们从来都没有归顺于你,又何来背叛?况且我们也是被你所逼,识相的话赶快束手就擒!” 魔王听了大笑,“绮凝,你什么时候在我面前变得这么伶牙俐齿,多日不见真是长进不少。舒儿,你呢,有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魔王眼中的怒火直灼舒儿,舒儿不禁踉跄退后一步,心惊胆颤,声音也没了底气。“如果,如果你能改邪归正,我会求小姐放你一条生路的。”绮凝和舒儿都被魔王那狰狞的五官与昔日的凶狠所震慑住了,一时间都都变得有些心虚软弱起来。 魔王把注意力从她二人身上移开,再次在天玥身上聚焦。“你,是她们小姐?真可笑,那我就让你们主仆三人今天一起葬身于此,看看我黑鹰的厉害!”说完腾空而起,双臂张开直奔天玥。天玥也应声飞起,迎空而战。魔王伸出鹰爪,直勾天玥面门。天玥侧身一闪,顺势飞到黑鹰身后,流星腿重重踢到黑鹰背部,黑鹰被踢到在地,被打倒的耻辱与懊恼使他大吼不止。他起身挥臂击出一个巨大的黑球,天玥双手交叉于胸前,然后上举,一个月白色的光球也在天玥手心间形成。天玥将这个白球放置腹前,单手一扳,那白球迅速飞出。黑白两球相撞在一起,“嘭”的一声,白球顶着黑球向黑鹰冲去,黑鹰被打飞上了天。一声惨叫,黑鹰消失于天际。 “哇,小姐你太厉害了,真是让舒儿大开眼界了呀!”舒儿兴奋地嚷道。 “可不是,小姐几下子就把盘踞在这里数百年的黑鹰给解决掉了。我们解放了,山上所有的难兄难弟也都解放了,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绮凝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天玥微笑地看着她二人,她着实没想到她“出世”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这么多状况。不知道以后的日子里又会有多少状况发生,可是天玥仍然充满了期待与欣喜! 第二章 下扬州 天玥、绮凝、舒儿三人并肩同行,傍晚她们就下了山,来到山下一个小镇。 “我们找家客栈住下吧,”天玥指着前面一个招牌,“那有一家。” “可是小姐,我们身上没有银两啊。”舒儿皱着眉头说。 “知道人和神的区别是什么吗,就是神能为人所不能。”天玥说完,捡起脚下的两颗石子,用指尖一点,石子变成了银子。 “哇,点石成金,我怎么没想到!太好了,以后的生活不用愁了。”舒儿拍手叫道。 天玥摇摇头说,“今天是没法子才这么做的,以后我们要找事做挣银子,不然财神爷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昏黄的灯火下,天玥、绮凝、舒儿围在桌旁,她们在思索寻找一个可以长期定居的地方。 “这里人烟稀少,地处偏远。我们要去就去京城、洛阳或扬益二州这样繁华的地方。”绮凝刚从店小二那里借来了地图,边指边说。 “我也是这样想的,中原地区物资丰富,互市兴旺。在那里我们的生意一定兴隆。”天玥笑盈盈地说。 “生意?什么生意?”绮凝和舒儿不禁异口同声问道。 天玥起身在房间里回踱了两步,然后对绮凝和舒儿说:“我们要开一间茶楼,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天池居’。” “天池居!”绮凝和舒儿再次齐声呼出。 “没错,我要用天池水泡出上好的茶叶来,想天池居不宾朋满座都难。”天玥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她走到绮凝舒儿中间,搂住她俩的肩膀,说:“一起努力吧!” 次日清晨,天玥三人早早起了床,简单梳洗用餐之后,三人便离开了客栈。一阵腾云驾雾,她们来到了扬州。 扬州城内,街道上穿行的人们来来往往,道路两旁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一番热闹的景象。 天玥三人有说有笑地走着,对于她们每一个人这些景象都是那么的新鲜。长年居住在天池和山林的她们看到了这么多活生生的人,兴奋之情难以自已。走了一会,她们来到一家茶馆歇脚。 “小二,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要出租或出兑的店铺?”天玥问道。 “有啊,过了这条街就有一家饭庄生意不景气要出兑。”小二向外指了指。 “知道了,谢谢你啊。”说完放下银子就拉起绮凝和舒儿往外走。 “小姐你可真是心急,茶还没喝两口就走了。”舒儿撅起嘴说。 绮凝点了一下舒儿的额头,说:“以后天天都有的喝了。” 很快,天玥找到了饭庄的老板,双方签字画押,交了银钱,天玥成了老板。几天的工夫,饭庄就被修整一新,变成了茶楼,“天池居”的匾额高高挂了上去。 “绮凝,你去买些茶叶回来,龙井、乌龙、毛尖什么的,凡是市面上有的好茶叶你都进一些。舒儿,你去雇些人手过来帮忙。”天玥看着挂好的牌匾对绮凝和舒儿说。 “知道了,那小姐你……”绮凝看天玥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不解地问。 “我去取个重要的东西。”天玥冲她们眨了眨眼,然后旋身一转就不见了。 待到三人再相聚时,已是傍晚时分。 “小姐,你取的是什么啊?”舒儿实在好奇。 天玥打开手中的小盒子,绮凝和舒儿探头向里细瞅。“啊,怎么是石头?”绮凝和舒儿一头雾水。 “这些不是普通的石头。它们和我一样,以前生活在天池池底。只要有了这些石头,你们就可以品尝到天池水的滋味了。”天玥见绮凝和舒儿还是一脸茫然,就拿过一支水瓶,将一块池石投入瓶底,然后将一旁水盆里的水倒了进去。天玥用手轻轻摇晃两下,又将水倒入杯中。 “来,尝一尝。”天玥将两只茶杯递给看傻眼的绮凝和舒儿。 “哇,好甘甜清冽的水啊。”起初还有些迟疑的舒儿将水喝了个精光。 “我明白了,小姐将池石放入水中,哪怕是浑浊恶臭的水也会变成清冽甘甜的天池水,这样一来我们就有了源源不断的上好茶水了。”绮凝豁然开朗。 天玥点点头,称赞说,“绮凝真是聪明,就是这样,池石可以去污除秽,净化水源,用天池水泡出的茶味道一定很特别。” 鞭炮声声中,天池居正式开张了。一身月白色的天玥笑意盈盈站在门前,左右同样是笑容可掬的两个美丽少女--绮凝和舒儿。 “今天是天池居开张的大喜日子,所以凡是光临本茶楼的顾客一律免费。”天玥话音刚落,适才围观的人们全都冲进了茶楼。 “看来今天有得忙喽。”三人相视一笑,如同此刻明媚灿烂的阳光。 天池居由于茶水特别,加之上好茶叶,所以光顾的客人很多,生意也因此格外兴隆。不出足月天池居已是远近闻名,很多茶客还是从附近州县慕名而来的,为的就是品一品天池居沏的茶,外加一睹天玥的芳容。 绮凝手捧一束鲜花,对天玥说:“小姐,那个客人又来送花了,都八天了,他要送到什么时候啊?” 天玥俯身嗅嗅花香,沉吟片刻,道:“你们说我要不要当面致谢?” “我看那人一天清闲的很,整天往咱们这跑,小姐你不用理会啦。”舒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天玥听后没有言语,只是点点头。 又是忙碌的一天,有时人手不够用,绮凝和舒儿也要帮忙招待。天玥多半在内堂呆着,不时才到大堂转转。每当她出现,众多客人都不情不自禁地将目光抛向他她,当然这其中也包括那个送花的男子。 天玥仍是不大适应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所以到大堂没多久就欲转身离开。 “姑娘请留步。”突然有人叫住了天玥。 天玥回眸一看,正是那送花的男子,今日他又手捧一束鲜花。 天玥不禁上下打量他一番,倒也是俊朗模样。 男子将花送上,然后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于是二人来到内堂,这次是天玥先开了口。“公子天天送花来,今天我才向公子道谢,于情于理实在不该。但是您日日如此,怕是天玥难以承受。” “姑娘的芳名是天玥,好动听的名字。在下姓李名立昌,扬州人也。初次到天池居见到天玥姑娘的时候,就被姑娘的美丽和气质所吸引。所谓‘鲜花配美人’,姑娘你受之无愧。为表李某的爱慕之心,因此以鲜花相赠,希望可以得到姑娘你的,你的垂爱。” 听到这话,天玥一时怔住,不知怎么样回答才好,半晌才说“李公子你太抬爱天玥了,我,我还有事情要出去一趟,李公子你自便吧。”说完天玥转身急匆匆走掉。 李立昌看着池天玥的背影,良久才收回目光,手中的折扇打在手上,发出并不清脆的声音。 “秦伯,还有多久到啊?”一个青年男子掀开了马车的帷帘询问驾车的老者。 “少爷别急,再过半个时辰我们就到扬州了。” “秦伯,等一会到了扬州地界,我想先去大姐那里瞧瞧。” “好的,少爷人您从小就跟大小姐关系笃深,想来大小姐嫁到扬州已经一年多了,不知道有没有给夫家添丁啊。”秦伯笑吟吟地说。 马蹄飞扬,急切如青年的心情。马车进入扬州地界后直奔李府。 蜿蜒的长廊,宽广的庭园,假山旁有清水池,长桥卧波甚是气派,不愧是扬州首富的府邸。 前厅里,胡洛涵看到一位眉清目秀的青年,不禁又惊又喜。“洞庭,你怎么来了?” “洞庭日夜思念胞姐,所以前来探望。” “你少唬我,准是帮爹来查账的吧。”胡洛涵比胡洞庭长两岁,两个人从小一起玩到大。对彼此是再了解不过的。 “呵呵,什么也瞒不过姐姐你,不过弟弟想你可是千真万确的,一进扬州我就直奔你来,不信你问秦伯。” 秦伯听到这话急忙上前应着,“是,是,少爷一路上嘴边挂的都是您哪。” 胡洛涵笑着,然后拉过洞庭的手,姐弟二人一年未见,多少话语都叙不完。 “姐,说了这么久,怎么不见姐夫人呢?” “你姐夫白天很少在家,他忙,忙得很!”胡洛涵最后三个字狠狠地说。 “是吗?姐,姐夫对你好不好,当初爹娘做主把你嫁给他,你们当时连面都没见过,嫁来这么远,你回趟娘家都难。” 胡洛涵双眼一红,两滴泪珠滴下来。 “姐,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我没事。”胡洛涵用手帕擦拭了眼泪,“爹娘好吗,云儿雨儿好吗,还有你,也好吗?” “好,都好!姐,我最想知道的是,你好吗?” “我……,我很好。”胡洛涵避开洞庭的眼神,将头偏向一侧。 洞庭觉得不对劲,狐疑地看着胡洛涵,“姐--”这时站在胡洛涵身旁的贴身侍女文儿突然开口说话,“小姐你为什么不告诉少爷实话,你过得不好,姑爷他待你不好啊!” “文儿你住口!”胡洛涵大声呵斥道。 文儿是胡洛涵从娘家带来的丫头,在她身边已经十几年了,胡洛涵远嫁扬州,文儿算得上她身边唯一的亲人了。如今文儿这么说,看来姐姐真的是有所隐瞒,她过得不好,姐夫没有让她幸福! 洞庭有些激动,他问洛涵:“姐,你跟我说实话,我是你亲弟弟啊,你不应该骗我!” 洛涵无法,只好吐出实情:“你姐夫他平日里外表光鲜,实则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寻花问柳,风流无度。就拿这阵子来说,听人讲天池居的老板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你姐夫贪图人家的美色,整天泡在那接近那个姑娘。你姐夫有钱有势,相信过不了多久,那个姑娘就会进府了。” 洞庭拳头紧握,想不到姐夫竟然是这样的人。姐姐嫁过来不过一年,姐夫就用情不专,只怕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姐,天池居在哪,姐夫现在是不是在那,我要去找他!” “不要啊洞庭,男人都是这个样子,我不想和你姐夫伤了和气。”洛涵阻拦道。 洞庭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姐,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啊,姐夫他现在用情不专对你不忠,你还说什么‘和气’不‘和气’呢!” 洛涵已是涕泪交加了。其夫李立昌是扬州商贾巨富,从事船舶贩运,并兼营邸店,可谓家财万贯。洛涵的娘家做的是茶叶的买卖,拥有大小十几个茶园。当初胡家将洛涵许配给李立昌就是出于他许诺给予胡家茶叶贩运与资金周转的方便。李立昌虽然相貌儒雅,但却为人奸诈狡猾,而且嗜酒好色。洛涵毕竟出身于富贵人家,身姿不俗,所以起初李立昌待她尚好,但是日子久了,李立昌就耐不住寂寞,时常出入烟花柳巷。天池居一事是她无意中听小厮说的,今日见到亲弟省亲,不禁难掩真情,将心中的委屈吐了出来,可是诉完心中又生悔意。 “弟,你听姐一句,这事你听听就罢了,也无从对家里说起免得爹娘担心。我在这里衣食无忧一切安好,你也不要找你姐夫生事,听到没有?” “我知道了姐。”洞庭嘴里应着,心里却自有了主意。 洞庭离开李府,在一家客栈安顿下来。 “秦伯,请你帮我打听一下天池居的方位。” “少爷你是要找大姑爷吗?”秦伯不禁问道。 洞庭摇摇头说,“我不找姐夫,我要看看那个把姐夫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 第三章 初相识 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实在是个适合郊外游玩的好日子。洞庭带着侍童小七按照秦伯打听的线路一路找寻来到了天池居。 洞庭伫立在门前,看这三层楼阁虽然规模不大,但也甚是别致。“天池居”三个大字苍劲有力,匾额横悬正中,棕红色的木质透出古朴,门窗的雕镂也格外精巧,茶楼里宾朋满座,生意兴隆。 洞庭见到此情此景也来了兴致,领小七走进茶楼,边走边四处观望。 小二瞧见洞庭急忙上前招呼,“客官里面请,您瞧一楼已经没了位置,上二楼可好。” “劳你带路。”洞庭彬彬有礼地说。 来到二楼,洞庭捡了个靠窗的位置,从窗外望去,正是一条繁华的街道,楼下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客官喝点什么茶?”小二躬身问道。 “来杯龙井。” 少顷,小二端上龙井,“请公子慢用。” 洞庭端起茶杯,打开杯盖,置鼻下嗅了一番。“如此清香,果是好茶。”洞庭暗自说道。茗烟升腾,洞庭吹开热气,杯抵唇边,水送口中。洞庭半闭的眼睛突然睁大,这茶的味道令洞庭一震:怎么会有这般上等好的茶水。 洞庭从小在茶园中长大,对于茶他是最了解不过的。此前他品过无数香茗,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杯茶这样给他带来如此的感受。这杯龙井的味道香醇又特别,望着杯中的茶叶,如同出水芙蓉栩栩如生。正琢磨间,洞庭突然听到说话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一袭白衣的女子正对身旁几个年轻姑娘说话。 “我这里是茶楼,如果客人只是品茶恐怕太过单调,所以请你们过来是希望你们弹琴奏乐能给我这茶楼增添一些雅致。你们放心,这里的客人都是文人雅士,不会做出越礼的事来,每月我付给你们十两银子当作工钱。” 话毕,几个姑娘齐声说:“请小姐放心,我们定当尽心而为。” 洞庭见到的只是白衣女子的半边脸,这半边脸已是粉面含春,洞庭不由得想看看全貌。突然小七俯耳说话:“少爷,我打听过了,那个姑娘就是天池居的老板--池天玥。” “哦?”洞庭一听是她,更生起了兴趣,心想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洞庭大喊一声:“老板。” 洞庭一直注视着天玥,天玥转身的刹那,已让洞庭吃惊不已。世间怎会有如此貌美的女子,清丽的外表,有如龙井茶般的气质,脱俗如仙。 “公子,你在唤我?” 洞庭急忙回过神来,心想不要被这女人的外表媚住了,她可是和姐夫交往甚密,很有可能对姐姐造成威胁,所以他不能心慈手软。 “喂,你们是怎么做生意的,这是什么茶啊就给客人端。”洞庭横眉竖目地嚷嚷道。 天玥看看桌上的龙井茶,满脸疑惑,“请问有什么不妥吗?” “碎茶和杂质那么多,根本不是新茶。”洞庭随口编个理由。 “是吗?”天玥以和为贵,所以也没细究便道歉说:“对不起,那我们再给您沏一杯。”于是天玥吩咐小二再上杯茶来。 “你们用沸水泡的茶吗?烫死我了。”洞庭又嚷嚷道。 “那你不会吹吹吗?”舒儿没好气地说,她和绮凝刚从集市采完茶叶回来。 “喂,你是谁,凭什么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舒儿刚要回嘴,就被天玥制止了。天玥摇摇头,舒儿冲洞庭翻了个白眼就不再言语了。天玥亦是压住火气,这么多客人在这里,她不想坏了生意损了名誉,于是微笑说道:“这位客人不好意思,您别生气,我们再给您换一杯就是了。” 茶水一杯一杯地递换。洞庭总是不断地找出理由来,因为天玥不谙茶道,所以对于洞庭说出的话都信以为真,起初还耐着性子给这个胡搅蛮缠的客人换茶赔罪,但是到了后来,天玥也终于爆发了,她看出来这个人不是来真心喝茶而是存心找茬来的。天玥摆摆手不再上茶,她走到洞庭的对面坐了下来,一语不发地盯着胡洞庭的眼睛。 洞庭被看得心虚,眼珠不由得四处乱转,说话也有些结巴,“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人们常说眼睛是心灵之窗,我想从你的眼睛里看,你到底是何居心!”说完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吓得胡洞庭不由得一下子站起来。 “喂,你,你怎么这么对待客人,态度这么差,以后谁还会来。” “谁来不来都无所谓,只是你,以后不许踏进我天池居半步,送客!”说完天玥扭头便走。 “好厉害的丫头!”洞庭望着天玥离开的背影不禁感慨道,顺手端起茶碗啜了几口,“其实这茶真好喝!” 次日,洞庭带着小七又来到了天池居,他昨天来是探测军情的,看看池天玥为人如何。如果是一般的市井女子,她很可能被李立昌的财势打动,但是事实上似乎并非如此。这个池天玥不是个简单世俗的女孩子,所以极大引起了洞庭的兴趣。他很想认识她,了解她。 “请问你们小姐老板可在?”洞庭问小二。 “她在内堂,请问公子有何贵干?” “烦劳小兄弟转告一声,说有故人来见。” “故人?小姐哪来的故人啊?”绮凝问道。 天玥也奇怪,说:“出去瞧瞧。” 待天玥掀开珠帘,面前站着一个青年男子,头束紫冠,面如银盘,朗目炯炯,身姿倜傥。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换了数杯龙井的那个男子。原来是这样一个“故人”。 “公子找我何事?” “在下特向小姐赔罪。”洞庭抱拳一躬身。 “请问公子何罪之有?”天玥明知故问。 “在下昨日在此犯了浑,误了小姐的生意,所以特来请罪。”说完又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说“龙井乃茶之珍品,价格昂贵,这里是五十两,希望能抵得上昨日的十杯茶钱。” “很多事情不是能用钱就能解决的,有的人自以为有钱就为所欲为,心情不好就找个地方闹事,心情好了再来赔不是,哼,你当我天池居是什么地方。公子,我看你还是拿着银票离开这里,我昨天已经说过天池居不再欢迎你。”天玥没好气地说。 洞庭一听也急了,事实上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于是急忙为自己辩解道:“听小姐口气似乎好像还在生我的气,其实我昨天真的没有恶意,而今天也是诚心诚意来道歉的,不信你看我的眼睛,这是你说的啊,透过人的眼睛去看心,我是真心来道歉的,给你茶钱也是为了弥补并没有别的意思,为什么你就不接受呢,哪有人不讲和的道理,再说你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怎么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呢?” 天玥心想面前这个男人说得也不无道理,或许是自己真的气大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可以的,但是要怎么个“化”法呢,天玥脑筋一转,说:“好,你说你是真心实意来道歉的是不是?” 洞庭颔首。 “道歉不是光用嘴说说就可以的,要用行动来证明的。一看你就是身为贵公子,身边还有个侍童,不妨也让你体验体验劳动的生活,如果你有诚意的话,就在我天池居当一天的小二负责端茶倒水,怎么样,有没有问题?” “什么,你存心刁难我是不是?”洞庭睁大眼睛问。 “你不是很有诚意吗,那你做还是不做?” 洞庭咬咬牙,反正横竖都来了,做就做,有什么了不起,难道被女人看扁了不成,于是洞庭答应,“好,我做!” 就这样,小七被遣了回去,洞庭脱下华服,换上了粗布长褂,搭着一条白毛巾,端着茶壶茶碗往来于客人间。他微笑招待着每一个客人,这些天玥都看在了眼里。洞庭忙活了一天,腿脚发软,饭也没吃上一口,他端坐在一个角落,用毛巾擦着额头上的汗。这时,有人递给他一碗水,洞庭抬头一看,是天玥。 “喝点水吧。” “哦。”洞庭太累了,所以没有多言只是很顺从地接过来然后一饮而尽。 “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很震动,我原以为你一定吃不消最后发脾气走人,没想到你最后竟然坚持下来,而且做的很好,不像一般的阔少爷公子哥,所以,我相信了你的心,接受你的道歉。”天玥真心实意地说。 洞庭噌地一下站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是,我说的是真的。”天玥肯定地回答。 看到付出终于有了回报,洞庭开心地笑了,然后一抱拳说:“那,那真是太感谢了,我今天的活没有白干,对了,在下姓胡名洞庭,。” “噢,胡公子,我叫池天玥,今晚就留在这里吃饭当是给你今天的工钱,怎么样?” “好啊。”洞庭欣然答应。 这样,洞庭和她们就算认识了,你来我往间已经成了朋友。至于李立昌,他仍然没有放松攻势,不过他在天玥看来,也只是个朋友而已。眼看天池居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附近的茶楼生意却冷冷清清甚是惨淡,这不免引起同行的嫉妒与不满。 “那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头,好像不是咱们扬州人。”人悦茶楼的朱老板说。 “不清楚,她年纪轻轻身边只有两个丫头,却搞了这么大一家茶楼,其中肯定大有文章。”开口的是茗香阁的杨老板。 “不行,我们不能袖手旁观,不能让一个黄毛丫头搅了我们整个茶行的生意。”洪福茶庄的柳老板不觉眼珠一转。 朱老板听出话里的音来,“但不知柳兄有什么好点子?” 于是几大茶楼的老板围在一起嘀咕一番。 “小姐,茶会的人叫您到洪福茶庄一趟。”绮凝边说边拿出一封信函出来给天玥。 “茶会?我们与茶会的人素无来往,何故找我?”天玥接过信函说道。 舒儿想了想说:“莫不是咱们生意太好,他们有气所以想找小姐谈判。” “多说无益,我们去看看便知。”于是天玥、绮凝和舒儿一同前往洪福茶庄。 天玥等人来到洪福茶庄的内堂,只见七八位表情严肃的老者端坐于东、西、北三面,见天玥来了却一言不发,仿佛她们根本不存在。 天玥知道只有先开口才能打破僵局,便微笑说道:“池天玥见过几位前辈,不知今日前辈找我来有何指教?” “哼,前辈,你当我们是你的前辈了吗?”居坐中央的柳老板一拍桌子吼道。他是茶会的会长,天玥一来,既没上茶也无看座,这一拍一吼是要给天玥一个下马威。 天玥却镇静十足,说“那是自然。” “胡说,我看你根本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天玥不敢。”天玥不想和他们发生冲突。 “你不敢,我看你敢得很。你开茶楼不知会我们在先,抢我们生意在后,你还说你不敢!”柳老板怒不可遏。 天玥听明白了,果然如舒儿所说。 “天玥不是扬州人,不懂茶会的规矩,所以没有事先告知各位,但茶楼生意好这又何错之有。买卖是你情我愿的事,客人到我这儿来喝茶我总不能拒绝吧。哼,倒是各位前辈,你们生意不好,不自我反省,反到找我兴师问罪,您是不是把错方向了。”天玥背脊一挺,严正说道。 “你,你……”柳老板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杨老板站起来指着天玥叫道:“池天玥,你不要太嚣张了,这里是扬州,一切还得由我们说得算。” 这句话提醒了柳老板,顿时他又充满底气地对天玥说:“池姑娘,既然你不知道茶会的规矩,那我就告诉你,要想开茶楼必须经过茶会的考核,考核合格后你才有资格开张,你明白了吧。” “好,那您说要怎样考核?” 柳老板眯缝着眼睛,问:“关于茶,你懂多少?” “这……”天玥不知如何回答,如果说一点也不懂那肯定落下话柄。如果说懂,那万一问起来又该如何是好。 看到天玥语塞,柳老板不禁有几分得意,“池姑娘,给你五日时间,五日之后我们就有关茶道的问题对你进行考核,如果不合格,我们就按茶会规矩告发官府封了你的茶楼。”语气里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 天玥也不甘示弱,“好,五天就五天,那天玥告辞了。”说着,领着绮凝和舒儿离开了洪福茶庄。 第四章 从师研茶 “小姐,就五天时间能行吗?”舒儿焦急万分。 “我也不知道,这让我如何学起啊。”天玥也慌了神。 “要不请茶会的人再宽限几日。”绮凝想了半天说道。 “绝对不可以。”天玥一口回绝,“我一定能做到。” “可是,可是要怎么做呢?”舒儿的话一下子又让天玥泄了气。 说话间,洞庭带着小七来到天池居。 “怎么了天玥,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天玥就将经过对洞庭叙述一番。 “这有何难,天玥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洞庭肯定地说。 “你?” “你忘了我胡洞庭是何许人也吗?我家种茶卖茶,我可是在茶罐子里长大的。” “对啊,让胡公子教小姐不就行了吗?”绮凝喜上眉梢。 “啊,那岂不是要我每天对着他。”天玥撅了撅嘴说。 “喂,我怎么了,你到底想不想开茶楼了!”洞庭瞪起了眼睛。 “好,好,胡老师。”天玥冲着洞庭绽开笑靥,笑得洞庭不禁心神荡漾。 洞庭对天玥的培训正是开始了。 第一天天未大亮,天玥就被绮凝叫醒了,“小姐,胡公子来了。” 天玥睡眼惺忪地问,“他来干嘛?” “我的天哪小姐,你忘了,从今天开始你要跟他学习茶道啊。”绮凝一边说一边摇她起床。 天玥揉揉双眼,强打着精神起了床。简单梳洗后,从卧房来到书房。 “早啊。”洞庭捧着一摞书站在天玥面前。 “早。”天玥看到那摞书变得更没有精神。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了。”洞庭一本正经地说。“茶道包括茶艺、茶礼、茶境、修道四大要素。所谓茶艺是指备器、选水、取火、候汤、习茶的一套技艺;所谓茶礼,是指茶事活动中的礼仪、法则;所谓茶境,是指茶事活动的场所、环境、所谓修道,是指通过茶事活动来怡情修性、悟道体道。但是因为你对茶道一无所知,因此我要从最基本的教起。天玥你只有五天时间,所以要加倍努力,知道吗?” “知道了,我会加油的!”天玥振奋了一下精神说。 “好,那我先从茶的源头给你讲起。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数十尺。其巴山峡川,有两人合抱者,伐而掇之……”洞庭滔滔不绝,做足了功课。 天玥也极其认真在听,她毕竟不是凡人,有仙资慧根,所以几乎过耳不忘。 “茶为累也,亦犹人参。上者生上党,中者生百济,新罗,下者生高丽……”洞庭正讲着,突然被敲门声打断,是绮凝。 “对不起胡公子,打扰你了,现在你们都讲两个时辰了,我给你们拿点吃的。” 天玥笑说:“绮凝真是善解人意,我早就饿了,洞庭,你来那么早,想必也没有吃早饭吧,我们一起吃点。”于是天玥接过吃食,放在桌上。 绮凝退了出去,天玥拿起一块桂花糕递给洞庭。 “桂子园中落,天香云外飘,桂花最大的特点是香气浓郁,所以桂花糕也有着桂花的香气,平时我最爱吃了。”天玥自己也拿起一块边吃边说。 “是吗,我也是,看来我们蛮像的。”洞庭兴奋地说着。 “你看你,都吃到嘴外了。”说完天玥情不自禁地去给洞庭擦拭。天玥手指触碰到洞庭嘴唇边缘的那一刹那,指尖突然颤动一下,像有电流穿过。两个人默默对视着,天玥的脸颊绯红起来,急忙低下头,说:“继续给我讲课吧。” 太阳从东向西划下一条弧线,转眼间第一天就结束了。直到深夜,洞庭才收起书本。 “天玥,那我告辞了。” “这么晚了,要不就在我这住下吧,隔壁有客房。” “不了,我不回去秦伯会担心的,你快睡吧,明儿个还要早起。”说完洞庭离开了天池居。天玥望着洞庭远去的背影,心中充满无限感怀,是感谢,感动,还是别的什么呢? 月落日升,金鸡啼鸣,开始了新的一天。 “今天要讲的是‘茶之造’。凡采茶,在二月,三月,四月之间……自采至于封,七经目。自胡靴至于霜荷,八等……” “洞庭,对不起我想打断一下,你可不可以讲得简单点,我听得有点吃力。” “好,那我先以文言,再以口语讲,你要仔细听好。”洞庭想了想,接着讲,“刚才这段话是说自采茶至封茶,经过七道工序。自‘胡靴’至‘霜荷’分为八个等级……” 天玥不自主地小声重复着,洞庭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对天玥充满了十足的信心。 又是一天的奋战,天玥迎来了第三天。 洞庭的眼圈有些发黑,精神也不如前两天,但还是保持往日的嗓音。 “今天讲的是‘茶之煮’。凡炙茶,慎勿于风烬间炙,熛焰如钻,使凉炎不均。意思是说凡是炙烤茶饼,主意不要在有风火的地方烤,因为风吹使火焰飘忽不定,致使冷热不能均匀。持以逼火,屡其翻正,候炮出培塿状蟆背,然后去火五寸……” 突然“砰”的一声,天玥的头猛地磕到了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天玥因为这声巨响把自己吓醒了,她揉揉额头,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 洞庭不禁厉声问道:“我刚才讲的你都记下了吗?” “呃,记下了。”天玥有点心虚。 “那你再给我复述一遍,要是你回答不上,我就——”洞庭举起了手掌。 天玥仰起头,思索了一下,慢慢吐出几个字:“茶之煮,凡炙茶,慎勿于,勿于……什么来着。”天玥回忆起自己好像就是在这个时候睡着的。 “你过来。”洞庭命令道。 完了,天玥心想,自己不被他打得吐血才怪。 “快过来。”洞庭怒声呵斥。 天玥不情愿地走到洞庭面前,双眼一闭,“你动手吧。”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样子。 洞庭走到天玥身后,将手掌高高举起却轻轻落下。天玥感到背部只是被轻轻拍了一下,天玥吃惊地睁开双眼,转过身来望着洞庭:“洞庭……” 洞庭紧绷的面容也松弛下来,微笑说道:“我知道这两天你很辛苦,好吧,今天就放你半天假,好好睡一觉吧。”洞庭其实比天玥还辛苦,为了白天能给天玥讲好,他不得不用大半个晚上备课,而他也只睡了两个时辰而已。 “洞庭,那今天让我安排好不好。”天玥说。 “好。”这个痛快的回答让天玥甚是意外。 在大堂,李立昌拿着一个礼盒坐在天池居的一隅。看着招呼客人的绮凝和舒儿,发现这两个女孩也是美丽动人的,一个文静端庄,一个俏皮可爱。 绮凝看见李立昌,便走上去,“李公子您来了,今天要喝什么茶?” “绮凝,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如果你们小姐嫁人的话,你和舒儿是不是要做陪嫁丫头啊?” “这个,我不知道,您为什么问这个?” “哦,没什么。对了绮凝,我想见你家小姐,她现在方便吗?” “不好意思,小姐这几天不见客。” “为什么?” “小姐为了应付茶会的考核,这一周要天天读书学习,实在分身乏术。” “既然如此,那请你把这个转交给你家小姐。” 绮凝好奇地打开礼盒,里面是一颗名贵的千年人参。 在书房,天玥正对大堂说着她的提议:“首先,我们休息一下,你一定也没睡好。”天玥善解人意地说,“睡好之后我们就出去玩,你我都非扬州人,所以我们应该好好逛逛扬州也算不枉此行了,等晚上回来后我们再学习,好不好。” “好。”洞庭想前两天所学甚多,耽误半日应该没有大碍,毕竟效率才是最重要的,于是欣然答应了。 得到洞庭的允许,天玥一下子轻松了好多。 天玥伸了个懒腰,看见窗外的阳光发出橙色的光芒。天玥从床上坐起来,回味一下方才做的美梦。 “啊,洞庭呢,还要跟他出去呢。”想到此天玥一下从床上蹦下来,来到客房,轻轻敲门没有人应答。于是天玥轻轻推开房门,看见洞庭还在床上酣睡。她走到床沿,看着那张英俊的面孔,回想这两日他的悉心教导,没想到他认真的样子会那么可爱。为了她,他很疲倦,可是天玥还是把洞庭叫醒了。 “起来吧,睡虫,再睡太阳就落山了。” 洞庭慢慢睁开双眼,天玥秀美的脸庞一点点清晰起来。 天玥和洞庭走出天池居,在阳光明媚的下午,两人漫步在商旅往来的街道上。看到有街边小吃,两人就坐下来品尝。 “味道真的不错,下次我们一定要再过来吃。”天玥笑眯眯地说。 “我发现你真是很爱吃啊。”洞庭不禁感慨道。 “那是,以前不知道人间居然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天玥忍不住说。 “嗯?”洞庭一愣。 天玥自知这话说得不该,于是急忙岔开话题,“走,我们泛舟去。”说完她一把拉起洞庭的手向湖边跑去。 “你对扬州挺熟嘛,竟然知道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洞庭坐在小船上望着湖光山色慨叹道。 “以前来过两次。洞庭啊,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是什么?” “你叫洞庭,和洞庭湖有没有关系啊?” “这个问题问得好。我祖籍湖南,生于洞庭湖畔,恰巧姓胡,于是家父给我取名为‘洞庭’。你呢,天玥,‘玥’乃神珠,莫非你是天上的神珠?”这后半句完全是玩笑。 天玥心中好笑,暗想我哪是天上的神珠,我是天池里的神珠啊。但是天玥嘴上说:“对啊,我就是天上的神珠,让你碰见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 “你可真是大言不惭,你若是神珠,我就是,就是……”洞庭一时间想不到他应该是什么比神珠更了不起。 “你是什么?”天玥追问,说笑间突然伸手从湖里撩起水泼在洞庭的脸上。 洞庭也不甘示弱,不断从湖中捞起水泼向天玥。 两人竟然在小船上打起了水仗,小船摇摇晃晃险些翻身。 “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洞庭对躺在草坪上的天玥说。 “洞庭,我们再呆一会吧,我不想那么早就看到你严肃的样子,好吓人。”天玥眨了眨眼说。 洞庭躺在天玥的旁边,“那你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 “嗯。” “那我就在这儿给你讲吧,不用看我严肃的表情,只要用心听就好。” “好主意。” “上午你打瞌睡没听好,我就重新讲一遍‘茶之煮’。凡炙茶,慎勿于风烬间炙,熛焰如钻,使凉炎不均……” 繁星满天,倒影湖中,水波粼粼,星光灿烂。洞庭的嘴在不停地蠕动着,而每一字每一句天玥都牢牢记在心中。 而洞庭和天玥,两颗心慢慢靠近。 第四天. “茶之为饮,发乎神农氏,闻于鲁周公,齐有晏婴,汉有杨雄、司马相如,吴有韦曜,晋有刘琨、张载、远祖纳、谢安、左思之徒,皆饮焉……” “洞庭,我有一个问题。”天玥突然插话问道。 “什么?”洞庭放下书本,看着天玥。 “人,为什么喜欢喝茶?” “嗯,人们喜欢喝茶,不仅是因为茶有独特的味道,同时也有益于健康,更有是因为它有深刻的内涵。品茶可以陶冶人的性情,给人一种独特的心境,让人的精神世界得到升华,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感悟。比如说宦官刘贞亮,他说茶有十德,就是:以茶散闷气,以茶驱睡茶,以茶养生气,以茶除病气,以茶利礼让,以茶表敬意,以茶尝滋味,以茶养身体,以茶可雅心,以茶可行道。天玥,你既然开了天池居,想必也品过各种茶,你有没有什么感悟?” 天玥沉思片刻,摇摇头。 “那你只是简单的喝茶,是用舌头触碰茶水得到的味觉,而不是用心去品茶去体会。”洞庭看着还有些迷惑不解的天玥笑了笑说,“好了,不说这些了,当务之急不是这个,我们接着往下讲。” 掌灯时分,绮凝和舒儿端着点心来到书房。这几天可谓是教者用心,学者用功。绮凝和舒儿看着他们辛苦的样子,懊恼自己帮不上忙,所以她们只好做些点心来慰劳他们。 “小姐,怎么样了,就剩下明儿个最后一天了,你准备好了吗?”绮凝关切地问。 天玥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不禁抬头看看洞庭。 “你们小姐天资聪颖,这四天又倍加勤奋,可以说在理论上是能够应付考核的。” “理论上?” “因为你还需要练习茶艺表演,明天一天,就是实践。” “好,我会全力以赴的。”天玥听到洞庭的话充满信心。 第五章 茶道考核 今天是五天的最后一天,一大早舒儿就将准备好的茶具送到书房。 书桌上摆放好了茶巾、茶罐、紫砂壶、茶盅、茶杯、盖托、杯托、茶漏、茶匙、荷叶茶盘等。洞庭走上前,对天玥说,“我以乌龙茶为例,首先要清楚茶艺表演中的茶礼,一共有五个部分,分别是注目礼、端坐礼、置茶礼、奉茶礼、敬答礼。注目礼就是要求目光大方,真诚亲切;端坐礼要求双腿并拢,肩头身要正,双手合十放在膝上或胸前;置茶礼注意行茶时手不能碰到杯口,手拿下部,杯具不能碰出响声,随时保持茶盘茶具的整洁整齐;奉茶礼要求敬茶的时候双手奉上,既是对客人的尊敬,也是对茶的尊敬,对自然的尊敬;最后敬答礼表现茶人间的交流,要亲切自然,大方得体,呈现出良好的修养。那,天玥,你看好了,我示范一遍。” 于是洞庭开始了茶艺表演。举止优雅,动作娴熟,手腕的转动恰到好处,茶水如游龙,在茶壶和茶碗间恣意游走,天玥、绮凝和舒儿不禁叹为观止。 “天哪,我能做到吗?”天玥双眉紧锁。 “当然能,相信自己。我一个大男人都能做,你一个姑娘家做得一定更漂亮。来,天玥,试一试。”洞庭鼓励道。 天玥点点头,来到桌前,端正坐好,默默地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过程。首先整理一下茶具,然后是温杯洁具,天玥一边想一遍做,只是越做越没有头绪了。慢慢地,她突然感到一双温暖的收握住了她的手,他的身子也向她倾了过来,而他俊朗的脸距离她的脸竟那么近,天玥不由得心跳加速,脸颊也泛起一丝红晕。 “别多想,你个笨丫头,瞧你做的,还是我手把手交你吧。”洞庭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事实上,当他的手握住天玥的手的时候,他的心也“噗通”一下。 洞庭于天玥仿佛融为一体,两个人互相感受到彼此手的温度。绮凝和舒儿见到此情此景不禁相视一笑,然后默默退出了房间,轻轻阖上了门。 考核的日子终于到了—— “洞庭,谢谢你,无论结果怎样,你的这份情谊我是不会忘的。” “好,这句话你要记得,日后要报答我啊。” “喂,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鬼主意了。”天玥刚才笑意盈盈的脸立即变了色。 “喂,怎么变的这么快啊,刚才还对我感激涕零,现在竟是这副表情,唉,女人啊,永远无法理解。”洞庭将气叹得老长。 “好了,跟你开玩笑的,放心,我会报答你的,我要走了。”天玥刚要转身离开,谁料被洞庭伸手拦下,“我要和你一起去,你自己去,我不放心。” 天玥看着洞庭,微笑着点头说:“好,那我们出发吧。”于是天玥、洞庭、绮凝和舒儿四人雄赳气昂地向洪福茶庄走去。 洪福茶庄的大厅里,端坐着茶会的会长、会员、各茶楼的老板以及官府的一些官员们,每个人都正襟危坐,神情严肃。看到天玥一行人来到,仍是无动于衷。天玥看到他们作威作福的样子有几分窝火,不过也不是你第一次领教,所以还算习惯。洞庭站在天玥身旁,看到厅堂内的气氛甚是阴沉。环视一周,洞庭心想今日他们定会刁难天玥,手心里不由得攥出一把汗。 “池天玥,五日期限已到,你今日准时赴约,想必早已准备充分,那我们的考核就要开始了。事先,我要声明一点,如果你的表现达不到考核的标准,那么你的茶楼今天就要被封,天池居归茶会所有,县衙的张大人在此,随时可以查封,你听明白了吗?”柳老板起身说道。 天玥冷冷回应,“那请您开始吧。” “好,那就请旁人退下。池天玥,今天在座的是扬州八大茶行的老板,他们每人都会就有关茶道的问题向你发问,每人一至两题,最后,你要做的就是为在座的老板及张大人每人沏杯茶,而考核的结果就由张大人宣布。” 张大人捋捋胡子,边听边颔首。洞庭、绮凝、舒儿也退到了一旁关切地注视着天玥。天玥昂首挺胸,单手背在身后,表情淡定从容。 考核正是开始,第一个发问的是人悦茶楼的朱老板。 “池天玥,我问你,茶的名称有几种?” “五种,茶之名,一曰茶,二曰槚,三曰蔎,四曰茗,五曰荈。”天玥记得这时洞庭第一天给她讲的。 “茶者,何为上,何为次?”朱老板接着问。 “茶者,野者上,园者次。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芽者次;叶卷上,叶舒次。” 轮到茗香阁的杨老板提问。 “茶之具有哪些?” 天玥张口便来,“籝、灶、釜、甑、杵臼、规、承、襜、芘莉、棨、扑、焙、贯、棚、育。” “那么何为籯,何为规、黑为芘莉,何为棚?” “籝,一曰篮,一曰笼,一曰筥,以竹织之,受五升,或一斗、二斗、三斗者,茶人负以采茶也;规,一曰模,一曰棬。以铁制之,或圆、或方、或花;芘莉,一曰赢子,一曰蒡莨,以二小竹,长三尺,躯二尺五寸,柄五寸。以篾织方眼,如圃人箩,阔二尺,以列茶也;棚,一曰栈,以木构于焙上,编木两层,高一尺,以焙茶也,茶之半干,升下棚,全干,升上棚。”天玥对答如流,在座的茶行老板不禁暗惊这个小丫头竟有如此深厚的造诣,光凭这些拗口的字就足见天玥是下足了功夫。 一品茶园的沈老板起身发问:“下雨天可以采茶吗?” 天玥想想说:“不行,采茶那天若下雨则不采,晴天有云也不要采,天气晴朗时才采。” 沈老板情不自禁点点头,他觉得已经没有再问的必要便坐下。 “池天玥,你能给我们描述一下茶的形状吗?”开口的是福雅居的元老板。 “茶的形状多种多样,大略说来,有的像胡族人穿的靴子那样皱缩;有的像野牛当胸肩肉那也难怪有褶皱;有的像浮云出山时的状貌,弯曲多变;有的像风拂过水面时激起的摇曳的波纹;有的像做陶器的人用水澄清膏土时膏面光滑润泽,这就是所谓澄泥;有的像竹皮笋壳,枝梗很硬,难以蒸捣,做成的茶表面像箩筛状;有的像荷叶被寒霜摧残茎叶凋坏,状貌全变了,其形状萎缩衰败,这些属粗老茶、劣质茶。”天玥几乎一口气说完。 “哇,我们的小姐居然这么厉害,姐姐你看,那些老头儿都傻眼了。”舒儿听完难抑心中的兴奋,便小声对绮凝说。 绮凝也激动地说:“可不是,看来小姐这五天的辛苦没有白费。” “那我们小姐可得好好谢谢胡公子了。”舒儿说完禁不住往洞庭那瞥了一眼,而洞庭正专注地盯着天玥,那神情紧张的样子仿佛接受考核的是他,绮凝和舒儿四目相对,会心一笑。 “池天玥,我这桌上摆放的分别是越州、洪州、鼎州、刑州所产的茶碗,你说说看,哪产的茶碗比较好?”鑫源茶楼的王老板边指边说。 天玥走上前,端起最左边的茶碗,说:“这茶碗以越州出产的为好,鼎州、婺州的为次;岳州的为好,寿州、洪州等出产的差一些。有人认为刑州比越州的还要好,其实不然,如果说刑瓷似银,越瓷就像玉,这是刑不如越一也;刑瓷似雪,越州就像冰,这是刑不如越二也;刑瓷白色,而茶汤呈红色,越瓷青色,而茶汤呈绿色,这是刑不如越三也。晋朝杜毓《荈赋》中所谓:‘器择陶拣,出自东瓯’。瓯,即是越州。瓯也是越州产品为好,它的唇口不反卷,底卷而浅,容量在半升以下。越州瓷与岳州瓷都是青色的,青则增进茶色,茶呈白红之色。刑州瓷白,茶色红;寿州瓷黄。茶色紫;洪州瓷是褐色的,茶汤就黑,都不适合作茶碗。” “说得好!”王老板不禁夸赞道。 柳老板等人脸色愈发难看,他们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居然只用短短五天时间就能掌握这么多相关知识,看来他们是小看她了。 天玥说完转头望向洞庭,洞庭冲天玥点点头,天玥则报以微笑,两人眉眼之间,已传送了言语。 “池天玥,你天池居素以茶水特别、味甘清冽著称,那么我问你,你们煮茶的水是什么水?”文轩楼的黄老板问道。 天玥一听,心中暗惊,难不成他们知道了池石的秘密,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件事情应该不会轻易被人知道。 黄老板见天玥半晌没有言语,便追问:“怎么,池老板这道题答不出来?” “哼,怎么会,我只是在想,既然我天池居以茶水闻名,那这闻名的秘密怎能轻易外泄?” “池天玥,不管怎样,这是黄老板出的考题,如果你拒绝回答,那么……”柳老板从旁插言道,他倒是要看看池天玥到底是答还是不答。如果不答,他便有借口示意张大人认为池天玥的考核不合格。 “柳老板,既然您想知道,我就告诉您,煮茶的水,以山水最好,江河水次之,井水为差,我们天池居自然选取的是山水了。黄老板,您还有其他的问题吗?”天玥的眼神突然扫到黄老板的身上。 好厉害的眼神,黄老板居然为之一震,他连忙摇头。坐在一边的锦祥茶楼的林老板开口问道:“茶有九难,你说说看。” “茶有九难,一是采造,二是鉴别,三是器具,四是用火,五是用水,六是炙烤,七是碾末,八是煎煮,九是饮用。” “既然茶有九难之多,为何人们仍旧钟爱于茶?” 天玥思索片刻,恍惚记得自己似乎也曾经提过类似的问题。 “从采造到饮用,虽然步骤繁多,过程繁琐,可是一旦茶叶被沏好变成茶水时,通过品茶所表现出的便不再是简单的饮用,而是一种礼节、人品、意境和美的感受。《神农食经》有云,‘茶茗久服,令人有力,悦志’,我想这可能就是茶风盛行的原因。” 在座的人无一不点头颔首,他们发觉池天玥对茶的精通早已超出他们的想象。 柳老板为天玥出最后一题,他希望他这一题可以难住天玥。 “我大唐地域辽阔。产茶之地不胜枚举。池天玥,你就说说这各地茶的分布情况吧。” 天玥心中暗喜,这道题目洞庭前天正有所讲,虽然名称众多,但天玥早已铭记于心,于是天玥脱口说道:“茶之出,山南地区的茶以峡州上,以峡州上,襄州、荆州次,衡州下,金州、梁州又下;淮南以光州上,义阳郡、舒州次,寿州下,蕲州、黄州又下;浙西以湖州上,常州次,宣州、杭州、睦州、歙州下,润州、苏州又下;剑南地区以彭州上,绵州、蜀州次,邛州次,雅州、泸州下,眉州、汉州又下;浙东以越州上,明州、婺州次,台州下;黔中的茶产在思州、播州、费州、夷州;江西的茶产在鄂州、袁州、吉州;岭南的茶产在福州、建州、韶州、象州;思、播、费、夷、鄂、袁、吉、福、建、韶、象十一州情况不详,但往往得到这些地区的茶叶,品尝起来味道很好。” 当天玥把最后一个字吐完时,全场的人都震惊了,因为上述这些他们都无法详细说出,而天玥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姑娘却行云流水般地一一道出,坐在正中的张大人忍不住拍案叫绝。 “池天玥,你今天真是让我开了眼界,平日里我虽然喜欢喝茶,但是没想到这茶里居然有这么多学问,有你这样一个行家在,想天池居不火都难哪!” “谢大人夸奖。”天玥一福,自信地微笑,然后又转头冲洞庭笑了笑,她看到洞庭为她竖起了大拇指。 “池天玥,你虽然得到了张大人的夸奖,但也别得意,别忘了,你还要给在座的诸位看茶呢。”柳老板气急地说。 “那就请您上茶具吧。” 下人将一张四方桌搬到大厅中央,又在上面依次摆放好茶具。天玥刚准备上前,洞庭走到天玥身旁,对张大人和柳老板抱拳说道,“在下胡洞庭,有一个请求,还望大人和柳老板允许。” “什么请求?”张大人问。 “希望借洪福茶庄的古琴一用。这茶艺表演,音乐是少不得的,所以胡某愿为天玥抚琴伴奏。” “好极了,倘若真是声色俱全,那不失为一桩美事,柳老板,你意下如何?” “大人既然这么说,小的又怎敢有意见,来人,把琴端上来。” “喂,你会弹琴啊,我怎么不知道?”天玥歪着头对站在身旁的洞庭小声说。 “现在不是知道了吗?”洞庭一丝得意地说,接着又补充道,“我抚琴不为别的,只是希望在这最后一关能和你并肩作战,一起打败他们。” “谢谢你,洞庭!”天玥感动万分。 说话间,琴已摆好,洞庭冲天玥点头示意,然后一个开始抚琴,一个开始沏茶。琴声悠扬,行茶优雅,从未合作过的两个人配合得如此默契。在天玥的举手投足间,洞庭的手指拨动间,每个人都沉醉了。琴声渐消,茶水沏好,天玥手捧茶碗,依次献给张大人和各位茶行老板。 “好哇,真是好哇,能欣赏到此情此景,品尝到这般好茶,真是享受啊!池天玥,本官说你不仅考核合格,更是优秀啊,哈哈哈哈。”其他人见知县大笑,也附和笑起来,柳老板等人是无可奈何。他们本想通过考核让池天玥声名扫地关门大吉,没想到反而让池天玥得了势,心里是又气又急。就这样,天玥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开着她的天池居了。 第六章 池石被盗 “干杯!”四个酒杯撞到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考核后,天玥、洞庭、绮凝、舒儿便离开了洪福茶庄,来到一家饭馆吃饭庆贺。 “小姐,你刚才的表现实在是太精彩了,那帮老头儿听得目瞪口呆。”舒儿兴奋地说。 “是啊,小姐,之前我们还担心来着,现在一看完全是多余。”绮凝也笑呵呵地说。 “我是谁啊,我可不是凡人。”天玥一下子说走了嘴,洞庭却是不以为然,完全当成了笑话听,根本没有多想。“这么快你就骄傲了,还不是因为有我这个好师傅在。” “是是是,胡老师,谢谢你,徒儿这就敬您老人家一杯,以表感激。”说完一饮而尽,结果不小心呛到了,咳嗽不止。 洞庭见状马上拍打天玥的后背,边拍边说,“不能喝就不要喝嘛,你看你呛得,有没有事啊?” “没,没事……”天玥擦了擦嘴角说。 “舒儿啊,记不记得刚才那一段?”绮凝看到眼前的画面突然眼前一亮。 “什么?哪段啊?” “就是鸾凤和鸣的那一段喽。” “哦,一个沏茶,一个弹琴那段。”舒儿说着不禁抬高了声音。 “绮凝,你说哪里去了,什么鸾凤和鸣,那是指夫妻,我们又不是。”话刚一说出口,天玥的脸登时红了起来,急忙闭口夹菜吃。 洞庭听了却心有触动,因为他发觉自己在不经意间已经喜欢上了眼前这个美丽聪慧的姑娘。 “天玥……” “嗯?” “如果,如果我是一只鸾鸟,那么你愿意做那只与我和鸣的凤凰吗?”洞庭说着一只手握住了天玥的手。 “洞庭……”天玥抬头看着他,脑海里不禁回想数日来的情景,她知道心底对洞庭是喜爱的,于是没有扭捏矜持,淡淡微笑着,轻轻颔首答应了他。 李立昌是日一袭紫衣来到天池居。他看到舒儿便问:“你家小姐呢?” 舒儿回答:“在内堂呢,我去通报一声。” “啊,那劳烦舒儿姑娘了。” 舒儿来到天玥的卧房,天玥正在看《茶经》,见到舒儿,笑着问她:“你找我啊。” “不是我找,是李公子找。”舒儿亦笑呵呵地说。 天玥放下手里的书,“找我何事?” “小姐见了才清楚啊,不知李公子这次又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呢。” “唉,舒儿,不瞒你说,我现在见李公子都有负担了,他这样天天送东西来,我实在不好意思收下,任我如何拒绝,他都坚持要把东西留下,你说我该怎么办?”天玥犯难地说。 舒儿却笑得更加灿烂,“送东西还不好,他既然愿意送,那你就收下呗。” 天玥不赞同舒儿的话,她说:“话不能这样讲,凡人有句俗语,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样平白无故收下那么多东西,让我心里很是不安。” “哎,小姐,那你这次就跟李公子说清楚,就算她把东西塞在你怀里,你也要毫不客气地扔出去。” “呵呵,好,就按你说得办。”说完天玥走出卧房,来到大厅。 李立昌一见到天玥,便立即走上前去,脸上布满笑容,跟天玥打招呼:“天玥姑娘。” 天玥福了一下,“李公子。” “天玥姑娘,这是在下的朋友从成都带来的蜀锦,想来这蜀锦之美唯有天玥姑娘的倾城之貌才配得上,所以特意送来,还望天玥姑娘笑纳。” “天玥何德何能收您这份厚礼呢,李公子日日礼物相送,已经让天玥寝食难安了,承蒙李公子抬爱,天玥实在受之有愧,所以这份厚礼还是请您收回吧。” “这点小礼物算什么呢,在我李某人眼里不过是九年一毛,只要你喜欢,你要多少我就能给你多少。天玥姑娘,实不相瞒,在下对你实在是倾慕已久,倘若向你提出婚约不知道冒昧与否。” 天玥一听委实吓了一跳,难道李立昌在向她求婚,可是这也太仓促突然了吧。“李公子,我是不是听错了,您刚才说……” “天玥姑娘,我是真心实意想娶你为妻,我李家财大业大,你若进了我李府,一定让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李公子,我池天玥首先不是贪图富贵之人,其二我们之间认识不过半月,互不了解,您这样说未免造次了吧。”天玥不快地说。 李立昌垂涎于天玥的美貌久矣,伪装了半月的谦谦公子让他心急的他恨不得明抢了天玥进府,于是便也不再掩饰直截了当说: “天玥姑娘,要知道我是扬州首富,有多少姑娘盼着进我李府的大门,可是那些粗枝烂叶我根本看不上眼。天玥姑娘,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第一天看见你,就被你吸引了,我是真心实意喜欢你,嫁给我对你一点坏处也没有啊,再说你想了解我,婚后有的是时间来了解嘛。” “李公子,这谈婚论嫁的事不是小事,但凡还要讲究个你情我愿不是。终使落花有意,可是流水无情,而且我已经有心上人了,还请李公子原谅,让您错爱了。今日生意繁忙,不便多招待您,请您自便吧。”说完天玥转身意欲离开。不料李立昌却一把拉住了她,天玥回头,把手抽了出来,说了四个字:“请您自重!” 李立昌望着天玥离开的背影,嘴里说着:“哼,我一定会把你弄到手的,池天玥!” 这边茶会仍有人坐立不安,柳老板想到当日考核那天,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心中算计着,难道她真的要一个外地人还是一个小丫头骑到他的头上不成,这丫头背后绝对有问题。柳老板越盘算越觉得成问题,于是急忙找来一个心腹下人柳三,对他耳语几句,柳三点头一一应诺。 三天后,柳三回禀,“老爷,经过这些天的探查,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怎么会,你确定?”柳老板狐疑地问。 “不过倒是有一点很奇怪。” 柳老板一听眼前一亮,“是什么,你快说!” 柳三从怀里掏出几颗石头,说:“小的从早到晚都不敢离开那里半步,一直寻找机会,但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除了这几颗石头,因为我看到它们被当作宝贝似的放在一个锦盒里,还被放在了柜子里,于是我就夜晚偷盗了回来。” “石头?这是什么石头?……不管怎么样,明天去天池居看看再说。” 第二天刚蒙蒙亮,就传来舒儿急切的喊声,“小姐,小姐,不见了,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池石啊,池石不见了,我早上打开柜子发现锦盒里空无一物。我找过每一个角落都看不到那几颗石头的影子。”舒儿急得是满头大汗。 “舒儿啊,是不是你粗心大意放在哪里记不清了,怎么会不见呢?”绮凝说。 “没有啦,我记得很清楚昨儿个将池石放进水缸里,三个时辰后水缸里的水变得清澈纯净后我就取了出来放回锦盒,之后我便再也没碰过它们。” 天玥微微一笑,拍拍舒儿的间宽慰说:“舒儿别找了,你不用担心,我再回天池取一些池石就好了。” “可是小姐,现在我们没有储备的天池水了,昨天客人太多,都用光了,我本想今早早些起来准备,可是没想到池石竟然不翼而飞,我找了好久,眼看现在天亮了,万一有客人来了,这拿什么水来泡茶啊!” 天玥的脸色有些沉暗,但很快她又露出笑容,说:“没关系,现在天还是很早,不会有客人的,我即刻动身,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回来,倘若真的有客人来,就暂时歇业让他们下午再过来喝茶。” 绮凝舒儿点点头,天玥旋身一转,就从她们眼前消失了。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天池居还没有客人的光顾,绮凝和舒儿还有店里小二擦拭着桌椅,打扫着店里的卫生。阳光透过窗棱,照耀在清洁的地面上。 这时,突然有一队浩荡的人马快步向天池居走来,不一会这些人就站到了天池居门口。绮凝和舒儿扔下手中的抹布走上前去,定睛一看,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柳老板,一见是他便知来者不善。 “茶会不定时要到各茶楼抽检,看看是否存在不妥当的地方,所以我们今天到天池居是来检查的。”柳老板以茶会会长的身份说,边说边环顾四周到处打量。 “算算天池居开张已经两三个月了,是该好好检查一番了。”朱老板旁边补充道。 “舒儿,没想到这茶会的规矩真是多,只是很可惜,我们小姐现在不在,所以很抱歉不能招呼各位,各位老板还是换个日子再来抽检吧。” “放肆,你一个小小侍女也敢这样和我们说话。”柳老板指着绮凝骂道,“这里还轮不上你说话。” 舒儿听到这两句话恨不得一掌打死他,绮凝为了顾全大局只好哑忍,拉住急欲发作的舒儿。 “柳老板,随您怎么说,可是天池居的老板不在,老板不在,您不可以检查。” “没关系,池天玥不在,我们也可以照检查不误。”柳老板说完就带领着人朝里走去,将前去阻拦的绮凝和舒儿硬生生地给挤到了一边,无奈之下,绮凝和舒儿最后不得不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检查。 他们在厨房里胡乱地翻弄着茶叶,将各种茶叶洒落一地,分明是在捣乱破坏。舒儿的肺都要气炸了,“姐姐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要杀了他们!” “不可以舒儿,小姐说过我们不可以杀生的,现在小姐不在,我们就更不能轻易动手啊。” “啊!”舒儿气得大叫一声,扭头离开。绮凝看着眼前的情景,心里又何尝不是又气又急,她只好说,“各位老板,你们不也是爱茶之人吗,你们不能这么破坏它们啊!” 可是根本没人理会绮凝的话。 “喂,你们看,这是什么水,混浊不堪。”绮凝听到里面有人喊道。她循声望去,与众人的视线一齐落到了那缸还未被池石净化的井水,今日降雨较多,所以城郊的井水比往日浑浊一些。绮凝心中暗惊不好,这恐怕就会成为他们的把柄。果然,他们在发现茶叶没有异样后,在水上做起了文章。 “哼,这就是你们用来给客人煮茶的水吗?”柳老板看上去十分生气地吼道。 “这个……”绮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说“是”是万万不行的,可如果说“不是”,那又是什么呢?总不能将池石的秘密告诉他们啊。 “怎么不回答,我看分明就是你们天池居用劣等的水给客人泡茶,这严重违反茶会的规矩,所以,从今天起,茶会要查封你们的茶楼。”柳老板终于抓到了把柄,他在说最后一句时满脸得意。 “你们敢。”听到“查封”二字的舒儿从内堂冲了出来。 “哼,我们有什么不敢,小丫头,等你们小姐回来,你问问她煮茶之水何为上、何为中、何为下,问明白,你就知道我们有没有权利封你们的茶楼。” “煮茶之水,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声音从舒儿身后传来。 舒儿转过身去,说话的人正是她的小姐。 “小姐--” “池天玥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如果让扬州城的百姓知道你用最下等的水煮茶,想必天池居也会关门大吉的。池天玥,我看你是个姑娘家,也不忍真的给你贴上封条,所以不如你主动退出,以免你身败名裂。” 天玥冷笑一声,说道“柳老板你未免太言重了,我池天玥不图名求利,更何况你心里打的如意算盘我也很清楚,你种种刁难无非是嫉妒我天池居生意兴隆,抢了你们的买卖,如今此番‘抽检’想必也是您策划的吧,从而使天池居归茶会所有。但是,我们根本没有承认过,那缸井水是我们的煮茶之水,你们不能查封,而我,更不会什么主动退出。” “什么?”柳老板仿佛被人戳穿心事,说话也没了先前的那份底气,“那,那你说你们煮茶的水是什么?” “我记得当日考核的时候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不过我今天想说究竟是什么不需要告诉您,每一个经商从仕的人都自会有其安身立命的方法所在,倘若泄露出去人人效仿,那诸如我天池居便将毫无特色可言,而我天池居生意兴隆的经营之道和从商机密便不再是秘密,希望您能理解。柳老板,这一大清早您兴师动众带着这么多人造访天池居,我深感荣幸,只是在未经主人同意的情况下您擅自闯宅,破坏东西又恶言中伤,误了我上午的生意,若是告到官府,您恐怕也担待不起吧。” 天玥连珠炮似的话语让柳老板等人难以招架各个语塞,柳老板又羞又恼,满脸通红,最后无法,只好带着众人灰溜溜地走了。 “小姐,幸好你回来的早,要是再晚一步,我和舒儿恐怕就要招架不住了。”绮凝吐出一口气来说。 “难为你们了。”天玥拍了拍绮凝和舒儿的肩。 第七章 大战张天师 茶会会长柳老板坐在书房里把玩着手里的那几颗盗来的石头,观察着,研究着,试图寻找其中的奥秘。当然嘴里也不忘咒骂着:“好一个牙尖嘴利的臭丫头,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这时下人来通报,说:“老爷,有个姓胡的公子想见您。” “哦,叫他去前堂等我。”说完起身,而他手里的石子被随意地扔到了一边,其中一颗被扔进了洗笔罐里。 前来拜访的人是胡洞庭,他收到父亲的信,胡老爷在信中告诉洞庭扬州茶会的会长柳老板是其昔日的旧友,如今他身在扬州,可以找柳老板谈谈生意,最好能成为扬州所有茶楼茶庄的茶叶供货商。因此胡洞庭带着父命前来拜访柳老板。 柳老板对于故人的儿子表示出了相当的热情,一口一个“贤侄”叫着。 “柳伯伯,家父让我代他跟您问好,他说您老人家喜欢喝酒,所以我今天来的时候特意给您带了两瓶上好的竹叶青,不成敬意,请您笑纳!” “贤侄你太客气了,我和你爹是老朋友了,你爹娘身体可好?” “托您的福,家父家母身体都还康健。” 洞庭和朱老板寒暄一阵,然后洞庭切入正题,“柳伯伯,我此次来,也是受家父之命,一来是看望您,二来是想把我家茶园的茶叶通过您大量卖到扬州来。” 柳老板捋着他的络腮胡子,似乎有所思考,然后说:“我虽是茶会的会长,但是也并非事事都能做主,你们家茶园想成为扬州茶行的货源地,也不是我一个人说同意就能成事的。” “我明白,但是请您放心,我们胡家的茶叶绝对是一等一的上品,相信您和茶会会员们看到货一定会十分满意。质量上乘的茶叶可以说是生意红火的一大保障,如果我们能形成合作关系,相信收益的是我们双方,何况您和家父是旧友,在价钱方面我们一定会给您最公道合理的价格。这种互利互惠的好事,希望柳伯伯能考虑考虑。” 柳老板点点头,沉吟半晌,“那好吧,正好后天是有茶会,八大茶行的老板都会来参加,你把茶叶样品带来,让那些叔伯们验验,如果大家都觉得好,我就应了这件事情。” 胡洞庭喜上眉梢,立即向柳老板作揖,激动地说:“多谢柳伯伯,那洞庭现在就回去准备茶叶样品,先行告退了。” “且慢!”柳老板突然叫住了洞庭,“贤侄,我若是没记错,那日考核池天玥的时候,你也在场,而且看得出你和她的关系很是密切。” 还是被认出来了,洞庭想,不过他想这和生意无关,柳老板应该不会拿她说事的。 “是的,洞庭和天玥姑娘彼此倾心。” “那你对那个丫头了解多少,她是什么来路?” “柳伯伯,您这么说是……” “哦,没什么贤侄,我只是关心一下,将来若是谈婚论嫁的话也得清楚对方的家庭背景,这样你爹娘才会放心嘛,怎么说我也是长辈,经验阅历比你们年轻人多,帮你们拿拿主意也好。” “谢柳伯伯关心,您放心,天玥是清白人家的孩子,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和她情投意合。” “是是是,好,贤侄,那你忙去吧。”柳老板见也问不出什么,所以还是打发洞庭离开了。 洞庭离开后,柳老板回到书房,看到被他扔在桌子上那几颗石子,他拾起它们,不经意间,突然发现洗笔罐里原本浑浊的水居然变得清澈透明,而水里面一颗不起眼的石子清晰可见。柳老板捞起那颗石子,吃惊得难以自已,莫非这就是秘密所在! 好一会的功夫,柳老板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他急忙叫来下人,“快去把张天师请来!”张天师看了看这些石头,眉头紧皱。 “有什么问题吗,天师?”柳老板关切地问。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些石头是长白山天池池底的灵石,它们能吸污除秽,有很强的仙灵之气。请问这些石头您是从哪弄来的?” “这……”柳老板不便说是自己遣人盗来的,因此有些语焉不详。 张天师注视着朱老板,说:“请不要隐瞒我,因为我在上面还感受到了妖气。” “什么!”柳老板听到“妖气”二字脸色骤变,“妖……气……” “没错,在它们表面有淡淡的妖气,并不浓重,相信只是经手时摸到触碰感染上的而已,一般道行的人根本感受不到。柳老板,现在能告诉我它的出处了吗?” 听张天师这么一说,受到惊吓的柳老板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全盘合出。 “天池居?”张天师嘴里念叨着这三个字。 “那三个丫头实在是可疑的很,来历不明,啊,天师,莫非她们是妖精?” “现在还不能定论,待我明日去会会她们,便能知晓。” 此时天玥在房中看书,突然心神不宁起来,给天玥送茶来的绮凝见状忙问:“小姐,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慌,我想可能是看书有些疲倦,休息一下就好了吧。” 绮凝把茶递给天玥,说:“小姐你天天书不离手,是该好好休息了。” “嗯。”天玥嘴里应着,眉头却越皱越紧。 第二天天空微亮,天池居照常开张营业。这个时候还没有客人,小二打扫着卫生。胡洞庭却一早出现在这里,天玥见到他不免有些惊奇,“一大早你怎么过来了。” “想你了呗!” “别胡说。”天玥佯怒嗔道,但心里还是开心得很。 “我昨天去找茶会会长谈生意了。”洞庭讲起了他昨天的经历。 “怎么样,可否顺利?”天玥关心问。 “比预想的顺利,如果这单生意谈成,那以后在扬州品到的茶叶就是我们家茶园种植的茶叶了,好有成就感啊!”洞庭美滋滋地说。 “你好贪心,想霸占整个茶叶市场。” “优胜劣汰,我们真材实料,茶叶都是上品,顾客也受益啊!” 天玥微笑道:“你道理还蛮多,说不过你。对了,你不准备茶叶样品一大早来找我有事吗?” “都说了想你了,想看看你!”洞庭看似玩笑的话,其实却是不折不扣的心底话。 “没个正形。” “好了,茶叶样品我已嘱咐秦伯整理了,我今天找你是想带你去个地方。” 这话激起了天玥的好奇心,“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跟我来。”说完拉起天玥的手就把她拽走了。 “小姐你要去哪?”身后传来绮凝的喊声。 “我去去就回。” 洞庭带天玥来到城郊一个好似人间仙境的地方,遍地是琼花芍药,杨柳成荫,青葱翠绿,芳菲灿烂。天玥看到洁白如玉、清秀淡雅的的琼花,喜不自禁。琼花大如玉盆,由八朵五瓣大花围成一周,环绕着中间那颗白色的珍珠似的小花,簇拥着一团蝴蝶似的花蕊,微风吹拂之下,轻轻摇曳,宛若蝴蝶戏珠;又似八仙起舞,仙姿绰约,引人入胜。天玥俯身去闻,淡淡清香在鼻下流淌。天玥起身对洞庭说:“听说书人讲,琼花是扬州独有、他乡无双的名贵花木,连当年的隋炀帝也不远千里,大征民工修凿运河,一心要到扬州来观赏琼花。但是运河开成,隋炀帝坐龙船抵达扬州之前,琼花却被一阵冰雹摧毁了。接着各地的农民起义,推翻了隋炀帝,而炀帝死在了扬州。于是说书人说琼花是有灵性、有人情的花” 洞庭补充说:“琼花同情百姓,憎恨昏君隋炀帝,不畏强暴,不畏权势,爱憎分明,有灵有情,成了美好事物的象征。” “这样,我喜欢!”说完,天玥忍不住再次细细观赏起琼花来。 洞庭拉过天玥,说:“琼花虽好,也别忽略了芍药。” 经过洞庭提醒,天玥来到芍药群,与琼花的清丽淡雅不同,芍药是富贵艳丽的。一身月白色的天玥站在粉色红色的芍药群中,煞是好看,刚才和琼花几乎融为一体的她的此刻则清新独立,美不胜收。 洞庭折下一支芍药,送给天玥,他说:“芍药虽然没有贵为花王,但其之美也被称为花相。天玥,我不敢说你是世间最美的人,但是用排名第二的芍药喻你,你不会生气吧。还有,自古以来芍药被视为吉祥和爱情之花,所以我……”洞庭突然有点羞赧,话也没有说完。 天玥脸上没有笑容,反而眉头微蹙,这让洞庭很是不安。“天玥,你,不喜欢吗?” “《开元天宝遗事》中有个故事,说的是芍药因姿色超群而险遭横祸,无论是功是过,她都难逃薄命的结局。”天玥神情悲戚地说。殊不知,琼花在之后的风云岁月中也历经千磨万难才存活下来被今人欣赏。 “那些不过是传说,不足为信。”洞庭宽慰道。 天玥也不想破坏了气氛,于是点点头,舒展眉头,说:“我还是喜欢琼花多一点。不过,你手上的这支,我也喜欢。”说完,接过洞庭手里的芍药,插在了头上,然后欢快地向琼花跑去。天池居这边客人逐渐增多,绮凝和舒儿偶尔从内堂出来帮忙招呼。 这时,店里来了一位身穿大黄袍的人,此人便是张天师。他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小二过去招呼,“客官想喝什么茶?” “啊,随便来点什么就行。” “好嘞,您稍等。” 一会功夫,小二把茶端过来。张天师打开碗盖,端起茶碗,闭眼轻嗅,浓郁的茶香扑鼻而来。 “好茶啊,小二哥。”张天师不禁赞叹道。 “呵呵,我们天池居的茶就是出了名的好!看您眼生,是第一次来吧。” “是的,我平时很少到人多的地方去。” “看您这身打扮,就知道您是超脱之人。”小二观察倒是仔细。 “好眼力啊小二哥,不过听说你们老板也好像不同于凡人。”张天师想先打听一下池天玥。 “你说我们天池居的小姐啊,那真不是个凡人!” “哦?”难道真是如他判断,是妖精? “我们小姐那相貌、那气质,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待我们下人也随和,工钱给的也多,所以我们都说她不是凡人,就是从天上下来的观音娘娘!” 张天师一听是这样,不免有些失望,不过这更加激发了他的好奇心,想见见池天玥到底是何许人也。 这时舒儿从内堂出来,对小二喊道:“小虎子你在和客人说话呢吗,别忘了招呼其他客人。” “哦,知道了。”那个叫小虎子的小二应道。 “妖气!”张天师心中暗道,立即起身,向舒儿走去。 舒儿不明就里,转生往内堂走的时候,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只听张天师喝道:“妖孽哪里走!” 舒儿大惊,回手一扳,急忙抽身,一个空翻,飞出天池居,向后山跑去。张天师紧追其后,身后背的桃木剑吱吱作响。只听张天师大喊一声“出”,桃木剑便倏地从背上的剑鞘里飞出,直奔舒儿。舒儿见跑不过,突然停下,回身下腰,桃木剑径直飞了过去。但是瞬间桃木剑便折回,重新向舒儿发起进攻。舒儿左躲右闪,杏黄色的衣袖呼呼生风。 “哪里来的臭道士!”绮凝这时也飞了过来。她在张天师的身后,修长的手指意欲在其后背来个虎掌掏心,张天师察觉猛地转身用双臂来搪绮凝的掌击。二人在半空中飞出几米远,张天师这时突然发力,反手一推,将绮凝重重地击倒在地,这一摔,绮凝顿感五脏六腑有被捣碎的感觉。舒儿急忙去扶绮凝,绮凝便和舒儿合力,二人一齐对付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天师。 张天师说:“区区蝶精花妖也想和我斗,我奉劝你们最好束手就擒,免得我打得你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臭道士,你口气未免也太大了吧!”舒儿说完就再次飞身主动出击,绮凝见舒儿出招便也一个箭步上前和张天师打斗起来,十几个回合下去仍然难解难分。 “我们与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和我们作对!”绮凝发问。 “你们是妖精,收服你们是我的职责。”张天师回答。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绮凝说完纵身一跃,张开双臂,粉色的袖袍被挥动起来,就像一只展翅的蝴蝶,那蝶翼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突然绮凝将手臂一合,双手在胸前反向一绕,猛地伸出,一股巨大的气流喷向张天师。张天师不由得连连退步,背倚在一颗大树上才站定下来。 “有两下子啊。”张天师看来不得不使出他的杀手锏了--降妖灵符。 张天师并拢两指,立于胸前,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然后两道灵符生成。绮凝见状,不由得大喊:“舒儿快跑!” 可是没等两人运功飞身的时候,那两道灵符已经被张天师单手挥出,像箭矢一般射向绮凝和舒儿。灵符瞬间贴在绮凝和舒儿的身上,两个人痛苦地尖叫着,张天师扎稳马步,双手像磁铁似的吸着二人,她们身上的那些灵力被张天师的灵符一点点解破,就像体内的血液被一点点抽干。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绮凝和舒儿二人痛苦不堪的时候,一道白光闪现。天玥一个筋斗翻,横在了张天师和绮凝舒儿的中间。天玥面向绮凝和舒儿,伸出双手,嘴中说着:“天地神明,日月有光,助我一力,善恶莫忘!”两道银光唰的射向灵符,霎时间封印在绮凝和舒儿身上的两道灵符被天玥吸了回来,落在天玥手中,天玥把灵符抛向空中,握拳再张,只听“嘭”地一声,两道灵符在半空中突然燃烧起来,然后化为灰烬,散落一地。 张天师惊呆地张大嘴巴,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好强的功力,好高的道行! 被解救的绮凝和舒儿瘫软在地上,吐出两口鲜血来。 “你们没事吧。”天玥跑过去抱住她们两个。 “没事。”舒儿声音微弱地说,绮凝也摇摇头。 天玥抬头质问张天师:“我们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何要下此毒手,伤害她们?” “因为她们是妖精,你,难道就是池天玥?”张天师开始细细打量天玥,她没有妖气,可是她亦不是凡人,她究竟是什么? “是又怎么样,你又是谁?”天玥反问。 “我是专门负责降妖除魔的张天师,为防妖精祸乱苍生,我必须收了她们!” “她们没有危害苍生,我们本本分分地生活,没有伤害过任何人,还望张天师放手!”天玥希望通过恳求能解决这个问题。 可是张天师顽固不化,“不行,人妖有别,不能生活在一个世界中,还有你,你是何方妖孽,为什么我辨别不出你的属性?” “想辨别我的属性,恐怕您还得再修炼几年。”说完,天玥扶起绮凝和舒儿,想带她们离开。 “想走,没那么容易!”张天师手持桃木剑向天玥冲了过来。 天玥将绮凝和舒儿推开,一边说着“你们先回去”,一边来应付张天师。 张天师挥起桃木剑,向天玥刺去。天玥脚步急促地后退着,地上的落叶和青草因为强烈的摩擦而破碎断裂,尘土飞扬。直到退无可退之路,天玥转体疾速避开,桃木剑刺到了岩石上,电光火花迸溅出来。 二人交手,张天师使出全力,天玥也不敢掉以轻心。二十多个回合过去后仍然没有分出胜负。毕竟张天师是凡人一个,而且也没有深仇大恨,所以天玥并不想出重手伤害他,一直以防守为主,较少进攻。可是张天师却招招狠重,把天玥当成大敌。天玥为速战速决,只好发功,两手在腹前交叠着,运出一个白球,射向张天师。白球的威力并不大,但是却也将张天师打退十米开外。 “好强的爆发力!”张天师手捂心口,颇有些难受地说。 “天师,我们就此罢手吧,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天玥收手说。 张天师心知已不是面前这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女子的对手,既然对方给了台阶下,那他也没有再纠缠的道理,只是他心想现在答应不过是权宜之计,待日后养好伤之后,再来收妖。 “哼,那我警告你们,千万不要做危害人间的事情,不然我张天师绝不放过你们!”张天师嘴上仍然强势地说。 天玥心里好笑,长袖一挥,飞身回去了。 第八章 天玥被绑 天玥回到天池居,绮凝和舒儿正在房里自己运功疗伤,可是成效甚微,鲜血仍不时地从嘴里吐出。 天玥见到这个情景,急忙把房门锁上,然后盘坐在床上,把她们两人排成一字,天玥一手抵住一个人的后背,将自己体内的灵力输给她们。 “小姐,不要……”绮凝脸上布满汗珠,她清楚天玥在做什么。 “别说话!”天玥手掌一翻,再次运力。 过了大约半炷香的功夫,天玥收功,绮凝和天玥两个人的脸色也不再像刚才那样的惨白。 “谢谢你,小姐!”绮凝和舒儿感激地说。 “谢什么呢,都是一家人。”天玥拉起她们的手,“只要你们没事就好!” 绮凝和舒儿亦紧紧攥着天玥的手,眼里泪光闪烁。 “乖了。”天玥又抚抚她们的脸。 这时天玥突然想起来什么事,“啊呀”了一声。 “怎么了小姐?” “我怎么把它忘了。”说完天玥就走出绮凝和舒儿的卧房,来到自己的房间,绮凝和舒儿好奇也跟了过去。 天玥打开一个小柜,里面有一个精致的礼盒,再打开礼盒,里面陈放的是昔日李立昌送来的千年人参。 “你们吃了它,元气会恢复得更快。”说完天玥拿起人参,往厨房走去。 天玥把人参放在瓷锅里,添了水,点燃灶火,然后用掌风使火变旺,可是天玥还觉速度太慢,于是直接给瓷锅发功,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锅里的水就沸腾起来。 绮凝和舒儿站在厨房门口,看到这一幕,再也控制不住,双双跪倒。 “快起来。”天玥急忙去扶。 “小姐,你对我们的恩情我们真是还不完了!”绮凝哭着说。 “我不用你们还的,快起来。” 舒儿说:“不,小姐,我们要还,以后要我们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万死不辞!” 天玥见她们不起来,自己便也蹲了下去,对她们说:“我们是姐妹,一起闯荡人间就该患难与共,我比你们修炼的时间长、道行高,为你们做这些其实微不足道,快起来,你们要真想报答我,一会就乖乖把人参汤喝下去。乖,快起来!” 绮凝和舒儿被天玥拽了起来,手捧着人参汤,按着天玥的吩咐喝了下去。 “对了,小姐,你怎么会突然出现?”舒儿擦擦嘴,然后问道。 “我和洞庭正在赏花,突然一阵心慌意乱,我掐指一算,得知你们有了麻烦,于是急忙赶回来。这大概就是姐妹连心吧。” “小姐,我们不是亲姐妹,但胜似亲姐妹,以后我和舒儿一定报答你!” “好了知道了,快喝吧,都凉了。”天池居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吓坏了小二,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打了起来,而舒儿姑娘居然会武艺。好在他机灵,知道有情况发生,于是急忙告诉绮凝姑娘,绮凝才赶了过去。 窗外阳光明媚,李立昌手捧一束鲜花,带着几个家丁仆人来到天池居。李立昌叫来小虎子,“你们家小姐在吗,我找她。” “哦,在,可是小姐她说今天不想会客。”小虎子按天玥回来时的吩咐说道。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不大清楚,李公子,您喝茶吗?” “我要见你家小姐,就说我有要事找她!”李立昌说道。 看着李立昌身后站着的侍从健壮彪悍,怕再生事,于是只好应着,壮胆去找天玥。 小虎子到内堂,找到天玥:“小姐,李公子说有要事找您,我跟他说了你今天不想见客,可是他今天有家丁跟来,我怕拒绝他会……” “我知道了,小虎子,你去忙吧,我见他便是。” 天玥稍微整理好衣装,让绮凝和舒儿在房里好好休养,然后走出内堂。 掀开珠帘,天玥从里面出来。李立昌见到她,向她招招手,天玥走过去。 “李公子。”天玥平静地向李立昌打了个招呼,坐在了他对面。 “天玥姑娘,看上去气色不大好。” 经过刚才的折腾,天玥确实损伤了一些元气,好在她内力深厚,并无大碍。天玥淡淡笑说:“没什么。李公子为何兴师动众带了这么多人来?” “哦,我刚才去谈了综生意。谈完生意就赶来看你了,能和我出去走走吗?” “小虎子说你有要事找我。” “在这不方便说,我们出去谈吧。” 天玥想到要不是李立昌送来的千年人参,恐怕一时半会还找不到这么好的补品使绮凝和舒儿恢复元气,想到此,天玥心生感激,于是点头答应了。 走出天池居,李立昌把手里的鲜花送给天玥,今天是团火红的玫瑰。 “又送花啊,谢谢你。” “这个时节是花开的大好时节,我真希望能采尽世间所有鲜花送给你,来表达我心意。”李立昌仍然说着好听的说词。 天玥浅浅笑着,没有应答。 “你闻闻看,香不香。” 出于礼节,天玥便把花放在鼻下,吸了一口气,闻到了浓郁的香气,“啊,真的好香!” “呵呵。”李立昌笑着,笑得很奇怪。 “你笑什么?”天玥敏锐地察觉到李立昌诡异的笑容,但是她感到眩晕,眼前的事物在一点一点变得模糊,只听耳边是李立昌更加肆无忌惮的笑声,突然眼前漆黑一片,不省人事。 当天玥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手脚被缚,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天玥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猛然意识到自己是中了药性强劲的迷魂香,都怪当时没有警惕性,加之身体出于疲劳状态,所以才会被这种下三烂的手段给迷晕。 天玥用法力轻松将绳子解开,她揉揉脚踝,又活动活动手腕,下床舒展了一下筋骨。天玥环顾四周,房间宽敞,门窗都是精雕细刻,名贵的檀香木上面龙飞凤舞,墙壁上挂着名人字画,皆是出自大家之手。圆桌上摆放的是紫砂壶和四个茶碗,现在对茶有些了解的天玥打开壶盖,看到里面是普洱茶。 天玥端起茶碗,心想,好你个李立昌,没想到这一切光鲜外表之下居然掩藏着这样一颗阴险的心肠。 房间的门不仅被锁,而且门口有家丁看守。不过这对天玥根本算不上阻碍,她手指一点,门锁开了,家丁也晕倒了,于是她走出房间,顺着延廊小心翼翼走出去。这时她不经意间听到有人在一个房间里说话,天玥便躲在窗口偷听,只是她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姐,你说什么,姐夫带了个女人回家?” 胡洛涵眼睛一闭,痛苦点点头。 “姐夫他搞什么,不行,我要找姐夫去!” “没有用的洞庭,你姐夫他硬生生把天池居的那个姑娘给绑了回来,看来他是铁了心要纳那个女人了。”洛涵哭诉着说。 “什么,姐,你说什么,天池居,你是说姐夫把天玥给绑了回来!”洞庭一听到“天池居”三个字整个人都变了。 天玥在窗外听得真切,是洞庭,他怎么会在这里,什么姐姐姐夫的。天玥脑筋飞速地旋转着,终于思路清晰起来,想明白了他们的关系,原来洞庭是李立昌的小舅子,怎么这两人会有关系。正想着,天玥突然听到脚步声,远远望去似乎是李立昌正朝这边走来,天玥急忙顺原路折回,回到那个房间,把门锁重新锁上,再把门口的守卫点醒,而天玥用手指点了一下床上的绳子,又绑到了自己身上。 果然不到一会,李立昌叫门口家丁把门打开。李立昌笑呵呵地走进来,直奔天玥,嘴来还不停地唤着“我的小美人”。天玥假寐在床上,听到李立昌的声音真是恶心得半死,她突然睁开双眼,坐了起来,吓了李立昌一跳。 “你,醒了?” “是,我醒了。” “唉呦,天玥你不要生气,我也是不得已,这不都是让你逼的嘛。” “那你现在这算什么,绑架我?李立昌,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好人,没想到你这人这么卑鄙!”天玥生气地说。 “我要是不卑鄙,怎么能得到你。天玥,你现在心里恨我,但是很快你就不会了,因为等你当上李府少奶奶时就会发现你有多幸福。” “你不是有妻子了吗,李府不是已经有个少奶奶了吗,我怎么当?” “你怎么知道?不过不要紧,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的事,只要你开心,我完全可以让你做大她做小。” “李立昌你可真不是人!” “池天玥,我忍你很久了,不要再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李立昌威胁道。 还没等天玥回击,门突然被砰地一下推开,胡洞庭箭步流星冲了进来,将刚才阻拦他的家丁踹到了一边。他一拳挥向李立昌,李立昌没有防备被打倒在地,洞庭看到天玥,急忙上前去解她身上的绳子。 “你敢打我?”李立昌从地上爬起来,操起一个高脚圆凳砸向洞庭。洞庭正背对着李立昌给天玥解脚上的绳子,眼看就要砸下去的时候,天玥一手推开了洞庭,一手抓住了凳腿,洞庭见状急忙从后腰抱住李立昌,将他硬生生拖到一边,圆凳也被甩到地上,天玥趁机解开绳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李立昌大喊:“来人哪,都是一帮废物,快来人!” 说话间已有七八个下人蜂拥而至,他们抓住胡洞庭,才使李立昌终于脱身。李立昌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尽管是他小舅子,但是坏他事情就别怪他不讲亲戚情面,李立昌一拳打在洞庭的腹部,骂道:“臭小子敢和我动手!”刚想再动手,胡洛涵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了进来,她挡在洞庭面前,哀求着说:“相公,不要,看在我面上,你饶了他!” “娘子,你真的要看好你这个宝贝弟弟,他敢和他姐夫动手,我现在要替你胡家好好教训他!” “不要,相公,我求你,洞庭他年轻不懂事,他不是故意的,”洛涵说完转向洞庭,“快,向你姐夫道歉,说对不起。” “姐,我为什么要向他道歉,他伤害了天玥,也伤害了你,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打醒他!”洞庭眼里冒火。 “好小子!”李立昌点点头,然后对下人说,“把少奶奶带回房去,把这小子给我拖出去好好修理一下!” “相公,我求你,你别伤害洞庭,我求你!”洛涵对李立昌再了解不过,他要把洞庭拖出去肯定不会手软,为了弟弟,她跪倒在李立昌面前,拽着李立昌的手哭着哀求道:“相公你放过他,我求你,求你了!” 李立昌无动于衷,他一把甩开胡洛涵,对下人摆摆手,示意把洛涵带走,也示意把洞庭带走。 “慢着!”天玥突然喊道。 李立昌这时才想起来房间里还有一个池天玥,他转头看着她。 天玥说:“放了洞庭!” “啊,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你认识他和他很熟吗?胡洞庭这小子这么关心你,为了你不惜打我这个姐夫,交情一定不浅。我打他,你心不心疼?”说完突然用手肘狠狠顶了一下洞庭的腹部,洞庭忍不住痛苦地“呃”了一声。 “你……”天玥的拳头越攥越紧,“李立昌,你不要欺人太甚,我现在不是求你放了他,是要你放了他!” “呵,天玥,你是我什么人,连我李立昌明媒正娶的夫人都要下跪求我,你现在没过我门,有什么资格来要求我。” “李立昌,那你说你要怎样才能放了他,你是他姐夫,难道你真的一点亲情也不讲?” “天玥,你一直对我不冷不热,今天你为了这个小子和我费了这么多口舌我很嫉妒你知不知道。要我放了他也可以,你嫁给我啊,你说你心甘情愿地嫁给我,我就放了他!” “你--” “怎么样,现在胡洞庭的安危掌握在你手里,你一句话的事!” “不要天玥,不要答应这个混蛋!”洞庭喊着。 “李立昌,就算我说了你也知道我不是心甘情愿,这么做根本就没有意义!”天玥说。 “我说有意义就有意义,怎么,说不出口,好啊,要不你也跪下来求我,不是要求,而是恳求!” “李立昌你是个神经病!”天玥咒骂道。 李立昌耸耸肩,“你不要后悔哦!”说完就又摆摆手,家丁们开始把洞庭往门外拖。天玥无法,如果不用动手也能解决,那她这一跪也值了,于是天玥说,“好了好了算我怕你了,你叫我跪,我跪!”说完就重重跪倒在地,抬头看着得意的李立昌说:“我池天玥从没有求过人,今天当我求你,李立昌,你不要伤害洞庭,你放了他!” “天玥,你不要求他!”洞庭喊着。 李立昌拍拍洞庭的脸说:“小子,有两个女人为你求情,你只心疼这一个吗?不要把自己搞得像很有骨气一样,腰杆挺这么直,最后还是会被我踩在脚下。”说完冷笑两声,斜视天玥一眼,然后对手下说,“给我拖出去打!”说完迈开步子自己率先走了出去,洞庭被一干下人拖拽着到了院子,胡洛涵大喊:“不要--” 天玥噌地站起来,“李立昌你这人怎么出尔反尔不讲信用!” 李立昌回头,说:“我有说你求我,我就放他吗?来人,给我看着池天玥和夫人。” 两个家丁得令便一人抓着天玥的一只胳膊,另外两个抓着胡洛涵,其他人则团团围住了胡洞庭。李立昌一点头,家丁们便对胡洞庭开始拳打脚踢。胡洛涵哭喊着却毫无办法,而天玥实在忍无可忍,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洞庭被打,她拳头紧握,在体内一运力,一股强大的气流从天玥体内迅速迸发,抓着她的两个家丁瞬间就被这股气流弹飞了。天玥冲到包围圈中,拳脚并用,旋身后踢,横扫一片。李立昌急忙叫来更多的家丁,可是那些家丁哪是天玥的对手,几下子就被打散一地,看得洞庭和李立昌目瞪口呆。 天玥解决完了家丁,一个空翻站到了李立昌的面前,一把揪起李立昌的衣领,咬牙说道:“李立昌……” 李立昌吓得像摊软泥,腿脚不稳地说:“天,天……天玥,你别生气,我们有话好好说!” 天玥看他这副德性真是想给他一掌,可是她还是忍住了,她松开手,李立昌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天玥看着他说:“李立昌,我曾经还当你是朋友,没想到今天你会这么对我!你以前送我的东西,我会悉数奉还,除了那颗千年人参,我会以后以后想办法再还给你,从此我们两清。你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找洞庭的麻烦,更不能对不起他姐姐。” 李立昌不住地点头 说完,她蹲到洞庭面前,把他搀扶起来,“你没事吧洞庭?” “我没事,天玥,你居然会武功?”洞庭咳了两声问。 “小的时候学过一招半式,洞庭,我我们离开这里吧。” “等一下。”洞庭说完摇晃着,来到他姐姐面前。 “姐,和我们一起走吧。” 胡洛涵脸上挂着泪珠,摇摇头。 “为什么,姐夫他不会让你好过的!” “洞庭,我和你姐夫一夜夫妻百日恩,再怎么样我嫁给他已经是他的人了,我不能离开这里。” “洞庭姐姐,这个男人你不用留恋,今天有我一个池天玥,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池天玥。” “你不明白,天玥姑娘,不管怎样,我都谢谢你!”洛涵拉过洞庭,小声对他说:“我不能离开,爹的生意还需要相公的扶持,所以我不能走。”说完就一把推开他,大喊:“你们快走吧!” 洞庭几乎傻在哪里,姐姐为了爹的生意几乎葬送了自己的幸福。天玥无奈,她走到李立昌面前说,“你夫人是个很好的女人,你要好好珍惜。李立昌,你也见识了我的身手,说实话,你府上所有的人加起来都不会是我的对手,所以我警告你,你要是敢伤害你夫人一根汗毛,我都不会放过你!” 天玥拉着洞庭离开,洞庭噙着泪,一步一回头,看着他姐姐瘦弱的身躯,他心里有说不出的痛楚,却不知这最后一望竟是永别! 第九章 暂别 洞庭和天玥离开李府后,羞辱交加的李立昌将气都发泄在了胡洛涵的身上。他一个耳光将洛涵扇倒在地,对着她的腰腹一顿猛踹,嘴里不停地咒骂着,边骂边踢,李立昌脸涨得通红。胡洛涵起初还痛苦地呻吟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却没了声音,待李立昌发泄得累了,才惊慌发现胡洛涵已然没了气息。 天玥带洞庭来到天池居,站在门口焦灼等待的绮凝和舒儿见到二人急忙迎过去。 “小姐,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绮凝关切地问。 “胡公子是怎么了,好像受伤了!”舒儿惊呼。 “没事,只是一点擦伤。”洞庭说。 “我们到书房再说。”天玥搀着洞庭走进去,绮凝和舒儿紧跟其后。 到了房间,天玥便将整个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绮凝和舒儿。 “原来胡公子和李公子是亲戚,怎么会那么巧?”绮凝说。 “哼,想起来就生气。”天玥气呼呼地说。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很生气。” “这么说我也该生气,你居然和我姐夫有往来?” “喂,我和你姐夫是清白的,正常往来无可厚非。” “又送花又送礼的,这也算正常往来?”洞庭提高声音说。 遭到怀疑天玥更加生气,“胡洞庭你什么意思,这么说你怀疑我喽?我要是和李立昌有什么也不至于今天被他绑了去。” “我有说怀疑你吗,干嘛这么大声为自己辩解?” “辩解?拜托你措辞经过大脑好不好,我看你是被打傻了吧。” “我今天被打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洞庭暴跳如雷。 天玥冷笑一声,“哦,是吗?我真是荣幸!但是我恐怕是借了你姐姐的光吧,你怕你姐姐被人抢走相公,结果偏偏不巧那个人就是我!” “你在说什么!简直不可理喻!” “我看不可理喻的人是你!!!” 洞庭和天玥你一句我一句,吵翻了天,站在一旁的绮凝和舒儿几乎插不上话,终于绮凝找个空劝道:“小姐,胡公子,你们别吵了,有话好好说,犯不着动肝火呀。” “是啊是啊,小姐,胡公子对你怎么样你自己最清楚了,我相信胡公子绝对是为了小姐你而奋力反抗李立昌的。” 绮凝接口说道:“胡公子,你要相信小姐,我们可以作证小姐和李立昌只是泛泛之交仅此而已,而小姐今天为了你又是下跪恳求又是出手伤人,你不是没看到!所以你们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 洞庭不再言语,天玥也不说话,看得绮凝和舒儿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舒儿为了不让气氛尴尬,便说:“我做了小姐和胡公子都爱吃的桂花糕,我给你们拿来好不好。” 天玥冷静下来,点点头说,“好,绮凝啊,那麻烦你把药箱也拿来。” 绮凝一听知道马上就要雨过天晴了,于是开心地说:“是,马上就拿来。” 天玥拿着药膏给洞庭的额头轻轻擦拭着,洞庭的手慢慢抚住天玥的脸,深情地注视着她,对她说:“对不起,天玥,对不起!” 天玥笑笑,却满眼热泪,她扑在洞庭的怀里,像小女孩似的,委屈地说:“你要相信我,以后不可以再怀疑我!” 洞庭紧紧地搂住他,用力地点头,“我相信你,再也不怀疑你!你也是,要相信我,不要怀疑我,要知道我是那么得在乎你!” 洞庭和天玥和好如初,他们以为终于可以过两天清闲的日子,但是事与愿违,麻烦又出现了。 洞庭带着茶叶样品来到洪福茶庄,请八大茶行老板验收。 柳老板从一个茶罐里抓起一捧茶叶,闻闻颜色,看看色泽,其他老板亦是如此。洞庭站在一旁,微微有些紧张,但是他仍充满信心,可是这些老板的眉头一直紧皱着,时不时还摇摇头,看得洞庭一下子没了底,“那个,各位老板,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贤侄,你带来的茶,我们只能说一般,如果要想成为整个扬州城的茶叶供货商,恐怕还不行。” “柳伯伯,这些都是一等一的好茶叶,如果它们都一般的话,我想不会有再好的茶叶了。”洞庭心急地说。 “你这小子就喜欢口出狂言。”说话人从偏厅走进来,身穿墨绿色的缎袍,手里扇着扇子,不是别人,正是洞庭的姐夫李立昌! “你怎么在这?”洞庭震惊地问。 “我怎么不能在这,我和柳兄是好朋友,也是生意上的好伙伴。柳兄啊,我看这合约咱们可以签了吧。” “立昌,你那朋友没问题,我们也就没问题。哈哈,签,其他老板都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我们信得过柳会长。”其他老板纷纷说道。 洞庭一头雾水,急得直跺脚,“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贤侄啊,不好意思,我们打算和立昌的朋友签茶叶供货的契约。他的朋友在杭州有很大的茶园,茶叶我们昨天也看了,非常好,所以相比之下,我们决定从杭州进货,对不住了贤侄!”柳老板解释说。 洞庭看向李立昌,一定是他搞的鬼,可是选择权掌握在茶会的手里,如今柳老板钦点了李立昌,他却没有半点办法。 “好,既然如此,那我告辞了!”说完洞庭愤然离开,留下开心大笑的李立昌。 洞庭走后,李立昌掏出大把的银票给各个老板,朱老板笑说:“多谢李公子了,其实不用给这么多。” “朱兄客气了,应该的。”李立昌又转向柳老板说,“柳兄多谢你了!” “立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过我能不能问你,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说实话,你小舅子的茶叶真是不错,你为什么不帮你小舅子?” “柳兄,这是我和那小子的个人恩怨,不过你放心,我朋友的茶也不差,包你满意!” “立昌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洞庭郁闷地走在街上,他无精打采地回到客栈,秦伯拿着一封信函交给洞庭,“少爷,老爷发来的。” 洞庭拆开信函,信上说要洞庭火速回家,即刻启程。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不知道,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不然不会这么着急。”秦伯说。 “我知道了。”洞庭点点头,“我想去天池居,晚饭不用等我了。” 洞庭心情更加沉重,不仅因为生意的失败,更是因为他要和天玥分开了。不知不觉,他在扬州已经逗留了将近一个月了,他发现自己对天玥的喜欢一天比一天多,爱意一天比一天浓,他铁了心要和天玥在一起,不过现在两个人都没有讨论过婚嫁的事。眼下他要怎么办呢,是回家之后禀明二老后再接她过去还是直接带她回家,不管怎样还是先和天玥商量一下再说。 来到天池居,穿过大厅,走进内堂,洞庭见到天玥,便一把抱住她。 “这是怎么了。”天玥一时反应不过来。 “天玥,茶会没有要我的茶,我失败了。” “没关系,他们不识货,是他们的损失,以后他们一定会后悔!”天玥拍拍洞庭的后背安慰说。 “天玥,我爹要我火速回家,我舍不得你!” “什么?”天玥愣了一下,松开手臂。 “天玥,嫁给我吧,我带你回家,见我爹娘!” 天玥心里没有准备,不免有几分惊讶,不过更多是欣喜和满足。“你在向我提亲吗,聘礼都没有!” “我就是聘礼,不够吗?” 天玥笑了,“这么生动的聘礼我还是第一次见……洞庭啊,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觉得我是在和你开玩笑吗?”洞庭一脸严肃地说。 “可是,这,太快了吧,如果我现在离开,那天池居怎么办呢?这样吧,洞庭你先回去,办完家里的事再来接我,我再跟你回去好不好?”天玥提议说。 “可是要那么久见不到你,我怕我会疯掉!” “我又何尝不是,可是我怕突然跟你回家,你爹娘不会接受我。所以,我想你自己先回去把我慢慢介绍给他们,让他们知道我的存在,这样等我再出现的时候就不会唐突了。” 天玥说得不无道理,洞庭尊重天玥的意见,所以只好决定自己先回家。到临行的前一刻,洞庭在天玥房间和她告别,这时他们才发现对彼此有多不舍。 “天玥,我很快就快回来,待我回到家中禀明二老就立刻来迎娶你回家。” “我知道,你就安心回去吧,我会等你回来的。”天玥试图笑着说,但是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相反,两滴泪珠滑落。原来,当洞庭真的要走的时候,她自己比他更不舍,她真后悔,她应该答应他和他一起回去的。 “你别哭啊天玥,你这么难过,我怎么能放心回去。”洞庭看到天玥的泪水心如刀绞。 “我,我哪有哭。”天玥不禁抽出手帕拭干脸上的泪痕,然后走到床前为洞庭收拾行李。“洞庭,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山盟海誓,但是我答应过你我会相信你,也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你是不会轻易变心的对吧。”天玥叠着为洞庭做的衣裳,看似漫不经心地说出口,实际上却是咬着嘴唇说出来的。 洞庭听到这话,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天玥的面前,握住天玥的手说:“如果你真的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就不会说出这种话,天玥,你放心,我不会做负心汉薄情郎,我胡洞庭对天起誓,我绝对不会辜负你,我对你的心永远不会改变,我爱你,天玥!” “我也爱你,洞庭,真的很爱你!”天玥的双手抚摸着洞庭的脸颊,无声地亲吻着洞庭的额头。此刻,两个人早已泪流满面。 绮凝在门外站了好久,她真的不忍去打扰他们,可是秦伯一个劲的催促,绮凝没有办法,只好敲敲天玥的房门。 “小姐,时候不早了,秦伯说再不走就要关城门了。” “噢。”天玥擦擦眼泪,把整理好的包袱交给洞庭,“走吧,别让秦伯他们等久了。” 马车已停留在天池居的门前,洞庭牵着天玥的手走出了天池居。 晚风徐徐,天池居挂的旗幡随风飘扬。车轮滚滚,留下一道道轧痕,天玥挥挥手,不知这一别之后何时才能重逢! 第十章 牢狱之灾 洞庭离开的两天,天玥几乎没了精神,整日茶不思饭不想,绮凝和舒儿轮番安慰也不见效。 “小姐啊,你要多吃点东西,不然等胡公子回来接你的时候,看你这么消瘦该拿我们试问了。”舒儿说。 绮凝接口说:“是啊小姐,你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不要这样郁郁寡欢了。对了,小姐,我们陪你出去转转吧,就当散散心怎么样,不然总呆在房里会憋坏的。” 天玥见绮凝和舒儿这么关心她,也不愿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她们,所以点头答应了。三个人走出房间,刚要踏出天池居,谁料突然有一帮衙役出现在门口,拦下了她们。 为首的一个衙役说:“你就是天池居的老板池天玥吧?” “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给我带走。” 绮凝和舒儿立即上前一步,挡在天玥面前,“为什么要带走我家小姐?” “有人到衙门告状,说池天玥杀了人。” “什么!”天玥、绮凝和舒儿听到“杀人”二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带走!” 一干衙役上前七手八脚就要给天玥带枷,绮凝和舒儿一百个阻拦,刚想动手,就被天玥制止了,“这里人多,你们不要出手,我想这是一个误会,我到衙门解释清楚就好了,你们两个看好天池居。”说完又对衙役们说:“我会跟你们走,但是你们不用给我带这些东西,难道你们一群大男人看不住一个女人吗?” “好,既然如此,那跟我们走吧。”衙役头头说。 “小姐--”绮凝和舒儿大喊。 “我不会有事,你们放心!”天玥镇定自若地说。 来往的百姓和天池居的客人都上前围着观看,议论纷纷,一个年轻姑娘杀了人,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升堂--” 威武过后,天玥作为被告被带了上堂来,而站在她旁边的原告居然是旧相识--李立昌! “是你?”天玥吃惊地问。 “好久不见了,天玥姑娘。”李立昌低声笑着说。 “李立昌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张大人一拍惊堂木,大堂便肃静下来,“堂下何人?” “草民李立昌见过大人。”李立昌装出一副谦恭的样子。 “民女池天玥见过大人。” 见过礼之后,张大人就正式审案了,李立昌作为原告控告池天玥杀了他的妻子--胡洛涵。 “什么?你说姐姐她死了?”天玥难以置信。 “池天玥,你不要再伪装了。当日,你做客我府上,我们聊着聊着你突然对我说你想下嫁于我,不介意我已经有了夫人,哪怕你做小做妾也想跟着我,我不同意,我说我已经有了夫人,而且感情很好,我不会对不起夫人。于是我们吵了起来,这时我夫人突然出现,你就将矛头指向她,还说如果没有她我会不会娶你。我当时很生气就下了逐客令,结果你不走,我就命家丁赶你走,谁知道你居然会武功,我家丁护院被你打得伤势惨重,而我夫人也惨遭你的毒手,居然被你,被你打死了!”李立昌说完掩面大哭起来。 天玥听得瞠目结舌,这分明是李立昌编造出来的谎话,“李立昌,你血口喷人,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子的!大人,实际上那天李立昌用迷香把我迷晕绑到了李府,他想娶我,可是我根本不想嫁给这个人。后来他夫人的弟弟胡洞庭来到了房间,意欲解救我所以和他姐夫发上了冲突,李立昌便要动用私刑殴打胡洞庭,他姐姐胡洛涵苦苦哀求她的夫君放过她弟弟,但是李立昌无动于衷。是,我是会武功,于是我出手相救,因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洞庭被打。救下洞庭后,我和他离开李府,临走之前,他姐姐还安然无事,我们还和她做了告别。李立昌,我看你分明是嫁祸栽赃!” “是不是嫁祸栽赃,本官自有评论。”张大人高声说道。他问李立昌,“为何你的陈述中没有提到过胡洞庭这个人?” “回大人,因为整件事情与他没有关系,我不知道池天玥为何要把我小舅子搅进来。” “池天玥,你和胡洞庭是什么关系,如果按你所说他为什么要救你?” “回大人,我和洞庭彼此倾心,我们只差一纸婚约了。” “李立昌,按池天玥的说法,她和你小舅子有情,为何还要下嫁于你?” “大人,我可是扬州城的首富,有多少女人排队希望进我李府的门从此衣食无忧,谁不知道在我李府,连个最低等的下人穿得都是绫罗绸缎。” 张大人点点头。 天玥却有疑问,“大人,我想问,李立昌的夫人是不是真的,真的死了,她伤在何处?” “仵作已经鉴定过,腰腹有大面积瘀青,肾脏破损导致死亡,是被人殴打致死的。” “什么!”天玥张大嘴巴,惊呆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大人,池天玥当日对内人下此毒手,请您一定要为草民做主!草民为了保护妻子,不料也被池天玥打伤,你看--”说完挽起衣袖,有一片紫红色。 “李立昌,是你打的对不对,是你打死了洞庭的姐姐对不对!”天玥大喊着,“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她,她是个好女人为什么你不能放过她,我说过我不会放过你的!” “肃静!”张大人一拍惊堂木,“休得咆哮公堂!” “大人,我家家丁都看到了,他们可以作为人证!”李立昌说。 “好,传人证。” 一个家丁被带上来,跪倒说:“大人,小的确实亲眼所见那个女人打了夫人。”接下来上堂的家丁都被传唤上来,说了类似的证供。 天玥摇摇头,“不,你们说谎,你们统统说谎,一定是李立昌收买了你们,让你们这么说的对不对!” “池天玥,你还有什么好说,赶快从实招来吧。” “大人,我是冤枉的,真正的杀人凶手应该是李立昌!” “你有证据吗,你亲眼看到了吗?” “这……倒是没有,不过……” “好了,既然你没有证据,而现在所有人又都指向你,池天玥,本官念在和你有一面之缘,所以不想动刑,但是倘若你再冥顽不化的话,就休怪本官没有提醒你了。”这个张大人在当日茶会考核的时候对池天玥的印象是非常好的,当他接到这个案子的时候本来非常诧异,不过李立昌递上三万两银票,张大人就只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了。 “大人,你这样审案未免太荒唐了,怎么只能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呢?” 张大人大怒,“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说本官审案荒唐,池天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招还是不招?” “大人,您让我招什么呢,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我根本就没办法承认嘛。” “来人哪,给我重打二十大板,我看你招不招!” 四个衙役从队列里出来,还没等天玥反应过来,两个人就迅速地把她按倒在地,天玥嘴里喊着:“大人你……” 话没说完,板子就开始打下去了,“啊”!天玥叫了一声后,也顾不上辩解,急忙运功仙气护体,这样能保护她在重伤之下不会伤及五脏六腑,不过皮肉的痛苦还是免不了的。这个哑巴亏她是吃定了,这里是县衙,为了不惹出更大的麻烦她不能反抗,只能承受这一切。而且更重要的是在人间如果仙气法力用的过多,就会打破三界到道和气的平衡,引起其他有灵力生物的注意,所以她现在要有所节制,想到这些,天玥不得不咬紧牙关,握紧拳头,挨过这二十大板。 李立昌得意地奸诈地笑着,天玥心里骂道:李立昌,你别太张狂,你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池天玥,你招,还是不招啊?”张大人俯视着额头满是汗珠的天玥问道。 “人间有那么多的冤假错案全是因为你们这些所谓的父母官办案不利处事不公贪赃枉不分是非颠倒黑白法造成的,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天玥的伶牙俐齿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会减弱,气得张大人直吹胡子。 “你个臭丫头,竟然敢诬陷朝廷命官,来人,给我掌嘴!” 这时有个衙役走到天玥面前,刚举起掌板,突然就下不去手了,仿佛手腕被人紧紧握住不能听自己的使唤。天玥看出不对劲,转头一看,是舒儿躲在大堂外一个角落里,正伸出两指,一条只有她们能看见的黄色的线射出系在了衙役的手腕上,舒儿紧紧牵引着,最后猛地后扯,那衙役的手一直后伸,弯到了身后,最后终于松开了手,掌板掉在了地上。 张大人等看得惊奇,“这,这是怎么回事?” 天玥冷笑一声说,“老天帮我,知道我说话在理,所以不让你得势喽。” “什么,你少唬我。”张大人有点紧张地说,刚才诡异的那一幕让他不得不有点害怕,难道真的是老天在帮她,心虚的张大人不敢再动手,于是说:“来人哪,先将池天玥关入大牢,择日再审,退堂!”说完又“啪”地一声拍了下他手中的惊堂木。 池天玥被关在了监牢中,绮凝和舒儿买通看守来“探监”。 见到趴在地上的天玥,绮凝和舒儿心痛不已。舒儿火冒三丈地说:“哪个王八蛋把小姐你打成这个样子,我去杀了他全家!” “你别打打杀杀的了,我没事,一点皮外伤而已,扶我起来吧。”天玥面对脾气比自己还大的舒儿只有安慰的份。“对了,你们刚才什么时候到的?” “你本来叫我们照看天池居的嘛,可是我们呆在那里心里七上八下的,所以就让小虎子照看着,我们就过来了,没想到刚到就听到张大人掌你嘴。”绮凝解释说。 “哼,不来还好,一来就看到那帮王八蛋居然对小姐你用刑,小姐你怎么不反抗呢,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看他们还嚣张到几时。”舒儿气呼呼地说。 “我已经运功用仙气护体了。舒儿啊,我们来到凡间就要像人一样真正地生活,不要因为我们有一点法力就以为可以随心所欲地滥用,不到关键时刻我们能不出手就不出手,不然惹出麻烦引起上面的注意我们到时候就自身难保了。”天玥担忧地说。 “我知道了小姐,可是我们不能任人宰割啊。” “现在还没有到你说的那种地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恐怕是李立昌动的手脚。上次洞庭茶叶生意的失败也是因为李立昌,我看他是为了报复我们才这么做的。” “小姐,要不把胡公子找来吧,让他为你作证!”绮凝提议。 “万万不可!” “为什么?” “如果让洞庭知道他姐姐死了,他也会难过死的,这件事还是瞒着他吧,以后见到他也不要提起这件事。” “小姐放心,我们不会说。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呢,其实这监牢根本关不了小姐你,我们随时可以回家。” “其实现在在哪都一样,只是怕他们随时传唤,如果被发现我不在,恐怕到时候还要落个越狱的罪名,‘罪加一等’我就更说不清了。”天玥笑呵呵地说。 “唉,小姐你真是能忍,要是我,早就把这大牢和那昏官还有李立昌那个王八蛋的家放一把火烧了。”舒儿气说。 “好了,被关被打被冤枉的人是我,你就别火大了啊。”天玥摸摸舒儿的头玩笑了一阵,然后正色说:“绮凝,舒儿,你们想办法到李府去,看看能不能查到一点线索,总应该有人知道真相的!” 第十一章 沉冤昭雪 知道真相的人确实有,那就是胡洛涵的贴身侍女--文儿。 胡洛涵被殴打致死的当日,从洗衣房回来的文儿看到了从洛涵房里出去的李立昌。文儿回到洛涵房间发现洛涵躺在地上没有气息,抱着洛涵的尸体痛哭不止。不久,她就听见了脚步声,从远到近越来越清晰,聪明机灵的她知道事情不对,于是急忙跑出去掩藏起来观看动静,她看到李立昌命令家丁把胡洛涵的尸体抬了出去。李立昌嘴里还说着:今天的事谁也不许传出去,否则让他尸首分家。下人之间却还是偷偷会议论这件事,而文儿也就知道了当日的情景,联系种种,文儿断定她的小姐是被李立昌打死的。 绮凝和舒儿照天玥的吩咐,决定到李府打探。两人旋身一转,就站在了李府的花园中。 绮凝对舒儿说:“我们分头找吧。” “找什么呀?” “线索呀!”绮凝敲了一下舒儿的额头说。 “哦,知道了。”舒儿说完,两个人就分头行事。 两个时辰之后,她们会合,绮凝问舒儿:“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发现这里好大啊,我都要迷路了!” “哎呀,我和你说正经的呢,到底有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没有。”舒儿干脆的说。 绮凝叹了一口气,郁闷地说:“我也没有。” “那怎么办呢,小姐现在深陷牢狱,要不我代小姐坐牢,让小姐来查好了,她那么聪明,一定会有办法的。”舒儿眼睛一亮,兴奋地说。 绮凝气得又敲了一下舒儿的脑袋,“舒儿,你代小姐坐牢,要是衙门传唤小姐上堂,你也代小姐去过堂。” “那正好,我就大闹县衙,让衙门鸡飞狗跳审不成案子。”舒儿翘起嘴巴说。 “嘘,别说了,有脚步声,我们走。”说完绮凝和舒儿旋身一转,变成一个粉色团和一个黄色团,倏地飞出了李府,来到了监牢。 “你们来了,怎么样,有没有发现?”天玥问。 两个人愧疚地摇摇头。 “没关系,也是意料之中的。李立昌既然来告我,想必方方面面一定都做好了,要想找出他杀害洞庭姐姐的证据确实非常困难。总之你们两个要有心,多留意,我不相信没有一点破绽。” “是,小姐!”绮凝和舒儿齐说。 “带池天玥过堂。”远远传来狱卒的喊声。 “你们快走吧,别让人看到你们。” “小姐……”绮凝和舒儿担忧地看着天玥。 天玥明白她们的意思,说:“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放心,快走吧。” 绮凝和舒儿点点头,瞬间消失在空气中,而天玥再次来到县衙的大堂上。 张大人开门见山,“池天玥,你在牢里呆两天了,有没有想清楚,我劝你赶快招了吧,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大人,如果我不招,您是不是打算屈打成招。” “那又怎么样?池天玥,你是聪明人,我奉劝你在这张纸上签字画押,早早了个这个案子,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恐怕好处只有大人您才有。” “你,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招不招?”张大人怒不可遏。 天玥回答简答,两个字“不招”! “好,来人哪,上夹棍。” 夹棍很快夹在了天玥的手指上,天玥心想这下糟了,她平时最爱护的就是她这双手,难道真的要她这十根纤纤玉指变成葱杆一般形状。两个衙役一左一右,用力拉着夹棍的两端。夹棍越夹越紧,天玥的手指也越来越痛,十指连心,天玥实在忍受不了,心中默念:“神明有眼,棍棒莫侵。”然后体内的气流全部涌向手指,只见夹棍开始松动起来,耳边也微微听到吱嘎吱嘎的声音,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张大人和众衙役惊呆得嘴都闭不上了,因为他们看见夹棍上慢慢出现裂纹,慢慢变大,越来越深,就在一刹那,碎得七零八落,夹棍变成了散落在地上的一堆碎片, “池天玥,你究竟是何人,为什么,为什么……”张大人结巴得说不出话来。 “我说过,老天在帮我,它知道公平正义在哪一边。” “我就不信了,来人,再上夹棍。” 天玥心想这次怎么办,难道还要再用法力,众目睽睽之下,已经遭人猜测了,万一引起更大的怀疑找来什么天师可就又麻烦了,天玥犹豫间,夹棍又被套在手指上。 天玥心一横,这次就忍了吧,衙役用力猛拉,天玥死命咬着嘴唇,嘴唇也被咬破,流出鲜红的液体,天玥感到自己的手指骨头好像断裂一般,嘎吱嘎吱是骨头破碎的声音。 张大人得意地大笑说:“哈,还说老天帮你,我就不信它次次都能帮你,哈哈哈哈!” 天玥回到狱中,盘膝而坐,双手一上一下端于腹前,均匀地吐气呼吸,很快手指周围有一团红色似的火焰包围着,一盏茶的功夫后,红色火团渐渐隐去,天玥的十指由之前的红肿恢复成往日的白皙纤细。 天玥翻看着自己的手心疼地说:“苦了你们了。” 绮凝和舒儿每天都到李府去,但是他们看到的是一切井然有序和按部就班,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 “我们不能再托了,不然小姐下次又要受刑了。”绮凝对舒儿说。 “王八蛋,有一天我要把那昏官的手指剁掉!姐姐,我们每次白天来都没有收获,今晚我们再探李府,也许会有发现。” 绮凝点头。于是当万家灯火阑干的时候,绮凝和舒儿悄悄来到李府,她们轻声轻脚,穿过长廊,窥看每个房间。 “姐姐,你看,那里有火光。”舒儿突然有所发现,指向假山。 “走,过去看看。” 果然,在假山洞里,有一个人跪在那里烧纸,轻声啜泣着,时不时还说:“小姐,你泉下有知,一定要保佑文儿,文儿一定会为你报仇!” 绮凝狐疑地看着这个烧纸的姑娘,“她在给谁烧纸钱啊?” “听她说好像是什么小姐。”舒儿皱皱眉头说。 “可是李府不是只有他们的少夫人死了吗,怎么又有小姐死了。” “啊,难道?”舒儿张大嘴巴。 绮凝立即明白了,因为她们叫天玥小姐,所以即使将来天玥嫁人她们还是要叫小姐的,据此看来很有可能这个姑娘就是胡洛涵从娘家带来的丫头。不由分说,绮凝向舒儿递了一个眼色后便从假山旁钻进了洞里,从背后捂住文儿的嘴巴,然后压低声音说:“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只想问问你认不认识胡洛涵。” 文儿起初受到惊吓,险些叫出声来,但是因为嘴被封住所以发不出声音来。听到绮凝的问话,她有些迟疑。 这时舒儿也跟着进来,看着文儿对她说:“胡洛涵死了,但是真凶还逍遥法外,我们想为洛涵姐姐报仇。” 文儿一听原来是“同道中人”,便点点头,算是回答绮凝的第一个问题。 “好,姑娘,我现在松开手,你不会出声的对不对?”绮凝问。 文儿再次点点头,绮凝慢慢把手从文儿嘴边拿走。 “你们是谁?”文儿低声问,并且打量着她们。 绮凝回答:“我们是天池居老板池天玥的侍女,她现在被李立昌诬陷身陷囹圄,我们为了让小姐能够洗刷罪名所以来到这里寻找线索,刚才我们看到火光然后发现了你,不知道你和胡洛涵是什么关系?” “我,我是她的贴身丫头文儿,我知道是谁杀了小姐!”文儿的泪从眼里泛出。 “真的?”绮凝和舒儿喜出望外。 “太好了,那文儿姑娘,你可否告诉我们?”舒儿问。 这时,突然传来李府护院的声音,“谁在那边?” “糟了,被人发现了,怎么办?”文儿害怕不已。 “没关系,我们走!”绮凝拉着舒儿的手,和舒儿一起,飞身不见了。 绮凝和舒儿把文儿带到了大牢,天玥得知这个证人的存在喜不自禁,但是文儿却因为惊吓连话都说不连贯。 “怎么了,文儿?”绮凝问。 “你,你们为什么,为什么会飞,你们是不是人哪?” 绮凝和舒儿对视一眼,然后说:“我们当然是人了,因为我们自小陪小姐拜师学艺,学到了一点玄门法术,所以就会这些雕虫小技,不足为奇的,你不要害怕。” 绮凝说完望了天玥一眼,天玥点点头,对这个解答很满意。 “真的吗?”文儿仍不大相信。 “是真的,文儿,要不那天我怎么会打倒李府那么多的家丁护院是不是?”天玥说。 解释了好一会,才使文儿相信她们的身份,之后便切入正题。 “文儿,你愿意为我作证并且指控李立昌吗?” “我愿意,只要能帮我们小姐报仇,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文儿斩钉截铁地回答。 “好,绮凝,舒儿,明早你们就带着文儿来县衙击鼓鸣冤。” 第二天天未大亮,县衙门外,绮凝、舒儿还有文儿就开始不停地击鼓,咚咚咚响个不停。还没有睡清醒的张大人急忙穿好官袍来到大堂,喝过师爷递来的茶漱漱口之后,一拍惊堂木,说:“堂外击鼓何人?” 绮凝、舒儿、文儿三人走上大堂,一齐拜见张大人。 “你们有何冤屈?”张大人问。 跪在中间的文儿开口说:“民女文儿状告李立昌杀害妻子胡洛涵!”说完呈上状纸。 张大人听见这句话不由得倒吸一口气,接过状纸后,端详了半天,终于说:“带李立昌和池天玥上堂。” 池天玥很快就被带上来,李立昌却过了很久才来到大堂,李立昌见到文儿大吃一惊。 “文儿,你怎么在这?” “姑爷,我没想到你居然那么狠心,把小姐活活打死!” “喂,你在胡说什么,别含血喷人!” 文儿面向张大人,哭诉着说:“大人,状纸我写的清清楚楚,文儿对天发誓,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李立昌发泄心中怨气,将我家小姐殴打致死。我六岁送入胡家,跟随小姐十六年,我不能看着小姐就这么死去,更不能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请大人为文儿做主,也还池天玥清白!” “大人,这丫头胡说,她根本就不是内人的丫头,她不是我府上的人。”李立昌急说。 “李立昌,之前你还叫她文儿,怎么现在又说不认识了?”舒儿说道。 “不管怎样,我怎么会杀内人呢,我是他丈夫啊,请大人明鉴!”李立昌抱拳说道。 张大人手握着状纸发抖,他现在脑海中还在回想着昨晚的那个似梦非梦的“梦境”。 昨天夜里,张大人半夜起夜,突然看见一个观音似的神仙悬在半空中,而且还开口对他说话:“张德贤,你身为父母官,办案不公,贪赃枉法,这样的人天也难容!” 张大人吓得急忙跪倒在地,“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你不敢,那池天玥一案你办得可公道,凶手明明另有其人你却包庇真凶,还欲将池天玥屈打成招。明早会有人来申冤,倘若你再违背良心审案,必遭天谴!”说完指了一下桌上的茶杯,然后“唰”得一下子不见了。 张大人揉揉眼睛,眼前空无一物,难道是场梦。再看桌上的茶杯,一个穿透的窟窿清晰可见,吓得张德贤一身冷汗。 一大早果然有人来击鼓鸣冤,难道真的是上天的旨意。他不得不重新思量,事实的真相其实他是明了的,不过收受了三万两的贿赂,只好蒙上双眼不分黑白。可是一想起昨晚的那个茶杯,张大人额头就不禁渗出涔涔大汗。再加之前两次审案过程中出现的奇怪事件,让张大人不得不相信老天在帮池天玥。终于,张大人一拍惊堂木,大喊:“李立昌,你还不认罪!” 第十二章 抗婚 天玥被无罪释放,冤屈也得以昭雪,李立昌被判了重刑,财产也充了公,天玥、绮凝、舒儿还有文儿都说不出的高兴。 “小姐,你真的有变成观音大士去找张大人?”绮凝问。 “没错,我担心文儿的话他会充耳不闻,所以才出此下策。” “小姐,这哪里是下策,简直就是上策、上上策,早知如此啊,就应该一开始这样,结果害得你吃了那么多苦头。”舒儿说。 “不管怎么样现在没事就好了。”天玥微笑着说,然后转向文儿,握住她的手说,“这次谢谢你了!” “天玥小姐你别这么说,其实我也是为了我家小姐。” “现在李府上的仆人都被遣散回家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文儿垂首说,“小姐走了后,我就孤零零一个人了,在扬州没有亲戚朋友,我也不能回胡家,我不可以让老爷夫人知道小姐过世的消息……” 天玥说:“文儿,要不你到我天池居来做事吧,过阵子我可能就要离开这里了,说真的我不想让天池居关门,如果我离开,这里就交给你打理了。” “真的吗,天玥小姐,你说要把天池居交给我打理?”文儿吃惊地问。 “是真的!”天玥郑重地点头说道。 就在天玥蒙冤入狱的期间,茶会柳老板终于见到了张天师。 “我说张天师,您这几天去哪里了嘛,上次见面之后您就没了踪影,真以为您出什么事了。” “柳先生,我是受伤在城郊的道观修养了几天,所以今天才来拜会。”张天师解释。 “什么?受伤?张天师您怎么还能受伤,难不成那个丫头真的是妖精不成?”柳老板追问道。 “说来惭愧,我是被池天玥打伤的。但是我不能说池天玥是妖精,因为她身上没有妖气,倒是她身边的两个丫头可是不折不扣的妖精,而池天玥,我也打包票,她不是人!” “什……什么!”柳老板结巴地说,手中的茶杯险些摔在地上。 “不过你也不用害怕,她们答应我不会伤害人,你看她们在扬州这么久也没有出过事。” “可是,传说池天玥杀了人,被关在大牢里了。” “大牢,根本管不住她。柳先生,总之我奉劝一句,你以后还是不要招惹她们,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一定会相安无事。” “是是是,天师的话我一定牢记在心。” “柳老板,我将要云游四海去修行了,请您保重!”说完张天师告辞了,留下心惊胆战的柳老板。 如今天玥这件案子闹得满城风雨,虽然最后证实她是无辜的,但是生意还是受到影响衰减了很多,好在天玥并不介怀。现在在她唯一挂怀的就是洞庭,不知不觉二十多天过去了,洞庭现在可好? 话说洞庭,他和秦伯小七等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终于回到了家乡岳阳。 洞庭一到家中,立即向胡老爷和胡夫人请安,一阵寒暄过后,洞庭忍不住问道:“爹,娘,你们这么着急召我回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胡老爷捋捋胡须,哈哈大笑说,“庭儿啊,是你和云儿的喜事。”云儿是胡家的次女,洞庭的大妹妹,年方二八,其芳名为胡洛云。 洞庭一脸茫然,胡夫人则微笑着说:“你和云儿长大了,该成家立业了,听闻吏部尚书吕大人膝下有一双儿女,年龄也跟你和云儿相仿,所以我和你爹便做主,决定和吕家联姻。倘若你兄妹二人与其结为秦晋之好,我胡家一娶一嫁,这可就是双喜临门了。” 胡老爷满脸得意,赞同地连连点头。 “可是,云儿她答应吗?”洞庭先拿云儿去试探他们的心意。 “自古男婚女嫁,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使云儿不答应,那她也做不了主,你大姐当初不是也这么嫁的吗?”胡老爷的口气甚是强硬。 “可是你们知道大姐现在过着怎样的日子吗?姐夫他风流成性,拈花惹草用情不专,姐姐她过门只有一年,姐夫就有纳妾之意。想来姐姐从小温柔娴静与世无争,她虽没有向家中抱怨,可苦水都往自己肚里咽,和这样的一个夫君生活姐姐根本就不幸福,倘若云儿再嫁给这样一个丈夫,那岂不是要重蹈姐姐的覆辙?”洞庭越说越激动,只要他一想到李立昌他就怒火中烧。 胡夫人听了连连摇头,倒是胡老爷听了自己大女儿婚姻不幸一脸平静。 “那又有什么关系,总比嫁给一个穷光蛋要幸福得多,起码她不愁吃穿不会奔波于生计,更何况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很平常的事,你就不用为你姐忿不平了。” “爹,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姐姐是您的亲生女儿,难道您就一点也不在乎她开不开心,快不快乐?” “我没有时间跟你说太多废话,总之我会为你和云儿尽快选好日子。”胡老爷说完刚要转身离开,不料洞庭却在身后传来一句:“我不会娶的!”这五个字说得很坚决,而且也很强硬。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胡老爷怒视着洞庭。 洞庭应着父亲的灼灼目光,勇敢地说:“爹,我有了喜欢的姑娘,所以这门亲事我不会答应,我不会娶吕家小姐的!” 胡老爷看着洞庭,听他说完这番话,指着洞庭说,“我看你归途劳顿,给我回房好好休息,别再说胡话了!”说完转身离开,完全无视洞庭刚才说的话。 洞庭又气又急,一甩袖子,却无可奈何,看来只能用缓兵之计,另择机会跟父亲说明了。 这厢胡夫人来到了云儿的闺房,要把这件喜事告诉她, “云儿啊,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出嫁是早晚的事,如今你爹为你相中一户好人家,你可不要辜负爹娘的心意啊。” “可是娘,我都不知道对方相貌如何、人品如何,对于未来的夫君我竟然一无所知,您让我怎么嫁啊!”云儿不同于洛涵,是个有主见的姑娘,她不愿受人摆布,哪怕是生身父母,但是她又不便直说,只好这样推托。 “我的傻女儿,嫁过去之后不就认识他了解他了吗?” “娘啊,您说的这是什么话。照您这么说,我岂不是随便从街上拉个陌生人都可以嫁。” “那你说,你什么意思?”胡夫人收起笑容。 “我不嫁!”云儿像洞庭一样斩钉截铁地说道,“起码,我不会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男人!” “反了反了,为什么你们都觉得父母好像在害你们一样。你知不知道,儿女的婚姻大事一向都是父母的一块心病,为了给你们一个好的将来,爹娘可是煞费苦心哪。云儿,你一向不是很懂事吗,怎么就不体谅爹娘呢?” “娘,我知道您跟爹一直很疼爱我,可是婚姻大事我是当事人,决定权应该由我掌握不是吗,如果我不喜欢您不应该勉强我的呀娘!” “好了,云儿,你别再说了,我是来通知你的,不是来同你商量的。”胡夫人起身离开了云儿的房间。 “娘--”云儿跌坐在椅子上,神情恍惚起来。胡老爷的书房里,洞庭垂手而立。胡老爷一向看重这个独一无二的宝贝儿子,从小就很疼爱他,在他身上着实费了不少心血。现在他们正在说扬州茶叶订单的事,但是很快话题就转移到了婚事上。 “下个月十五是个极好的日子,非常适合婚嫁。庭儿啊,以后吕家小姐过门,你要好好待人家,别像你姐夫。” “爹,请原谅儿子,我真的不能娶吕小姐。我在扬州时结识了一位姑娘叫池天玥,我和她情投意合,愿结为夫妻,临行前我答应她,我不会变心,并会迎娶她回家。所以爹,我求求您,取消我和吕家小姐的婚事吧,我不能辜负了天玥!” “扬州?池天玥?莫非是烟花女子不成?胡老爷皱起眉头。 ”不是的爹,您别误会,她可是个清白姑娘。“于是洞庭便将与天玥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大体叙述了一番。”爹,天玥现在等我,我要回去接她啊!“ ”胡闹!“胡老爷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碗也被震响。”你跟她是不可能的,要知道你娶了吕家千金对你今后步入仕途是大有帮助的。她爹是吏部尚书,你若成了他的乘龙快婿,不仅升官可以平步青云,对我们胡家茶园茶行的生意也是百利而无一害。你到底用脑子想过没有?“ ”说了半天,还不是官商勾结四个字?“ 胡老爷听到这四个字抡起巴掌猛抽了洞庭一个嘴巴,一瞬间,洞庭的右边脸红肿起来,嘴角也流出了血。洞庭从小到大,父亲对他管教虽然严格,但却从未挨过打,如今从扬州回来三日,就三番两次触怒父亲,但是洞庭却不能因为父威而退缩。他擦拭嘴角,将血渍抹去,为了天玥,他跪倒在父亲面前,说:”对不起,爹,儿子说错了话您不要生气。只是我与天玥已有誓言在身,我好喜欢她,我认定了她!何况爹,就算我们不与官家联姻,我们胡家也不会有损失,而我,读书只为明理,不为考取功名,对入仕也没有兴趣。所以,爹,儿子恳求您,收回成命取消这桩婚事吧,我爱的是天玥姑娘,如果要娶妻,我只要她做我的娘子。“ 胡老爷见洞庭俯首认错,便也软下口气说:”庭儿啊,你与那天玥姑娘相处也不过一个月,这么短的时间你们感情能有多深哪。日子久了,你自会淡忘她的!“ ”不会的爹,离开天玥这二十几日,孩儿茶饭不思,无时无刻不想她,没有她,我会疯掉的!“ ”够了,你不要再说疯话了,日子我已经选好了,你就给我乖乖等着做新郎吧。“ 洞庭见父亲再次强硬起来,知道说再多的好话恐怕也无济于事。所以他深吸一口气,说:”爹,恕儿子不孝,这门亲事我是决不会答应的。“说完洞庭起身离开了书房,留下胡老爷愤怒加惊愕的表情。 胡府宽大的前厅里,洞庭和云儿笔直地跪在中央,胡老爷和胡夫人端坐在太师椅上。秦伯站在胡老爷的身边,为少爷和小姐捏一把汗,因为胡老爷正在对他们下最后通牒。 ”你们可真是一对好兄妹,都敢忤逆犯上顶撞父母。现在,我再给你们两个最后一次机会,你们给我想清楚,不然我就要动家法了。“ 洞庭和云儿都默不作声,脸上毫无畏惧之色,倒是胡夫人有些坐立不安,她从没见过老爷动过这么大的肝火竟然要动用家法,尤其是对他们的宝贝儿子。胡夫人急得直说:”庭儿,云儿,你们两个倒是说句话认个错啊,别再惹你们的爹不高兴了。“ ”我不娶!“ ”我不嫁!“洞庭和云儿异口同声地说。 ”好哇,真是好哇,真是我的好儿子,好女儿!来啊,家法伺候!“胡老爷现在是气得五雷轰顶。 胡夫人见状急忙劝阻,秦伯也再三相劝,胡老爷才渐渐平息,决定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你们悔改了没有,答应还是不答应。“ 兄妹二人低下头,对胡老爷说:”对不起爹,我们不能答应!“ ”你们谁都不要劝,打,给我打!“胡老爷怒吼着。 两个下人拿起三尺长的藤条,刚举过头顶,便听洞庭说:”等一下!“ 胡老爷以为洞庭害怕屈服了,便向下人摆摆手,”怎么,你改变主意了?“ ”不是,只是想求爹您不要责打妹妹,云儿是个姑娘家,年龄小,身子还弱,我是他的兄长,所以云儿的那份我替她挨。“ ”哥,不要--“ ”好,你这个当哥哥的这么护着妹妹,我就给你表现的机会,来人,给我打!“ 只听到”啪“”啪“清脆的响声不绝于耳,两个藤条不间断地落在洞庭的肩上和背上。很快,洞庭的衣服便被打裂,有的甚至能看到皮肉上的斑斑血迹。洞庭用手撑着地,咬着牙,脑子里想着天玥试图来忘记身上的疼痛。云儿看到哥哥替自己挨打,泪水翻飞,她几次欲冲过去都被秦伯拉住,”二小姐你不要过去!“ ”哥哥会被打死的,秦伯你放开我!“云儿此刻已是声泪俱下。 胡夫人也着实看不下去了,她向胡老爷苦苦哀求,可是胡老爷就是不喊停。胡老爷心想绝对不能向自己的孩子妥协,不然他这个一家之主的权威往哪搁,所以哪怕打死自己的儿子也绝不先低头让步,除非他们其中一个求饶。果然胡老爷大家长的权威保住了,因为云儿已向他求饶了。 ”爹,不要再打哥了,不要再打了,我嫁还不行吗,我嫁……“云儿哭得不成样子,声嘶力竭地喊道。她们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一向笃深,所以甘愿牺牲自己成全他人。云儿挣脱开秦伯,扑到洞庭的身上,洞庭的脸变得惨白,额头布满了汗珠。 ”云儿,你哥还撑得住,撑得住啊,不要嫁……不要……“洞庭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云儿,你真的答应嫁了吗?“胡老爷心中有一丝喜悦,但脸上仍是严肃甚至是愤怒的表情。 ”是,我答应,但是条件是您必须取消哥的婚事,不然,我就是死,也不会嫁!“云儿态度坚决。 ”你--“胡老爷没想到云儿居然会跟他提条件。 胡夫人到底是洞庭和云儿的娘亲,她实在不忍心看见自己的儿女受苦,于是她央求老爷:”老爷你就答应了吧,结一门亲两门亲都一样,反正都是和吕大人结成了亲家,何苦让他们两个寻死觅活,难道真的要让喜事变成丧事不成?“ 胡老爷和胡夫人是了解云儿的刚烈个性的,所以云儿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胡老爷眼睛一闭,痛心疾首地说:”造孽啊,生下这样一双忤逆不孝的东西。好了好了,就这样吧,你们都给我滚回房去吧。“胡老爷一甩袖子愤然离去。 胡夫人忙去看儿子,云儿失声痛哭,洞庭拉着妹妹的手,泪水不禁簌簌落下,”云儿,哥对不起你……“ 第十三章 久别重逢 天玥从早上起床后就开始在房里不停地踱步,她右眼一直在跳,心神不宁了整整一个上午,“一定是洞庭出事了。”天玥越想越急,她现在片刻也不想停留了,于是干脆找来绮凝和舒儿,叫她们收拾行装。 “小姐,不等胡公子了吗?”绮凝问。 “我现在心慌意乱,我要去找他!” “天池居真的要交给文儿打理吗?” “嗯,只能这样了,一会我去向她交代一下。”天玥叹了口气说,“来到扬州两三个月,发生了这么多事,看来这不是留我们的地方。” 绮凝和舒儿点点头,却又遗憾地说:“可是我们真的舍不得天池居,这是我们的心血。”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在岳阳再开一家天池居,好了,我们抓紧时间出发吧。”天玥说。 一切整理打点妥当后,天玥将天池居交给了文儿。踏出天池居的大门,天玥、绮凝和舒儿都不禁驻足,回头凝望着那幅高悬的牌匾。天池居是她们来到凡间的第一个家,是她们辛苦经营的,虽说时日尚短,但临走还是依依不舍。 “再见了!”天绮凝、舒儿冲天池居挥挥手,做了最后的告别。 三人施以飞行术,一阵腾云驾雾,终于来到了洞庭的家乡--岳阳。 “绮凝,舒儿,我想先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绮凝和舒儿问。 “岳阳楼!” “为什么啊小姐?” “因为登上岳阳楼,就可以看到洞庭湖,洞庭……”天玥望着远方,嘴里念着洞庭的名字,眼里却饱含泪水。“小七,陪我出去。”洞庭从床上爬起。 “可是少爷,您身上还有伤,不便出行啊。”小七劝阻道。 “没关系,我没事的,快去给我拿衣服。”小七没办法,只好按少爷的吩咐做。 “少爷,我们去哪里?” “突然很想去岳阳楼,很久没去过了,还有那片浩渺的湖水,也很久没看到了。”洞庭说的时候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忧伤,要是天玥也能看到该多好啊。傍晚时分,日沉西下,洞庭湖被一片金色光辉所笼罩,波光粼粼,水天相接。岳阳楼伫立在洞庭湖的东岸,高大庄严。 月白色的长裙拖地而行,左右是那明丽的黄色和娇艳的粉色,她们从东面的楼梯缓缓走上顶楼。 一个小僮扶着有些虚弱的年轻公子慢慢走着,公子的脸色不好,但他的面容仍如从前的俊秀。他们从西面的楼梯缓缓走上顶楼。 几乎是同时,他们踏上了顶楼,就在那一刹那,时间仿佛停滞,他们谁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谁也无法相信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会一下子出现在彼此眼前。 “不是在做梦吧。”舒儿惊呼道。 “那不是,那不是天玥小姐吗?”小七不禁揉揉眼睛,因为这一切真的是难以置信。 “天玥--” “洞庭--” 他们呼唤着对方的名字,不知道这是上天的恩赐还是自己产生的错觉,他们彼此默默凝视着对方,谁也不敢眨眼,生怕眼睛一眨,眼前的那个人就消失不见了。 “小姐,他真的是胡公子!”绮凝注视许久之后给了天玥一个肯定的讯息。 “我知道,我知道!”天玥的齿尖已开始咬着下唇,她在极力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不知不觉眼睛里早蓄满了泪水。 洞庭的肩也开始抖动着。 他们二人分别以来一直对彼此牵肠挂肚,想说的话已不止千言万语,可如今四目相对时却无语凝咽,百般柔肠化作相思泪了。 终于,洞庭颤巍着向天玥走去,天玥也脚步前移走向洞庭,两人紧紧相拥,将长久以来的思念化作身体炽热的温度。 “天玥小姐,请你不要把公子抱得太紧,他身上有伤!”小七忍不住说。 “什么?洞庭,你受伤了?是谁伤的你,伤在哪里,让我看看,痛不痛……”天玥还没有问完,就被洞庭轻轻捂住了嘴,微笑着说:“我没事,看到你,我的伤全都好了,哪也不痛了!” “不行,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在扬州那些日子一直坐立不安,就怕你出什么事所以才这样急匆匆赶来找你。洞庭,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天玥关切的眼神让洞庭只好把回到家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了她,当然对于自己所受的责打只是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天玥听着洞庭的述说,眼前的画面一幅幅闪过,那刺耳的鞭笞声也在她耳边回响起来,天玥的心绞成一团。她伸出手摸着洞庭瘦削的脸,“对不起,洞庭,为了我让你受苦了。”两行泪水再次从天玥眼中夺眶而出。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这点苦根本不算什么!你呢,我离开的日子,李立昌有没有再来找你麻烦?” 听到“李立昌”三个字,天玥身体微微一颤,她不能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洞庭,于是天玥摇摇头说:“没有,一切安好。” 日落西山,皓月当空,不知不觉已到了晚上,天玥依偎在洞庭怀里,俯瞰洞庭湖,二人互诉衷肠,难舍难分。漫步在回府的路上,洞庭一直紧紧握着天玥的手不肯放松,而天玥将头靠在洞庭的肩上,虽然肩头也有伤痕,可是对于洞庭来说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天玥就是一剂最好的止痛药! “云儿是我们的恩人,真不知道要怎样谢她!”天玥诚挚地说。 “是啊,我们欠她一个好大的人情,我这个做哥哥的是不会忘的。”话说到此,洞庭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天玥,你跟我回家吧!” “这……”天玥突然有些害怕,“你爹娘一定很恨我,破坏了你和吕家小姐的婚事!” “不管怎样,我爹已经取消了我和吕家小姐的婚事,这就证明他们同意我们在一起了,他们会接受你!他们也许一时并不喜欢你,但是你这么好,他们就会慢慢喜欢上你的!”洞庭肯定地说。 “但愿如此。” “天玥你答应我,如果我爹娘真的为难你,请你为了我忍耐一下,千万不要因为他们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而和他们冲突,”洞庭看到过天玥的一身武艺,实在怕她沉不住气,他接着又补充说,“更不要因为生气而离开我,放弃我!” “是,洞庭,哪怕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要和你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 洞庭把天玥带回家,见到了胡老爷和胡夫人。 “你就是庭儿在扬州城认识的女人?”胡老爷挑眉问道。 “是。”天玥回答。 “好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居然追男人追到家里来了。”胡夫人边打量天玥边说。 “娘,您怎么能这么说天玥!”洞庭不高兴地说。 “哟,现在就向着人家了,庭儿,我看你真是鬼迷心窍了。”胡夫人生气地说。 胡老爷开口说:“你,叫池天玥?” “是。” “家在哪里?” “长白山脚松化县。” “蛮夷之地。”胡老爷捋着胡子说。 “人杰地灵。”天玥不卑不亢。 “未曾发现。”说完胡老爷呷了一口茶,用余光瞄了一眼天玥。 “那是你眼拙!”站在天玥身边的舒儿大叫道。 “舒儿。”天玥向舒儿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这样说话,舒儿大眼睛一瞪,抱怀独自生气去了。 胡老爷放下手中的茶杯,没好气地说:“真是缺乏家教,恐怕小姐丫头一个味儿,倘若你做了我胡家儿的媳妇岂不要丢尽我胡家的脸。” “爹,舒儿她性格外向直率并没有恶意,而天玥更是知书达礼,是个好姑娘,等她嫁进来您就会慢慢发现她身上有许多可爱之处!” “庭儿啊,这世上好的姑娘有的是,这个女人生长在那种地方,在扬洲又抛头露面的,论家世论门第根本就配不上你,听为娘的话,你就算不和吕家小姐成亲,也另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才是!” 还没等洞庭反驳,天玥上前一步说:“胡老爷,胡夫人,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对我有很多成见,但是我想说,就算我出身再不好,我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对洞庭有一颗真心,我们彼此相爱,我不认为爱是要用家世和门第来衡量的,所以,我真心实意请求你们接纳我,让我留在洞庭的身边。” 洞庭感动地看着天玥,不知道说什么好,胡夫人听到却勃然大怒,“你真是一个不要脸的女人!” “胡夫人!请您尊重我!”天玥满脸通红,她现在被极大地羞辱却不能发作。 “一个不自重的女人无法让我尊重。”胡夫人毫不客气地说。 天玥气愤难耐,她转身欲走,却被洞庭一把拉住。洞庭用焦急和心痛的眼神注视着天玥,嘴里说着:“别走天玥,为了我!” 天玥想起在来的路上曾答应过洞庭,无论他父母说出怎样难听的话她都可以为他忍受,只要他们能在一起,不管他父母开出怎样的条件她都能接受,想到此,天玥的脚步停下了。 “哼,脾气还挺大,怎么不走了?”胡夫人冷冷地说。 洞庭屈膝跪了下来,“爹,娘,我知道违背您的意愿没有和吕家小姐成亲令你们很失望,但是儿子不能违背自己的心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我深爱着这个站在你们面前的姑娘,我爱她,我要她!没有她,儿子就没有了幸福,难道您不想要儿子幸福吗?” “你……”胡老爷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好,“你,真的要娶她,不后悔?” “决不后悔!”洞庭坚定地回答。 “唉,枉我们胡家财大势大,居然要娶这样一个女人进门,真是愧对列祖列宗!”胡老爷叹息说道。 天玥越听越明白,她之所以不能顺利“通过”,还不是因为她没有显赫的背景和高贵的出身,但是,像这种势力之人,有钱一样可以“打动”他们。 “胡老爷,胡夫人,天玥在扬州经营茶楼的时候,赚了一些小钱,大概有白银千两作为自己的嫁妆。” “哦?”胡老爷的神色有些改变,“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这么说你倒是一个能干的人。”胡老爷的态度迅速转变。 也许就是因为这千两白银的嫁妆外加儿子的坚定执着,使胡老爷胡夫人终于答应天玥嫁进胡家。但是,胡夫人又额外开出了条件:如果天玥在两年内不能为胡家开枝散叶,就要由妻降为妾,要洞庭另娶。 天玥万万不能接受,洞庭也是一百个不愿意,不过绮凝却低声提醒他们说:“小姐您就先应着吧,起码进了这个门槛能和胡公子在一起,至于以后你们还可以从长计议。” “怎么样,答应呢就签了这张契约,不答应就趁早走人。”胡夫人催促说。 天玥和洞庭对视一眼,这一眼满是复杂的情绪,有爱,有怨,有辱,有怕,有委屈,更有无可奈何。“绮凝说的对,签吧天玥,两年,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 “洞庭,为了你,我今日尊严原则统统抛掉不要,日后你要是待我不好,可对不起我今日的牺牲。”说完天玥将拇指粘上印泥,按在了契约上。 洞庭拉过天玥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郑重说:“天玥,我发誓,我会一生一世待你好,不辜负你今时今日为我所做的牺牲。” 第十四章 艰难出嫁 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胡府门口鞭炮声声。胡洛云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没有焦点,直到喜娘把红盖头慢慢盖在她的头上,搀扶出闺阁,走进了花轿。 “吉时已到,起--轿--” 洛云坐在轿中,手指攥着衣角。她内心是惶恐不安的,十几年来她一直生活在胡府,没有离开过半步。如今,让她离开家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一群陌生的人生活在一起。一个在她生命十六年中从未出现过的男人在下一刻钟就将成为她的丈夫,或许曾经是期待的,如今却是害怕畏惧的。她想起了大姐,当年大姐也是这样听爹娘的话上了花轿,是不是当时大姐也怀有她此刻的心情。大姐,你过得好吗,而我,会幸福吗? 洞庭站在胡府门口望着远去的花轿,心里绞成一团,他这个做兄长的欠妹妹太多,他希望吕庆捷是个好男人,不然,他会因为妹妹的不幸而自责一辈子。 今天是洛云出嫁的日子,也是天玥出嫁的日子。然而没有笙箫唢呐,没有敲锣打鼓,没有酒席没有宾客,也没有花轿没有骏马,只有洞庭这个新郎,他要把天玥从客栈接回家。天空还泛着鱼肚白的时候,绮凝和舒儿就已经为天玥上好了红妆。穿着描金绣凤的大红嫁衣,天玥的美丽更加明艳动人,光辉夺目。她坐在梳妆镜前,等待着洞庭这个未来夫君的到来。 看着镜中的自己,天玥对绮凝和舒儿说:“我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昨天还在寒冷的天池池底,今天就成了人,而且还嫁了人,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绮凝为天玥梳理着头发,“小姐,来到人间你不后悔吗,短短几月我们就经历了那么多事,往后,还不知道要有多少状况发生。” 天玥沉吟片刻,然后说:“我只能说,不来人间我会后悔。不管苦也好乐也好,都是一种经历,让我感到自己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中。至于未来,没有人能准确预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但是,我想路可能不止一条,怎么走还要看自己的选择,我会争取走最正确的道路。” “可是,谁又能知道哪条路是对的,哪条路是错的?”舒儿叹气说。一时间三人都陷入了沉思。 绮凝见气氛凝重,急忙说:“都怪我,挑起这么沉重的话题,今天是小姐的大喜日子,我们要高高兴兴的才对!” “嗯,对。”舒儿附和,然后笑嘻嘻地对天玥说:“小姐您真美,我要是男人也想娶你。” “好啊,那你变成男人我嫁给你。”天玥笑说。 “那姑爷岂不要杀了我,还是算了吧。”舒儿摆手说,现在她和绮凝已经改口叫洞庭为“姑爷”了。说曹操曹操到,洞庭微喘着粗气敲开了天玥的房门。 “天玥,我来了……”洞庭看着美貌惊人的天玥说。 天玥站起身,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洞庭,给了他一个全世界最美丽的笑容。 他们是一对与众不同的新人。新郎牵着新娘的手穿行在街道上,路人奇怪与异样的目光投在他们身上。绮凝和舒儿浑身不自在,天玥和洞庭则面带微笑若无其事地并肩同行。 “相信有一天,我爹娘一定会很喜欢你,就像我一样!” “嗯。”天玥点点头,可是这一天什么时候才会来到。 到了胡府,朱红色的大门紧紧关闭。洞庭上前叫门,这时一个家丁出来说:“少爷,老爷夫人说新娘子不是光明正大聘娶来的,而是用旁门左道嫁进府的,所以新娘子不能走正门,要走只能走侧门。” “这,这怎么行,我们家小姐受的气已经够多了,今天是婚礼诶,没有八抬大轿我们走来的也就算了,现在怎么能让小姐走侧门呢?”舒儿叫嚷着。 “是啊,你们胡家未免也欺人太甚了。”绮凝亦气愤地说。 “让我进去,我要见老爷夫人!”洞庭对家丁说。 “少爷,老爷夫人吩咐,要么您自个儿从大门走进来,要么就和未来少夫人一齐走侧门。您要是自己进来,这婚礼恐怕就要作罢了。” “天哪,你们老爷夫人哪里这么多鬼主意,千两白银也给他了,难道嫌少不成?”舒儿气愤难平。 “算了,别的都忍了,也不差这一个了。洞庭,没关系,走侧门就走侧门,只要我们夫妻同心,一切困难都不成问题。”说完提起裙子转身往侧门方向走去。绮凝和舒儿无奈,只好紧跟在天玥身后,洞庭愤恨地将手重重打在了已经闭合的大门上,咒骂着自己,胡洞庭啊胡洞庭,你真是没用! 在胡府的前厅里,洞庭和天玥的结婚仪式非常简单。拜过天地、爹娘,夫妻对拜之后,便礼成了。新房也没有装饰过,就连家中下人也看不过去,大家私底下都说:“老爷夫人不是向来偏爱少爷吗,怎么儿子的婚礼办得这样随意。少夫人再不济,好歹也得看在少爷份上办个像样的婚礼啊。”“看这架势估计老爷夫人压根没把这婚礼当真,恐怕过不了多久让少爷另娶正妻呢。” 新婚当夜,洞庭为天玥掀开了盖头,喝了交杯酒。 洞庭问天玥:“你有没有后悔从扬州赶来找我,有没有后悔嫁给我?” “我发现你现在变得越来越啰嗦了!”天玥笑说。 “看样子你真的后悔了,开始嫌我啰嗦了!”洞庭佯装郁闷地说。 “好啦,回答你,我,不,后,悔!能和你在一起,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天玥笑得一脸灿烂。 “可是,日后一定有很多苦头要你吃,我是个没用的丈夫,爹娘让你受气我却无能无力。天玥,我,我好怕自己保护不了你。”洞庭懊恼极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认为自己是如此的软弱无能。 天玥握住洞庭的手,看着他因为喝酒而微热发红的脸说:“你怎么能说你自己没用呢,要不是你当日的坚持和反抗,又怎么能和我成亲。相公,我会努力做一个好媳妇,让你爹娘尽早接受我喜欢我。只要你的人、你的心向着我,我就有动力去克服困难。” “天玥……”洞庭模糊的双眼动情地注视着乐观积极的天玥。天玥坚定的眼神,明亮的双眸再次打动了洞庭。他慢慢身子前倾,俯首去亲吻天玥,吻她的眼睛,吻她的脸颊,吻她的红唇。 胡洛云的婚礼虽然盛大,但是她却并不开心。新婚之夜吕庆捷喝得酩酊大醉,他被下人扶进新房,东倒西歪地向洛云走来。洛云一直蒙着盖头,只闻到一股强烈的酒气,接着突然一下子盖头被掀开,眼前一个体态健硕硕的男子扑向她,难道这就是她的夫君,天哪!洛云的心一片冰凉。 “娘子--”吕庆捷将胡洛云扑倒在床,开始解她的衣扣。 “不要,你不要这样!”虽然现在这个男人已经是洛云的丈夫,但是洛云还是出于本能地去抗拒。 “娘子我们洞房了。”吕庆捷满嘴酒气,熏得洛云左右摇头来躲避酒味。她死命用手去推吕庆捷,吕庆捷因为喝酒过多身子已经软绵无力,所以洛云用劲一推,居然将他推下床。洛云急忙起身想跑,她刚跑两步,脚踝就被吕庆捷用力地抓住,吕庆捷猛地向后一扯,洛云整个身体跌倒在地。 吕庆捷从地上爬起来,摇晃着走到洛云面前,蹲下去拽起她的头发,扬手就给了她两记耳光。骂道:“我是你相公,居然还想跑,我看你往哪跑。”说完揪住她的头发往床边拖。洛云痛苦地叫着,早已泪流满面。吕庆捷充耳不闻,他又把洛云摔到了床上,狞笑着,贪婪地占有了她。 次日清晨,洞庭和天玥洗漱完毕,按规矩夫妻二人要向胡老爷胡夫人请早安,尤其天玥是新妇过门,需要向公婆敬茶,聆听长辈教诲。 天玥毕恭毕敬跪在胡老爷胡夫人面前,绮凝将茶递给天玥,天玥呈给胡家二老。“公公,婆婆,请喝茶。” 胡老爷喝了一口,对天玥说:“以后你就是我胡家的媳妇,要恪守妇道。我茶园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起身走人了。 胡夫人端着茶杯,并没有喝,她俯视天玥,说:“既然进了我胡家的门,就得懂我胡家的规矩。外面生意的事由老爷操办,而家里的事就由我做主。你虽然嫁给我儿子当上了少夫人,但是别以为就能坐享其成。家里人每天的三餐由你去做,不然懒惰会让人养一身的毛病,你可有异议?” 天玥知道胡夫人不会让她轻松,所以心里也算有了准备,于是很干脆地说:“没有。” “娘,家里又不是没有厨子,为何要天玥去做,这样她会很辛苦的。”洞庭求情说。 “平常人家的媳妇不仅要洗衣做饭,甚至还要为了生计垦田种地。怎么,如今不过是要她为家人做饭你就嫌她辛苦,那她要是嫁给平常人家岂不就得活活累死。” 天玥头一昂,说:“婆婆说的对,相公,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做得来。” 胡夫人冷笑一声说:“庭儿,你媳妇都不退缩,你就别多管闲事了。天玥,老爷和我口味较重,但是大夫又叮嘱我们吃淡食为好。庭儿喜欢吃辣的,雨儿喜欢吃甜的。每天菜样菜色都要不同,你可记下?” “知道了婆婆。”天玥心想真是众口难调,可是最令她犯愁的是她并不会厨艺,眼下恐怕要找个人教授才行。 从老爷夫人的房里退出来,天玥迎面遇到一个女孩儿,粉嫩的脸蛋上一双黑眼睛滴溜溜圆。女孩张开手臂,奔向洞庭,“哥--” 洞庭一把抱起她,笑呵呵地说:“雨儿乖,来,见见你嫂子。”雨儿是洞庭的幼妹,今年只有八岁。 天玥见到可爱的雨儿,伸手摸摸雨儿的小脸,“你就是雨儿?我是你嫂子,来,叫我一声。” “嫂子--”雨儿乖巧地唤了一声天玥。 “雨儿乖,洞庭,让我抱抱她。” “你抱得动吗?” “当然。”天玥接过雨儿,抱着她,喜爱得和她贴脸。 绮凝和舒儿也走上前来,摸摸雨儿的头,舒儿笑说:“小姐有对恶公婆,却有个可爱的小姑子。” “呵呵,雨儿乖,雨儿去玩吧。”天玥说着把雨儿放下来,然后张妈牵着雨儿的手去后花园玩去了。 洞庭对天玥说:“你不要当雨儿是小孩子,她五岁就开始学习读书写字了。” “哦,是吗。”天玥惊叹说。 这时有下人来报:“少爷,老爷叫您去茶园做事。” “知道了。”洞庭应了一声,转身面向天玥,“娘子,我要去做事了,你在家应付得来吗?” “放心吧,相信你娘子的实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去吧。” 洞庭离开后,天玥带着绮凝和舒儿直奔厨房。 “小姐,你会做吗?”绮凝问。 “不会做可以变的嘛。”舒儿抢先回答。 天玥却摇摇头,“来到凡间,我们还是少用法力好,不然干扰了各界的平衡,也容易被仙家和其他妖魔发现。” “这么说,我们真的要自力更生了!”舒儿叹气说。 第十五章 刁蛮婆婆 天玥在厨房跟关厨娘学厨艺,绮凝和舒儿也在一旁跟着学习。 这时胡夫人的丫头素锦进来对天玥说:“少夫人,老夫人午饭想喝乌鸡汤。” “哦,知道了。”天玥转向绮凝,“绮凝,去买只乌鸡。” “是,小姐。”绮凝答道。 来到菜市场,绮凝挑选了一只肥大的老母乌鸡,提在手里往回返。突然间她看见远处一个人从前面的一家菜馆里出来,那个人身穿大马黄袍,身后背着桃木剑,绮凝急忙躲在一个胡同石墙的背后。她探出头来,细细观看,那人似乎真的是张天师。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绮凝见张天师走远,从胡同口出来匆匆回家。 “张天师,你确定是他?”舒儿问。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是从装束上来看应该不会错。” “是他也好,不是他也罢,反正我们也没做亏心事不用怕他。”天玥说。 但是绮凝和舒儿对昔日和张天师的一战仍心有余悸。 “可是他不是专门收服妖精的吗,只怕我们没做亏心事也得被他收去。”舒儿撇嘴说。 “嘘,舒儿你小声点,当心被人听到。”天玥提醒道。 舒儿吐吐舌头不再说话。 天玥想想说:“我想应该没事,这样好了,绮凝舒儿,这阵子你们就不要出府了。” “可是还得去买米买菜呢。”绮凝说。 一提起这件事天玥不禁有点冒火,因为胡夫人不止要她亲自下厨做饭,就连柴米油盐酱醋茶也得她自己置办。不过,天玥把这一切都当作考验,她说过为了洞庭可以忍受这些不公的待遇。胡家二老是洞庭的生身父母,她也要把他们当成自己的父母,天玥认为自己现在的“逆来顺受”是为了今后的“家和万事兴”,于是说:“没事,交给我吧。” 中午,老爷和洞庭都不回家,所以家中除了天玥等人就只有胡夫人和雨儿。 碗筷备齐后,天玥将菜肴一样样端上来。她现学现卖,不知道能否顺利过关。菜上齐后,天玥也坐了下来,只是刚一落座,胡夫人便摔了下筷子,呵斥道:“我有叫你坐吗?” 天玥急忙起身,道歉说:“对不起。” “真是没规矩,你在一旁站着伺候着。” 舒儿的脾气又上来了,“老夫人,我家小姐是少夫人,不是下人,凭什么要站着?” “放肆!”胡夫人又猛地摔了一下筷子,“你个下贱丫头,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喂,老太婆,你说谁下贱,你嘴巴能不能不那么恶毒。”舒儿气喊着。 胡夫人气得手指发抖,她抬起手,“啪”的一声,竟打在了天玥的脸上。 “小姐!”绮凝舒儿惊呼。 舒儿大喊:“你冲我来就好,干嘛打我家小姐?” 胡夫人冷笑说:“就是因为她是你小姐,管教下人无方,我才提醒她。”说完看了一眼脸颊有些泛红的天玥。 “你……”舒儿气得不行,话也说不出来。 “舒儿,我没事。”天玥开口说道,声音平静,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天玥知道一定是她刚才没有制止舒儿对老夫人的顶撞,老夫人把她当成纵容与始作俑者才出手打她,打主人是打给奴才看的,料想舒儿今后为了她的小姐也不敢再出言不逊顶撞自己了。 “娘,嫂子,吃饭吧。”坐在一旁的雨儿怯生生地说。 老夫人于是坐了下来,对雨儿说:“雨儿吃饭。张妈,给小小姐添菜,素锦,给我盛汤。” 素锦盛了半碗乌鸡汤给胡夫人,汤里面还有枸杞莲子,胡夫人用汤匙舀了一匙,放到嘴里,只见她眉头一皱,说:“这是给人喝的吗,素锦,把它倒掉喂狗。”说完起身,气呼呼地离开饭桌。 “喂,我家小姐熬了两个时辰,你居然说要倒掉喂……”舒儿冲口说。 绮凝急忙捂住舒儿的嘴巴,生气地说:“别说了,还想再害小姐啊。” 见老夫人远去,绮凝才把手从舒儿的嘴上拿下来。舒儿泪眼汪汪地对天玥说:“对不起小姐,对不起,是我多嘴连累了你,老太婆应该打我的嘛,为什么要打你,小姐你打我吧。” 天玥为舒儿试去眼泪,说:“舒儿你不用自责,我知道你所做的都是为了我,其实我们应该庆幸婆婆打的是我而不是你,不然以你的暴脾气非把桌子掀了不可,到时候就更不好收场了,绮凝,你说是不是?” 舒儿一听这话破涕为笑,但是还是充满歉疚地说:“小姐你被打反而还要安慰我。”说着伸手轻轻去摸天玥的脸颊,“小姐,疼吗?” “疼。”天玥说。 舒儿的头垂了下去,但是随后又突然抬起来,因为她听到天玥说-- “但在打在你脸上,我会更心疼。” “小姐--” “舒儿,你看小姐待你这么好,以后万万三思而后行,不要再由性子来乱说话了,不然很容易连累到小姐的。”绮凝拍拍舒儿的肩说道。 舒儿重重点点头,保证说:“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改正的!” 傍晚洞庭回到家中,见到天玥,执手问她:“怎么样,有没有事情发生,我不在家你好不好?” “我,很好啊,没有事情发生。”天玥隐瞒实情说。 “真的,娘没有找你麻烦?” “当然没有,好了,开饭了,试试我的手艺吧。” 晚饭时间,天玥将菜一一摆好。胡老爷、胡夫人、洞庭、洛雨都已坐好,唯有天玥站在一边不曾落座。 “娘子,站着干嘛?”洞庭问道。 “呃……相公,你们先吃。”天玥记着中午婆婆说的话。 “好了,大家吃饭吧。”老夫人发话,“老爷,今天辛不辛苦?” “还好。今天是谁做的菜,味道和以往不大一样。”老爷品味着说。 “是我,公公,合不合口?”天玥紧张地问。 老爷半晌没有回答,又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咀嚼半天,最后缓缓吐出两个字:“一般。” 虽然不是很好的答案,但是不是差评天玥已经很知足了,她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下。洞庭起身拉过天玥的手说:“来,坐下吃饭。” 天玥用余光看了一眼婆婆,看见婆婆面无表情,于是便慢慢坐下,可是还没坐稳,就听见胡夫人咳了一声,“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是不是。” 天玥一听,咬着嘴唇站起来,说:“对不起婆婆。相公,你不用管我,我现在不饿一会再吃,公公婆婆请慢用,有什么需要跟我说。” “娘,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天玥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你让她像丫头一样站着,当她是什么呀?” “庭儿,不许和你娘这样说话。”胡老爷厉声说道,很显然他现在也没有接纳这个媳妇。 “这是你娘子自愿的,是不是啊天玥?” 天玥心想婆婆你真是够狠,但是为了不使洞庭和他爹娘再生口角,于是不得不说:“是的,我是自愿的。相公,快趁热吃吧,尝尝我的手艺,今天和关厨娘学了好久,还好我聪明,上手很快,你吃吃看好不好吃。”说完,天玥按着洞庭的肩膀让他坐下,洞庭无法,只好闷闷地吃了两口,然后说:“我吃饱了,娘子,我们走。” “你可以走但是你娘子不可以走,她还得照顾我们这老的小的呢。”胡夫人漫不经心地说。 绮凝见状上前一屈膝说:“老夫人,我家小姐也累一天了,让我和舒儿在这伺候着吧。” “好吧,媳妇娇生惯养,连服侍公婆的本分也尽不到,看来只能交给奴才了。”胡夫人说着突然又提高声调对绮凝骂道:“你是一个奴才,轮不到你说话你拿主意,记住自己的身份,没规没矩,和你们主子一个样。” 天玥深吸一口气,卑微地对老夫人说:“对不起婆婆,是媳妇错了。从今往后,天玥一定尽职尽责恪守本分,服侍好您和公公。” 吕庆捷早上起床,看见洛云一个人坐在桌边掉眼泪,气就不打一处来,骂道:“一大早就哭丧着脸,给谁看哪。” “吕庆捷,我真后悔嫁给你,没想到你是个野蛮粗鲁的人。” 吕庆捷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冲到她面前就给了她一记耳光,指着她骂:“臭娘们,你以为我愿意娶你呀,是你爹苦苦求我们吕家才让你嫁进来的。要不是你家给你的财礼够多,谁让你嫁进来。更荒唐的是我妹妹居然被你们退婚,你爹说胡洞庭得了重病怕连累妹妹,我不管什么理由,一个女孩子家被退婚,你知不知道有多丢脸。” “你是因为你妹妹的事所以将火气发泄在我身上吗?我也实话告诉你,我和我哥当初根本就不同意这桩婚事,我嫁给你也是逼不得已。一个女人如果没有嫁给一个好丈夫,她这辈子都不会幸福,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错老天要惩罚我,因为它给我了一个你这样的夫君。” “是啊,你没得选了,要怪就怪你爹,谁叫他要高攀我们吕家。你,去把脸洗了,今天你回门,不要让人以为是我吕庆捷亏待了你。” 难道这真的是我的宿命?洛云这样想着,踉跄站起来,擦擦眼泪,可是我胡洛云不想认命啊! 吕庆捷作为女婿和洛云一起回到了娘家。吕庆捷在岳父岳母面前态度尚好,这倒是出乎了洛云的意料。而洛云和天玥虽然素未谋面,但是当彼此看到对方的第一眼,都有着说不出的好感,也许更多的是认同感,她们身上有着很多共同之处,比如同一天出嫁,各自身上都同有着某种不幸,。 “云儿,我真的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和你哥就不能这么容易走到一起。” “嫂子,你知道吗,小的时候哥跟大姐总是把好吃的好玩的留给我和雨儿,他们真的很疼我和小妹。有一次我生病了,当时爹忙着生意,娘又去外婆家了,是哥和姐轮流照顾我,记得那时哥每天都给我讲好多笑话哄我开心,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告诉自己,我将来一定要好好回报他们。大姐没有给我机会,所以我只好把心思放在大哥身上了。呵呵,能成全你跟大哥,我很开心!” “可是云儿,这却断送了你的幸福不是吗?我看得出你哭过了,因为你的眼睛是肿的,他对你不好是不是?” “是,他是不好,他暴力粗鲁,他不是个体贴温柔的丈夫,”洛云直言不讳,“不过你不要对哥说,嫂子,我跟你说是希望你能和大哥幸福,给大哥幸福,这样我的牺牲才有价值。” 天玥听到此,握住洛云的手说:“我会的,一定会给你大哥幸福。洛云,也相信我,我是不会让你白白牺牲的,我也要让你幸福!” 第十六章 新人出现 洛云不舍地回到吕家,吕庆捷外出办事,她自己在房中却闲来无事可做。洛云打开窗,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知不觉走出去,外面的空气总是要清新很多。她坐在一个长椅上,回想着这几天的光景。公公人在京城,婆婆是个信佛念经的人,除了早上请安,平时都见不到婆婆的身影,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由婆婆的妹妹杜姨娘掌管。当然这些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唯一令她头疼的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丈夫。说实话,她很害怕,每次吕庆捷对她大打出手之后,她都得自己一个人默默清洗伤口。这是一个没有人情味的家,她看不到笑脸,更加感受不到温暖,她觉得自己好像深陷在地狱中,却恐怕永远都脱离不了。想到此,洛云忍不住哭了起来,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个连一个无法停歇。 突然,她听到有人在轻声唤她:“少夫人,您没事吧。” 洛云抬头一看,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相貌平凡,却有着一股说出去的亲切感。 “你是谁?” “我是吕家的护院,我叫阮濂,没吓倒您吧少夫人,刚才路过看到您哭得很伤心,所以过来看看。”阮濂一脸真诚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洛云看到阮濂,就像看到一个好久不见的故人,忍不住向他诉苦。 阮濂也深深同情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夫人,同时他告诉洛云,“其实少爷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他是个很随和的人,可是后来他认识了一个风尘女子叫琴心,想娶她回家,老爷知道后大怒,担心这个女子会影响少爷的前程,于是把琴心姑娘送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自此后少爷就性情大变,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少夫人,其实少爷的心里也很苦……” 居然“同是天涯沦落人”,原来他也是个婚姻不能自主的人,和她,多少有着相同之处。想到此,洛云对吕庆捷的反感不禁减少了几分,而对面前这个陪她说话聊天的阮濂,则增添了几分好感。 “少夫人,您早点回房休息吧,我现在要去干活了。”说完阮濂告辞。 胡夫人吃完午饭,对站在一边的天玥说:“一会我要去庙里祈福,你跟我去吧,帮我拿东西。” “好的婆婆。”现在天玥已经被磨炼地非常顺从,她对绮凝和舒儿说:“你们留下照看好家。” “她们不是你的左右手一直不离不弃吗,怎么这次出门不带着呢?”胡夫人斜眼看了一眼天玥说。 寺庙是佛门圣地,正气笼罩,绮凝和舒儿是修炼中的妖精,那种地方是万万去不得的。但是这个理由根本无法说出口,天玥只能笑笑说:“有我和素锦在身边侍奉你,她们跟着实在多余。” “也好,反正我看着也碍眼。” 绮凝和舒儿听到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庆幸在心里偷笑。 老夫人拜过神祈过福之后,从观音庙出来,沿路回返。途中,她看见一个姑娘跪在街边,卖身葬父。 “刚拜过菩萨,人要积德就得多做善事,素锦,给那姑娘十两银子。” “是。”于是素锦将银子交给那个身披孝服的姑娘,姑娘连连磕头,对老夫人说:“老夫人您行善积德好人有好报,红绸多谢您的大恩大德,等我葬完我爹之后就为奴为婢以报您的恩情。” “好可怜的姑娘,难得还这么有孝心。你叫红绸是吧,好,我胡家就收留你,如何?” “啊,真的吗,老夫人,您真是个大好人,谢谢您,谢谢您!”红绸脸上挂着泪珠,感激涕零地说。 天玥看着红绸,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但是又说不清是什么。 红绸就这样来到胡家,成为照顾老爷夫人起居的丫头。 清早起来,素锦和红绸端来温水给老爷夫人洗脸,红绸拧干毛巾,双手递给老爷夫人,之后又呈给他们一杯水说,“老爷夫人,这是红绸泡的蜂蜜水,听人说每天早上喝上一杯对身体很好呢。” 胡老爷点点头,胡夫人则看着这个面容干净乖巧可人的脸喜欢地说:“好,你有心了。”说完接过蜂蜜水喝了下去。 丫头进来通报,“老爷夫人,可以吃早饭了。” 今天的早餐是南瓜大麦粥、小笼包、葱油饼和青菜几盘。天玥给胡夫人舀了一碗粥,正小心翼翼准备端给她老人家,却突然感到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没留心脚下的她整个人几乎倾了过去,天玥手一松,“咣当”一声碗跌碎在地上,滚烫的热粥迸溅出来,要命的事溅到了胡夫人的身上。胡夫人大叫一声,红绸急忙上前去给老夫人擦拭裙子上的粥渍。洞庭一个箭步冲到天玥面前,扶起她又左看又看她问:“娘子,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事啊?” 胡夫人看着就来气,说:“庭儿啊,你眼里只有一个娘子吗,你就不关心你娘有没有被烫到吗?” “娘,您没事吧?”洞庭几分惭愧地说。 “哼,娘命大,没事。天玥你真是笨手笨脚的了,连饭碗都端不住吗?”胡夫人瞪着天玥呵斥道。 舒儿刚才看得分明,说:“老夫人,是红绸,她刚才伸脚绊倒了我家小姐。” “我,我没有啊……”红绸一脸无辜地说。 “舒儿啊,你要包庇你姐小姐也不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红绸一直在我身后站着,怎么会去绊倒你家小姐呢,有错就担当,何必找这种下作的借口?” 天玥知道胡夫人看她不顺眼,即使她真是被人绊倒,老夫人也不会相信。“对不起,是我自己不小心。”说完俯身去拣地上碗的碎片,绮凝和舒儿也急忙过去跟着清理。 洞庭弯下腰,对天玥说:“你别碰,小心割伤手。” 胡夫人最看不惯就是洞庭护着天玥的样子,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这不禁让胡夫人对天玥更加厌恶。 红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盛了一碗粥端给胡夫人说:“老夫人您别生气,少夫人是无心的您就别责怪她了。这粥要趁热喝,老夫人,我刚才吹过了,应该不会很烫了。” “你真是个细心的孩子。天玥,红绸虽然只是个丫头,但是也不能随便被人冤枉。” “是,对不起,是我不好。”天玥自己都不清楚每天要道多少次歉。 回到房中,舒儿正气得乱叫,“那个红绸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么会讨好老太婆,我明明亲眼看见她伸脚绊小姐的。” “舒儿,也许凑巧,她不是故意的。”绮凝说。 “喂,姐姐,你怎么能帮外人说话。”舒儿不满说。 “我不是帮她,只是我们和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这做呢?” “绮凝说得不无道理,我想今早可能确实是一个误会。以后,我小心一点就好了。”天玥说。 洞庭在院子里正往房间走,突然被人叫住。 “少爷!” “红绸,是你,找我有事吗?” “啊少爷,我想跟您说,我早上真的没有绊倒少夫人。”红绸绞着衣服的衣角说。 “我知道,可能是舒儿看错了,你不要放在心里。”说完洞庭刚要走,谁知道又被红绸叫住了,“还有别的事吗?” “您有个扣子掉了。”红绸摊开手掌,伸到洞庭面前。 “哦,什么时候掉的,我都不知道,还好你发现了。”洞庭拿过扣子,对她报以微笑。 “我帮你缝上吧。” “不用了,谢谢你。”说完洞庭转身离开,留下红绸驻足良久。 回到房间,洞庭站在天玥的身后轻轻搂住她的脖子,“最近好辛苦是不是?” 天玥的头倚在洞庭的手臂上,带着眷恋的微笑说:“有相公在身边,我一点也不苦,倒是你,每天要和公公去茶园,累坏了吧。” “你不累我就更不会累了……娘子啊,想不想和我去茶园看看,我们胡家的茶园很大的。” “好啊好啊,我们时候去啊?” “明天?” “明天……不行啊,我还要在家做饭呢。”天玥闷闷不乐说。 洞庭皱皱眉,突然想到一个主意,说:“每个月初一娘都要去静心庵吃斋,还有几天就到日子了,正好娘不在家我可以带你去。” “好,一言为定!” 昏黄的烛火下,洛云独自一人在房里刺绣来排遣寂寞,突然门嘎吱一声被打开,吕庆捷醉醺醺得走进来,看见洛云就晃着身体朝她的方向走去,嘴里喊着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琴心”。 又来了!吕庆捷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几乎每日都喝得满身酒气才回家,一见到洛云就喊着“琴心”的名字。 “吕庆捷,我不是琴心,你清醒一下好不好!”洛云现在对于吕庆捷带有几分同情,但是心中仍然存在恐惧与害怕,因为时不时他就要兽性大发,将洛云当成发泄的工具。 “琴心,你不要躲啊。”吕庆捷张开手臂,扑向洛云。 洛云惊吓得急忙跑开,她看见门是敞开的,就往门外跑去。吕庆捷扑空,非常生气,“琴心,你为什么要躲开我,你不爱我了吗?”说完就操起桌上的一个青瓷茶杯扔向洛云,正中洛云的脑后。 洛云的头“嗡”的一下,眼前也恍惚了一下,洛云伸手一摸脑后,湿湿的又有些黏稠,居然被砸出血了。 “我受够了,受够了,吕庆捷,你杀了我好不好?”洛云回身向吕庆捷大喊。 吕庆捷跑过来,“琴心,你怎么了?” “我不是琴心,我是胡洛云,你看清楚,琴心早就离开不在了,你到底要疯到什么时候!!!”洛云声嘶力竭。 “什么,你说什么?琴心不在了,她到哪去了,你把她藏起来了对不对!”吕庆捷像一头困兽咆哮着,上前紧紧抓住洛云瘦弱的双臂,猛烈地摇晃着她,最后将她推倒在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出现,他扶起了洛云,说着和第一次见面相似的话语:“您没事吧少夫人?” “我受不了了,他是个疯子!”洛云痛哭着说。 “你是谁?”吕庆捷看到阮濂,神志不清地指着他问。 “少爷,您喝多了,我扶您回房休息吧。” 阮濂刚碰到吕庆捷,就吃了他一拳,“你是什么东西,给我滚远点!” “少爷,对不住了!”说完,阮濂就一个空翻跃到吕庆捷身后,在他颈部一个掌劈,吕庆捷就晕倒了。阮濂将吕庆捷拖回房间,把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退出了房间。 洛云仍旧站在院中,她还没有从刚才激动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少夫人,您没事吧,少夫人!”阮濂轻声唤着。 如梦初醒的洛云回过神来,看着这个危急中出现的男子,横眉剑目,皮肤黝黑,高高的个子,和夫君相比,是一个更有安全感的男人。 明月当空,房间里吕庆捷已发出响亮的鼾声。洛云从房里拿出药膏交给阮濂,阮濂轻轻给洛云上药,“痛不痛?” “还好。”洛云回答,她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自己的夫君是这个样子该多好,这样细心和温柔。但是这个念头她是不应该有的,洛云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她低下头,安静了好一会,然后对上好药的阮濂说:“刚才谢谢你!不过你打昏了他,明早要怎么交代!”洛云为他担忧。 “没关系,其实老爷以前跟我说过,如果他少爷耍酒疯,就让我打昏他。” “真的?” “嗯,少爷自从失去琴心姑娘后,他就变得嗜酒起来,常常喝得烂醉如泥,而且情绪也经常失控,老爷很生气,就给了我这个特权。”阮濂解释说。 “原来是这样……我现在很矛盾,有时候觉得他很可怜,有的时候又很恨他,比如像今天晚上。啊对了,你怎么这么晚还没有休息。” “我是护院嘛,晚上也要巡逻的。少夫人,时候不早了,我看您也早点休息吧。” “我睡不着,想再坐坐,你要是去巡逻就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啊不是的,其实今晚不是我的班,那我陪您吧,一个人寂寞,两个人好一点……” 洛云侧目看着阮濂,打心里感激地说:“谢谢!” 第十七章 绮舒受罚 红绸在胡夫人房间,她正给老夫人按摩捏肩。 “你的手艺真不错,很舒服。”老夫人很享受地说。 “以前我就是这么给我娘捏肩的。” “那你娘呢?” “过世好多年了!老夫人,不瞒您说,我以前生活得很好,也有一个富足的家庭,只是后来我爹生意失败家境一落千丈,最后还被人上门讨债,弄得家徒四壁,家父从此一病不起……”红绸说着眼圈一红,流下眼泪。 “好孩子,别哭。”胡夫人拍拍红绸的手,不知道为什么老夫人对这个红绸很是怜爱。“老天会眷顾你的,我明天要去静心庵吃斋,你陪我去吧,也拜拜神明来保佑。” “是……那少夫人呢,要不要去,这样我好做好准备免得有遗漏。” “她,就免了吧,我看她不顺眼,有你陪着就够了。” 第二天一早,老夫人带着素锦和红绸准备出发。洞庭和天玥将老夫人送到门口,老夫人对天玥说:“你看好家,我走了。” 老夫人走后,天玥兴致勃勃跟随夫君前往胡家的盛世茶园。 看不到尽头的盛世茶园,让天玥大开眼界。一望无际的是那诱人的黄绿色,数不清的茶树错落有序地排列着,茶农们穿插期间。 在家一直倍感压抑的天玥来到户外,身在美好的大自然中,惬意而又兴奋。天玥情不自禁大喊:“这里好大!好美!” 洞庭笑笑说,“知道这些是什么茶吗?” 天玥就近观察起一颗茶树,沉思片刻,然后说:“芽头茁壮,紧实而挺直,白毫显露,茶芽大小长短均匀,形如银针,内呈金黄色。这是君山银针。” “好!”身后突然传来浑厚的声音。 洞庭和天玥同时回头,是胡老爷。 “爹。” “公公。” “天玥,没想到你居然认识君山银针。”胡老爷几分意外地说。 “爹,天玥在扬州可是开过茶楼的,她很用功的,读了不少关于茶道的书。”洞庭说。 “哦,是吗?天玥那我问你,你对君山银针还有别的什么了解吗?” 天玥略加思考,回答说:“君山银针原名白鹤茶。据传初唐时,有一位名叫白鹤真人的云游道士从海外仙山归来,随身带了八株神仙赐予的茶苗,将它种在君山岛上。后来,他修起了巍峨壮观的白鹤寺,又挖了一口白鹤井。白鹤真人取白鹤井水冲泡仙茶,只见杯中一股白气袅袅上升,水气中一只白鹤冲天而去,此茶由此得名”白鹤茶“。又因为此茶颜色金黄,形似黄雀的翎毛,所以别名”黄翎毛“。还有,根据芽头的肥壮程度,君山银针可以分为特号、一号、二号三个档次。君山银针的质量超群,风格独特,为黄茶之珍品。君山银针的芽身金黄发亮,内质毫香鲜嫩,汤色杏黄明净,叶底肥厚匀亮,滋味甘醇甜爽,久置不变其味。” “好,好!”胡老爷拍掌说道,“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我跟你讲,这个茶园我是不允许别人轻易进入的,刚才看到洞庭带你来我还很生气,但是现在我发现你也是懂茶之人,我很高兴。” “爹,你看,我娶了一个懂茶爱茶的娘子,是不是很明智。”洞庭比天玥还兴奋。 “你别得意。对了天玥,其实我早前也遇到一些从扬州来的朋友,他们无意间提到过天池居,可以说是赞不绝口。所以,我想,不如在岳阳也开一家天池居,由你掌管。” “您说的是真的吗公公?”天玥欣喜不已,她的天池居,阔别已久的天池居,真的可以在岳阳开张吗? “嗯,你也别高兴太早,做生意的人最看重的就是利润,你如果不能给我赚到足够的银子,天池居就得关门大吉。” “我知道,您放心,我不会让您亏本的。”天玥信誓旦旦。 胡夫人在静心庵用过斋菜之后,带着红绸在庵中散步。静心庵有一片菜园,小尼姑们正在浇水。胡夫人看着这些充满生机的绿色蔬菜,心情大好。红绸手持团扇,为老夫人轻轻扇风。突然,胡夫人眉头一皱,放慢脚步。 “老夫人,您怎么了?”红绸忙问。 “我,突然肚子痛!”胡夫人捂着肚子痛苦地说。 “快,我扶您回房。” “啊,好……痛……”胡夫人抓着红绸的手,她疼得几乎站不稳。 “我背您,素锦帮我一下!”也不知红绸哪来的力气,她弯着腰,让老夫人趴在她的背上,红绸把住胡夫人的双腿,素锦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护着,只见红绸健步如飞,将老夫人背回房,让她躺在床上。 “一定是吃坏了东西吧。”红绸边说边用手帕为胡夫人擦汗。“素锦啊,你快去把苦难师太找来,听说她懂医术。” 素锦应了一声急急地去找了,红绸则端来一碗热水给胡夫人,让胡夫人喝点暖暖肚子,稍许缓解一下疼痛。不大一会苦难师太便赶来为胡夫人看病,她把把脉,对红绸说并没有什么大碍,然后叫来小尼姑去熬一些止痛的草药,而红绸和素锦则留在胡夫人身边照看着。 “啊,好多了。”胡夫人喝完药,随着药效的发挥痛感缓解了许多。 “真的不痛了吗?”红绸一脸关切与焦急,眼睛也红红的,“我好希望自己能代老夫人您去痛,我好没用!” “傻丫头别这么说……红绸啊,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我,我是把您当成自己的亲娘一样看待,您收留了我,已经是我的再生父母了,看着自己的娘亲遭罪,做子女的怎么会不心疼。不过我是个卑微的丫头,是没有资格做您的孩子的。”红绸难过地说。 “不,从现在开始,你有这个资格!”胡夫人说,心里也有了打算。 绮凝和舒儿在后花园荷花池边踢毽子,天玥外出,她们也没有事情做,就只好自娱自乐。 舒儿边踢边说:“小姐出去都不带我们。” “万一遇见了张天师怎么办,小姐也是为咱们考虑。”绮凝接过舒儿踢来的毽子,抬脚颠了两下,又踢给了舒儿。 “那个张天师要定居在岳阳吗,是不是我们到哪他就跟哪啊。”舒儿气呼呼地说。 “你可以当面问问他。”绮凝笑说。 “我也要玩--”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好似铜铃儿的清脆声音。 “小小姐。” “带我一个好不好?”雨儿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看着绮凝和舒儿,张妈跟在身后。 “当然好了。”舒儿说完,用膝盖将毽子弹起,然后轻巧地用脚尖踢给雨儿。 雨儿接到毽子,盘踢起来,接着又反踢出去,绮凝接招,长腿一伸,毽子稳稳落在脚尖,然后将毽子扬了出去,舒儿一个空翻准确接住。三个人玩得兴致勃勃不亦乐乎,就连站在一旁观看的张妈也忍不住拍掌叫好。 胡夫人因为身体缘故所以提早从静心庵返回胡府,素锦红绸位列左右,她们穿过前厅,绕过假山群,沿花圃一路走去前往后院的卧房。 下午阳光明媚,胡府的安静却被绮凝、舒儿和雨儿的欢声笑语打破,她们的嬉戏给府上增添了不少活力与生机。 “什么声音?”经过的胡夫人问。 红绸摇摇头。胡夫人便寻着声音向荷花池那边走去。红绸远远看到了玩得正酣的绮凝舒儿还有小小姐,毽子正在她们头上飞来飞去。红绸手指微微动了几下,就见那个毽子往荷花池的方向飞去。雨儿见到毽子朝她飞来,她连连后退去迎,伸着手挥舞着,好像要抓住毽子。谁料雨儿急急往后退着,却一不留神脚底一滑,跌入了荷花池。 “雨儿--”胡夫人惊叫着。 “小小姐!”绮凝和舒儿也大惊失色,舒儿想也没想就跳进池塘中,将雨儿捞起来,抱到岸上。因为雨儿落水的时间短暂,而且近岸池水清浅,所以并没有什么危险,张妈上前抱过雨儿,忙不停地给她擦拭脸上的水。 胡夫人心疼地说:“雨儿让娘看看,有没有受伤?” “娘,我没事,是我刚才不小心……”话没说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两口水。 “我的儿呀,这怎么还能叫没事,张妈快送小姐回房找个大夫看看。” 胡夫人看着雨儿喝了热姜汤安静睡去之后才离开她的房间,绮凝和舒儿看着小小姐没事也放下心来。离开雨儿的房间,胡夫人将注意力投到了绮凝和舒儿的身上,凌厉的目光,让绮凝和舒儿不禁暗道一声不妙。 “你们两个跟我过来!”胡夫人一声怒喝,绮凝和舒儿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绮凝和舒儿远远跟在胡夫人身后,舒儿低声问绮凝,“我们这是要去哪啊,好像是小姐房间的方向。” “啊,天哪,该不会是去找小姐吧,她还没有回来呢。”绮凝惊呼。 不错,胡夫人正带着她们前往天玥和洞庭的卧房。来到房间前的小院,胡夫人对绮凝说:“把你们小姐给我叫出来。” “这……”绮凝话语犹豫着。 “怎么,我使唤不动你吗?”胡夫人怒吼。 “不是不是,是这样,我们小姐她,她身体不舒服,不舒服。她在休息,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绮凝自知这个借口编得很失败,但是她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打扰?简直荒谬!我就去看看我这个婆婆打扰她,她能说什么。”说完胡夫人径直走到门口去推门,谁料门却推不动,细细一看才发现门上了一道锁,“房间里居然没有人!绮凝,你不是说你们小姐在睡觉吗,她人呢?” “她……她可能出去了吧,一会就能回来!” “混账东西!你们两个给我跪下!”老夫人音量剧增,震慑得绮凝和舒儿反应不及便齐刷刷得跪下。 “我倒要看看你们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在你们小姐没有回来之前,你们不许起来。” “老夫人,您别生气,当心身体。”红绸一旁说。 “我早晚要被这帮东西气死!”老夫人因为中午腹疼的折磨心情大减,见到雨儿落水又气又急,如今看天玥的居然不见了踪影,如同火上浇油,老夫人现在急等着找个对象来发泄怒气。 “红绸,给我搬把椅子来,我要在这等我的儿媳妇。” “老夫人,还是回房休息吧……” “叫你去你就去!” 看到老夫人心意已决,红绸不敢再言语,于是乖乖搬来摇椅,还很用心地端来红枣莲子冰糖水给老夫人降火气。 绮凝和舒儿对视一眼,满是担心。她们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小姐,上次老夫人给小姐那一记响亮的耳光现在还在她们的耳畔回响。舒儿心里想怎么办呢,这老太婆会不会为难小姐。绮凝则祈祷着:小姐你赶快回来吧。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眼看天都要黑了,绮凝和舒儿跪得双腿发麻。舒儿揉揉膝盖,背也躬了下去,刚想偷懒把屁股坐在腿上,就听到胡夫人厉声喝道:“跪直了!” 舒儿心里咒骂着,却不得不挺起身子端正地跪着。 就在这时,传来天玥的声音,“洞庭,我好累啊,走了那么多地方,不过还是有收获的,就是这把岳州扇,你看,多漂亮!” “是啊,我们岳州扇可是很出名的,与苏州扇、杭州扇齐名。” “你又得意……了……”天玥突然敛住笑容,因为她看到了跪在院子中央的绮凝和舒儿,还有她的婆婆! “娘,您怎么在这?”洞庭也是一愣。 “你们回来得真早。天玥,你去哪了,我不是叫你看好家吗?”胡夫人质问。 “我……和相公出去了,我去了茶园。”天玥属实回答说,“婆婆,我能问问,绮凝和舒儿为什么跪在这里?” “你问问她们。” 绮凝看着天玥,说:“小姐,我们下午和小小姐踢毽子,小小姐不小心掉到荷花池里去了,是我们没有保护好她。不过你们放心,小小姐现在已经没事了。” “听到了吧,所以我罚她们跪在这里。其实她们可以不用跪的,我是想找她们的主子来管教她们,可惜她们的主子不在,那我只好让她们在这里等她们的主子回来。” “娘,是雨儿不小心,也不是绮凝和舒儿把雨儿推到水里的,您罚她们是做什么呢?”洞庭说。 “雨儿是你妹妹,她差点被淹死,你作兄长的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庭儿,你怎么就知道护着外人呢?”胡夫人居然把绮凝和舒儿当成了“外人”,这就意味着她还没有把天玥当成内人。 “娘,您,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呀。”洞庭有几分气恼。 “庭儿,我现在不想和你费口舌,我现在有一笔账要和这主仆三人算一算。天玥,你未经我的允许擅自离家,这么晚才回来,我不管你去做什么和谁在一起,你都是错。还有你的两个丫头,平时你不加严格管教,让她们变得没大没小尊卑不分,如今更是伤害到了小小姐。你说,我要怎么处置你们才好!” “婆婆,我承认我没有经过您的允许离开家是我不对,至于绮凝和舒儿,我想她们一定是无心之失,我代表她们向您道歉认错。她们已经跪这么久了,够了,至于我,如果能让您消气的话,我现在就跪在这里,绮凝和舒儿跪了多久,我就跪多久!” “好,没想到你认错的态度还算不错。那你说的,绮凝和舒儿跪了两个时辰,你也跪两个时辰吧。红绸,我们走,去看看小小姐。”说完胡夫人起身,又嘱咐素锦说:“你留下看着。” “娘!”洞庭大喊一声,他积累已久的怨气终于爆发了,“您为什么这么针对天玥呢?如果看见天玥受苦,儿子的内心也不好过,你这么做不仅是在惩罚天玥,也是在折磨我!娘,您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您一向待人善良宽容,可是现在为什么变了,为什么偏偏对天玥如此苛刻!” “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庭儿,你听娘的话,懂事孝顺,可是现在呢,自从你认识了这个女人之后,你开始顶撞我和你爹,你处处维护这个女人,眼里只有她而没有娘!我养了你二十年,最后看着你为了一个相处几个月的女人和我大吵大闹,我真是好心寒!”胡夫人痛心疾首地说。 洞庭噙着泪水,他夹在娘亲和娘子之间已是很难,面对母亲的指责无法否认,只是因为他爱天玥爱得太深,拥有她似乎就拥有了全部。“娘,如果你们能待她好一点,我也不会顶撞冒犯您跟爹。我真的很想和天玥一起好好孝顺您和爹,一家人和和睦睦不好吗?您温善一点对天玥,您就会多一个女儿,可是如果您再这样对天玥,您将会失去一个儿子!” 洞庭最后一句话让胡夫人踉跄一退,“你……你在威胁我?哼,我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好儿子啊……” 红绸替老夫人忿不平,“少爷,我是一个丫头,是没有资格批评你的,但是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老夫人是你娘,一个儿子怎么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老夫人去庵堂吃斋,去寺庙祈福,行善积德这么辛苦为的都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少爷你还有整个家。您知不知道老夫人中午肚子疼得厉害,路都走不了,可是少爷您呢,没有在身边照顾着,而是和少夫人在外面游玩,现在又这么大声和老夫人吵架,说这种让她伤心的话,您是不是太过分了!” 红绸一席话如当头棒喝,看着伤心的母亲,洞庭后悔自己刚才的口不择言。 “对不起,娘,儿子刚才太冲动了……”洞庭慢慢屈膝,跪在胡夫人的面前,他在向母亲忏悔。 胡夫人擦擦眼角的泪,摇摇头,什么也没说,慢慢地走出庭院…… 第十八章 斗法 第二天清早,胡夫人向全府人宣布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她要认红绸为义女,从此红绸在胡家的地位将和洞庭与洛雨一样。这个不大不小的决定让除了红绸本人之外的其他人都吃了一惊,一个被收留的丫头能在短短一个月内就麻雀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简直不可思议! 胡夫人对众人说:“红绸乖巧懂事,重要的是她是个孝顺的孩子,我是不敢指望儿子了,雨儿又小还是个姑娘家也没有多大指望,所以我只好在身边找个人,选来选去就是红绸了。” 洞庭听得不是滋味,天玥看到洞庭这样也不好受。再看那红绸,褪去粗布衣裳,换上一身的绫罗绸缎。就像她的名字,红绸穿着一套曙红色的衣裙。柳眉杏眼,也是个美人胚子。 胡老爷对于胡夫人的决定没有反应,因为于他是无关痛痒。不过他的一个决定却引起了胡夫人的反对,那就是在岳阳开天池居由天玥掌管。经过昨晚那么一闹,胡夫人就更加认定天玥是破坏她和洞庭母子关系的罪魁祸首,对天玥的憎恶更进一步,几乎由厌变恨。 “天玥以前在扬州开过茶楼,有经验,可以让她试试。”胡老爷说。 “做生意不是儿戏,她在扬州的经验在我们岳阳就管用么,何况天玥是我们胡家的媳妇,你让她在外面抛头露面,让外人怎么说怎么想,老爷,我看你还是在斟酌斟酌。”胡夫人理由充分地说。 “天玥你怎么说?”胡老爷转向天玥。 考虑到和婆婆不宜对立,所以天玥只好说:“公公,如果婆婆觉得不妥的话,延迟一下再开也无妨。” “其实我倒觉得没关系,让外人看看我们胡家的媳妇也是个懂茶的人。我们家的茶园那么大,开个茶楼自产自销,连成带子,应该不错。嗯,就这样定了,改天在市井找个好门面装修一下,选个吉日开张。” “老爷,这件事情不用着急的,或许交给庭儿做也行……”胡夫人劝阻道,但是还没有说完就被胡老爷打断了,“庭儿要负责茶行的事,我心意已决,不要再说了,吃饭吧。” 天玥没想到胡老爷的想法已经这么坚决,不由得心里窃喜,而胡夫人脸色非常难看。 胡老爷说完大家便开动碗筷,胡夫人对站在身后的红绸说:“坐下来一起吃吧。” “可是嫂子她……”红绸瞄了一眼天玥说。 “你坐下便是了。”胡夫人令道,红绸便坐了下来。洞庭刚想发作,天玥急忙捏了下洞庭的肩,示意他不要为自己再和老夫人发生冲突。洞庭领会,点点头,他开始吃饭,却不曾夹一口菜。 “搞什么嘛,让那个红绸上桌也不让小姐上桌。”舒儿在天玥房里义愤填膺地说。 “人家现在也是小姐,当然就有这样的待遇了。”绮凝叹了口气继续说:“可怜我们小姐吃苦受累,真是活见鬼!” “哟,姐姐,听你骂人可不容易啊。”舒儿笑说。 “我是替小姐不值。小姐,要不我们离开这里好了,我们回长白山修炼,做了神仙不比现在开心一百倍。” “就是就是,姐姐你现在总算开窍了,其实我早就这么想了,小姐,你觉得呢……小姐,小姐!” 绮凝和舒儿一直说个不停,却不曾发现天玥在发呆,舒儿叫了好几声天玥才回到现实中。 “啊,你们在聊什么?” “我和舒儿刚才在说我们干脆回去修炼好了,何必每天在这个地方受煎熬。小姐,你在想什么呀,都入神了?”绮凝问。 “在想洞庭,你们昨晚也看到了,他和婆婆闹得很不愉快。都是因为我,洞庭夹在中间为难。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婆婆喜欢我呢?” “完了,看来小姐是不会离开了。”舒儿一摊手说。 “看来姑爷在小姐的心目中真的很重要。”绮凝感慨说。 “那我们就帮小姐讨好老夫人,让老夫人喜欢小姐!”舒儿眯缝着眼睛说。 “你有什么点子?”绮凝兴奋地问,天玥也两眼放光。 “不开天池居咯,老夫人不是很反对吗,那我们就送她个人情不开咯。” “天哪,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原来是这个。”绮凝泄气地说。 “不好吗?” “当然不好了,天池居是小姐的心血,她多么期盼在岳阳重新开张。再说,这个想法充其量是让老夫人不生气而不是开心。”绮凝一向善解人意。 “绮凝说得正合我心,公公好不容易给我这个机会,我真的不想放弃,何况我不想整天呆着家里。不过我想我们应该有别的办法,让我想一想……”天玥转转眼珠,脑筋开始动起来。 “哼,想讨好老夫人,没那么容易。”站在门口偷听的红绸心中暗道。 “婆婆,我能进来吗?”天玥轻轻敲了敲胡夫人的房门。 “进来吧。” 天玥走进胡夫人的房间,看见红绸正在给老夫人捏肩,老夫人正赞赏着:“你的手艺一天比一天好。你现在已经是小姐,其实这种事情交给别的丫头做就行,不用亲力亲为。” 红绸甜甜地说:“干娘那怎么行呢,其实这种事情就应该交给儿女来做以表孝心,您说是不是,嫂子……” 突然点到自己,好像另有所指,天玥不自然地称是。 “有时候就算是自己亲生的,也未必能像你这样懂得孝顺,更别说是过门的媳妇了。”这话很明显说给天玥听。 天玥只好装聋作哑另开话题说:“婆婆,我听人讲珍珠这种东西,具有安神定惊、清热解毒、疏肝护肝、调理肠胃的作用,同时还有神奇的驻颜功效,正巧我有朋友从南海郡国那带给我一些很名贵的珍珠粉,我想送给婆婆。”说完,天玥递给婆婆一个精致的小铁盒,里面盛放的就是绮凝和舒儿夜晚飞身到南海郡国四处求来的珍珠粉。 红绸替老夫人接过珍珠粉,白色的粉末细致如雪,胡夫人看到眼前一亮,但是又故作镇定,不屑一顾地说:“这么好的东西为何要送给我?” “看您说的婆婆,我们是一家人,有好东西天玥怎么敢独享呢。更何况婆婆您为了这个家日夜操劳,更需要珍珠粉好好补养一下身体。” “没想到你也挺会说话的嘛,红绸啊,你也拿去用一些,难得你嫂子这么有心。” “那怎么行,这是专门给干娘的,红绸何德何能用这么名贵的珍珠粉呢?”红绸推托说道。 “你嫂子都说是一家人要共享的嘛,你年纪轻轻现在用最适合了,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是不要浪费得好。” “干娘,您看您现在多年轻,多漂亮,大家出门看到您哪里会想到您是老夫人,都以为您是府上的少奶奶哪。这珍珠粉对于您来书是锦上添花,让您越来越亮丽,下次我再陪您出门,恐怕就会使人误会我们不是母女俩而是姐妹俩了。”红绸的嘴巴像抹了蜜糖一样,把胡夫人哄得笑不拢嘴。 “还姐妹俩,你这个丫头就会拿我开心!” 天玥心里不得不佩服这个红绸,倘若自己及她一半,也不用这样来挖空心思去弄什么南海珍珠粉了。老夫人和红绸说笑着,好像完全忘记了天玥的存在,天玥只好告退,不去打扰胡夫人的“天伦之乐”。 从老夫人的房里退出来,在门口等候的绮凝和舒儿冲上去问天玥:“怎么样小姐,老夫人说什么,有没有很开心夸奖你什么的?” “有啊。” “真的,说什么?” “她说我有心,然后被红绸哄得很开心。”天玥灰心丧气地说。 “没关系小姐,我们要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来,不能操之过急,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绮凝宽慰道。 “就是就是,小姐辛苦了,舒儿给你捏捏肩。”舒儿用实际行动来支持天玥。 岳阳的天池居正在紧锣密鼓地装修中,天玥利用买菜的机会特意来到这个地方以观其貌。她站在天池居的大门口,虽然现在只是个半成品,但是规模可见一斑。 正在她观望时,一个人从她身后走过,天玥突然一怔,经过的那个人也突然停下脚步。就在那个人慢慢回头的时刻,天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纵身跃进了正在安装匾额的天池居。 张天师心下狐疑,“明明有仙气,怎么不见了?”巡视一周,没有异样的发现,张天师耸耸肩继续前行。待张天师走远之后,天玥从大门柱子后探出头来,拍拍心口,调整急促的呼吸,暗道一声好险。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还是不要和张天师发生正面接触为好。 回到家中,天玥把菜放到厨房里,这时她听到下人正在议论,话语里好像是有人来到了府上。 天玥待下人一向随和,所以她很随意地凑上去问:“是谁啊?” “啊,少夫人,听秦伯说好像是一个道士。” “道士?” “嗯,好像说,叫什么,什么张天师,我也不大清楚。” “糟糕!”天玥惊呼,放下手中的菜飞奔出去。 在胡府的前厅里,胡老爷见到张天师,两人互相施礼,之后很快张天师就开门见山表明来意:“贫道近来在岳阳修行,方才路过贵府门口,感到了,一股妖气。” “什么,妖气?张天师您别我和开玩笑,怎么会有妖气?”胡老爷不相信地说。 “胡老爷,你我素不相识,我没有必要欺骗你。而且我的职责是降妖除魔,所以我才出言相告。” “我一向不信鬼神之说。”胡老爷仍旧不相信。 “我是为您好,府宅的安危关乎您全家的利益,我是一定好处也没得拿的。今日路过也算是有缘,不过胡老爷不信那贫道也不强求,告辞便是。”张天师说完起身要走。 “天师留步!” 张天师回头,看着还在思考犹豫中的胡老爷,终于,听到胡老爷说:“天师,敢问如何破除?” “这样,我在府上开坛做法,立除妖之阵!” “好,有劳天师。” 躲在后面偷听的天玥旋身一转,出现在绮凝和舒儿的房间里。 见到突然出现的天玥,绮凝心一惊,“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这样‘进来’了?” “张天师来了,他要开坛做法,你们快走,找个地方躲一躲。” “张……张天师怎么会来?”舒儿眼睛一下子瞪圆,惊吓不已。 “好了,别问了,快……”谁料天玥还没说完,突然有人敲门进来,是红绸! “你,怎么是你?”舒儿的眼睛又睁大一圈。 红绸保持一贯的微笑说:“原来嫂子也在这啊,是这样的,我是有事想请绮凝和舒儿来帮忙。” “帮忙?”绮凝和舒儿齐问。 “是啊,你们也知道我从素锦房间里搬出来了,干娘给了我一间很大的屋子,但是很久没有被打扫了,我这几天正收拾呢,但是进展太慢,所以我想跟嫂子你借绮凝舒儿一用,帮我清理清理房间,嫂子你不会不舍得吧。” “怎么会不舍得,只是她俩现在有事情要做,晚点再帮你收拾屋子吧。绮凝舒儿,你们还不去买菜,晚饭等着下锅呢,快去啊。” “啊是小姐,我们这就去。”绮凝和舒儿心领神会,急忙往门外走,但是没走几步,两个人就感到胸口发闷,心脏也剧烈地跳动速度越来越快,然后体内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游走,五脏六腑被啮噬着。 糟了!原来张天师已经开始做法了。荷花池塘边,案台上摆有白色的蜡烛三柱。张天师口中念念有词,挥舞着桃木剑,两道降妖灵符被抛撒上天。 绮凝和舒儿忍着剧痛假装若无其事地走路,红绸对蹙眉的天玥说:“既然如此,那我走了嫂子。”说完朝反方向走去,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见红绸走远,天玥急忙赶到绮凝和舒儿身边。绮凝勉强撑得住,可是功力较浅的舒儿倚靠着墙已经挪不动步了。 “你们你坚持住,那张天师立除妖阵,我就破他的除妖阵。回房间去,不能在这里叫人看见。” 于是天玥和绮凝架起舒儿,往房间走,平时只有几步远的路,现在对绮凝和舒儿来说却变得无比漫长。好不容易进了房间,天玥立即将门反锁上。舒儿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 “好强的阵法!绮凝舒儿你们快运功护体!”天玥说完,便盘膝而坐,紧闭双眼,双手合十,念着咒语,很快双手分开交叉在前胸,反手一扳,将手拉至头顶,然后缓缓降低,双指抵着太阳穴。 正在做法的张天师突然惊呼“怎么回事”,因为案台上直立的的三根蜡烛火苗突然变小变微。张天师空翻过台,肥大的袖跑一甩,伸出双手,借掌风催旺烛火。 这边天玥也感到了彼端施加来的压力,她知道张天师一定增强了法力,她不能松懈。“天地神明,日月有光,助我一力,善恶莫忘!”天玥说完,双臂猛地上举,连绮凝和舒儿都感到一阵风撩过。 天玥的法术穿越空间的障碍,一股强劲的威力袭向作法的案台,烛火摇摇欲坠,灵符也有气无力地荡在半空,就像普通的纸张一样眼看要落下去。 “哈--”张天师大吼一声,手中的桃木剑加快舞动。左劈右刺,桃木剑就像游龙一般,上下奔腾。 张天师和天玥加紧斗法,两人互不相让。 张天师招招致命,天玥心底说:“我三千年的功力,怎么能轻易让你一个小小道士得逞!”天玥煽动着手掌,轻丝衣袂也随之摆动。天玥的手指在空气中画着圈,高速运转着,而身上散发出升腾的白气,她突然睁开双眼,大喊一声:“破--” 突然天色骤变,乌云层层密布,蜡烛瞬间全部熄灭,灵符摔在地上变成零碎的纸片,在一旁观看的胡老爷胡夫人大惊失色,“天师,这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会这么强!”张天师手指颤抖着,曾经也有过一股这样强大的威力。张天师突然想起下午看到了正在悬挂中的“天池居”的招牌,难道是她!!! “天师啊,这妖您除没除掉啊?”胡夫人急问。 “这……”张天师不知如何开口。 “张天师!”突如其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张天师回头一看,池天玥!居然是她!怎么会是她!!真的是她!!! 天玥担心张天师不依不饶,这样只会让绮凝和舒儿更加受折磨,所以只好出现,决定当面解决问题。 “天玥,你们认识?”胡老爷惊奇地问。 “在扬州的时候,张天师曾经光顾过我的天池居,是我的客人。”说话间,天玥已经走到了张天师面前。 “原来认识,真是巧啊,天玥,张天师说我们府上有妖气。”胡老爷说。 “是吗,不过有张天师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会逃不出他的手掌,是不是张天师?”天玥从容淡定地说着。 张天师瞪着她,似乎仍陷在惊讶中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刚才和他斗法的天玥。 天玥站在张天师身边,在他的耳旁压低声音说:“我嫁到这里,和绮凝舒儿一直安分守己,请张天师高抬贵手,我不想失去这个家!”以天玥的功力完全可以解决掉这个人,但是天玥知道张天师不是坏人,只是大家的立场不同,何况张天师一身正气,四处降妖除魔,也算是造福于民。 “你究竟是什么人?”天玥的道行实在太高,张天师对于天玥的身份越来越好奇也越来越怀疑。 “我,是胡家的儿媳妇,我丈夫的妻子。” “他们两个在说什么,嘀嘀咕咕的?”胡夫人奇怪地问。 “不知道,也许是在叙旧吧。”胡老爷猜测说。 “要我放过你们也行,今晚三更城郊见。”张天师提出了条件。 天玥思忖片刻,然后回答:“不见不散!” 第十九章 珍珠粉 张天师收桃木剑于剑鞘之中,他对胡老爷说妖气已除,便要告辞离开。 “我来送您。”天玥主动说。 从荷花池到胡府的大门口,两人一路无话,只有在张天师踏出胡家正门的那一刻,天玥抱拳说:“多谢张天师!” 张天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伸出三根手指,便衣带飘然地慢慢消失于街口。 天玥眼下最担心的就是绮凝和舒儿,她不得不再次为她们输送灵力,然后嘱咐她们要好好休息。晚上洞庭从茶行回来,还向天玥打听起张天师在家除妖的事,天玥只是轻描淡写一番,她对洞庭说:“相公啊我好累,我想早点休息一下。” “怎么了不舒服吗,看你脸色不是很好”洞庭关切地问。 “没有,就是有一点累。”天玥说完爬上床。 洞庭也跟着爬上床,他展出右臂,对天玥说:“来,躺在相公的怀里,好好休息!” 天玥依言,枕着洞庭有力的臂膀,沉沉睡去。“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手里的锣,咣咣咣敲了三下。 天玥睁开双眼,身边的洞庭正在酣睡,他温热的鼻息缓缓吐出。天玥悄悄起身,随手拿起一件衣服披上然后蹑手蹑脚打开房门走出去。 天玥小心翼翼把房门关上不让它发出声音,却听见身后有人说话:“这么晚嫂子要去哪里呀?” 夜阑人静,天玥被这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转过身来见是红绸,奇怪,为什么又是她! “你这么晚出来要去哪里?”天玥反问。 “哦,半夜起来口渴想喝水,可是房里茶壶已空,所以到厨房弄点水,刚才听到这边有声音,担心有贼便过来看看,后来才发现原来是只野猫。”红绸如是说,“嫂子该不会是也口渴了吧。” “哦,不是,我是水喝多了,要上茅厕。”天玥没好气地说,若不是下午红绸碍事,延误了时间,绮凝和舒儿就能飞身出去躲过这一劫。 天玥说完,便不再理会红绸,径直离去。而红绸从地上拾起一方手帕,是天玥刚才不小心掉的,望着天玥远去的背影,红绸将这方巾帕紧紧攥在手里。在城郊的荒野,张天师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天玥,他迎上前说:“你来晚了。” “刚才出来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天师,你找我出来所为何事?” “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什么我辨别不出你是仙还是妖?” “好,那我告诉你,不要我有条件,就是以后不要找绮凝还有舒儿的麻烦。” “你凭什么跟我开这个条件?” “就凭你下午没有戳破我的身份,没有向老爷夫人说实话……你对我的身份实在是太好奇了,不惜深更半夜和我约在这里见面。” 张天师不得不承认天玥所言不假,他点头说:“好,我答应你!现在可以讲出你的身份了吧。” 天玥扬起头,回答说:“我,是长白山天池里的仙玥神珠……”天玥回到家中,已是丑时,万籁俱寂,天玥钻到洞庭的怀中,阖上双眼,心里兴奋着,因为总算不用再担心撞倒张天师而生事端,如释重负,浑身上下好不轻松。 当天玥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金鸡报晓,朝霞满天了。 洞庭正在穿衣服,他见天玥醒了,忍不住上前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你醒了,睡得好吗?” “很好啊,你在我身边,我不知道睡得有多踏实。”天玥美美地说。 “昨晚我醒来一次,你不在,去哪了?”洞庭很随意地一问。 “哦,去解手嘛,怎么,这也要管我啊?”天玥先是一惊,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和洞庭玩笑着说。 “当然咯,娘子片刻不在我身边,我哪睡得着嘛。”说完洞庭就扑倒天玥身上和她嬉闹起来。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洞庭和天玥面面相觑,“这么早是谁啊?” 打开门一看,竟是素锦,“老夫人要见少夫人。” “要不要我陪你?”洞庭问。 “不用,见婆婆嘛,我去去就来。” 天玥心里忐忑,婆婆为什么一大清早要找她,难道是红绸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了婆婆?可是不应该啊,红绸不应该知道她的去向才对。 来到胡夫人的房间,天玥发现婆婆背对着她坐在太师椅上,天玥进到房间,就莫名其妙地寒毛耸立,曾经自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没想到在她这个婆婆面前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所谓一物降一物,老夫人就是降住她的那一位。天玥怯生生地说:“婆婆您找我?” “天玥,我问你,三更鬼,四更贼,你究竟是什么人?” 婆婆这一句让天玥踉跄一退,昨个夜晚她是三更出去四更回来的,婆婆还问自己是什么人!难道昨天和张天师的会面被人发现了吗?!难道老夫人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吗?! “婆婆,我,我其实……”天玥实在难以启齿。 “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媳妇,有没有把我当成婆婆,你安了什么心要来害我?”胡夫人一拍桌子。 “害您?我没有啊!”天玥一头雾水。 “还说没有,你看!”胡夫人说完转过脸来,着实吓了天玥一跳。 “婆婆,您的脸……”胡夫人的面部通红,还有很多突起的疙瘩。 “你还有脸问我,这都是拜你的珍珠粉所赐啊!”胡夫人暴跳如雷,将梳妆台上的小铁盒摔到天玥身上。 “怎么,怎么会这样……”天玥也糊涂了,那么珍贵的珍珠粉应该养颜才对,怎么反而“毁容”了呢? “啊,干娘,您怎么起来了。”红绸就在这个时候急急地进来,“我拿来消炎去毒的药膏了。” “哼,我还真以为你会对我好,没想到你居然在珍珠粉里动手脚,你这个女人真是蛇蝎心肠!”胡夫人指着天玥骂道。 “干娘,可能是珍珠粉并不适用于每个人的肌肤,或许,嫂子她真的是一番好意。”红绸将“或许”两个字格外突出。 “你不用替她说好话,她现在是什么人我已经很清楚了。我胡家真是家门不幸,娶了这样一个媳妇!”胡夫人怒气难消。 “婆婆,您的意思是珍珠粉把您弄成这个样子吗?”天玥不解。 “嫂子啊,干娘昨天晚上擦了你给她的珍珠粉,结果今早起来……”红绸皱皱眉头说。 “天,怎么会这样!婆婆,让我看看严不严重,要不要去请个大夫来看。”尽管天玥也不明就里,但她还是很自责,忍不住走上前去。 胡夫人却将天玥推到一边,“你少在这里装好人,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天玥为了避免再次激怒到胡夫人,只好乖乖退出房间消失在她老人家的视线范围内。“真是奇了怪了,好好的珍珠粉怎么就……我是真心想给婆婆让她开心的,难道老天就这么不愿帮我?”天玥揉着太阳穴一脸愁容。 洞庭宽慰道:“这是意外嘛,等娘气消了,再跟她好好解释。不过说真的,到底严不严重?”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去看看好了,红绸拿来药膏也不晓得管不管用。”天玥还是很担心婆婆的。 洞庭心想也好,于是他便去探望娘亲,刚到胡夫人房间的门口,就看见红绸从里面出来。 “少爷--”红绸看到洞庭向他打招呼。 “怎么还叫少爷呢,都是娘的义女了,叫哥吧。”洞庭很亲善地说。 “哥--”红绸低头轻轻唤了一声,居然有点害羞。 “啊,娘怎么样了?” “我给干娘涂了药膏,正冰敷着呢。” “我去看看。” “等一下。”红绸突然阻拦说。 “怎么了?” “无论多大年龄,女人始终是爱美的。早上起来干爹看到吓了一跳,说了两句,干娘就很不开心了,你现在进去恐怕会让干娘更不好过。” “是吗,那,那我晚些时候再看娘好了,你确定没什么事?” “你放心,应该过几天就好了。” 听到红绸这么说,洞庭稍稍宽心。他看着红绸,说:“红绸,能跟我走走吗?”洞庭和红绸漫步在延廊,洞庭直言不讳:“其实我是想找你帮忙的。” 红绸摆手说道:“哥你不用客气,怎么能说帮忙的呢,有什么事情吩咐就是了。” “好,那我就直说了。所有人都知道娘很喜欢你,你在娘面前说话也越来越有分量。而娘似乎不是很喜欢天玥,所以我想请你日后在娘面前多为天玥说说话,美言几句。” “原来是这样……”红绸没想到洞庭第一次找她竟是为了帮天玥忙。 “不方便吗?”洞庭见红绸的脸色不对。 “怎么会……好,你放心,我会尽力而为的。”红绸重新拾起微笑对洞庭说。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红绸啊,你要是喜欢什么或有什么需要我能办到,你一定告诉我啊。” “好,我知道了!”红绸在红日之下,展露出一个炽烈无比的笑容。洛云走出杜姨娘的房间,她手里拿着厚厚一摞的账本。由于杜姨娘要搬到儿子那里居住,所以将要离开吕府。因此,持家的重任就交给了吕府的少夫人胡洛云。从今天起,吕府上下事无巨细都将由洛云一手操持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洛云翻看起账本,这里记载着一家吃穿用度的所有开销,在最近一年的账簿中记载着最多的就是吕庆捷的名字,他总是隔三差五就要取用一些银子,但是却并没有写明具体做什么用。 正想着,吕庆捷大步走进来,直奔洛云说:“听说现在家里你管账,给我五十两银子。” “你要那么钱做什么?” “你管我,叫你给就给,少废话。”吕庆捷不耐烦地说。 “杜姨娘只是把账本给了我,具体拿钱还要找婆婆,我手里没有。” “你少拿娘压我,总之我要在今天日落之前见到五十两银子,不然跟你没完!”吕庆捷威胁道。 洛云无奈,“那你总要告诉我你拿钱去做什么,不然我怎么跟婆婆开口要?” “那是你的问题,你随口编个理由就可以,行了,我不跟你废话了,总之我日落之前要见到银子,你别忘了。”说完还凶巴巴一扬手恐吓洛云。 洛云的心再次跌到了谷底,她的夫君整日外出却没有正经事情做,他到底在外面和多少狐朋狗友鬼混,他每天如何打发时间她都不清楚。曾几何时洛云心想不去理他,他爱怎样就怎样,可是转念一想,吕庆捷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她作为妻子不能就这么放任他让他败家,尽管她在吕庆捷眼里只如一粒渺小的沙。 吕庆捷走后,洛云找到了吕府唯一能和她说上话聊上天的朋友阮濂。 “我想找你帮忙。”洛云开门见山。 “少夫人直说,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阮濂拍拍胸脯。 “我看过账本,相公他拿了很多家用,但是不知道他都用在了什么地方,而他刚才又跟我要五十两银子,所以我想让你帮我跟踪他,看他白天在外面到底做些什么?” “跟踪少爷?!”阮濂惊讶地问。 “是,我知道让你这么做很为难,可是他毕竟是我丈夫,我不想他就那么堕落消沉下去。阮濂,这里只有你能帮我,你答应我好不好?”洛云近乎恳求说道。 阮濂看着洛云,听到她这番话居然有些难过和失落,她对这个丈夫终归还是有情有义的,可是这也正是她的善良之所在。阮濂点点头,答应了洛云。 洛云感激地说:“谢谢你阮濂!” 洛云去找婆婆要了这个月整月的家用,然后拿出其中的五十两给了吕庆捷。第二天正好阮濂不当班,于是他听从洛云的吩咐,在吕庆捷出府后悄悄跟在他身后,阮濂作为护院自然有一身武艺。他脚步轻盈走路无声,身手敏捷动作迅速,所以一路随行,吕庆捷都不曾发现他。 吕庆捷走进一家店,门口的小二热情地招待了他,从对话里听得出吕庆捷是常客。待吕庆捷走进店里,阮濂从不远处现身,他抬头看了一下那家店的招牌,居然是赌坊! “赌坊!”洛云吃惊不已,“他居然在赌坊呆了一整天!” “看来少爷是彻底萎靡不振了。”阮濂回府后告诉了洛云他一天跟踪下来的发现。 “他能为一个女人伤心至深,不惜无度地挥霍时间与金钱糟蹋自己,公公应该后悔当时做出的决定了吧。”洛云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老爷一直认为少爷是在向他报复,但是老爷脾气倔,他是不会说出‘后悔’两个字的。” “公公不是脾气倔,而是作为一家之长他是不会在人前认错的,更不会在自己的子女面前承认他的决定是错的。呵,和我爹真像。”洛云无奈地笑笑,不过她发现她和吕庆捷又有了共同之处,就是拥有一个充满权威的父亲。 看着笑容有些凄楚的洛云,阮濂突然有种想拥抱她的冲动。可是,他知道,他不能,他永远不能。洛云又看向阮濂,只是为什么,她在他眼里也看到了无奈与悲伤呢。 第二十章 绣香囊 深夜,吕庆捷拖着身子回到家中,房间里依然点着烛火,洛云还没有睡,她在等他。 吕庆捷走进房间,看也没看洛云,就一头倒在床上。洛云看着他那副萎靡颓废的样子,终于忍不住说:“你这样究竟是做给谁看的呢,你是想惩罚你爹是不是,可是这么做只会两败俱伤。你爹永远不会低头跟你说他把琴心送走是他的错,而他看到你这样只会伤心。你,心里也不会好过,每天在赌坊酒场中作践自己最后一事无成,我想琴心知道她一定很失望。吕庆捷,你别再这样下去了,好不好!” “那你说你要我怎样?”吕庆捷突然用前所未有的平静语调对洛云说。 “我只想你振作起来,循规蹈矩地生活着,作一个像模像样的人哪!” “是啊,没有琴心的日子里,我就是行尸走肉,根本不是一个正常活着的人!但是,在这段时间里却从没有人真正地关心过我,所有人只会指责我,他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都是你们,是你们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吕庆捷吼叫着。 “说穿了你还是在报复。但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让所有人都伤过心了,够了。吕庆捷,爹娘永远是最关心你的人,不管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出发点都是为了你这个儿子。你真的打算要和他们怄气一辈子直到他们人生的最后一刻,然后让他们带着遗憾和难过离开人世吗?你又有没有考虑过他们的感受呢……” 洛云一席话,让吕庆捷深深陷入痛苦之中。他把头埋在枕头下说:“好了,你别再说了,我累了,我累了……洛云,我想睡觉!” 这是吕庆捷第一次叫洛云的名字,洛云惊诧着,却突然感动着。她走到床边,帮吕庆捷宽衣解带,温柔地说:“累了,就睡吧,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烛火散发出柔和的黄色光线,给房间渲染了一层朦胧的质感,静谧的夜晚下,终于让人感到了这个房间也有一点温存,有了家的样子。阮濂站在外面,低着头,站在漆黑的树荫之下,心想着他们夫妻就这样,会慢慢变好吧。吕府上下一片宁静的时候,胡府的白天却突然热闹起来,因为胡夫人的几位亲戚朋友前来拜访。 在前厅,胡夫人笑脸盈盈端坐主人席上,她的脸在红绸的“修护”下已经好了,眼下正和三姑婆,洪夫人,贾夫人闲话着家常。 “庭儿可是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娶老婆这么大事怎么不通知我一声。”三姑婆不高兴地说。 洪夫人和贾夫人也说,“就是,我们也好送份贺礼。” “唉,这个媳妇是庭儿自己看好的,不是我胡家明媒正娶来的……”正说着,天玥一袭月白色轻衣款款走来,向婆婆一福,彬彬有礼说:“婆婆,您找我。” “看,这就是我媳妇。”胡夫人嘴一努。 “呀,长得真是好看哪,跟仙女似的。”三姑婆边打量边说。 “是啊,真是俊俏啊,胡夫人,您儿子的眼光不赖嘛!”贾夫人啧啧赞叹。 胡夫人却不被这些赞赏所动,拉长着脸说:“光脸蛋好看有什么用,天天穿一身白衣服,搞的像家里有丧事一样,呸呸呸大吉大利。我的儿媳妇,来吧,见见人,这是三姑婆,这是洪夫人,这是贾夫人。” 天玥刚才被婆婆当着人前这么数落,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微笑,不失礼数地向三位夫人一一施礼。 “我看您儿媳妇不错,胡姐姐您是不是要求太高了。”洪夫人对天玥的印象不错。 “是吗,天玥啊,洪夫人这么赞赏你,还不快说声谢谢。” “洪夫人谬赞,天玥愧不敢当。”天玥说完又是一福。 “天玥,给几位长辈削些苹果吃。”胡夫人像使唤下人一样命令道。 境遇有几分尴尬的天玥心想婆婆终于不再数落她,心情随之好了些,她立即拿起桌子上的苹果和果刀认真地削起来,可是果刀好像故意和她作对,怎么也不听使唤,削皮经验不丰富的天玥将苹果皮削得一段一段七零八落,果肉还厚厚地贴在皮上,胡夫人越看越不顺眼,教训道:“一个苹果被你削完就剩半个了,真是没用,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嫂子是少夫人金枝玉叶,这种事情做不惯很正常嘛,来,还是让红绸给各位长辈削皮好了。”红绸总是这样“适时”的出现。 “有劳。”天玥脸有些发热,羞辱交加,为什么在老夫人面前,自己永远像一个卑贱的丫头,而红绸才是大家闺秀千金小姐一般? “这是我认的干女儿叫红绸,又孝顺又体贴,亲生女儿也未必比得上。”胡夫人每每提到红绸就一脸笑意。 红绸削皮可谓是一气呵成,“三姑婆,吃苹果。”红绸递给她老人家一个又大又圆的苹果。 “好,好,见微知著,果然能干哪!”三姑婆对红绸更是赞赏不已。 天玥无助地站在一边,她看着这个有姣好容貌的红绸,每个人都夸赞她,每个人都喜欢她,为什么自己一样很努力,却得不到一个肯定的笑容呢!天玥来到绮凝和舒儿的房间,她们两个经过修养,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小姐,看你脸色不好,老夫人又刁难你了吗?”舒儿问。 “只怪我连一个苹果都削不好。”天玥说着,突然眼圈一红,“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好,我只是想让婆婆喜欢我嘛,怎么就那么难……老天是不是在故意捉弄我,我很累,我真的很累……”天玥抱住舒儿,泣不成声。 “小姐,你别哭,你一向很坚强的啊!”绮凝心疼地抱住小姐。 “我嫁进胡家四十三天了,我每一天都提醒自己要谨言慎行,我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我生怕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惹恼婆婆……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这么困难,我只有和洞庭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轻松下来……我也一直认为自己很坚强,可是我今天才发现,我其实很软弱,我,只能回来跟你们诉苦,别的我什么都做不了……” “小姐,你让我去杀了老太婆好不好,我要杀了她,还有那个红绸!!!”舒儿也眼里含泪却咬牙切齿地说。 “舒儿!”绮凝打断舒儿,“小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现在能下厨让胡家人都吃你做的饭,还能让老爷发现你的优长给你开茶楼的机会!再有,小姐你曾经说过,不管苦也好乐也好,都是一种经历,让你真实感觉到你在这个世界的存在,现在的这些苦头就当作是我们在人间的磨砺好不好?何况在扬州被茶会考核时小姐你不退却,被糊涂官冤枉用刑时你不退却,跟张天师斗法时你也不退却,现在不过是遇到一个不好伺候的婆婆,小姐你就更不能退却了是不是!” 绮凝的安慰让天玥渐渐停止哭泣,天玥擦擦眼泪,摸着绮凝的脸说:“没想到,你看得比我通透。你说的对,我不能退却,我是打不倒的池天玥,我要振作起来!” “小姐--”绮凝和舒儿双双拥抱着天玥,“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不会离开你,我们要永远在你身边支持你!” “谢谢你们……我们三个人永远不离不弃!!!” 晚间洞庭从茶行回来,他见到天玥突然一下子抱住了她,撒娇地说:“娘子我好想你啊!” 天玥幸福地笑着说:“不就一个白天没见嘛。”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娘子,我每天都盼望着太阳早点落山,我就可以从茶行早点回家见到你。” 天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拍拍洞庭的背,感激得说:“相公啊,你真好!” 洞庭放下手臂,牵起天玥的手,眼前一亮说:“你换衣服了!” “是啊,我怕每天只穿一种颜色款式的衣服你会厌倦嘛,怎么样,喜欢吗?”天玥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襦裙,点点兰花精巧地绣在上面,轻盈的披帛旋绕于手臂间。 “我娘子天生丽质穿什么都漂亮,你怎么打扮我都喜欢。”洞庭笑说。 天玥注视着洞庭,有这样一个体贴的相公,自己在婆婆那里吃点苦头又算得了什么呢? 晚饭的时候,胡老爷正式宣布,“明天天池居开张,天玥,从此以后交给你打理了,进货源头就是我们胡家的盛世茶行。” “是,公公,我一定会努力,将天池居经营得有声有色,不辜负您的信任与期望。” 胡老爷点点头,胡夫人却老大不情愿的表情,“看来媳妇每天要抛头露面了,真是的,一个女人不忙家务却要在外面做事,搞不好外人会以为我们胡家连个女人也养不起。” “干娘,嫂子是有本事的人,她有能力帮我们胡家赚钱何乐而不为呢,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胡家以后生活得更好。这样,以后一日三餐由我来做好了。”红绸当着洞庭的面“帮”天玥说话。 “她是有本事,不过我看她的本事就是招引男人,是啊,就冲那张漂亮的脸蛋,是男人都得光顾。” “娘,您这是说哪里去了。”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吃饭也堵不住你们的嘴。天玥明天就去茶楼做事吧。”胡老爷一发话,所有人都不敢再言语了。大家安静吃了一会饭,胡夫人对胡老爷说:“老爷,我想让红绸也去天池居帮忙,让她跟我们能干的儿媳妇学习学习。” 天玥、洞庭、还有红绸,都很意外,他们一齐看向胡老爷,只听胡老爷面无表情地说:“想去就去吧。” 得到胡老爷的应允,红绸喜上眉梢,连忙道谢。天玥则心里一沉,婆婆还要找个人监视她不成? 饭后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地离开。回到房间,洞庭安慰天玥,“别担心,好好干,没事我就过去看你。” “其实没关系,你还是在茶行里好好做事吧。”天玥说完从柜子里找出针线盒,打开盒子取出一块彩锦的料子,拿出针线,居然有模有样地刺绣起来。 “你在做什么娘子?”洞庭不解。 “我啊,要给你做一个香囊。”天玥挥舞着针线说。 “小姐!”门外舒儿在叫门。 天玥打开门,将舒儿迎了进来,“买到了吗?” “当然,小姐你看,这是你要的苍术、山奈、白芷、菖蒲、藿香、佩兰、川芎、香附、薄荷、香橼、辛夷、艾叶,另加冰片。” “哇,这么多,可以做好几个呢。”天玥掂量着这些药材的分量,它们都是做香囊的材料。 “娘子,你当真啊,你会做吗?”洞庭惊奇不已。 “那还有假,我事先声明啊,不管我做成什么样子,你都要带着,想我的时候呢就看看它,听到没有!” 洞庭抱拳躬身道:“遵命,我的娘子大人!” 入夜已深,大约二更天,天玥还在灯下缝制着香囊,洞庭给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说:“明天再做吧。” “不,我要把它做完,明天天池居开张,希望也能得到一个好彩头。”话音刚落,突然左手的食指被针刺破,天玥“哎呀”了一声,再看粉嫩的指肚上出现一个红点,轻轻一挤,红点扩大,鲜血涌出。 洞庭见状,一把抓过天玥的手,将她受伤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口中,替她吮吸着,天玥的脸颊竟一下羞红起来。 “好了,你啊,要小心点。”洞庭握着天玥的手说。 “知道了,我的好相公,你快歇息吧,要不是跟你说话分了神,我怎么会扎到。”天玥将责任推到了洞庭身上。 洞庭杵了一下天玥的额头,“好啊,怨我,不理你了,睡觉!”洞庭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天玥笑着摇摇头,不理他自顾自绣她的香囊去了。 待洞庭熟睡后,天玥拿起针,在自己的食指指肚上扎了下去,将血滴进香囊里。天玥心想,用这个带有我灵力血液的香囊佑护着相公,而这一针一线都是情思,希望保佑洞庭平安万福。 第二十一章 白玉镯 因为天池居今日开张,所以天还没有亮洞庭和天玥就起床了。一睁开眼,洞庭就闻到怡人的香气,在他枕边就是天玥连夜缝制的并蒂莲香囊。洞庭嗅嗅香囊散发出的香气,看着正在梳妆的天玥,绽放笑容说:“谢谢你娘子!” 听到声音,天玥回身,嘴角上扬,“相公,你醒了。” “你送了一个这么好的礼物给我,我是不是也应该给你准备一份礼物呢?”洞庭摇摇香囊说道。 “那当然,还用明说吗!”天玥翘起嘴巴说。 “唉,我就是随口说说,你怎么还当真了。”洞庭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我不管,你已经说出口了……”天玥小女人一样撒娇道。 洞庭佯装无奈,只好答应说:“好,好,好。” 这个“好”字一直延续到天池居,因为第一天刚开张,所以前来尝鲜的客人络绎不绝,他们对于天池居清新独特的茶汤赞不绝口,当然其中的功劳还要归于具有仙灵之气的天池池石。在这家新的天池居,存水的地方只有天玥和绮凝舒儿才能进入,以防池石的秘密泄露出去。 红绸是老夫人钦点过来的,她招呼这个支持那个,在天池居俨然成了半个老板。天玥和绮凝舒儿忙个整个上午,也没有时间搭理红绸。红绸自己端着茶碗喝茶望风,突然看见一个很熟悉的身影从天池居门前经过,红绸放下茶碗,悄悄跟了出去。 红绸跟在洞庭的身后,一路尾随,发现洞庭居然进了一家首饰店。 老板招呼洞庭,“公子想买什么?” “嗯……我想给我娘子买一样首饰,不知道买什么好。” “看这里吧,耳坠、项链、手镯、簪子,什么都有。” “让我看看……”洞庭逐一挑选道,好一会,洞庭终于从琳琅满目的首饰中看到一样让他心动的东西。 老板对洞庭说:“公子真是好眼力,这手镯可是由新疆上好的和田玉打造而成的……” 洞庭拿起这个玉镯放在阳光底下看,质地细腻,温润如脂,欣喜地说:“好,我就要它了。” 红绸重复着洞庭嘴里的话,“好,我就要它了。” 天池居生意红火,茶叶居然很快用得所剩无几,前来视察的胡老爷不知道有多满意。绮凝和舒儿都招呼着客人忙得不可开交,天玥只好自己去盛世茶行进些茶叶回来,顺便也能探望夫君。 天玥来到胡家的盛世茶行,未进门口就闻到沁人的茶叶清香,天玥用力一吸,将茶香吸入鼻中,再贯通到五脏六腑,整个人瞬间就清爽起来。天玥跨过门槛,看到洞庭正在包着什么东西。 “相公!”天玥唤了一声。 “你来了。”洞庭抬头看见天玥,一边招呼一边急忙用账本将手里的东西盖上。 天玥看在眼里,但是并没有多问,而是说:“我好粗心,今天天池居第一天开张,居然没有准备足够的茶叶,还得让我跑一趟到你这来买茶叶。” “那有什么关系,我拿给你就是了。天玥,你坐坐,我给你上后头取些好茶叶来。”说完洞庭走出柜台,到后堂去了。 天玥见洞庭走开,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来到柜台旁,掀起账本,看到了丝绒方盒,也看到了其中那支莹润剔透的白玉手镯。天玥差点惊呼出声音来,好漂亮,天玥心里感叹道。这么漂亮的玉镯是要送给谁的呢,难道这就是洞庭要送给自己的礼物吗?天玥把玉镯戴在自己的手上,大小很合适,和她的冰肤玉骨再相称不过了。天玥不由自主笑起来,暗想洞庭原来这么细心,真的有给她准备礼物,刚才看见他那么紧张得掩藏好,是不想让她知道要给她惊喜的吧。那么自己也要装作不知道才对,于是天玥又退下手镯,把它放在盒中,将账本重新搭在上面。 这时,洞庭捧着一箱茶罐出来,对天玥说:“每种茶我都给你装了一些,你先拿去应急用。” “好,谢谢你啊!”天玥粲然一笑说。 “生意好不用这么兴奋,还跟我说跟谢谢。”洞庭将茶叶放在柜台上,给天玥倒了一杯水。 天玥接过水,喝了两口,突然问洞庭,“我给你香囊呢,带着没有?” “当然带了,你还要检查不成。”说完洞庭从怀里掏出香囊。 “喂,你怎么不佩戴在腰间,干嘛放在那么隐蔽的地方?”天玥不乐意地说。 “喂,你不看看你的手工有多么差,这么难看让我怎么戴出来,到时候让人笑话的不仅是我,还有你这个绣工啊!” “我不管,总之你要戴出来,而且要它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天玥强制地说道,当然她还有一句话没能说出口,就是“这样才能时时刻刻佑护你啊相公!” 洞庭双手夹着天玥的脸颊,看着她撅起的嘴,说:“好吧好吧,听你的!” 天玥满意点点头,摸摸洞庭的头说了声“乖!”,然后起身,搬起箱子说:“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回家见吧。” “嗯,别耽误了生意,你拿得动吗,要不要我帮你抬回去。” “不用,你看好茶行吧,我走了。”天玥说完用余光瞄了一眼柜台上的账本,然后笑意盈盈地走出了茶行。 天玥端着茶沿路回返,还没到天池居,半路上却遇到一个看相的老者,一直盯着她,还惊呼道:“姑娘不凡哪!” 天玥不得不放慢脚步,她注视着看相的老者,狐疑问:“老先生再说我?” “是的,姑娘命相非凡,只可惜道路坎坷,多灾多难。” 天玥不禁皱起眉头,“老先生能否再说得明确一点!” “我能力有限,只能度得这些天机。有道是:无心酿成错,有心花不开,金叉断情路,拆分莫怪天!”说完老者一声叹息,甩袖而去,留下错愕的天玥怔怔站在原地万般思量。 将天玥送走后洞庭回到柜台,从账本下拿出他花重金买下的白玉手镯,轻轻擦拭着,呵护着。 “好漂亮的镯子!” 红绸的突然出现吓了洞庭一跳,洞庭手一抖险些摔了他的宝贝镯子。 “是你啊。”洞庭拍拍心口说。 “嗯,路过这里就来看看。不好意思,刚才吓到你了。”红绸其实一直躲在茶行附近的一个角落里,她见天玥走远后就来到茶行。 “没事,是我看这个玉镯太专注了都没意识到有人进来。”洞庭说完给红绸看座。 “哥,你不是说如果我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就跟你说吗……” “是啊,怎么,看到什么喜欢的了,你尽管说,我买给你。”洞庭不知道他这句话一出口带来多大麻烦。 红绸指指玉镯。 “不是吧!”洞庭两条眉毛拧在一起。 “我好喜欢,哥送给我吧。”红绸莺声燕语说。 “可是我……” 话未说完,红绸就打断洞庭说:“哥哥不会为难吧,你可是答应过我的,现在反悔了吗?” “换个别的好不好,那个玉镯我是准备送给你嫂子的。”洞庭只好实言相告,谁料红绸并没改变主意。 “现在不是还没有送给嫂子吗,再说嫂子根本就不适合戴白色的镯子,干娘一直嫌弃嫂子打扮太素,哥你就应该给嫂子买些颜色鲜亮的首饰。你看我一身红色,正好需要这样一个干净素雅的白玉镯来戴。女人是很讲究搭配的,色彩的对比真的很重要。” 红绸滔滔不绝,洞庭将信将疑,“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你说我应该给天玥买什么好呢?” “嫂子喜白色淡蓝色,你就给她买红色、黄色的宝石项链或金钗紫簪,总之颜色鲜艳一些就对了。” “是吗?” “当然是了,你听我的没错的。哥,那这个就送给我了。”说完红绸就一把夺过洞庭手里的白玉镯,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喂,你,你!”洞庭仍然不舍那个他为天玥精挑细选的白玉镯。 “哎呀,居然摘不下来,命中注定我是它的主人。多谢你了大哥!”红绸不等洞庭的反应就脚步轻盈地跑出了茶行。 洞庭不禁有些困惑了,这个在母亲面前乖巧文静甚至是温婉动人的红绸怎么还有这样“活泼”的一面,到底哪个是真正的她,或者说她真正的个性又是什么呢?唉,考虑这些又有何用,还是为天玥另觅一个礼物才是。 洞庭嘱咐下人照看茶行,然后只身再次来到了首饰店。 “公子,又来光顾啊。”老板热情地招待。 “是,想再挑选一样。” “那个玉镯你娘子喜欢吗?”老板乐呵呵地问。 “呃……不错,老板啊,麻烦你把那个钗子给我拿出来看看。”洞庭急忙转话题。 老板将钗子递给洞庭,同样夸赞道:“公子好眼力啊,这金钗可是足金打造。” 薄薄的金片相互套嵌构成一朵盛开的莲花。洞庭掂量这金钗,虽然不比白玉镯的素雅,但是却有它的奢华高贵。 “老板,把这个给我包起来吧。”洞庭最后还是选择了这枚金钗作为新的礼物送给天玥。 晚上洞庭和天玥先后回家,到了家中红绸已经把饭做好。 “你跟我说你要先走就是回来做饭啊。”天玥问红绸。 “是啊,嫂子你还要照看天池居,我就回来露两手,也好给干娘做些好吃的。” 胡夫人笑呵呵地说:“红绸最乖啦,看着这些菜就很有食欲了。” “那干娘您一定要多吃点哦。”说完红绸起身为胡夫人夹了一块排骨,放在胡夫人的碗里,“还有干爹,您也尝一尝红绸的手艺。”于是又夹给了胡老爷。有意无意间,红绸的手腕亮了出来,而那个白玉镯泛着柔光展示在大家面前。 天玥定睛一看,居然是洞庭掩藏的那个白玉镯,为什么会戴在红绸的手上?! 胡夫人放下筷子,如获珍宝地说:“哟,红绸,好漂亮的镯子,什么时候买的?” “不是买的……” “那是哪来的?” “是哥送的!”红绸娇羞地低下头说。 “庭儿送给你的?啊不错不错,算他这个做干哥哥的有心,知道疼妹妹!” 洞庭讪讪地笑,天玥投来异样的眼光,生气,失望,困惑,她不明白,洞庭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那个玉镯没有送给她而是红绸! “娘子,我有礼物送你!”回到房里,洞庭拿出一个雕镂精美的木盒,放在天玥的面前,可是天玥看也没看。 “怎么了娘子,你不好奇我送给你什么吗?” “我好奇,不过我好奇你为什么要送东西给红绸。” “刚才就看你闷闷不乐的,你是因为这个生气吗?吃饭的时候在娘的面前我不方便说出来,其实那个镯子我是原本打算送给你的,可是红绸见到它很喜欢,硬是要了过去,我没有办法。” “人家硬要,你就不会硬不给吗?” “那个红绸趁我不注意就把手镯戴在自己手上然后就跑了,你说我也不能追着她抢回来是不是?好了娘子别再生气了,红绸说颜色鲜亮一点的首饰更衬你,所以你看,我买了什么给你,肯定比那玉镯更好看!? “是吗?”天玥冷冷地说。 “当然。”洞庭依旧笑脸,他打开盒子,呈到天玥面前,”当当当当,莲花金钗,好看吧。“ “什么……金钗,你送给我一支金钗!”天玥睁大眼睛,她耳畔开始回想着看相老先生的话,无心酿成错,有心花不开,金叉断情路,拆分莫怪天!金叉断情路,拆分莫怪天!!! 金叉为钗,钗与拆同!难道这就是后两句话的含义吗?是预言,还是象征?难道因为这只金钗她和洞庭将会面临一段坎坷的情路?难道她和洞庭最后会落得被拆散的下场吗?不,这不是谶语!一定不是的,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真的会有金钗出现在她面前,为什么是洞庭要送给自己一支金钗!!! “怎么了娘子,你不喜欢吗?”洞庭看着盯着金钗发呆许久的天玥不安地问道。 天玥的手指颤抖着,“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送我金钗!” “不喜欢吗?” 天玥咬着下唇,蛾眉紧蹙。 洞庭被天玥的的表情弄得不知所措,“天玥,你这是怎么了?” 天玥突然大喊道,“拿走,拿走你的金钗!我不要,我不要!”说着一把将木盒打翻,“叮当”一声,金钗从木盒里飞出,重重摔到地上。 辛辛苦苦走了那么远买来的金钗就这样被扔到地上,送礼物也送出错了吗? “你究竟是怎么了,不要就不要,好端端的摔什么东西,我煞费苦心为你挑选的礼物,本以为你会很开心,看来真是我白用心。”洞庭生气地说,她不明白天玥为什么会突然大发脾气,这根本不像平时的她。 “白用心?我看没有啊!你煞费苦心挑选的玉镯红绸戴着不是很开心吗?”天玥扬起脸,本来就因为洞庭将那个玉镯送给红绸就不开心,如今见到金钗更是激动得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又扯到哪里去了,不是跟你说了吗,玉镯是红绸硬要走的,我原本根本就没打算给她,既然她要走了,我就给你买一个更好的。再说你也知道娘喜欢她,送给她一样东西还不是希望她能在娘面前帮你说说话。” “她会有那么好心,我用不着她管我的事!”天玥一想到红绸三番四次出现在她面前碍事就认定她来者不善。 “是我让她帮忙在娘面前帮你说话的,你是不是也嫌我多管闲事?” “是!你这样做我只会让我在人前更加丢脸!你娘子无能没本事,不得婆婆喜欢,就要你这个作丈夫的不得不找别的女人帮我说好话来维持我那一点微薄的尊严!可是你这样做岂不是让我更加难堪!” “天玥你,你说到哪里去了?” “难道不是吗?” “你这种想法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我知道了,这就是你们女人的妒忌心!天玥我没想到你这么蛮不讲理,这么心胸狭窄!” “我蛮不讲理,我心胸狭窄?好啊,那你看谁讲理,谁心胸宽大你就找谁去吧!” “不可理喻!”洞庭扔下四个字就愤然推门出去,撞到来送甜品的绮凝和舒儿也没停留。绮凝和舒儿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她们不约而同唤了一声,只看到天玥跌坐在地上,眼泪簌簌落下…… 第二十二章 红绸示威 “小姐!你跟姑爷吵架了吗?”绮凝将天玥扶起来,舒儿搬来椅子让天玥坐下。 天玥不语,仍是静静地流着眼泪,心绪未平。 舒儿气说:“一定是姑爷欺负小姐,小姐你别哭,舒儿这就为你去报仇!”说完舒儿就掳胳膊挽袖子一副要寻仇打架的气势。 “舒儿!”天玥拉住舒儿,“不关洞庭的事,是我自己心情不好。” “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啊,是因为姑爷送给红绸玉镯的事?”绮凝试探问道。 天玥叹了一口气,说:“因为它!”说完指向地上的金钗。 “它?”舒儿和绮凝一齐画出一个问号。 天玥微微颔首,将下午遇到看相老者的事情告诉了她们。绮凝和舒儿听后,惊呆之余,急忙找话语安慰天玥。 “小姐,有的时候那些话不足为信,搞不好他们就是江湖骗子,四处唬人的。”舒儿说道。 “是啊小姐,命运是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的,怎么能凭他四句诗就断定这个金钗会预示你们的未来呢?”绮凝接口继续说。 “当时是我太不冷静了……只是我太在乎和洞庭的这段感情,所以才这样害怕失去!” “好了小姐,不管怎么样,那四句诗你别放在心上。我相信你和姑爷一定会白头到老,会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绮凝非常中肯地说。 天玥点点头,尽管仍是心事重重。 绮凝和舒儿陪伴在天玥的身边,她们说了好久终于让天玥放宽心思。绮凝最后提议说,“小姐,不如你去找姑爷谈谈吧,把这件事的始末告诉她,毕竟姑爷也是一番心思想送你礼物让你开心,别最后让他觉得自己费力费钱不讨好。” 洞庭一个人在荷花池边的赏月亭里喝着闷酒,他觉得自己也好委屈,本想给天玥一个惊喜结果却闹成这个样子,人家根本不稀罕什么金钗,不过要怪就怪自己根本不该买什么礼物,到头来丢了玉镯,赔了金钗。想到此,洞庭又倒满酒杯一饮而尽。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洞庭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很是诧异,以为是天玥,结果一回头,却是红绸。 “是你?” “哥。”红绸走到洞庭面前。 “找我有事吗?”洞庭说完又喝了一个满杯。 “我,是来还东西的。”红绸说完,从手腕上将玉镯退下来,包在手帕里递给洞庭。 洞庭一愣,“不喜欢了?” “不,我很喜欢。不过这个玉镯并不属于我,大哥原本是打算送给嫂子的,我却一时头脑发热任性地要了过来,结果害得嫂子跟大哥您生气,红绸实在是难辞其咎,所以我现在完璧归赵,希望大哥和嫂子能和好如初。” 洞庭没想到红绸居然要将这玉镯归还,不过现在反而不好意思收回,无论是她要也好还是自己给也罢,毕竟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再拿回来呢,于是洞庭摆摆手说:“红绸,你收着,既然给你了,就是你的了。” “那怎么行呢哥,不然你怎么跟嫂子交差,刚才路过你们房间时还听到嫂子在摔东西,看来真的很生气。”事实上天玥不过是不小心将花瓶碰倒摔在了地上而非红绸所说故意发泄。 洞庭听了却实为火大,“什么,她还摔东西,多大的事情她犯得着这样吗,真是小题大做搞不懂她在想什么!”洞庭生气不已,又倒满手中的酒杯意欲喝下去以解愁绪。 酒杯突然悬置半空,因为红绸握住了洞庭的手,“哥,你不能再喝了,你已经喝很多了。” “我要喝,你别拦我!” “不行,再喝你会醉的……”红绸就是不放手,她和洞庭僵持着,互相争夺着酒杯。洞庭见争不过,就直接端起酒壶,扬头肆饮起来。 “哥,你少喝点……”红绸劝说,奈何洞庭不理。 “好,既然大哥你执意要喝,干脆,我陪你一起喝,毕竟是我闯的祸,让我和你一起分担。” “你陪我喝?”洞庭挑眉问道,“也好,反正一个人喝也闷。” 洞庭给红绸满上,“干!” “干!”红绸也跟着一饮而尽。 天玥站在远处看着他们两个人,尽管红绸名义上是洞庭的干妹妹,可是在天玥看来红绸更像是一个威胁着她的女人,尽管现在没有明显的特征来证明,但是凭借女人的直觉,天玥觉得红绸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而洞庭,你一个人闷闷不乐喝酒消愁,身边应该由我来陪,而不是你的什么干妹妹!天玥心里想着,失落到了极点。“我现在还有必要和你谈吗,恐怕你现在没有心情听我讲吧。”天玥喃喃自语,然后眼睛一闭,好几秒钟之后才睁开,看着洞庭和红绸对影酌酒,默默地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直至深夜洞庭被红绸搀扶着回到房里,红绸见到天玥说:“嫂子,大哥他喝多了,你给他冲点醒酒的茶吧。” “怎么,你没有给她准备吗?刚才看见你们两个喝得很开心啊,不过你大哥真是不胜酒力,这么快就醉了。” “嫂子你,看见了?” “就算看不见也闻得出了,你们两个身上都一股酒味。好了红绸,谢谢你把洞庭送回来,你也早点回房休息吧。” 天玥搀着洞庭,扶他上床,没想到伴随着一声酒嗝洞庭突然冒出一句话来,“红绸,你别走,我们继续喝啊!”。 “大哥你早点休息,我们改天再喝。”红绸说完转向天玥,挑衅说道:“嫂子,大哥喝成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看来哥真的很伤心呢,哥说对嫂子你很失望。红绸失礼想劝嫂子一句话,哥哥是个好丈夫,嫂子就别没事找事了!好了,天不早了,红绸告辞。”没等天玥反应,红绸就走出了房门,天玥张大嘴巴,“哈”了一声,“有意思,红绸,你终于在我面前示威了!” 洞庭已经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了,天玥又气又急,胡洞庭,现在究竟是谁让谁失望!!!次日清晨,洞庭依然沉睡不醒,天玥也没有叫醒他,带着一股气早早离开家去了天池居。其实她本来在绮凝和舒儿的安慰之下已经好了很多,打算跟洞庭讲清楚也好化解误会,谁料她却看到洞庭和红绸在一块喝酒,还喝得大醉被红绸送回来,这不禁重新点燃了天玥的怒火。为什么生气呢,也许就像洞庭所说,是女人的嫉妒心所致,天玥长叹一口气,告诫自己,别往心里去,不要那么小心眼!这么想着,天玥嘴角上扬,用笑脸迎接每一个客人。 胡老爷开源节流没有雇用太多小二,所以绮凝舒儿还有天玥统统要兼任服务员招待客人。不过有一点和在扬州的情况相同,就是天玥很招客--她的美貌与气质吸引了大批茶客,第二天一大早就高朋满座了。忙忙碌碌就过了大半天,天玥还没曾歇息过。 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个人,他摇晃着身体,坐到离门口最近一个位置。绮凝见来了客人便去招呼,谁知那人一把抓住绮凝的手不肯放。绮凝不禁失声叫了一声,急忙抽手,想不到那人竟然厚颜无耻继续抓绮凝的手。 “美人,你别躲啊!”男人醉醺醺得说。 “客官你别这样--” “绮凝,怎么了?”天玥闻声过来。 “小姐!”绮凝见到“救命稻草”激动不已。 “这位客人请您放尊重点,这里是茶楼,不是烟花之地,如果您不是来喝茶的话,就请您离开!” 酒醉的男人见到天玥如获至宝般一下子就扑了上去,“诶,是大美人--大美人--”说完还张开虎狼大口想强吻天玥。 “喂你干什么?”天玥一把推开醉汉。 不过醉汉居然契而不舍,再次张开臂膀抱住天玥轻薄非礼她。 天玥实在受不住,挥拳打倒了醉汉。 “臭娘们,你居然敢打我!”醉汉似乎被打醒几分,他从地上爬起来,但是仍旧东倒西歪步履蹒跚晃到天玥面前,扬手要给她一巴掌,不过却被天玥半空中稳稳截住。 “您要是在再这里放肆,我就要报官了。”天玥警告他说,手也越来越用力。 醉汉的手腕被天玥捏得生疼,呲牙咧嘴求饶。 天玥慢慢松开手,放开了醉汉。她向绮凝使了一个眼色说,“送客吧。” 绮凝会意,于是将醉汉推搡出去,赶出了天池居。 “嫂子,您就这么把客人赶出去了,其他客人恐怕都不敢久留了。”红绸走过来说。 “我就是想让其他的客人久留,才不想让那个人在这里耍酒疯。”天玥脸也没转,只是淡淡回答一句便擦着红绸的肩走过去了。 红绸冷笑,“池天玥,在外面你就很威风吗,回到家里在干娘面前还不是照样低声下气靠我来给你圆场!”又是一个白天过去,天玥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家。 到了开饭的时间,天玥帮忙把饭菜端上来之后,便对胡老爷和胡夫人说:“公公婆婆对不起,我有点累,想回房休息。” “怎么,在外面做事很辛苦啊,要是辛苦的话就不要做咯。”胡夫人斜着眼睛说。 “啊不是婆婆,是我自己有点不舒服。” 坐在凳子上的洞庭从天玥回来后还没有跟她说过话,听到天玥说自己不舒服终于忍不住问:“你哪里不舒服啊?” 天玥看了洞庭一眼,心里说你终于知道跟我说话了。不过在公婆面前她还是注意分寸,对洞庭说:“没什么大碍,就是头有点痛。” 胡老爷开口,“既然头痛就回房吧,等会叫下人把饭菜端到你房里。” “谢公公。”说完天玥颔首,然后离开了饭厅。 洞庭跟着放下筷子,对胡老爷和胡夫人说,“我一会也在房里吃,我去看看她!”说完便追了过去。 “娘子--”洞庭在身后呼唤道。 天玥听到洞庭的喊声站定,洞庭很快追了上来,站在她面前。 “你……头痛啊,严不严重?” “还好,不碍事,谢谢胡大少爷的关心。”天玥不冷不热地说。 “你还在生跟我气?” “没有,我只是心情不好。”天玥有些口不对心,说一点不生气那是假的。 “天玥……那件事就过去吧,无论谁对谁错,都不要影响我们夫妻的感情才好。今天早上醒来,没看见你,很不是滋味……” 天玥揉揉太阳穴,神情有些开朗,“你的意思是想跟我和好?” “是,我撑了很久了,但是最后还是,不得不向你妥协。一听到你说不舒服,我就就范了。”洞庭坦诚地说。 天玥听到洞庭既然如是说,自己也没有再摆高姿态的道理,对洞庭说:“坦白讲,其实我很生气……不过你说的对,我们是夫妻,我们的感情不能因为一些不愉快而被影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原谅我!”天玥始终是放不下洞庭的。 “原谅我!”洞庭亦说道。 天玥展开笑容,洞庭一把将天玥拥入怀中,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紧紧,紧紧…… 第二十三章 又生事端 “哈,终于雨过天晴了,小姐和姑爷又和往日一样甜蜜恩爱了。”舒儿拍掌开心说道。 “可是小姐你终究没有告诉姑爷那件事。”绮凝带着几分不解。 “你说过不足为信的,反正现在也没事了,告诉洞庭怕他反而多心。” 绮凝舒儿点点头,她们和天玥在茶楼里说话聊天,这两天天气不好,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雨,客人因此也比平时少了一些,不过这倒是给了天玥她们一个难得偷闲的机会。红绸扇着扇子嘴里不停地说:“好闷啊,真是无聊,出去走走!” 红绸踏出天池居门口的时候,有一票人同时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个人嚷嚷道:“你们老板在哪?” “小姐!” 天玥闻声走了过来,定睛一看为首叫嚷的人竟然就是前两天来天池居耍酒疯的醉汉,而他身后的人看上去是一群市井流氓。 “这位先生你有何贵干?”天玥问。 “你,我想起来了,就是你,你那天居然敢和我动手,也不问问我何一霸是什么人!” “何先生,我还要做生意,如果你不是来喝茶的就请你离开。”顾及到其他客人,天玥还保留几分客气对这个叫何一霸的人说。 “要我离开也行,你,或者你身边这两个丫头,陪爷出去玩玩。”原来这个人还是垂涎于天玥等人的美色。 “绮凝,舒儿,送客!” “是,小姐!”绮凝舒儿从天玥身后走到前面,对何一霸说:“请吧!” “居然敢让老子走人,弟兄们,给我砸!”何一霸一挥手,他的弟兄们就开始砸茶壶摔茶杯掀桌子,吓得其他客人四处逃窜。 “岂有此理!”天玥生气喝道,“绮凝舒儿,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绮凝舒儿得令,两人齐齐一个空翻,长袖挥舞,脚尖落地如蜻蜓点水,出拳劈掌,腿力稳健。顷刻间那群捣乱的市井流氓已经一盘散沙,人仰马翻躺在地上。何一霸吓得屁滚尿流,顾不得其他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飞奔逃离出天池居。 “就这样还敢来闹事,真是不自量力!”舒儿拍拍手掌说。 “你们的大哥何一霸只顾自己逃命把你们扔下,看来也没把你们当成兄弟,以后还是不要跟他,好好做人,做正经事吧。”天玥看着这些倒了一地的人说。 “谢姑娘提点,今儿个对不住了!兄弟们,咱们走吧。”这些人勉强站起来,互相掺扶着离开了天池居,这段小小的插曲也就结束了。不过却因为刚才的打斗而使得大厅里一片狼藉,桌椅板凳东倒西歪,杯碟碗盆七零八落,客人也跑光了。 天玥叹气说:“难得清闲,现在又有活干了。” 说话间红绸回来了,一脸惊诧的表情说:“呀,这是怎么了,我就出去一会怎么回来都变了个样子。” 天玥心想你倒是回来的很和时宜嘛,人家来的时候你走了,人家闹玩了你又回来了,真容易让人误会是不是你找人来闹的事。不过天玥并没有和她多费口舌,也只是说:“快来帮忙收拾吧。” 这件事情本来说来不大,但是被胡老爷知道后却颇为生气,在饭桌上胡老爷阴沉着脸说:“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茶楼损失多少?” “对不起公公,可是当时也是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我就不相信不打架就不能解决问题,对了,你的两个丫头居然会功夫,真是匪夷所思。” “学过一些用来防身。”天玥解释说。 “如果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户人家的小姐,根本不用学什么功夫防身,只有那些什么跑江湖的啊卖艺的女子才学功夫。”胡夫人又找到了话柄。 “娘子,你们有没有伤着啊?”洞庭关心地问。 “没有,我们很好。” “嫂子她们厉害着呢,哥你不知道天池居今天有多威风,现在大街上人人都说天池居的老板可是练就一身武艺的女中豪杰,以后没人敢招惹她们了。”红绸坐在一旁说。 “没人敢招惹,哼,我怕客人都不敢去了!天玥你究竟会不会做生意,知不知道什么叫以和为贵?”胡老爷仍然气愤不已。 “公公,他们是滋事而来的,根本不是言和就能解决的了的。” “我看不尽然,我问过店里小二,他们告诉我何一霸曾说,要你或者绮凝舒儿陪他出去玩玩,他就离开。” 天玥瞪大眼睛,“不是吧公公,您的意思是怨我没有顺从他们的意思,我是您的儿媳妇怎么能出去,出去陪……”天玥说不下去,她总不能出去任人调戏吧。 “我的意思是你不会转脑筋,你可以先答应出去,离开天池居之后再和他们打嘛,你不是会功夫吗,也吃不了亏,这样也不会耽误天池居的生意,也省下了那些器物损坏修理的费用。” “爹--”洞庭叫道。 “住口,我在教训你媳妇怎么做事,你不要插话。” 天玥听着他公公对她的“教诲”,心里好凉,原来她在她公公心目中不过是一个赚钱的工具,她自己的利益胡老爷居然一点也不关心。天玥突然觉得自己好可笑,她究竟算得上什么呢?公公眼里的赚钱工具,婆婆眼里的使唤丫头,看来自己在胡家的地位原来也不过如此,真是让人心伤! “对不起公公,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天玥神情戚然说道。 再说吕庆捷,那天晚上似乎被洛云点醒几分,整个人都有所转变,白天出门的次数减少,而是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洛云见了很是欣喜,以为他要专心读书考取功名,没想到她敲门进书房看到的却是一张张画像,画上只有一个人,一个抱琴弹唱的女人,洛云不用问就知道,吕庆捷画的是琴心。 “琴心是不是很漂亮?”吕庆捷提着毛笔问洛云。 “喝点茶吧,败火的。”洛云端着茶盅走向吕庆捷。 “我问你琴心漂不漂亮,回答我。”吕庆捷仍然没有抬眼看洛云一眼。 洛云放下茶盅,“好,我回答你,漂亮,她很漂亮,可是再漂亮,她也不过是你用颜料在宣纸上画出来的,而不是实实在在的、活生生的人哪!” “你想说什么?”吕庆捷放下毛笔,眉宇带着几分犀利说。 “你为什么还一直想着过去呢,人要往前看,这样才有将来。琴心不在了……” “将来?什么将来,你是说我的将来,还是你自己的将来?”吕庆捷打断洛云的话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洛云将茶盅重重放在茶几上。 “什么意思?你问问自己,你这么关心我有何居心,还不是怕你当家少奶奶的地位不保,怕我有朝一日会一纸休书休了你!” “吕庆捷,原来你不止野蛮暴力,更加顽固不化、自以为是!吕庆捷,我希望你现在就休了我!” 吕庆捷扬手就给了胡洛云一记耳光,“从来就没有哪个女人敢顶撞我指责我,你给我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你以为我愿意看见你吗?”洛云说完扭头跑出了书房。 吕庆捷脸上青筋暴起,狠狠将毛笔摔在桌上,墨点也甩在了他尚未完成的画作上,晕染一片。天玥和洛云,同一天出嫁的两个人,同样有着刚烈不屈性格的两个人,生活得同样很辛苦的两个人,望着天上的同一弯月亮,思量千万,愁绪万千。 “少夫人,小心着凉!”阮濂给洛云披上一件衣服。 洛云苦笑,“这个家,居然只有你关心我。” “少夫人……” 明天就是七月初七,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也是凡间的乞巧节。 舒儿仰着头,看着星河,也不知是不是自言自语,嘴里说着:“仙凡有别,即使牛郎和织女真心相爱,也要被天庭拆散,上面的人怎么就这么不通情达理呢?” 绮凝急忙捂住舒儿的嘴,“小心上面听到抓你啊!” 上面的人没听到,走出来乘凉的天玥却听到了。她和洞庭何尝不是仙凡有别,尽管她不是真正的神仙,但是她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凡人,和洞庭有着质的差别。天条甚严,那她是不是也将有织女一样的命运?现在总是有这样焦虑缠在心间,就算自己不想在意,也总是有一点阴影笼罩心头。 “小姐,你来了。”绮凝看到天玥。 “是啊,我们姐妹三人好久没有这样出来小聚了,你们在聊什么。”天玥来到两人中间。 “我们在说牛……”舒儿刚想说就被绮凝拦下了。心思细腻的绮凝怕舒儿说出来让天玥多心,所以她抢言道:“没说什么。等你呢小姐。” 三个人坐在荷花池边的赏月亭,这是个极好的位置,因为在这里抬头便望明月,远看则是清风之下摇曳着的娉婷多姿的荷花。 “明天七夕,城中应该会很热闹,小姐我们去玩吧。”舒儿提议说。 “不用去理天池居吗?”天玥说。 “唉,停业一天不就好了,自从到了岳阳之后,生活真是没有一点自由,要离开这个家门都得左请示右请示的。” “停业一天?你知不知道停业一天损失多少?公公非杀了我不可!” “唉!”舒儿又叹口气,看来七夕仍要像往常一样平静地度过了。 夜晚繁星点点,好人好梦。第二天金鸡报晓,牛郎织女终于迎来了一年一次的团圆佳期。 天玥从床上爬起来,却发现洞庭不在身边。天玥听到门外有水声,于是下床穿好鞋子,推开房门来到院子,却看见洞庭在打水。 “你在做什么?”天玥好奇地问。 “你醒了。”洞庭将水桶里的水倒进水盆里,然后说,“我们这的习俗,七夕女子要洗头。因为人人都说七夕这天取泉水、河水,就如同取银河水一样,具有洁净的神圣力量。因此女子在这天沐发,也就有了特殊意义,代表用银河里的圣水净发,必可获得织女神的护佑。” “哦,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所以你就给我打水要我洗头发以沐仙恩。” “来吧,试试水温,看凉不凉。”洞庭招呼着天玥。 天玥笑意吟吟走过去,“现在就洗啊。” “当然,而且还是由我这个相公亲自给你洗。”说完洞庭挽起袖子,得意地对天玥说。 于是,天玥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像瀑布般垂下,洞庭用皂角轻轻揉搓着它们,小心翼翼好似手捧的是一缕缕珍贵蚕丝。洞庭用瓢舀起水,缓缓浇在天玥的头发上,在阳光的照耀下,青丝也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天玥嘴角漾着笑意,温暖而幸福。 “洞庭,谢谢你!” “一家人说什么谢呢。对了,今天晚上你在天池居等我,我去接你。” “好啊!”天玥甜甜地笑说。 绮凝和舒儿路过看到此情此景,被洞庭和天玥的温馨场面打动,舒儿忍不住俏皮说道:“姐姐啊,我要你给我洗头发。” 绮凝说:“应该是你这个做妹妹的给姐姐洗头才对。” “好了,不说那么多,我们也去洗头。”舒儿大步跨出庭院,去找水沐发。 绮凝和舒儿也解开发髻,让一头长发倾泻而下。两个年轻姑娘洗头却不安分,尤其是生性活泼的舒儿,洗干净头发之后就突然将水泼向绮凝,绮凝受到突袭也不甘示弱,撩起水靠掌力反攻舒儿。 “姐姐,你居然用功夫,那就不要怪我了。”说完舒儿也运功,水盆中的水在舒儿的搅拌之下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舒儿将手高高抬起,一个丈尺高的水柱耸立起来,“姐姐,接招!” 绮凝面对像箭矢般冲来的水柱,伸出右手,五指逆转,反手翻掌,一股强有力的气流喷薄而出,使得水柱突然掉头,反攻向舒儿。舒儿眼疾手快,挥臂一扫,水柱瓦解,变成外片水花,大溅四方。 “哎呀!”突然有人大叫。 绮凝和舒儿听到声音,目光一齐投向喊“哎呀”的那个人,竟是红绸。 “你们搞什么,溅我一身水!”红绸边掸衣服边说。 “是你自己不小心,关我们什么事。”舒儿撇嘴说道,她一向看红绸不顺眼,现在歪打正着溅了红绸一身水,心里窃喜都来不及。 “你说什么!舒儿,你知不知道你在用什么语气和我说话,我是这个家的义小姐,而你不过是个下等的丫头,你现在不仅不向我我道歉,反而还说是我自己不小心,你就不怕我怪罪吗?” “我说你这人真是啰嗦,这么多话,懒得理你,姐姐我们走。”说完舒儿一甩头发,又溅了红绸一脸的水珠。 “臭丫头,不用你神气,我自有办法治你!” 第二十四章 七夕之夜1 天池居照常营业,天玥看着门外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比平时热闹很多。 红绸叫舒儿,“我渴了,给我沏杯茶。” “我还要招呼客人,你要喝就自己倒。”舒儿没好气地说。 “哈,你这丫头,跟我对着干是不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红绸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她说完刚一转身,迎面急匆匆走过来一个人,两个人撞倒一起。 “啊,没长眼睛呀你!”红绸气嚷嚷说。 “不好意思……红绸。” “啊,是大哥!”原来是洞庭,红绸态度立即转变,“对不起撞倒你了。” “没关系,你大嫂呢?” “在那边,你找大嫂啊?” “是啊,我过去了,你忙吧。”洞庭说完就直奔天玥。 “诶,这么早就来了。”天玥看到洞庭,迎了过去。 “不早了,你们怎么还不收工。” “这么急,不是就来接我和我一起回家吗?” “我胡大少爷亲自来接你,怎么会是接你回家那么简单。天玥,你跟我来。” “去哪啊?” “跟来你就知道了。”洞庭神秘地说。 “你又搞什么啊。”天玥放下手里的活对绮凝说:“一会把门关好,你和舒儿早点回家。”叮嘱完,就和洞庭手牵手走出了天池居。 两个人一路穿行,终于到了目的地--岳阳楼。 “怎么带我到这里?”天玥不解。 “难道你不想故地重游吗,怎么说这里也是你我重逢的地方。” “是啊,这个地方对于你我来说,意义确实非比寻常。” “我真的很感动,也很感激,你只身带着绮凝和舒儿,从扬州到岳阳,千里迢迢来找我,勇气可嘉!”洞庭说着拉起天玥的手,放在心口,深情地说:“你不要嫌弃我这个大男人啰嗦,只是我真的有太多的话想对你说,不过千言万语只有一句,就是,我爱你!” 就在“我爱你”三个字说出后,沉寂墨色的苍穹中突然变得缤纷灿烂起来,五光十色的烟火在天空中盛大绽放,绚烂夺目。一道道上升的烟火就像一朵朵盛放的鲜花,群芳斗艳般一个赛过一个,美不胜收。 “哇,洞庭,你看,好美的焰火。”天玥欣喜地叫道。 “你喜欢吗?” “当然……”天玥回答,不过转念一想,问洞庭:“是你,安排吗?” 洞庭点点头,说:“是,我让小七老早就准备好了。这焰火是胡洞庭为池天玥一个人专放的。我要给你一个惊喜,只属于你一个人的惊喜!” 天玥不禁喜极而泣,她搂住洞庭的腰,将下颌抵在洞庭的肩膀上,满怀感动说:“洞庭,我爱你,就算我有委屈有怨气,但是只要有你,我就什么都不介意了,什么都不介意……” 焰火依然绚烂,使黑夜亮如白昼。就在洞庭和天玥缠绵的时候,绮凝和舒儿正面临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晚饭过后,红绸带着丫头,端着两大木盆的衣服站在舒儿面前。 “舒儿,把这些衣服洗了。”红绸命令道。 “为什么?”舒儿瞪大眼睛问。 “因为这些衣服脏了,这么简单你都不明白?” “我是说,凭什么?” “就凭我是小姐,你是丫头,我是主你是仆,主子的吩咐你这个作奴才的就得遵守。” “哈,奴才,你真当我是奴才啊,我和姐姐都是看在我们家小姐的面子上才委曲求全作这个家的丫头,你不要得寸进尺,真把自己当主子了,我告诉你,只有我家小姐的吩咐我才会遵守,其他的人免谈!”舒儿毫不客气地说。 “那就是老夫人的话你也不听咯。”红绸抱怀说。 “你不要拿老夫人来压我,实话告诉你,我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舒儿口无遮拦说道。 绮凝越听越不对劲,急忙喝止,“舒儿,你别胡说!” “是谁说不把我放在眼里啊?”胡夫人厉声传来,很快人也在丫头们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对不起老夫人,舒儿年纪小不懂事乱说话,请老夫人不要介怀!”绮凝急忙赔礼。 “是吗,舒儿?”胡夫人盯着舒儿。 舒儿头一昂,不作声。 “怎么,有胆说,却不敢承认。我最讨厌别人在我背后说坏话,做人应该光明正大才对,不然在背后嚼舌根,当心烂舌头!”胡夫人狠狠地说。 舒儿一听气得直跳脚,“喂,你在说什么。好啊,我承认,我是说不把你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怎么样!” 老夫人扬起手想掌掴舒儿,不料却突然停下。舒儿紧闭着的双眼慢慢睁开,她内心称奇老夫人居然没有打她。不过很快舒儿就傻了眼,因为她听到老夫人说:“绮凝,舒儿口口声声叫你姐姐,那么我就请你这个作姐姐的好好教训你妹妹。这一巴掌,你打!” “什么!”绮凝和舒儿惊叫。 “绮凝,有错当罚这个道理我想你一定懂得。舒儿这张嘴如果不教训的话,恐怕日后还会说出更大不敬的话。” “老夫人,我求您,如果您想消气的话打我好了,我代舒儿领罪。”绮凝跪倒老夫人面前哀求道。 “姐姐,你不用求她,想打便打,我舒儿眼睛绝不会眨一下!” “你说够了没有,已经有过以前的教训了,为什么你还是不知道收敛呢?舒儿你到底明不明白人在屋檐下的道理啊!”绮凝有气又急。 “绮凝,既然舒儿那么有骨气,你就别下不去手了,相信舒儿一定不会怪你。”胡夫人看到舒儿那副死不认错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就更加想教训她。 绮凝拽着舒儿的衣角,“舒儿,你快向老夫人认错啊,听到没有,舒儿!” 舒儿直直地站着,说:“老夫人,你不要逼我姐姐了,你想打就自己打好了,该不是这种事情也要人代劳吧。” 绮凝站起来,真想给这个不懂事的舒儿一耳光,可是她看着舒儿那固执倔强的脸,完全下不去手。 “绮凝,如果你下不了手,那就等你们小姐回来,让你们小姐来解决这个问题。” “小姐!”绮凝和舒儿听到“小姐”两个字,脸色皆变。 等小姐回来,恐怕受难的将是小姐。老夫人一定会责怪小姐管教下人无方,到时候小姐为了保护舒儿,一定会把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而姑爷则因为替天玥求情而触怒老夫人导致他们母子失和。绮凝和舒儿你看我,我看你,其中的种种她们都明了。舒儿自知已经欠天玥太多,她不能再给天玥找麻烦了。想到此舒儿也有了悔意,不该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到头来连累到小姐的话她会恨死自己。 “老夫人,是我错了,请您原谅我!”舒儿终于慢慢屈膝低头认错了。 “绮凝。”胡夫人淡淡说,这个命令恐怕绮凝不得不执行了。 绮凝一步一步移到舒儿面前,舒儿闭上眼睛,绮凝咬着嘴唇,颤抖地抬起手,可是却迟迟没有落下,空气仿佛凝结,终于绮凝心一横,猛地落手给了舒儿一记耳光。这一声清脆响亮,舒儿鬓发垂落,吃着痛但不出一声,绮凝却失声哭了出来。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红绸嘴角则带着得意的微笑。 胡夫人俯视着舒儿说:“舒儿,你别不服气。在这个家里,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哪怕是你家小姐都不敢对我不敬,更别说你只是一个区区的丫头!红绸叫你洗的衣服,有一盆是我的,我希望你能洗得干干净净,明天我就能穿上。”老夫人说完就带着丫头们浩浩荡荡离开了。 老夫人走了,红绸耸耸肩膀,说:“早答应洗衣服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吗,自讨苦吃!” 舒儿瞪着红绸,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看着红绸在她面前趾高气昂地走过去,手指握成了拳,狠狠砸在地上。 绮凝抱过舒儿,一个泪如雨下,一个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就是强忍着不让它流出来…… 舒儿拎着满满一桶水,倒在木盆里,绮凝已经开始搓洗那些衣服了,舒儿气得直踢木盆,但是最后还是要坐下来,对着那堆如小山的衣服发呆。绮凝仍就默不作声,只是不停地洗着。 “你们在做什么?” 绮凝和天玥听到熟悉的声音,同时回头,是她们的小姐,“小姐!” “为什么有这么多衣服,为什么你们要洗这么多的衣服?”天玥和洞庭刚到家,一进家门就听到一些下人在议论绮凝和舒儿。 “小姐,都怪我这张嘴得罪了老夫人。”舒儿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天玥。 天玥听完之后,说:“我在这个家可以受委屈,因为我有洞庭的爱,所以苦也不觉苦。倒是你们,一次又一次受委屈……” 绮凝明白天玥想说什么,接口道:“小姐,我们有你,所以也不觉苦,是不是舒儿。” “是,小姐呵护我们就够了,只怪我自己不争气,与人无尤。”最后四个字从舒儿嘴里说出来真是难得。 “你们真的这么想?我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了,要你们跟在我身边。其实你们大可以自己去修炼而不是在这里寄人篱下。” “小姐,当初是你救了我们姐妹,也是我们要跟着你做你丫头,一切我们都是自愿的。而且小姐你救过我们好几次,凭这份恩德,我们也定会对你不离不弃!”绮凝说。 “何况相处这么久,我们和小姐已经亲如一家,我们也把小姐当成自己的亲姐姐一样看待。我是跟定小姐你了,赶也赶不走的!”舒儿说。 天玥欣慰地点点头,然后说:“其实我知道真的很难为你们,明明有一身法力功夫却使不得用不得,被人打被人骂都得咬牙忍着。但是我想也许正是经历这些,却能教会我们怎么样在凡间为人处世安身立命。舒儿,要人家对自己好,前提是也要对人家好,尊重别人。婆婆怎么说也是长辈,你不可以说那样不敬的话。也许还是我的努力不够,没有让婆婆喜欢我。但是我想再过一段时间,一定会有所好转。你们会和我一起努力的,是不是?” “是!小姐,我们也会努力!”绮凝和舒儿郑重点头,她们被天玥的话鼓舞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天玥一手拉着绮凝,一手拉着舒儿,她们彼此相视微笑着,淡定从容。 “来吧,我们一起洗,姐妹同心,其利断金。”于是天玥、绮凝和舒儿在七夕之夜,比赛洗起了衣服。 舒儿手里搓着衣服,仰望夜空,“看,银河的那端是不是鹊桥啊,牛郎织女相会了吧。” “舒儿你眼力不错啊,那么远你都能看到。”天玥笑说。 “看不到心里也能猜到的嘛,总之祝福他们啦……” 第二十五章 七夕之夜2 天玥、绮凝和舒儿洗了大半个晚上的衣服,当舒儿将一件件衣服叠好交给老夫人的时候,总算是完成了任务。天玥端着一碗五谷汤来到老夫人面前,说:“婆婆,昨晚舒儿惹您生气,我已经说过她了,她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对您不敬了,您也消消气,不要和小辈的计较。而我自知这个作儿媳妇的亦有所欠缺,做得不够好,所以我一定努力,像侍奉生身父母一样和洞庭一齐对您和公公尽孝!” “今儿是怎么了,这么能说会道,还说得这么好听。”胡夫人并没有接过五谷汤。 “一直以来因为不能得到婆婆的喜欢和认可,天玥很苦恼,但是天玥自知一味的苦恼并不能解决问题,作为晚辈,我知道只有自己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让我们的婆媳关系得到改善。婆婆,我希望你能敞开胸襟接受我,给我一个机会。” “其实能让你进我胡家的大门就是给你的机会……我是不喜欢你,因为你的存在,孝顺听话的庭儿学会了反抗顶撞父母,因为你的存在,使庭儿渐渐和我这个作母亲的关系疏远。其实我早就料到了,舒儿昨晚吃了亏,你今天早上一定会来找我,你说这么多话的目的无非是想不要因为你的关系而‘恨屋及乌’,但是你错了,你的这几句话将不会产生任何的影响,你,还有你的那两个丫头,但愿不要再出什么差池,不然只会让我更加讨厌你们!”胡夫人说完,闻了闻五谷汤的香气,然后召来素锦说:“把它给阿旺喝。”天玥用绿豆、黑豆、黄豆、燕麦、核桃精心调制的五谷汤送给了家里的狗。 天玥又羞又辱,脸涨得通红,不过她还是极尽平和说:“婆婆,我所说的话都出自我的真心。天玥扪心自问在胡家循规蹈矩,没有做过忤逆婆婆的事,而我也是一心一意想服侍好婆婆。如果婆婆能慈祥可亲一点,洞庭也不会夹在我们中间为难……” 胡夫人听到此打断天玥,厉声说道:“你是在指责我吗,你是说我和我儿子关系的恶化是因为我不是一个慈祥可亲的婆婆,是亏待了你池天玥!“ “婆婆,我只是希望……”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你给我出去,出去!”胡夫人下了逐客令,天玥不得不难堪地离开胡夫人的房间。 出了房间,却和红绸撞个正着。红绸同样端着东西来,她注意到了天玥带有几分窘迫的表情,不禁说:“又被干娘赶出来了?” 天玥站定,斜睨了一眼红绸,就加快脚步匆匆走掉。 天玥一路心想,自己做人怎么就那么失败,嘴笨又惹恼了婆婆,看来以后的日子还是不会好过。倒是红绸,她人前人后不同的态度,让她越来越犯迷糊。在天池居闲暇的时候,天玥找了一个机会,她要和红绸谈一谈。 “嫂子你要和我谈?”红绸眼神里带有一点不屑。 “是,其实很早就很想和你聊一聊。 “聊什么,该不会是昨天我让你的丫头帮我洗衣服嫂子你生气了吧。” “生气,照实说是有一些,不过我想和你谈的重点不是这个。说真的,我是有问题想问你,你……”天玥没有说完,红绸就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大嫂,我虽然不像你那么忙,但是也不是无事可做,我要出去,恐怕没时间听你提问了。”红绸说完将红色的披帛一甩,从天玥眼前挺胸抬头地走了过去。 天玥“哼”了一声,嘲笑自己:池天玥,你现在已经没有用到人家连话都懒得听你说了!她长长吸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在这个家即使再不受欢迎,她也仍然拥有幸福。回想起昨夜洞庭专为她放的焰火,整个夜空的璀璨都是因为她一个人,心满意足的笑意就情不自禁浮现在嘴角。 美丽的七夕之夜,天玥拥有了一份值得纪念的浪漫记忆,而洛云,经历的那一晚却是不堪回首。 洛云着了凉,微染风寒,其实喝两副汤药就应该没事,但是洛云心境抑郁,也不愿吃药,所以反而加重了病情。她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树上鸟儿啁啾,让她好生羡慕。羡慕它们的自由,不用像自己深陷一个牢笼之中,一个吕庆捷为她设的人间炼狱。她过门几个月,没有得到过丈夫的温情,取而代之的是野蛮的侵犯和粗暴的殴打。对丈夫的好言相劝变成了另有图谋,对丈夫的关心居然是被认为保住自己的地位。哈,洛云心想,现在她是朝廷吏部尚书的儿媳妇又怎样,身为吕家的当家少夫人又怎样,手里掌管着财政大权又怎样,没有丈夫一丁点关爱,没有感受到一定点亲情,她在这个家就不会快乐。洛云对于自己的婚姻是彻底绝望了,想到此,心中的阴影又扩大了,她好想家,想爹娘,想姐姐哥哥和妹妹。还有嫂子,只见过一面的嫂子,不知道她和哥过得好不好,自己的牺牲到底有没有白费。她在床上已经躺了一天了,吕庆捷对她不闻不问,茶几上的药早已冰凉。洛云咳嗽了几声,头一偏,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这时有人敲门,洛云看着门外透过来的影子,很大一片,是个男人的身躯。不会是吕庆捷,他怎么会礼貌得懂得敲门,那么,会是他吗? 门外的人手有些迟疑,这么久没人应答,他后退两步想离开,可是犹豫片刻还是又重新站定到门前,提起勇气伸手再次敲门,终于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洛云说”请进。“ 阮濂轻轻推开门,看到了病怏怏的洛云,她的气色很差,完全没有精神,阮濂只觉得心一酸,有说不出的痛楚和心疼。他不由得大步走到洛云面前,声音迫切,“听说你病了,要不要紧,吃药了没有,为什么脸色还是这么不好!” 洛云半惊半喜地注视着阮濂,这个家中唯一关心她的一个人,让她时不时怦然心动的一个男人。 阮濂见洛云没有回答,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急忙道歉说:”对不起少夫人,我不该没有尊卑大小的这样直呼你,我……“ 洛云急忙阻止他,“阮濂,在人前你我是主仆关系,但是现在只有我和你,我们就应该恢复朋友身份不是吗?你不要说什么尊卑大小,这样会让我觉得生疏。其实我刚才没有及时回答你,是因为我被你感动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么,你究竟好不好?”阮濂眼里满含焦急与关切。 “我……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分别呢。”洛云长叹一声。 “怎么没有分别?你不要糟蹋自己,少爷不关心你,我关心你。所以,为了我的这份关心,你要好起来!”阮濂顾不上身份有别,只是一心想把真心话说出来,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洛云一点点憔悴下去。 “其实我常问自己,为什么你会关心我,是你的善良还是我的可怜惹得你同情?” “关心一个人就一定要找出一个理由来吗?”阮濂说着,心里却知道他的关心是因为什么,那个原因他是不能说出口的,“喜欢”两个字他只能在心底回答她。阮濂头一转,看到了茶几上仍是药汤满满的瓷碗,惊说:“怎么还没有吃药?” “不想吃!”洛云简短地回答。 “不吃药怎么会好,少夫人,如果你真当我是朋友的话,你就把药喝了,好不好!”阮濂的眼睛里是期望、是诚恳、是真挚、是鼓励、更是关爱! 洛云不由得被饱含复杂感情的眼神所震动了,她点点头,说:“好。” 阮濂急忙把药端来,但是药已经凉了,阮濂说:“我叫人热一下。” “不用麻烦了,凉了一样喝,给我吧。”洛云说。 “那你尝尝看,不行就熬份新药。”阮濂把药捧到洛云面前,他拿起汤匙,舀了一口,送到洛云嘴边。洛云怔了一下,阮濂也猛然意识到这样做有些失礼,急忙将汤匙又放回碗里,说了声“给。” 这时门突然被砰的一下踹开了,吕庆捷一脸怒气冲了进来,盯着洛云和阮濂,此刻两个人正面对面坐着,彼此的距离只有两个碗的直径。 “阮濂,你怎么这里?”吕庆捷虽然压低着声音问,但是却嗅得出里面有十足的火药味。 “少爷。”阮濂急忙起身,对阮濂说:“听说少夫人病了,所以前来探望。” “探望?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跨进这个门槛来探望?”吕庆捷戳着阮濂恶狠狠地说。 “少爷,阮濂自知没有资格,但是阮濂在吕家已经呆了十年,视老爷夫人少爷少夫人和吕家的每一个人为亲人。少夫人病了,我只是出于关心,没有征得您的同意来看少夫人,对不起少爷!”阮濂不得不低头道歉。 吕庆捷冷笑一声,说:“还亲人,你未免也太抬高自己的身价了,把我们当成亲人,你高攀得起吗?说得真好听,我在门口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不是口口声声说是朋友吗,怎么这么会又成亲人了?” 吕庆捷话里带刺,洛云实在听不下去,“朋友也好,亲人也好,人家也是人,你不用出口这么伤人吧。阮濂只是好心好意来看看我这个病号,倒是你这个做丈夫的何曾关心过一句!” 吕庆捷本来看到阮濂和洛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生气,然后又听到他们说的那么一大段暧昧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现在洛云还替阮濂这个下人说话,就更是气得无以复加,抬手便一个耳光打在了洛云的脸上,洛云手里的碗也摔到了地上,药汤流洒一地。 阮濂想也没想就冲向了洛云,把被打倒在床上的洛云抱起,惊呼着:“少夫人!” 吕庆捷见到这个画面更是暴跳如雷,不管洛云他喜不喜欢,是他的人他就不能容忍别人有一分一毫”冒犯“的举动。 “阮濂,你这么关心这个女人做什么?我打她你很心疼吗?” “是,我心疼!少爷,我每次看到你对少夫人拳脚相加我都心疼,我想任何一个人看到一个柔弱的姑娘被丈夫施以暴力都会心疼。”阮濂挺直腰身,大胆地说。 “好小子,有种!”吕庆捷说完一拳挥了过去,结实打在阮濂的脸上。 洛云也好像是出于本能似的惊叫起来,情不自禁喊着“阮濂”的名字。 吕庆捷转向洛云,阴笑着说:“我打你他心疼,我打他你是不是也心疼?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夫妻呢。呸!活脱就是一对狗男女!奸夫淫妇!” “吕庆捷,你说什么,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洛云气愤地喊道。 “我的夫人,要我嘴巴干净,得看你的身体还干不干净了。” “你说什么……”洛云大为受伤,她被怀疑了,她居然被自己的丈夫怀疑。好,她心里承认,她对阮濂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有那么一点动心,可是她明白她已是有夫之妇,所以“发乎情止乎礼”,根本不可能和阮濂发生什么越礼的行为来。名节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有如生命,现在被无端侮辱,洛云真恨不得一头撞死。 阮濂同样痛楚,他为洛云叫屈,更恨老天不公,把洛云许给这样一个混账的丈夫。他几乎是以指责的口气对吕庆捷说:“少爷你怎么能怀疑少夫人,你在羞辱她知不知道,我和少夫人清清白白,你这么说会让少夫人做不了人的!” “我怎么说都可以,因为这是我的家务事,用不着你这个外人多嘴。阮濂,你不要仗着老爷对你的喜爱和器重就自以为了不起了,现在老爷不在家,这个家就是我吕庆捷说得算。”吕庆捷说完就冲门外大喊:“来人!” “少爷,有什么吩咐?”很快就有几个家丁出现在吕庆捷面前。 “把这小子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啊,别了,还是留条命吧,我这人心肠没那么狠。”吕庆捷吩咐道。 家丁们却迟疑了,阮濂是吕府上的护院,地位仅此于管家,更何况同为府上下人,都是有私交的,现在又怎么能忍心对兄弟动手呢。 “还要我重复第二遍是不是。”吕庆捷吼道。 家丁们无法,只好要把阮濂带出去,洛云心急说,“他有什么错你要滥用私刑?我们之间是清白的,你到底怎么样才能相信?” “给我往死里打,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臭小子!”吕庆捷根本没有理会洛云的话。 阮濂嘴上什么也没说,他也没有反抗,只是视线一直集中在无助的洛云身上,她一会又将面临怎样的折磨呢,吕庆捷一定也不会放过她,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保护不了洛云! 洛云不得不哀求吕庆捷,“你放过他吧,放过他吧,我求求你相公!” 吕庆捷右手狠狠捏着洛云的下巴,俯身盯着她的脸,切齿地说:“你终于对我有屈服的一天,不过却是为了别的男人。现在,就是我检查你清白与否的时候了。”说完,吕庆捷将洛云按倒在床上,将她的双臂掰开,压住她的身体,开始解她的衣扣,想野兽一样粗暴地对待她。虽然吕庆捷是自己的夫君,但是洛云却一直没有把自己自愿地交给他,所以这一次她又被吕庆捷野蛮地进犯了。洛云痛苦地挣扎着,可是因为生病而身体虚弱,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同时耳边已传来院子中棍棒打在肉体上的钝重声和阮濂时不时发生的痛喊声。洛云感觉自己的心也要被这些棍棒打碎,她心痛着阮濂,但是她已经不能替阮濂求情了,越求越会加重吕庆捷对阮濂的恨意。洛云只觉得时间过得好漫长,好漫长……又她被吕庆捷一次接一次无情地虐待着,洛云眼泪横流,只觉得天是黑的,万念俱灰! 第二十六章 鬼节 阮濂被打成重伤,下不了床,洛云想去看望,却被吕庆捷下了禁足令,每日她只能在中午时分见管家一面,交代家中事宜,其他时间就被关在卧室里寸步难行。忧虑、担心、痛哭、懊恼、羞愤,使得洛云的病情一下子加重,人越发憔悴。吕庆捷视若无睹,每日仍白天外出,深夜回家就睡大觉。 转眼一周的时间过去了,继七夕之后另一个重要的节日来到了,那就是盂兰节,在民间叫做鬼节。 今天天玥早早就将天池居关了门,因为要及早赶回家祭祖。当天玥到家的时候,洞庭已经站在祠堂外,看着母亲安排下人清洁祖宗牌位,端上祭祀品。 天玥看到洞庭有些怅然,便上前关心地问:“怎么了,你好像有心事?” “我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前年的今天是由大姐负责准备祭祀的事,去年的今天因为姐姐嫁人了,所以是云儿打理,今年云儿嫁走了,母亲操办起来。要不了多久就要轮到雨儿了,很快她也就要成为一个大姑娘了……唉,也不知道云儿过得怎么样了……” 听到洞庭提到大姐,天玥的心不由得颤动了一下,时至今日,洞庭和胡家都不知道洛涵已经离开人世的消息,今天胡家要祭祀先祖,却没人给洛涵少一份纸钱,想到此天玥眉头微蹙,一份哀伤写在脸上。 洞庭以为提到洛云,让天玥产生了负罪感,于是急忙说:“看我,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你看胡家的女孩子多,一个接一个要离开这个家,不过好在老天爷把你给了我,你又带来绮凝和舒儿,这个家仍旧很热闹,是不是?” 天玥浅笑,点点头,当作回答。 当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 红绸到胡夫人跟前说:“干娘,我想去南山祭拜我爹娘。” “是啊,你这么孝顺,该看看你爹娘了,我叫素锦给你准备一些钱纸香烛,然后再叫几个男丁陪你去南山。” “不用了干娘,今天胡家祭祀,呆会又要来很多胡家的旁系亲朋,这么隆重的活动家里少不了下人来服侍伺候,我自己去就好。”红绸婉拒道。 “你一个姑娘家这么晚自己上山怎么行,南山那么偏僻,身边没人保护太危险了。”胡夫人说。 “那……”红绸迟疑一下,然后轻声说:“叫大嫂陪我去好不好?” “你是说天玥?为什么?” “大嫂有功夫在身,听说好几个男人加在一起都打不过她一个人,所以有大嫂在身边,一定再安全不过了。” 胡夫人不禁看向天玥,她正在为洞庭整理衣襟,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翻弄着他的衣领,洞庭一脸微笑,两个人眉宇眼角都带着浓情蜜意,像新婚燕尔一般,胡夫人的“醋意”一下子上来,于是爽快地应允了红绸的提议,“好,就依你。” 胡夫人走到天玥面前,用命令的口吻说:“一会你陪红绸上趟南山,她要去拜祭她的爹娘,你会武艺,保护着她点。” 天玥一愣,洞庭说道:“一会就要祭祖了,天玥不在怎么行?” “怎么不行,祭祖一向都是姓胡的人来做,天玥不在也不影响祭祖。”胡夫人面若冰霜地说。 这句话像针头一样刺进了天玥的心头,深深刺痛了她!什么叫由姓胡的人来祭祖,什么叫自己不在也不影响。原来婆婆由始至终都没有接纳过她,原来婆婆一直没有把她当成真正的儿媳妇、洞庭的妻子,原来她连胡家的祠堂也进不去,原来她只是个住在胡家的外人,原来她还要去保护一个同样不姓胡的女人,原来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是!天玥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要眼泪掉下来。 洞庭同样痛楚,他怎么会不明白天玥此刻的心情,这一句也刺痛了他的心。“娘,天玥是我妻子,是我胡家的人,跟着丈夫的姓,她姓胡,她必须参加祭祖,让祖先看看天玥,这是我们胡家的新妇,让先祖来佑护天玥!” 这时素锦过来,提着一篮子的钱纸香烛,说:“老夫人,已经准备好了。” 老夫人接过来,交给了红绸,“去吧。”然后又转向洞庭说:“好了,我不想每次都因为天玥来和你争吵伤了我们母子间的和气,马上就要到吉时了,你是胡家十九代传人,唯一的男孩,缺了谁都不能缺你,快跟我回祠堂吧。” “不,我不去,除非和天玥一起。”洞庭坚决地说。 “你,在威胁我?”胡夫人生气夹杂着一丝心寒地说。 天玥见苗头不对,生怕这对母子再有冲突,于是急忙拉住洞庭的手说:“没关系相公,我陪红绸去很快就会回来,你不要惹婆婆生气,快去祠堂吧,要是误了时辰,我可就要不安了,到时候胡家的列祖列宗怪罪下来我没法担待是不是。” “娘子……”洞庭不舍。 “好了,别啰嗦了,快跟婆婆去祠堂吧。祭祀好先祖,胡家上下人人都会得福荫的。”天玥安慰洞庭说,其实她心中另有打算,因为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拜祭一下洛涵。 洞庭说不过天玥,只好答应下来,跟着母亲去祠堂祭祖,而天玥带着绮凝和舒儿,陪红绸上南山。 月黑风高,四个女人走在高高的南山上,这里树木高大茂密,杂草丛生,夜幕下四周一片墨色,若没有灯笼的亮光,人们根本看不清道路。 “我说红绸小姐,我们还要走多久啊,你爹娘的坟在哪里啊?”舒儿叫道。 “快了,在山顶,马上就到了,喂,走快点啊。”红绸说。 舒儿“啊”了一声,抱怨道:“我要累死了,你还叫我们快走,真是没有人性!” 天玥警告舒儿说:“小点声,今天鬼节,是所有孤魂野鬼出没的日子,你别那么大声把他们招来。” “哦。”舒儿吐吐舌头,不再吭声。 绮凝则担忧地低声对天玥说:“只怕我们不出声也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啊。” 天玥亦明白她们不是凡人,异于凡人的气息也极有可能招来那些游荡在人间的鬼,搞不好就要被上身接体还魂,不过红绸作为凡人同样有这样的危险,为什么临走之前把这么重要的问题忘记了呢,大概当时太伤心了而忽略了这些考虑。 “不管怎样,大家要小心一点。尤其是红绸,我们真的要保护好她才行……”天玥说着,却突然发现红绸居然不见了。 “红绸呢?”天玥惊呼。 “是啊,人呢,怎么走着走着突然不见了。”绮凝和舒儿也一脸惊诧。 “该不会是被小鬼抓走了吧。”舒儿猜测说。 天玥提着灯笼,四处照了一番,除了绮凝和舒儿,见不得一个人影,也没见一个鬼影。天玥狐疑道:“好端端怎么不见了,是我们刚才说话的时候她已经快步走远了?绮凝舒儿,我们往前走。”说完三个人就小跑往前奔,可是毫无发现。 三人站在荒郊野岭之上,深陷一片黑暗之中,突然周围起了大风,树枝树叶被风吹得窸窸窣窣,哗哗作响。天玥她们手中的灯笼也被吹得东摇西晃,跳窜的火苗时大时小,强弱不定。绮凝和舒儿一左一右站在天玥身边,神情都高度戒备起来。 可是,风忽然变小、停止,周围又是死一般的寂静,她们能听见的声音就是彼此的呼吸声。 “怎么回事?好古怪!”绮凝皱着眉头说。 “不管怎样,大家小心。红绸现在下落不明,我们分头去找,如果有发现就运功把灯笼拖上天,其他人看见就赶快过去。”天玥部署道。绮凝和舒儿点点头,然后纵身一跃,腾空飞起,各自行事去了。 舒儿往西飞,边找边想,“小姐真是好心,这么关心红绸,还要去找她,要是我,可没小姐那么大度,就要她在这座山上自生自灭。”虽然舒儿这么想。但是当她看到底下有什么东西发亮时,还是立即俯冲了下去。 舒儿站定,提着灯笼寻找光源,她躬身走在草丛里,发现所谓的光源不过一面破碎的铜镜,因为反光的缘故所以才引起了舒儿的注意。不过既然来到这,就索性在这个地方好好找一番。走着走着,舒儿突然感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 “谁?” 舒儿惊问,回过头去,提起灯笼去照,可是什么都没有。舒儿疑惑地转过头来,心里七上八下起来,虽然她也有道行,但是毕竟功力尚浅,而且在这深山老林里说不定“藏龙卧虎”,什么厉害的妖魔鬼怪都有,动起手来自己也不见得是人家的对手,想到此舒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突然,她感到有人好像推了她一把,她脚底一滑,竟然跌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洞里。 绮凝在东面找寻,借助灯笼那微弱的光线深一脚浅一脚在树丛里行走。那些奇形怪状的树枝又低又长,有的直接横在绮凝面前,绮凝就不得不用手掌砍断。可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被砍断的树枝就像被斩断的蚯蚓一样居然会自行愈合,树枝又重新抽出了新枝,而且比之原来的更粗更长跟多刺。绮凝知道这里一定要妖魔作祟,她提高警惕,更加小心翼翼,可是那些树突然能够行走,竟把绮凝团团包围起来,绮凝急忙纵身,高跳起来,向飞身出去。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她跳得越高,那些树长得越高,密集的枝丫交叉着形成了棚顶似的遮盖完全罩住了绮凝。绮凝飞不出,只好又退回原地,而那些诡异的树木伸出枝丫,居然像鞭子一样抽打在绮凝身上。绮凝左躲右闪,但是有的仍避之不及,粉红色的衣裙被打得破破烂烂,皮肉也见了血,伤痕累累。 天玥面临的情形却与绮凝舒儿不同,她很安稳地朝北走着,没有任何诡异的事情发生。只是越平静,越让人心生不安。天玥时不时望向天空,期待有一盏灯笼升起,可是漆黑的夜空什么也没有,这让天玥的心愈发焦急与担忧。胡府中祠堂里,胡家一族给列祖列宗上过香叩过首之后,祭祀完毕,众人也一一散去。素锦回报老夫人,“红绸小姐回来了。” “少夫人呢?”洞庭听到忙问。 “不知道为什么,只有红绸小姐一个人回来。少夫人还有绮凝姑娘和舒儿姑娘都没有回来。”素锦回答。 “什么!”洞庭惊呼,他冲出去,看到红绸,就抓住她的胳膊问:“天玥人呢?” “怎么,嫂子没有回来吗?”红绸一脸吃惊。 胡夫人听了也颇为吃惊,“没回来啊,你们不是一起出去的吗,照理应该一起回来才对啊。” 红绸解释道,“起初我们是在一起的,半路上舒儿喊累,脚步比我慢,所以我走在前她们在后,可是后来走着走着,我突然发觉自己身后没有了脚步声,等我回头看的时候,她们就全都不见了。我以为她们是在中途休息,就索性自己上山给我爹娘上坟烧纸,等我再下山的时候也没有看见她们,心想这么久八成嫂子她们是回家了,原来她们没有回来啊。” 洞庭一听心急如焚,“这么晚了,她们几个姑娘家突然在山上不见了,一定是出事了!” “哥你往坏处想,嫂子还有那两个丫头不是都会功夫吗,就算遇到山贼盗她们也不会有事。”红绸说。 洞庭听到“山贼”两个字更加担心,“有功夫又怎么样,山贼人多势众,她们三个姑娘恐怕也逃脱不了。不行,我要去找她们!”说完洞庭就往门外冲。 “庭儿,叫下人去吧,你别出去了!”胡夫人大喊。 洞庭不理,自顾自狂奔出去,心里念着天玥的名字,向上天祷告,一定要保佑天玥她们平安无事啊! 第二十七章 南山之战 洞庭直奔南山,老夫人着急,只得派家中下人一道跟着,可是下人却打起了退堂鼓。 “老夫人,今天是鬼节,鬼门关打开,大鬼小鬼统统出来,那南山多土坟,聚集了无数鬼魂,我们实在不敢去。” “红绸一个姑娘家都敢去你们怎么就不敢去,一帮大男人都是废物吗?”胡夫人大声呵斥。 “可是老夫人,少夫人不就是有去无回吗?”一个下人忍不出说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胡说什么!”胡夫人啐道。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胡夫人心底真的有担忧生出,是她要求天玥陪红绸上山拜祭的,倘若天玥真的出了事,那么她就是“凶手”啊! 胡老爷开口说:“我给你们每人加五两银子的月钱,快去上山给我找人。” 下人们听到加五两月钱,不由得心动起来,互相商量着看划不划算。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天玥居然回来了! 她一眼看见了红绸,激动地说:“原来你回来了,原来你没事!” 众人听到声音见到天玥无不吃惊,“少夫人!” “你可算回来了,正想派人出去找你们呢。”胡夫人说。 “你们?绮凝和舒儿没有回来吗?”天玥睁大眼睛问。 老夫人更加惊奇了,摇摇头,“没有啊,今晚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个接一个失踪呢?” 天玥心中暗道一声糟糕,原来绮凝和舒儿没有回来。她在山上走了那么久,也没有接到绮凝和舒儿的信号,便以为她们没有找到人打道回府了,原来她们没有回来!南山,一定有问题,绮凝和舒儿一定是出事了!天玥跺着脚,老夫人突然想起来说:“庭儿上山去找你了,来人哪,快把少爷找回来!” “什么!洞庭上山了!”天玥的眼睛几乎瞪成了铜铃大,“我去找他!” “喂,天玥你就别去了,喂,天玥,天玥……”老夫人喊着,可是天玥已经飞奔出府了。 出了胡家,天玥旋身一转,飞向南山。 而洞庭,忘记带灯笼的他几乎是摸索着走路,他的眼睛在慢慢适应浓重的夜色。此刻的南山,气氛更加阴森,洞庭大喊着:“天玥--你在哪里--天玥--绮凝--舒儿--” 洞庭一路找寻,来到一片较为空旷的平地,放眼望去,参差不齐高矮不一的树木层层叠叠,洞庭双手合十说道:“天玥啊,你们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就在洞庭念叨的时候,突然身体四周有黑影出现,“刷刷刷”,像疾风一般,洞庭吓了一跳。他揉揉眼睛,希望自己是是眼花或者是出现了幻觉,但事实上,他没有眼花,也没有出现幻觉,他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看到了黑影,而且黑影越来越清晰,渐渐呈现出一个人形。 “你,你,你……是谁?”洞庭惊恐万状,腿脚软了,口齿也不清晰了。 “今天是鬼节,我当然是鬼了!”“黑影人”回答,表情狰狞。 说话间越来越多的鬼出现在洞庭眼前,他们各个脸色惨白,头发长得吓人,脚离开了地面。 “鬼!这个世界怎么会有鬼!你们不要唬我!你们是山贼!说,是不是你们把天玥带走了!”洞庭壮着胆子说。 这些鬼们都大笑着,笑得洞庭恶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黑影人”说:“我们都是南山上的孤魂野鬼,长久以来没有人拜过我们,没有人给我们烧过纸钱,我们在底下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呢……今天不如吸吸你的阳气,给我们这些饿死鬼好好补一补!”说完,就和其他鬼围着洞庭转起圈子来,洞庭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现在的脸色和这些鬼一样惨白,惊惧得就要没有三魂七魄了。 “黑影人”伸出骷髅般的手指,冲向洞庭。洞庭眼睛一闭,心想这下完了,谁料就在“黑影人”逼近自己只有一拳远的时候,“黑影人”却突然被弹开了。 “啊,怎么会这样!”“黑影人”又惊又恼地说。原来是洞庭身上的那个香囊起了作用,是含有天玥鲜血的那个香囊保护了洞庭。香囊中的一股灵气四溢出来弥漫了洞庭的全身,形成了一层无形的防护膜,像金钟罩铁布衫,抵御着妖魔鬼怪的侵袭。其他小鬼见状纷纷扑上来帮助“黑影人”,像一团黑色飓风将要席卷洞庭,而此刻的洞庭吓得早已蜷缩成一团浑身瑟瑟发抖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玥从天而降,及时赶到。她缠绕着手臂间的白色披帛像长棍一样直直甩出,将一干小鬼全部打倒在地。天玥急忙去扶洞庭,“你没事吧。” 洞庭傻傻地只是点点头,惊吓过度话已然说不出来了。 “黑影人”见到天玥,狰狞地笑着,伸出手臂,锋利的指甲瞬间变长,足有三尺,十根长指甲如同利剑刺向天玥。天玥背对着“黑影人”,洞庭却看到他,张大嘴巴想告诉天玥,但是最后只说出“你……身……”,而“后”那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黑影人”已经近在眼前,将锋利的指甲刺进了天玥的后背。 “天玥--”洞庭激动地大喊。 天玥痛苦地皱皱眉头,原本扶着洞庭的手一下子紧握起来,“黑影人”哈哈大笑,不过笑容却在三秒钟之后僵住了,因为他的指甲突然一节一节地断裂了。 天玥闷重地“呃”了一声,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说:“想背后偷袭我,没那么容易。”说完转身一掌挥向“黑影人”,被击中的“黑影人”向后趔趄倒退两步。 天玥转过身来对“黑影人”等鬼魂一抱拳说:“诸位,请行个方便,让我和我家相公离开这里,来日必定为你们烧纸焚香,超度你们的亡灵。” “今晚好不容易有人出现,这么珍贵的阳气怎么能放过。”“黑影人”吐出舌头划过嘴边。 紧接着,顷刻间“黑影人”就刷刷刷突然分身,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最后四个变成了八个,然后旋风一般将天玥置在中央,八个分身则位列东、南、西、北、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八角。 天玥一面要保护洞庭,一面还要抵御“黑影人”的攻击,不免有点应接不暇。天玥挥舞着白色披帛,周旋其中。这时有个小鬼趁天玥打斗的功夫,要掳走洞庭。天玥看到一分神不要紧,“黑影人”分出的八个分身甩出长长的头发,从四面八方海浪般涌向天玥,将天玥的颈、双臂、腰、两腿像绳子打结一样紧紧捆绑住了。 “放开她,放开她,你们冲我来!”洞庭看着天玥受难,撕心裂肺地呼号着。 “黑影人”的分身们露出相同的表情,恐怖可怕至极。他们的长发紧紧勒着天玥,尤其是缠住她脖子的头发,几乎要陷进皮肉之中,天玥只感到胸口憋闷,呼吸困难,如果再不想办法挣脱恐怕就要窒息而死。趁着还有几口气在,天玥运用内力,让血液沸腾燃烧,体内强烈的热度集中到掌心,喷薄出一团火焰来,顺着绑住天玥手腕的头发,迅速蔓延到发根,烧断了两束长发,而那两个分身瞬间破灭。天玥两手自由后,抓过勒着颈部的头发,用掌火烧断,那些分身很快一个接一个破灭。 最终“黑影人”只剩下自己,不过他虽然失败,却仍尖声大笑,“哈哈哈哈,果然厉害,我们走。”说完,连同那些小鬼们瞬间从空气中消失不见。 就在一刹那,死一般的寂静重新笼罩在山头,好像刚才发生的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是个梦境,天玥和洞庭好一会才放下心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洞庭惊魂未定,天玥满心担忧,她磕磕绊绊跑到洞庭身边,抱着他,搂着他,在他耳边说:“没事了相公,没事了。” 洞庭一把搂过天玥,紧紧贴着她的面颊说:“你没事吗?刚才真的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们会死,我们会分开。” “我们不会死,也不会分开……洞庭,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来,我们回家……” 天玥搀着洞庭,一路扶持从南山下来回到家中。站在胡府大门口焦急等待着的胡老爷和胡夫人看到狼狈的两个人,急忙迎上去。胡夫人看到宝贝儿子一脸尘土,还有擦伤,诧异地问:“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事,倒是天玥……” “我也没事。相公,你留在家里好好休息,我现在要去找绮凝和舒儿了。”天玥将洞庭交给小七,转身就要重返南山。 “娘子,你不要自己去,太危险了,我带些人陪你去。”洞庭拉住了天玥说道,不过听到这句话下人们都纷纷后退,看来五两银子的月钱没能打动他们。 天玥宽慰洞庭说:“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应付得来的,放心吧相公,我去去就来,不然人多更让我分心。” 洞庭张口还想再劝,但是天玥明白他的意思,抢先说:“相公,你相信我!我会带着绮凝和舒儿平安回来的!” 洞庭知道天玥的个性,他只好握紧天玥的手嘱咐说:“娘子--千万小心!!!” 天玥点点头,抽出手,转身飞奔出去。 “天玥这孩子真是的……”胡夫人叹口气说,不过很快又转向洞庭,“跟娘说发生了什么事,你有没有受伤啊……”天玥使用飞行术,盘旋在南山上空,找了好久,终于让天玥发现了绮凝--她被吊在一颗大树上,浑身是伤的她手脚被藤蔓缠绕着,筋疲力尽的她已不再挣脱。 天玥拔下头上的银簪,变成宝剑,向下俯冲砍断那些枝枝叉叉、藤藤蔓蔓。绮凝摔在地上,但是她的眼神里有了光,因为她看到了救星,就是她的小姐。天玥救下绮凝,顾不上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便即刻一起去找舒儿。因为她们彼此清楚,绮凝尚且如此,那么功力逊于绮凝的舒儿一定也不会好到哪去。 终于,她们看到了舒儿,她正在努力尝试从一个地洞里往上爬。天玥放下披帛,把舒儿拉了上来,舒儿见到天玥,就一下扑进天玥的怀里,大哭起来。 天玥拍着舒儿的后背说:“好舒儿,没事了没事了……你怎么会掉进洞里却爬不出来?” 舒儿用手背擦擦眼泪,说:“我大概是遇见鬼了,掉进了这个地洞里。里面好黑,我想飞身跳出来,可是没想到这个地洞居然自己会长,每次都会高过我一头,我就是跳不出去。后来我放弃了,决定爬出去,可是洞壁滑得很,我的指尖都折断了,还是出不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地洞里突然钻出来很多老鼠和蛇,它们想咬我,我赶走了一只就来第二只,赶走第二只就来第三只第四只……真的好恶心,好可怕!!!”说完又是泪眼汪汪了。 听着舒儿的哭诉,天玥很是心疼,但是更多的是狐疑和困惑涌上心头。她用帕子为舒儿轻轻拭去眼泪,逗她说:“你到底是因为恶心哭呢还是害怕哭呢?” “我一向胆大嘛,以为什么都不怕,原来我好怕那些老鼠和蛇,又恶心又害怕!” 天玥安抚完舒儿,又转向绮凝,看到她衣服早已破烂,便将自己的外衣披到绮凝身上,问她:“那些树是怎么回事?” “它们和困住舒儿的这个地洞一样,自己会长的,我也是这样被困住的,最后没了力气就被吊在那里。”绮凝简短地说。 “这座南山真是有邪气作祟,我今晚和还鬼交了手,没想到厉害得很,我也吃了亏。绮凝、舒儿,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回去再作打算。” 第二十八章 交手 天玥左搀绮凝右扶舒儿,步履艰难踏进了胡府的大门。洞庭见到她们三个平安地回来,激动不已,“你们可算回来了!” 胡夫人见到又有伤者,也慌张起来,“难道真的像下人所说,今天鬼节,鬼门关大开,南山闹鬼?!” 绮凝和舒儿按天玥嘱咐,向胡家人谎称,“我们去找红绸小姐的时候,半路上不小心掉进了沟里才受的伤,并没有看见鬼啊。” 胡夫人信以为真,不免嘴上嗔怪道:“真是的,找你们折腾了大半个晚上。” 绮凝和舒儿抬起头,身上的伤也抵不上胡夫人这句话来得伤人。胡夫人见到绮凝和舒儿挂了彩,头发散乱了,衣裙也破烂了,好不狼狈,终有不忍,于是摆摆手说:“快回去歇着吧,如果需要的话,就去找大夫来看。” 天玥拍拍绮凝和舒儿的肩膀,然后和洞庭一道把她们送回了房里,临走前嘱咐道:“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再谈。” 绮凝和舒儿点点头,说:“小姐姑爷也好好休息。” 从绮凝舒儿的房间离开,天玥和洞庭便回到自己房中。经过这一晚的闹腾,两个人都疲惫不堪。天玥反手把门关上,一边给洞庭宽衣解带,一边疑问他:“你怎么没有告诉婆婆在南山上发生的事,怎么没有告诉她我们真的见到了鬼?” “我怕娘听了受到惊吓所以没有告诉她,再说可能今天是鬼节,所以它们才会出动,平时南山不都是好好的吗。”洞庭回答,话是这么说,但是一想到刚才发生那可怕的一幕仍旧心有余悸。他突然抓住天玥的双臂,盯着天玥,深刻地注视着她。 天玥被洞庭这一举动吓到,心有不安地问:“怎么……怎么这样看我?” “天玥,你为什么连鬼都不怕,为什么看到它们你可以那么镇定,为什么你会法术,为什么你能和那些厉鬼较量而且最后还能战胜它们?我,忽然发觉我对你的了解实在不分。” 天玥边听边品味洞庭的话,难道洞庭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不成,难道被他看穿她不是凡人了吗?“洞庭,你,什么意思?” 洞庭的手松开,拄着头,懊恼地说:“原来你比我想象中更加勇敢坚强有本事,而我这个做丈夫的好没用,发生危险反而要你保护我,我却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 话锋突转到这,原来洞庭是在自责,天玥不禁松了一口气,她走到洞庭身后揽住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背上,温柔地说:“你问我为什么怕鬼,会那么镇定,是因为我看到它们要伤害我的丈夫,所以我来不及害怕,没时间害怕。而我小时候也确实学过一些玄门法术,但是不常使用。是你,相公,是你在我受困的时候呼喊‘放开她,冲我来’,你不知道我有多感动,而我同样不想和你分开,所以才能那么勇敢地去战斗……所以是相公你了给我勇气和力量啊,你是天底下最有用、最好、最可爱的丈夫!” “你说的是真的吗?”洞庭转过身,拉起天玥,天玥真挚地点点头,眼里是爱是诚,洞庭也感动地一把将天玥拉入怀中,亲吻着她的额头,感触地说:“当我看到那个厉鬼从用指甲刺你的时候,用头发勒着你的脖子和身子的时候,那一刻我的心几乎要被人捏碎了,我真的好怕失去你!天玥,现在还能叫着你的名字真好!” “洞庭!”天玥抚着洞庭的下颚,将头紧紧埋在洞庭的怀里,同样念着这个自己挚爱的名字,是啊,叫着你的名字,真好。 第二天一早,胡老爷吩咐红绸,“天玥她们还没有起来,看来昨晚累得不轻,今天大概也去不了天池居。你一直在那看着,我想该怎么做你也清楚,我茶会那边有事,所以今天天池居的生意就暂交给你。” “放心吧干爹!”红绸甜甜地应着。 天玥这时已经来到了绮凝和舒儿的房间,“你们两个好点没有,我带了药膏。” “小意思,都是皮外伤。”舒儿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 “虽然是皮外伤,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舒儿你还是好好检查身子,那些蛇虫鼠蚁可不是闹着玩的。绮凝也是,身子上上下下都是伤,要好好上药,免得日后留下疤痕可就不好看了。”天玥关怀地说。 绮凝挽起袖子,亮给天玥看,说:“小姐,我们昨晚都上过药了,你不要再担心了。倒是你,那个厉鬼的指甲插下去,伤口一定很深吧。” 舒儿轻轻退下天玥的上衣,白皙的背上在蝴蝶骨边上确实有一个很深的伤口,伤口中溢出的血液早已干涸凝固,变成了黑红色。绮凝将药粉倒在手心,小心翼翼擦在上面。天玥吃了一下痛,说:“昨晚还好运功及时,要不然我真的要被它刺穿了。我怕洞庭看到担心,晚上睡觉的时候内衣也不敢脱……”天玥感到有种往伤口上撒盐的痛,忍不住“呃”了一声。绮凝心一惊,“很痛吗?” “一点点……还好没伤到内脏,也是皮外伤。” “哈,想来真是奇怪呢,小姐遇到鬼,而我和姐姐虽然没见着,但是一样经历了邪门的事。”舒儿感慨道。 “这件事我越想越奇怪,我们就像陷入了被人布置好的陷阱一样。你们和我,还有红绸,我们四个人中唯一不会法术和功夫的人是红绸,而唯一平安无事人的也是红绸,最早回家的是还是红绸……”天玥分析着。 绮凝受到启发,接口说,:“所以嫌疑最大的就是红绸,因为最先消失的是红绸,问题一定出在她身上。” “我早就看那个女人不顺眼了,她处处妨碍我们,简直就是我的对头。”舒儿气愤地说。 天玥心有疑惑,“那么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我们和她并无恩怨纠葛啊!” 绮凝建议,“要不小姐你找红绸谈谈,是不是我们之前我们做错了什么得罪了她?” 天玥摇摇头,说:“我曾经试图找她谈谈,可是她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我想她是怕我问出来什么吧。哎,不管这样,红绸这个人我们一定要提防,多加小心!” “是,小姐!”绮凝和舒儿答道。 天玥突然想起一件事,拍头说道:“哎呀,差点忘了,今天的水还没用池石净化过呢,我得去趟天池居。” 红绸一早来到天池居,叫小二去烧水。可是小二却犯难,“红绸小姐,存水的房间上了锁,钥匙只在老板和绮凝姑娘和舒儿姑娘的手里。” “搞什么名堂,又不是琼浆玉液犯得着上锁吗?给我砸开!”红绸叉着腰命令说道。 “这样……不太好吧……“小二迟疑着。 “没有水泡茶,天池居怎么做生意,今天这里由我做主,我叫你砸你就砸,少啰嗦!” 小二听命,砸开了锁头。红绸走进去,眼前只有一个水缸,周围并无其他。红绸皱着眉头, 嘀咕着,“不就是一缸水吗,整得神神秘秘的。” 小二舀了一桶水去了后厨,而天池居也陆续上了客人,不过今天客人对茶的反响颇为不好。 “今天的口感怎么和以前不大一样?” “是啊,味道好差……” 红绸站在柜台后,心里憋着一口气。怎么,今天我做老板,就招来那么多投诉。不都是一样的茶一样的水吗,非要她池天玥坐镇才喝得舒服不成?红绸越想越气,转身就往内堂走,她可不想耳根子不清净。路过水房,红绸突然驻足,重新走了进去。池天玥做事是不会多此一举的,她把门锁上,就一定有问题。她抬起头,仔细观察每个角落。红绸手模着白墙时不时敲敲听听动静,忽然她好像所有发现。红绸的手停留在一处,那是一副水墨画,她摘下来,墙上便先显现出一个空洞。红绸挑眉冷笑,池天玥,其实你也不聪明。红绸把手伸进去,取出一个同样上了锁的小锦盒,掂在手里。 这时,突然有声音传来。天玥站在门口,伸出手说:“给我。” 红绸有些意外,但是很快镇定下来。她摸着锦盒,漫不经心地说:“嫂子你怎么来了?这里面放的是什么呀?” “给我。”天玥并没有回答红绸,声音如往常一样平静如水,但是表情却格外严肃。 红绸轻笑,“你要,我就偏不给。” 天玥心想多说无益,直接抢过来好了,于是二话没说一个箭步冲到红绸面前,伸手要夺。可是,令天玥吃惊的是,红绸居然一个转身轻而易举地躲开,让天玥扑了个空。红绸手里拿着锦盒,在耳边晃了两晃,撇着嘴问:“究竟是什么啊嫂子,见不得人的东西吗?把钥匙借给我打开看看,好不好?” 红绸一脸挑衅,天玥忍着怒气说:“红绸,这是我的私人物品,请你尊重我也尊重自己,把它给我或放回原处。” “私人物品?真得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啊!” 天玥忍无可忍,不再和她废话,白色的长袖带着风,挥手再次去夺锦盒,谁料红绸居然用手臂一搪,另一只手抓着锦盒背在身后。天玥迅速转身,绕到红绸后面,红绸突然凌空跃起,从天玥头顶跳过,划了一道完美的弧线,稳稳落地。 “你居然会武功?”天玥大为惊诧。 “怎么,只许你会,就不许我会吗?”红绸反问。 天玥蹙起了眉头,看来红绸果真不简单。她出招再试,要看看红绸的功夫究竟深有几何。而那红绸居然也能一一接招,倒也自如。锦盒在她们手里翻上翻下,却未曾落地。不过天玥毕竟内力道行高深,纵使红绸能和她有一番较量,但是终究还不是天玥的对手。 天玥右手掌横在红绸的下颌之下,左手夺过锦盒,问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嫂子这么问是什么意思,红绸听不懂。”红绸镇静地说。 “枉你还叫我一声嫂子,可是你真的有把我当成你的嫂子吗?” “嫂子您这么说我就更加不明白了,恐怕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嫂子您手下留情饶了红绸啊!”红绸声音陡变,变得哀求绵软起来。 天玥发觉苗头不对,她见刚才还镇定自若的红绸眼里突然漾着泪,可怜的模样像一只小羊羔。天玥慢慢转过身,只见胡老爷立在门口,正”关注“着她们。 “公公——”天玥带着惊讶失声叫道。 “干爹——”红绸这声呼唤里满是委屈。 “天玥,你这是在做什么?”胡老爷不怒自威,现在俨然有几分愠气。 “我……”天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胡老爷瞪着她,“你不是在家休养吗,怎么来了。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去招呼客人而是在这胡闹?“ “对不起公公!”天玥不能解释个中细由,只好道歉。 “茶会的叔伯们来了,要品尝咱们天池居的茶,你去沏一壶来。”胡老爷说完便转身离开。 天玥斜视一眼红绸,这个会做戏的女人真是可怕。她对红绸说:“请你出去。” “嫂子,干娘叫我来多和你学习,现在我想跟你学如何沏茶,还请嫂子不吝赐教。”红绸微微一福,扬起脸眼里带着胜利的喜悦盯着天玥。 天玥无法,只好在红绸的监视下沏完一壶龙井茶。池石仍旧放在锦盒里,没有拿出来,因为天玥不能让红绸知道这个秘密。 天玥端着茶盘来到天池居的大厅,胡老爷和茶会的人坐在一张大圆桌旁,正品评着天池居的氛围和格调。天玥的出现,将众人的目光和谈话的焦点汇聚在了天池居这个老板身上。 “这就是您儿媳妇吗,真是漂亮啊!” “哈哈是的,这就是我儿媳妇池天玥。不仅人长得漂亮,还深谙茶道呢,沏出的茶味道也别具一格。”胡老爷颇为自豪地说,刚才训斥天玥时脸上的怒气全无。 “是吗,那真的要尝尝了。” 天玥听到公公的称赞,心中更是不安,用没有经过池石净化过的水沏出的茶,虽然仍旧是洁净的泉水,但是不知道还能否别具一格。 第二十九章 锦盒 茶会的这些叔伯们端着茶碗的底托,打开碗盖,嗅嗅茶香,吹吹热气,然后送茶入口,品味起来。 胡老爷得意问:“怎么样,是不是名不虚传?” “啊,还好,还好。”众人的反响并不热烈,敷衍似的说道。 这不是胡老爷希望得到的回答,他看众人表情并无惊喜,不禁自己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结果脸色大变。“天玥,怎么回事,为什么今天这茶的味道这么平淡?” “胡兄,说实话,这茶的味道和其他茶楼没有什么不同。”茶会一人说道。 天池居其他的客人听到这句话竟也纷纷附和,看来这些人平时喝惯了“天池水”泡的茶,已经挑剔起来,不禁抱怨连连。 胡老爷里子面子都挂不住了,他怒视着天玥,“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一个解释。” “这,是因为,因为……”天玥绞尽脑汁想找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最终她说出口的是:“我们天池居的水一直取自山泉,但是昨晚有事没能上山采水,所以便取了城郊的井水来沏茶,城郊的井水也很干净,但是始终比不上山泉水的甘洌,所以烧开泡茶的滋味也不清爽。对不起,对不起各位,今天实在是意外,我保证仅此一次,希望各位能多包涵!” 胡老爷回到家中,仍然怒气难消,他从太师椅上跳起来,指着天玥骂道:“今天我的脸算是丢尽了,还枉我还在茶会那帮人面前为你夸口,说咱们天池居的茶水是多么好喝多么特别,结果到头来换来的只是一句‘不过如此’。你说你哪天都不出问题,偏偏今天出问题,什么泉水井水的,这些理由能挽回我的丢失的颜面吗?” “对不起公公,我保证下不为例。”天玥心中却抱怨,茶会的人哪天都不来,偏偏今天来。 “你要是还敢有下次,我决不饶你!” “老爷别生气了,身体要紧。”胡夫人一旁劝道,她瞪了天玥一眼然后说:“天玥,你回房吧,好好反思反思!” “是,婆婆。”天玥只好无奈应道。 红绸晚上端着参茶来到胡老爷和胡夫人的房间,体贴关切地说:“干爹,别生气了,嫂子也是无心之失,她现在想必一定很自责呢。” “你不用帮你嫂子说好话,算了,别提这件事了。”胡老爷摆摆手说。 “红绸,这么晚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胡夫人说。 “是,不过红绸想跟干爹干娘说件事,但是我不知道该不该说。”红绸欲言又止,无疑激起了胡老爷和胡夫人的兴趣。 “你有什么只管说。” “呃……是这样,今天上午嫂子还没到天池居的时候,我无意间发现在存水的房间,墙上字画的后面,有一个空洞,里面放着一个锦盒,而且上了锁。我因为好奇,所以拿出来看看,这时嫂子出现了,她看到我很生气,我说我只是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没有别的意思,嫂子就突然发起脾气来,还动手要打我!” 胡老爷想起上午他看到的情景,确实如红绸所言,天玥有动手的嫌疑。“那么,锦盒里放的究竟是什么?” 红绸眼珠一转说:“我晃过那个锦盒,里面有哗啦哗啦的声响,像是碎银子的声音。如果真的是银子的话,而嫂子进财的来源就是天池居,所以我想会不会是嫂子她……“ “你是说她监守自盗?”胡夫人说。 “我其实也不能定论,现在一切都没有真凭实据,只是红绸自己的猜测,或许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不管怎样,这个锦盒确实可疑,明天我就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宝贝!”胡老爷捋着胡子说道。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天玥就伴着朝霞来到天池居。她像往常一样,打开存水房间的锁头,移开字画,拿出锦盒,取出池石,放在水里净化直至纯净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这些工作做完,天玥又把池石放好,走出房间,重新上锁然后离开。红绸一直躲在一个角落里偷看,她待天玥走远后,悄悄来到门口,取下都上的发簪,伸进锁眼里,转动几下,只听”咔吧“一声,锁头被打开了。如法炮制,红绸也打开了锦盒。红绸取出池石,诡异地一笑,然后把它们扔进洞里,从袖子里取出一包碎银子放到了里面。这一系列动作可以说是干净利落。 上午人流多了起来,一切如常,而客人的又重新竖起了拇指,喝到了他们满意的茶水。中午,天池居客人不多,胡老爷悄然而至。 “公公,您来了。”胡老爷大驾光临,天玥急忙起身去迎。 胡老爷没理天玥,直奔存水房间,天玥不明就里,只好在身后跟着。 “把门打开。”胡老爷命令道。 “公公,有什么问题吗?”天玥不解。 “好端端的上什么锁,打开。”胡老爷态度强硬,不容违背,天玥只好乖乖打开。 胡老爷走进房间,对天玥说:“把锦盒拿出来。” “什么……”天玥吃惊不已,难道胡老爷知道了池石的秘密。看来池石就算被自己放得再隐秘,也有泄露的时候。天玥不情不愿,胡老爷就真以为她心中有鬼,更加要求她取出锦盒给他看。 “没有……什么锦盒啊!”天玥只好撒谎。 胡老爷闷不做声,径直走到字画下,他一手把画扯下来,拿出了锦盒,放在天玥眼前,质问:“这是什么?” “这……”天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把盒子打开!” “公公,这是怎么了,您能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天玥心急地问。 “我叫你把盒子打开没听见吗?”胡老爷怒声说。 天玥进退两难,打开也不是,不打开也不是,可是她又不能忤逆公公,犹豫再三,只好硬着头皮打开了锦盒,但是当她看到锦盒里的东西时是瞠目结舌,怎么……不是池石! 胡老爷一把夺过锦盒,看到里面是一包碎银子,完全印证了红绸的“猜测”。 “天玥,你要怎么跟我解释?你是不是在监守自盗,中饱私囊?”胡老爷说完将锦盒还有那些银子一起摔向了天玥。 天玥怔在那里,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刚刚发生的这一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石子变成了银子?而从胡老爷的表情看来他似乎早有所知,就是来拿赃的。什么”监守自盗,中饱私囊“,分明就是欲加之罪啊!天玥连连摇头说:“我没有,我没有,这里面原来没有银子的!” “那有什么?” “是……”天玥话到嘴边,差点说出是池石,但是她不能说,于是又把话咽了回去。天玥的吞吞吐吐,使胡老爷几乎坚信天玥真的在积攒私房钱,而且来源是天池居的收入。 “天玥,你真的好让我失望,你居然偷家里的钱。” “公公,这中间一定有误会,我不知道锦盒里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些钱来,好吧,就算即便有,也不是我监守自盗啊。我在这里做事,每个月也有自己的月钱,我把自己的月钱收拢在这里,也不能算为过错吧。”天玥激动地说。 “如果是你自己的月钱,没有必要放在这么隐蔽的地方掩掩藏藏。若不是怕人发现,又何须这样见不得光?天玥,我胡家就是待你再不好,也不能坑害自家的买卖啊!”胡老爷仍是不肯相信天玥。 天玥急得直跳脚,公公这话摆明是怀疑她对这个家有二心。“公公,你也说这是自家的买卖,我池天玥又怎么会做这种不仁不义的事情,我不至于为这几个小钱出卖自己的人格。如果我真的这么做,那我以后该怎么面对洞庭。公公您是知道的,我那么在乎洞庭,怎么会做这种事情来伤害他的心。如果您还是不相信的话,我对天发誓总可以了吧。如果我池天玥监守自盗中饱私囊就被天打五雷轰!” 天玥解释加发誓,语气之坚决肯定,胡老爷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天玥因为被自己被冤枉,又是气愤有是委屈,脸涨得通红。 最终,胡老爷选择了相信天玥,他说:“天玥,我就信你一回,你好自为之!”说完转身要出门,红绸迎面走来,胡老爷看也没看她就走掉了。 天玥看到红绸抱着怀倚在门口,知道她又再幸灾乐祸了。天玥弯下身,去捡地上的锦盒和那些碎银子。却听红绸说:“嫂子,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有时候越是重要的东西就越不要掩藏。不然只会招引别人的注意。” 天玥的手停下,她抬起头,注视着红绸,这个神秘的女子,“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就是刚才这些……嫂子,其实是我跟干爹干娘说你有个神秘的锦盒,是不是监守自盗也只是猜测,没想到干爹他竟然当真了。”红绸很轻松地说。 “是你,是你污蔑我?”天玥噌地站起来。 “我说了我只是猜测,没有污蔑。我有事要出去了,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吧。”红绸说完和天玥挥挥手,腰肢一扭,也走掉了。 天玥心想,怎么,回到家中,我就不敢和你算账了吗。红绸,我这次一定不会饶你。 回到家中,气氛比往日阴郁了许多,晚饭公公也没有出来吃,婆婆也没有好脸色。洞庭听闻这件事,有惊讶,有疑惑,但是他还是相信天玥,相信这如天玥所说,只是一场误会。 饭后天玥和洞庭站在赏月亭里,天玥说:”我不知道红绸到底安了什么心要这样陷害我?“ 洞庭宽慰说:“红绸也说自己是猜测了,事情都过去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你在向着她吗,我现在都要气死了,你知不知道我生平最痛恨被别人冤枉了。在扬州……”天玥想说在扬州自己就被冤枉过一次,但是事关洞庭的姐姐,她不能说,于是天玥闭上了嘴。天玥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一天这不能说,那不能说,就是这一个个的不能说,给她惹来了那么多麻烦。“哎,算了,不说了,我要去找红绸!”天玥最后气呼呼地说。 “你找她干嘛?” “找她算账。” “不要去!”洞庭拉住天玥。 “为什么?”天玥吃惊地问。 “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是她的嫂子,让着她点吧,要不让娘知道了,最后吃亏的还是你。” 说话间,红绸却自己找上门了。她端着茶缓缓来到赏月亭,一脸的恭敬真诚,说:”嫂子,你要和我算账就算吧,我知道这都是我的不是,是我让嫂子受了冤枉。嫂子,你原谅我,好不好?“红绸说完躬身将茶端到天玥面前。 天玥已经领教过红绸的逢场作戏了,所以她根本不相信红绸会跟她道歉请求她的原谅,于是根本不去理会她。红绸也不起身,就一直伸直手臂端着茶。洞庭站在一旁,帮忙打哈哈,于是接过茶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我真的希望我们是一家人,红绸你的居心何在我现在还不了解,但是早晚有一天我会揭下你伪装的面具的!”天玥恨恨地说。 “嫂子您说什么啊,什么居心,什么面具,看来嫂子对我也有误会!红绸知道今天的事情惹你很生气,是我自己多嘴,嫂子,你骂我,打我,只要你能消气,你要红绸怎么样都甘愿!”红绸楚楚可怜地说。 “你别再演戏了好不好,你这样不累吗?” “嫂子!”红绸突然噗通一声跪下,“我是真心实意想道歉的,你就原谅我吧。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好,我以后一定会改,嫂子……”红绸眼泪簌簌落下。 “天玥,你就别再为难红绸了,她道歉了,悔改了,你就原谅她吧,做人不应该太刻薄是不是?”洞庭劝慰道。 天玥转向洞庭,“你说我难为她,说我刻薄?现在不知道是谁在为难谁?” “你又要预备乱发脾气吗,你看红绸都哭成什么样子了,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洞庭说完去扶红绸,“你起来。” 没想到红绸却不肯,她眼泪汪汪看着天玥,“嫂子若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那你就跪着好了!”天玥仍旧没有被红绸的眼泪打动,他与洞庭擦着肩快步走出了赏月亭。 “天玥!”洞庭在后面叫着,不过天玥头也不回,洞庭心想让她气一会吧,等自己把气消了就好了。于是他拉起红绸,说:“你嫂子现在在气头上,不是真的和你生气,你早点回房休息吧。” “哥,我该怎么做,嫂子才会原谅我?” “都说了是一家人了,一家人没有隔夜仇,你嫂子不是个小心眼的人,明天一早我保准她不会生你的气了!”洞庭打包票说。 “那就有劳哥哥在嫂子面前帮我说说好话。” “放心吧,快别哭了,回去歇着吧。” “好。”红绸卷翘的睫毛上挂着泪珠,而被泪水浸润过的双眼更加晶亮动人,微红的脸颊泛着光,可怜又可爱。她向洞庭深深一福,然后转身走下赏月亭的台阶。洞庭望着她姣好的背影,竟有点出神。 而背对着洞庭的红绸此刻已收回了泪水,一抹笑意浮现在嘴角。她心里暗道,池天玥,这点冤枉你就受不了,那以后你要怎么受呢?! 第三十章 洛涵托梦 天玥没有直接回房,而是来到了绮凝和舒儿的住处,向她们倾诉内心的苦闷。 舒儿气愤填膺说:“小姐,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就应该毫不客气给她两巴掌。” “我也真想这么做来着,只是后来忍下了。”天玥拄着头说。 绮凝却道:“幸亏如此,不然就中了红绸的计了。” “什么计?”舒儿问。 “我明白绮凝的意思,如果我真对她非打即骂,恐怕我就更没有好名声了。”天玥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不过我刚才还是不够冷静,洞庭当时也在场,红绸极尽可能地来表现她的真诚与善良,而我俨然成了小心眼、不大度的恶女人。” “姑爷会理解的。”绮凝安慰说。 “现在最让人头痛的是红绸的身份,她在这个家处处针对我们,显然就是冲我们来的,而且心机深重非你我所能企及。她到底是什么人呢?”天玥晃着头,却理不出个头绪来。 “要不,我们干脆弄死她好了,免得最后被她害死。”舒儿毫不留情地说。 “舒儿,我们不能杀生,你千万别动这个念头。”天玥瞪着眼说道。 “其实我开玩笑的,我是个善良的妖精呢。”舒儿呵呵笑着。 这时洞庭突然敲门,绮凝急忙把门打开。 “天玥,我看你不在房间里,就知道你一定来这了。走吧,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房吧。” “我们还没聊完呢。”天玥翘起嘴巴说。 洞庭微笑说:“你们在聊什么?刚才在门口听到什么妖精……” “哦,是说笑的,我们和小姐一向东拉西扯什么都说。”舒儿掩饰着说。 “你们和天玥的感情很真得很好啊。” “小姐心肠好,体贴关心我们,从来不把我们当下人看。”绮凝说完,舒儿也接口赞道,“小姐把我们当妹妹,感情自然好咯。” 洞庭听完,拉过天玥的手说:“绮凝和舒儿是丫头,你都拿她们当妹妹看,红绸如今是我的义妹,你就更应该把她当妹妹看,不和她计较是不是?” 洞庭现在居然还在帮红绸说话,一下子又不冷静起来,天玥生气地说:“我把绮凝和舒儿当妹妹看,是因为她们向着我,不会害我。而你那个义妹呢,她在公公婆婆面前嚼舌根污蔑我,这样的妹妹我敢认吗?一直以来,我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现在为什么反过来她要这么对我?你是我夫君,你现在帮着外人说话算什么,你到底有没有考虑一下我当时的感受。当公公指着我骂我监守自盗中饱私囊的时候,我自己连状况都没搞清楚。现在你看到红绸留下几滴眼泪,就同情心泛滥了是不是?” “什么叫同情心泛滥?我这么说这么做还不是希望你不要和红绸产生芥蒂,毕竟她在娘面前很有分量,我也是怕她再在娘面前搬弄是才极力化解你们之间的矛盾,不然你一味的生气到头来恐怕吃亏的还是你。再说红绸道歉了,我们自然应该给人台阶下,难道就这么僵持下去吗,我们可是生活在一个屋檐底下啊!” “小姐!”绮凝拉拉天玥的袖角,“冷静一点嘛。” 天玥深吸了一口气,她尽量理清好自己头绪,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不要乱发脾气,不能因为红绸这个女人和洞庭吵架。这么想着,天玥的语气也软下来,不再那么激动,“好了,我明白了,我不生她的气可以了吧。” 洞庭看着刚才因为激动而微微涨红的脸,心疼亦然心动,他走上前去拥住天玥,亲吻她的额头说,“我会永远向着你的娘子!” 绮凝和舒儿相视一笑,而天玥也露出了久违的灿烂笑容! 洛云快要在房里憋疯了,她现在好挂记阮濂,不知道他现在身体好些没有,她偶尔从下人口风中得知,阮濂已经能下床了,而她自己却日渐消瘦。 吕庆捷晚上回到家中,看见碗里的药也没动,饭菜也没有吃。他解下腰带,扔到一边,走然后到洛云面前,俯视着她,问:“怎么没吃饭也没服药?” 洛云白了他一眼,扭过头去,没有理他。 吕庆捷一股火又上来,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吐出来,“看着我,回答我!” 洛云却不为所动,仍是偏着头,无视吕庆捷。吕庆捷伸手一把捏住洛云的两腮,眼里喷着火,直灼洛云,“我叫你看着我听见没有,我叫你回答我听见没有!你不要以为你用这种方式就能博得我的同情,更不要想用这种方式来对我进行抵抗。我告诉你,这样做你只是白费心机!” 洛云眼泪蓄着泪,没有惊恐,只见愤怒。她迎视着吕庆捷的目光,艰难地说:“让我死……” “想死?你没有这个资格,在这个家我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说完松手,就去茶几上拿药。 洛云眼泪早已翻滚出来,“为什么,我在这个家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你到底当我是什么啊吕庆捷!” 吕庆捷端着药碗大步走过来,他一手捏着洛云的下巴,一手端着药往洛云的嘴巴里灌。洛云被呛得不停地咳嗽,药汁顺着她的嘴角流出来,既便如此吕庆捷也不罢手,直至把整碗药灌完为止。 吕庆捷把药碗扔在地上,强硬地说:“我要你活,听清楚没有!” 洛云还在不停地咳嗽,她擦擦嘴角,悲凉而绝望地说:“你要我活,只是想要留住一个任你折磨的东西。” 吕庆捷自顾自把衣服脱掉,没有理睬洛云,没有顾及她的感受,倒在床上便大睡过去。 洛云曾经认为,吕庆捷是因为放不下琴心,所以才不能走出伤心的阴霾,一直自暴自弃不肯奋进。然而,她发现吕庆捷心中的那片阴霾实在太大了,大的足以扭曲他整个人格和性情,而她自己则不幸沦落成为他发泄的对象。她以往对他的几分可怜和同情随着吕庆捷对他不断施暴,让她对吕庆捷彻底失去了信心。他是不会好了,更不会待她好了。洛云心想与其这样痛苦地生活在一起,还不如趁早解脱,只求来世投奔个好人家,不再生为女儿身。这样想着想着,洛云寻死的念头就在脑海里不断逡巡了。入夜已深,吕庆捷鼾声响起,洛云依旧睁着哭红的双眼呆呆地凝视着一个方向。又不知过了多久,洛云看着窗外明月高悬,月光清冷洒落一地。她提着裙角,打开了房门,一个人静静地走在偌大的吕府。树影婆娑,森森的夜色之中,洛云来到后院的一口井旁,驻足了很久。她往井里看了一眼,在惨白的月光下,她在幽深的井水中看到了自己依稀憔悴不堪的面容。洛云收回视线,她爬上井沿,站在上面,直起身,张开双臂,慢慢地合上眼睛…… 就在洛云要倾倒的那一刹那,突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嘴里不停地喊着:“不要,不要!” 是阮濂!他就在后院的厢房里住,夜晚失眠的他一直心有不安,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于是他硬撑着身子出来走走,没想到一出来就让他看见要寻短见的洛云。原本伤痛交加体弱质衰的他突然健步如飞,跑到井边紧紧抱住洛云,把她拖下来,嘴里喊着:“你为什么这么傻?” 洛云倒在阮濂的怀里,嗫嚅着:“与其活着痛苦,不如死了安乐。” “你不能死,洛云,你死了要我怎么办?”阮濂激动地脱口而出。 洛云怔了一下,有些结巴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要是死了,我也就活不成了!”阮濂逐字逐句说,每一个字似乎都用尽了浑身的气力。 “阮濂……” “你是少夫人,我是护院,我们身份有别,而且你嫁给了少爷,所以我告诉自己不能喜欢你,可是每次看到你,又忍不住想接近你,看不到你,又忍不住思念你!每每看见少爷欺侮你,我是敢怒不敢言,什么都帮不了你,我快要疯了!我,我真的好想保护你,给你幸福!” “幸福?我还能奢望幸福吗?”洛云呜咽着说。 “洛云,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幸福,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个地方,然后我们远走高飞。”阮濂信誓旦旦说。 听到“远走高飞”四个字,洛云吓了一跳,是要私奔吗?她可以吗?她是有夫之妇,要她和别的男人私奔,她有这个勇气吗? “怎么,你在犹豫?”阮濂问。 “我,我怕!”洛云实说。 “我只问你,你,你信不信我?” 阮濂满眼的真挚,让洛云无法说“不信”二字。 阮濂握住洛云的手说:“既然你信我,就照我说得去做。” 洛云点点头。 “好,首先你要尽快好起来,不能让自己再这么虚弱下去,不然就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第二,不要再和少爷发生争执,让他对你放松警惕,不再像这样囚禁你,而我就寻找机会,带你离开!” 洛云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抱住阮濂,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不肯松手,好像她抓的就是“幸福”…… 金鸡报晓,太阳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新的一天来临了。 洞庭清晨起来,却感到困乏,他坐在床上,呆滞了好久,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天玥见状便问,“怎么了?” “我做了个梦。” “梦,什么梦,说来听听。”天玥坐在洞庭旁边,望着他说。 “我梦见了大姐!” 此话一出,天玥的心便惊了一下,十五那天因为忙着找人救人,竟把给洛涵烧纸焚香的事情给忘了,不过远在扬州的文儿大概会做这些事情吧,洛涵的亡灵应该不会没得到超度。“你,梦见大姐什么了?” “这是个噩梦,我梦见大姐她,她死了!” “什么?” “梦里大姐对我说她死了,她想我,想看我一眼,但是她说她什么出不来,然后迷迷糊糊,我就醒了。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天玥,你说会不会是大姐她出事了?”洞庭神情凝重,心情很是不好。 “你一定是想念大姐了,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何况人们都说梦是反的,大姐不会有事的。”天玥违心地说。 “回家这么久,我应该给大姐写封信,问问她怎么样,姐夫有没有善待她。”说完就下床就去找纸和笔。 天玥忙说:“你不要着急嘛,收拾好吃完早饭再写吧,何须急于一时。” 饭桌上,气氛并不好,胡老爷和胡夫人一脸阴霾,每个人都默不做声地吃着饭。天玥站在一旁,发现除了红绸,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最小的雨儿盯着碗,突然开口说:“我梦见大姐了。” “雨儿,你也梦到大姐了?”洞庭惊诧地问。 “是。大姐说她想念我,还说什么将来要我嫁个好丈夫。” 天玥倒吸一口冷气,她再看向胡老爷和胡夫人,果然,他们二老也开口说道,“我们昨晚也梦到了涵儿。” “怎么会这么巧?看来是洛涵姐姐想念大家了,托梦来看望亲人。”红绸说道。 “只是,这个梦并不好……”胡老爷叹口气,胡夫人眼睛有点湿,他们已经很久没收到女儿的家书了。 天玥、绮凝和舒儿不禁面面相觑,担忧又重新笼罩心头。 第三十一章 闯地府 连续几天晚上,胡家人又都相继梦见了洛涵。天玥心里着急,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真的让胡家人知道洛涵死去的消息虽说不是不可,只是让胡家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让洞庭雨儿伤心,还不如隐瞒他们。而洛涵,一定是死不瞑目,她放不下她的家人。最终,天玥决定,要闯一趟地府,去找洛涵。 天玥找来绮凝和舒儿,对她们说:“我要去趟地府,你们帮我看着灯,如果灯快熄灭了我还没有回来,你们就赶紧把握的魂魄叫回来。” “小姐,让魂魄离开真身很危险的,你考虑清楚没有啊?”绮凝问道。 “没事的,洛涵姐姐连续几夜托梦,想必泉下也不安乐,我去看看探个究竟也好。” “小姐万望小心!”绮凝和舒儿说。 话毕,三人各自盘腿,莲花指卷翘立于膝上,油灯中明火跳跃,天玥口中念着咒语,直至离魂。 天玥的魂魄离开肉体,下到阴间。这里冷风嗖嗖,阴气浓重,黑暗中弥漫的是渗人的雾气,耳边回想的则是凄厉的呼号声。天玥行走在用白骨堆砌的小径上,四面张望却不见得一个鬼影。天玥飞身,寻找洛涵。不料,半空中突然飞出一道黑金锁链,绕住天玥的腰,锁链自行勒紧,然后被什么一拽,天玥登时从半空中掉下来,摔在地上。接着,闪过一道寒光,一个三叉戟架在天玥项上。天玥受惊,急忙定身去看,原来是黑白无常。 黑无常道:“你是何方妖孽,为何闯入地府?” “我叫池天玥,本是仙玥神珠,今日斗胆闯入地方只为寻人,别无其他。”天玥据实说道。 “这里只有鬼没有人!”白无常厉声说道。 “天玥口误,我要寻的是祖籍湖南五月死于扬州的胡洛涵,二位官人能否行个方便,让我见一面。” “阴间有阴间的规矩,人既已死,人鬼便不能再相见。池天玥,念你也是有道行的人,你就自行回去,我们二人便不予追究。”黑无常说。 天玥恳求道:“二位官人行行好,那胡洛涵乃我夫君的家姐,她死的冤屈,近日屡次托梦于我夫君舅姑,所以天玥到此望见洛涵一面,寻她托梦的缘由。” “那也不可,地府有令,不容违背。你要是再不走,就休怪我们没提醒过你。”白无常瞪着眼说道。 天玥见怎么说都劝不动,就只好“得罪”二位了。她猛地抓住三叉戟,用力拨开,一个鲤鱼打挺站立起来,连转几个圈,脱下了锁链。 “好大胆子!”白无常大喝一声,三叉戟掷向天玥,直奔面门,天玥左闪右躲,打着空翻,三叉戟被挥动得呼呼生风,不依不饶。白无常收三叉戟于手中,看准天玥腹部,刺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天玥抓住三叉戟中间的那根长刺,借力一个翻身跳到白无常身后。黑无常见白无常拿不下,便也加入战中,从漆黑色袖袍里甩出黑金锁链,而那锁链如涧中蛟龙出水,冲破阻碍搠向天玥的后背。天玥脚未站定,只听耳后有一阵疾风声,来不及反应,就被锁链击中后身,那一刻只觉肝胆俱颤,好像闷重的大锤砸裂大石。天玥猝不及防,被这突然的重击打中,腿一软跪在地上。白无常见来了机会,高举三叉戟,俯身刺向天玥,天玥急忙滚到旁边,锋利坚韧的刺头扎到地上,清亮亮一声响。 天玥从地上爬起来,白无常举戟在左,黑无常挥链在右。 黑无常说:“你若在纠缠,别怪我们公事公办,让你永远难返阳间。” “我无心冲撞二位官人,只求你们让我见洛涵一面,给我一点时间,见过她之后我就立即离开,片刻也不延误。” “真是执迷不悟!”白无常说完,就和黑无常一齐出招,天玥上下应对,好不辛苦。二十多个回合之后,天玥额头冒出涔涔汗珠,体力也有些不支,怎么回事,油灯的火在晃动。 绮凝和舒儿运功护法,守护着天玥的真身。突然门外敲门,有人再唤。舒儿不由得分了神,这一分神不要紧,油灯中的火苗突然晃动不稳起来。绮凝睁开眼睛,惊吓一跳,她低声急促地说:“心无杂念!” 门外的人在推门,但是门被反锁上了,推不开也拉不动,再叫几声,仍是没有应答,就匆匆离开了。而舒儿这时方将意念重新集中起来,火苗也稳定下来。 再说天玥恢复了气力,拔下头上银簪,化作手中利剑,与三叉戟、黑金锁链交缠在一起。金属碰撞,顿时火光四溅,三人打得难解难分。又是三十多个回合之后,仍未分出胜负。最后,黑无常说了一声“罢了”,三人都跳出圈外,停止打斗。 “罢了,带你去见阎王爷,你去求见他,若是阎王爷同意你见那胡洛涵,我们不再阻拦。”黑无常见天玥厉害,再纠缠下去也未必占上风,于是这般说。 天玥抱拳,“多谢两位官人!” 来到阎罗殿门口,牛头马面拦住去路,黑白无常讲明来意,只听牛头官说道:“若想进殿见阎王,需先吃一百杀威棍。” 黑无常转向池天玥,说:“怎么样,还要见吗?” “见!”天玥斩钉截铁。 “你是魂魄离了真身,不能用内力护体,恐怕这一百杀威棍,你未必吃得消!”白无常说。 天玥咬了咬下唇,只是淡淡的却充满期冀地说:“希望能见到洛涵姐姐。” 牛头马面一干鬼差持棍上前,上下交叉夹着天玥的前胸和双腿,将她抛向空中,然后嘭地一声,天玥重重摔在地上。牛头马面举起长棍,劈里啪啦就打下去。天玥咬着嘴唇,攥着拳,承受着筋骨寸断的剧痛。几十乱棍下去,天玥的嘴唇已被咬破,流出了鲜红的血水,指甲则深深嵌入手掌的皮肉里,脸色愈发惨白。虽是离魂,皮肉之痛亦感受得无以复加。终于挨完这一百杀威棍,天玥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黑白无常架着天玥进了阎罗殿。 阎王爷坐在大殿的至尊宝座上,一张长方案台摆放着凡人的生死薄,判官立于一旁。 “殿下何人?”阎王问道。 “池天玥,见过阎王爷。”天玥虚弱地说。 “池天玥,你本事不小,居然能挺过这一百杀威棍。说吧,你有何事要见本王。” “我想见胡洛涵,她两个半月前被其夫打死……然而她的家人并不知道她已离开人世的这一消息……最近几天洛涵姐姐一直托梦给她的家人,也就是我的家人。想必洛涵姐姐一定是有事相托……我不是凡人,能下阴间,所以前来希望能见洛涵姐姐一面,问个究竟……望阎王爷成全!”天玥断断续续地说。 阎王爷思忖片刻道,”那胡洛涵可是李立昌之妻?“ “正是。” “胡洛涵是被她的丈夫殴打致死,怨气极深,现在她死后不到百日,见人恐怕不便。”阎王说道。 “我求您,让我见她一面吧,求求您!”天玥跪伏在地上,苦苦哀求着。 阎王看着天玥态度坚决,诚心诚意,于是应允,说:“来啊,带她去见胡洛涵。” “多谢阎王!”天玥拜谢,然后随着鬼差离开大殿,来到一个监牢似的地方,这里关的都是饿鬼冤鬼,怨气颇重,他们伸着只剩下骨头的手,想够什么东西,却永远够不到。 鬼差来到一个地方站定,打开牢门,甩出一个飞鹰爪似的的钩子,勾出一个魂魄出来,而这个面容苍白,披头散发的女鬼就是胡洛涵。 “姐姐!”天玥情不自禁叫道。 胡洛涵看到天玥,淡淡地微笑一下,说:“弟妹,你来了。” 鬼差对天玥说,“有话你就在这里说吧,不要太久。”说完走开。 天玥上前一步,看着洛涵,心痛地说:“姐姐,你受苦了!” “只怪我命不好,嫁给一个中山狼。弟妹,你果不是凡人。”洛涵淡淡地言语道。 “姐姐,你何时得知?” “做人时什么都不知道,做鬼却反而能通晓很多事情。自我死了后,下了地府,就能将凡间的事情看得清楚一些,然而我毕竟没有自由身,也不能完全看得通透。” 天玥点点头,然后直奔主题问:“姐姐连续几日托梦给公公婆婆、洞庭雨儿,不知道为了什么,难道姐姐看到了什么?” 洛涵回答道:”我嫁人离家一年半,死后不能魂归故里,真的不能让我瞑目。我知道你向家人隐瞒我的死讯是怕他们伤心,我也不想看他们为我流泪的样子。但是,我真的很想念她们,希望再见他们一面,每年的七月十五鬼门关大开的时候,能让我远远地望着他们……“洛涵有些哽咽,稍后又说:“这是其一,还有其二。” “还有什么?” “我想让你帮帮云儿。” “云儿?她怎么了?”天玥问。 “云儿在吕家过得很不好,仿佛第二个我,甚至是有过之而不及。” 天玥心底惊呼,她嫁进胡家这么久,竟然忘记去看云儿去关怀这个“恩人”了,真是大大的可恨!“姐姐,我一定会去帮她,我曾经答应过她,也要她幸福的!” “那就有劳你了……那么,你能帮我吗?” “您是洞庭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姐姐,我怎么会不帮。”天玥拉过洛涵的手说,但是当触碰到洛涵的手时心骤然一紧,这双手冷地好似极地的玄冰,寒透人心。 “让我见他们一面,见见爹娘,见见弟弟妹妹,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我无德无能,想见阎王一面都难,而你不同凡俗,你帮我求求阎王爷,好不好!“洛涵热切地恳求道。 “这个……”天玥知道要带鬼魂去凡间并非易事,不过她决定豁出去了,“姐姐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见他们一面。” “谢谢你,弟妹!” 就在这时,鬼差进来说,“你们说够了没有,时间不早了,阎王在催呢。” “这就来。”天玥应着,然后对洛涵说:“姐姐别心急,这几日我就想办法,你千万保重!” “我知道,我知道……” 天玥告别洛涵,重回大殿,再拜阎王。 “你速速返回人间吧。” “天玥还有不情之请,望阎王您能批准!” “又有什么事?” “我想带洛涵回趟阳间,只要一个时辰就好!” “你简直就是得寸进尺!”阎王怒道,“本王让你见她已是法外开恩,你见好就收速速离去是也。” “大王……”天玥咳嗽两声,但也不顾上伤痛哀求道:“阎王您通情达理,请看在一个女儿对父母的孝心和一个姐姐对弟妹的爱心份上,让洛涵回去一趟看看探视家人吧。您既然已经能法外开恩,就请求您再开恩一次,天玥感激不尽!”天玥说完连连叩首。 “多说无益,本王是不会答应你的!” “大王……”天玥跪着向前爬了几步,“只要您开恩,天玥愿折十年阳寿!” “哼,十年,你是仙玥神珠,十年对于你来说算得了什么。”阎王冷笑说。 “我是仙玥神珠不假,但是我现在更是一个人哪!我用十年换一个时辰,您就成全了我与洛涵吧!!!”天玥苦求不止。 终于,阎王被说动了,“好,十年阳寿换一个时辰,你既然肯牺牲自己,我就成全你们!”说完打开生死薄,翻到其中一页,却不由得眉头一皱,久久没有落笔。 第三十二章 洛涵别亲 那阎王皱眉,是因为天玥在阳间的阳寿根本不足十年,此等天机不能为外人道也,他抬头看看堂下跪着的天玥,瘦弱可怜却坚定的模样也不知是感动了阎王,还是因为同情心生,阎王对天玥说:“本王念你心意赤诚,准你带胡洛涵到阳间走一遭,不过只有一个时辰。时辰一到,黑白无常自去索魂。” 天玥叩首拜谢,总算达成心愿。 从地府回来,天玥的魂魄回归真身,一下子倒在床上。 绮凝和舒儿忙去搀扶,惊吓地问:“小姐你怎么样,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事,就是被打了一百杀威棍。” “一百杀威棍,这不是要人命吗?”舒儿惊呼。 “不打紧,我挺得住。”天玥撑起身体,重新坐起来。 “那,小姐见到胡大小姐了吗?”绮凝问。 “总算没有白挨这一百杀威棍,不仅见到了她,阎王还同意我带她到阳间一个时辰见见家人。” “那么,她人呢?”绮凝环顾四周问道。 天玥回答:“过了二更天,我就去领人。你们先休息,估计洞庭也该回来了,我走了。”天玥虽然皮肉无损,但是却着实伤得不轻,她强忍着痛离开了绮凝和舒儿的房间。 没走两步,却看见素锦急急走过来,看见天玥,直说:“少夫人,您叫我好找。” “怎么了?” “关厨娘今儿个生病了,没有个下厨的人,老夫人叫我找少夫人做饭呢。秦伯说看见您一早回来了,我却寻遍所有房间不见您的影子,还以为您出了什么事。”素锦说。 天玥说:“我刚才去荷花池那边走了走,婆婆有没有说想吃什么?” “没有特别的交待。” “好,我知道了。”天玥向厨房走去。要是往日,天玥一定生气得不得了,没有厨娘就拿她当下人使唤,可是今日见了洛涵,却豁然开朗,能给公公婆婆做饭,是在尽孝啊,洛涵即便想这样也没了机会,而自己就当替洛涵做点女儿应做的事情吧。 饭后大家都各自安歇,天玥也和洞庭一起回了房,夫妻二人叙话一番便更衣歇息了。夜深人静,天玥躺在床上,魂魄却悄然离身。她穿越房门,来到荷花池,洛涵的魂魄已经出现在那里等候着她了。 “姐姐。”天玥打招呼。 “好久没回来了,熟悉又陌生。”洛涵无不感慨说。 天玥微笑,“走吧,去公公婆婆的房间,他们的房间你一定再熟悉不过了。” 洛涵点点头,满怀期待却紧张着,激动着。来到二老的房间,里面居然还有亮光。天玥和洛涵一齐穿门进入房间,只见胡老爷正对胡夫人说:“我当初把涵儿嫁给李立昌,是不是错了?” “怎么怎么说?”胡夫人问。 “当时为了生意上的利益,我没有问涵儿喜不喜欢,就做主把她嫁到那么远,也不知道那个李立昌待她怎么样,有没有让我们的女儿受委屈。” 胡夫人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风车,摆弄在手中,嘴里说着:“这是涵儿小时候的玩具,出嫁那天她想带走,却怎么也没找着,等找到了涵儿已经走了……这几天她在我们梦里出现,让我越发想她了!” “啊。”胡老爷叹了一口气,“我又何尝不是,还有云儿,我也惦念着……夫人,你说涵儿今晚还会托梦来看我们吗?” 洛涵一旁听着看着,早已泪流满面。她终于忍不住哭着说:“爹,娘,你们知不知道女儿一直怪你们把我嫁给李立昌,是他断送了女儿的性命,是他让我们生死分离。可是,日日夜夜,女儿更多的却是对双亲的挂念,女儿真的好像再喊爹娘一声……现在女儿不在了,今生从此不能再见,但求来世还能做爹娘的孩子,再续亲情。” 洛涵的哭诉,胡老爷胡夫人听不到,他们仍自顾自说这话,天玥眼里也蓄着泪,她看着洛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好。 洛涵慢慢走到胡老爷身边,摸着他老人家的头发,说:“爹,您的头发白了好多,生意不是最重要的,一定要注意身体啊!女儿不能尽孝,您要原谅女儿!”话音刚落,眼泪就又止不住地往下掉。哭完好一阵,洛涵方走到了胡夫人旁,用手臂环绕着胡夫人脖子,和胡夫人脸贴着脸,不停地唤着:“娘……娘……娘……您也要保重身子啊!”洛涵就伏在胡夫人的背上,恸哭起来,哭得人肝肠寸断,天玥背过身去不住地擦眼泪。哭了好一阵,洛涵终于起身,她满脸泪痕,朝后退了几步,慢慢跪下去,面朝胡老爷和胡夫人三叩首,一字一句说:“女儿,拜别爹娘!”这几个字,洛涵说得是字字锥心。然而时间有限,她不能再多做停留,望着灯下爹娘的身影,不禁回想起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往日画面历历在目,父亲的爱抚,母亲的叮嘱,一切都将随风而逝了,洛涵捂着嘴几乎要哭得昏厥过去。天玥拍拍洛涵的肩,不忍地说:“姐姐,不要哭了,公公婆婆和你心有感应,也会难过的。” 洛涵听了擦干眼泪,站起身来,一步一回首离开了双亲的房间。洛涵在门口执着天玥的手说:“弟妹,不管爹娘待你如何,你一定要好好服侍他们,我求你!” “姐姐你放心,我会的!”天玥肯定地颔首说道。 洛涵感激地说:“谢谢你!那,我们现在去看庭儿吧。” 天玥带洛涵来到她和洞庭的房间,洞庭正在酣睡,而天玥的真身则躺在他的怀里。洛涵对天玥说:“我们胡家就这么一个男孩,全家人都很疼他。而庭儿,他很疼你,是不是?” “是,他很疼我。” “我这个弟弟就交给你了,还有雨儿,也麻烦你好好照看,毕竟你不同凡人,总是有过人之处的!” “姐姐请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 洛涵又看望了雨儿,爱怜地摸着她的头,亲吻着她的脸颊,熟睡中的雨儿不知做了什么梦,露出甜甜的微笑,洛涵也心生喜悦,凝视着雨儿良久,洛涵才开口轻声说:“雨儿,你要开心快乐,拥有幸福的人生。你大姐二姐的婚姻都不如意,但求你将来能嫁到一户好人家,相夫教子,平淡一生却安乐一生……大姐走了,你要乖啊!” 看遍家中老小,洛涵和天玥去探望最后一个人,就是洛云。 穿过高墙大院,亭台楼阁,她们看到了月下独自坐在台阶上的洛云,她披着长衫,抱膝蜷缩成一团,寂寞的影子拉得老长。 洛涵快步走上前,抱住洛云,心疼地眼泪簌簌落下,哭泣着说:“我可怜的妹妹,为什么老天捉弄,要你我姐妹二人双双受苦。” 天玥亦走上前,垂泪说:“云妹妹,嫂子对不起你!” 洛涵转向天玥,郑重说道:“弟妹是个好人,我妹妹的幸福就全仗你了。” 天玥点头,她知道自此以后胡家上下人人的安危幸福都将要靠她苦心经营,而她将无怨无悔。 黑白无常出现,预示着时辰已到,洛涵和天玥依依不舍,“弟妹你多多保重!” “姐姐,你也是,早点去投胎,来生做个幸福的人!”天玥牢牢抓着洛涵的手。 黑无常说:“时辰已到,胡洛涵速跟我们回地府交差。” 雾气腾升,黑白无常一左一右架着洛涵,慢慢消失在空气中…… 在洛涵身上,天玥看到了亲情的珍贵。她是仙玥神珠,托生于天地,自然无父无母和兄弟姐妹,所以无法深刻体会那种坚固的感情,而现在她似有所领悟和体会了,而她也知道珍惜了。人世无常,还是不要带着遗憾离开。天玥这么想,整个人变得愈加积极起来,她对公公婆婆更加尽心,哪怕还是疾言厉色,天玥也不再抱怨。 不过眼下最紧要的一件事还是系在洛云身上,天玥答应洛涵要帮助洛云的,但是要怎么帮是个问题。天玥须得知道洛云的难处在哪才成,单是知道她丈夫待她不好不能解决问题,看来和洛云深谈一番是势在必行。 于是天玥修书一封叫绮凝送到吕府,而洛云接到信欣喜不已,总算有人还在惦念她。天玥在信上说要和她在天池居见面“叙叙家常”,不过洛云的身体还没有完全病愈,所以她回书给天玥,说五日后,去天池居拜访。 胡老爷这边也出了难题。一日在饭桌上,胡老爷说:“现在什么都讲究个革新,咱们的茶楼是不是也该有所变化?” “爹,您说的是外观上还是茶谱?”洞庭问。 “我是想客人一味地喝着传统的茶,那几大茶系喝了几百年,我们应该弄点花样,让我们的茶更加与众不同。”胡老爷不愧是生意人,即使上了年纪,头脑依旧灵活。 “可是,茶就是茶,弄什么花样呢?搞不好就是画蛇添足,再不然就是不伦不类,我看不好变化。”胡夫人撇嘴说道。 “这就要看他们年轻人的想法了,你们都想想,尤其是天玥,天池居生意兴隆,你看着也高兴,是不。” “是,公公。”天玥微笑说道,不过心底也犯着愁,要搞什么花样出来既有新意,又不脱离“茶”这一主心骨呢?看着天池居人来人往,宾客如潮,绮凝和舒儿一左一右站在天玥身边,帮她想点子。这时门口有个女童提着花篮来叫卖,让天玥不觉灵光一闪。 “有了!” “啊,是什么啊小姐?” “公公要搞新花样,那我们就来个‘花样’茶。”天玥响指一打,计上心来。 “‘花样’茶?”绮凝和舒儿睁大眼睛,不明白这个“花样”茶是什么意思。 天玥叫来那个女童,买下她花篮里所有的花,然后对绮凝和天玥说道:“你们闻,这些花香不香?” “很香。”绮凝和舒儿嗅嗅花香回答道。 “你们说,如果花香和茶香混合起来,茶引花香,花增茶味,会不会别有一番风味呢?” “哈,对啊,有花有茶,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花样茶’呀。”舒儿拍掌叫道。 “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花能入茶呢?”绮凝更为理智地说。 天玥想了想,然后说:“这恐怕就要我们辛苦一下,需要访医查书,方能知晓一二。” 而这个好点子却被红绸偶然听到,她记在心里,怕是要捷足先登,要在胡老爷面前领功了。果不其然,胡家晚饭上,红绸开口,把这个想法说得是头头是道,听得胡老爷和胡夫人直夸好,就连洞庭也赞红绸这个点子极好。 天玥,绮凝和舒儿在一旁却是目瞪口呆,好端端的怎么被红绸窃走了主意,更是让她抢了先。不过,红绸虽是道出了主意,却也不晓得什么花入得了茶。而搜集了一些资料信息的天玥心想,“红绸,我是不会再处处被你挤兑的,休叫大家小觑了我”,于是开口说:“红绸和我的想法居然不谋而合,真是巧得很。白天我还特意叫绮凝舒儿问了大夫找了书本,知道什么花入得了茶。”而事实上,这些都是舒儿告诉她的,舒儿是黄花妖,对于花花草草的一些特点品状功效都了如指掌。 “哦?快说来看看。”胡老爷兴趣极大。 “百合花,性甘、凉、无毒、有活血的药效;千日红,性平、味甘、微咸,可清肺、止咳、顺气、祛痰,能清肝明目,止咳平喘;还有这紫玫瑰花,调气血、消疲劳;红粉玫瑰花,强肝、养胃、行血气;茉莉花,辛热无毒,润肠美容;向日葵,明目、强肝、清热、退火,对头痛也很有功效……不胜枚举,原来真的不知道,这些花儿有这么多好处,本想着是无非用花在茶里做些装饰,现在可以一举两得,健人身心呢。” “了不起,天玥,了不起,难为你有心,来坐下,一起吃饭。”胡老爷开心不已,便“恩赐”天玥一个座位,这让洞庭、绮凝、舒儿都喜出望外。天玥也是兴奋得不得了,她望向胡夫人,希望也能得到她的首肯。胡夫人见老爷高兴,也不想弄僵气氛,于是便顺着他的意,对天玥说:“坐吧。” “谢谢公公婆婆!”天玥心中大喜,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和红绸“平起平坐”了。红绸本想抢了天玥的主意得势,没想到最后还是让天玥成功挽回,要怪只能怪自己心太急,没有把具体‘花样’打听出来就来通报。 “天玥,那这‘花样茶’就全权交给你了,你要搞好她哦。” “知道了公公。”天玥说,目光偷偷瞄了一眼心情大为不爽的红绸,红绸的眼光和她相接,便说:“嫂子果是蕙质兰心,好个聪明伶俐,就算我再有什么点子,也不及嫂子实干。” 胡夫人偏向着红绸,安慰她说:“这么好的点子你能想到,也见得你也是个聪明人,你嫂子和你‘英雄所见略同’,你也和你嫂子一起搞吧,都是自己家人的买卖。” “知道了干娘。”红绸甜甜地应着笑着,给胡老爷胡夫人夹菜说道。 第三十三章 无意、有心 天玥开始着手研究“花样”茶,现在最需要的原料就是各种各样新鲜的花儿。俨然成为顾问的舒儿告诉天玥,在离岳阳二十几里地有个地方叫和君县,和君县有一个百花园,那里百花争奇斗艳,全都是花中上品。 天玥大喜:“我们天池居要想成为全城最好的茶楼,就要做到一切都尽善尽美。我现在就去百花园,买一些花儿回来入茶。” “可是,小姐,百花园的主人是个年轻姑娘,听说她非常爱惜百花园中的每一朵花每一颗草,恐怕要想购买,主人家未必能答应。” “哦,是吗?我们也不是破坏她的花花草草,而是用来入茶,让那些花儿得其所,不是一件好事吗?我去拜会拜会,你们两个留下照看着,我去去就回。”天玥说完,走到内堂,看看四处没人,就旋身一转,飞往和君县百花园。 天玥在天空中向下张望,看到一片妖娆美丽色彩鲜艳的地方,想来这就是百花园了。天玥站在一个半山坡,很远就闻到了浓郁的花香,看来百花园就在不远处了。天玥提着裙子一路行走,很快就到了百花园。这百花园坐落在山水之间,天光水色交映成辉,群芳姹紫嫣红,人间最美之境也莫过于此了。 天玥在花中穿行,看到百花深处有一间木屋,看来这就是主人家了。天玥走到门口,轻轻敲敲门,却无人应答,天玥喊了声:“请问有人在吗?”依旧无人应答,难道主人不在家?天玥于是来到花园之中,欣赏起百花来。色彩缤纷的花儿少说也有几百种,红的像火,黄的似金,粉的如霞,绿的比玉,白的胜雪,美不胜收。就在天玥赏花之时,突然乌云密布,紧接着就电闪雷鸣,随之而来便是大雨倾盆。天玥急忙跑回到木屋檐下避雨,可是那些花儿草儿却遭了殃,风雨交加使它们都弯了腰折了茎,天玥看着心疼,不想让那些可爱的小生命受到摧残,于是脱下外衣,念着咒语,向空中一抛,只见那月白色的外衣迅速变大再变大,巨大得像屋顶一样罩在百花之上,阻绝风雨,形成了一个坚固的保护层。 “天哪!”从远处传来呼喊声,一个身影急促地向百花园跑来。 “不用担心!”天玥看见那个面如死灰的女子,向她喊道。 终于雨过天晴,天玥收衣,而那个女子邀请天玥到木屋里就座。来到屋里,女子向天玥施礼,“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不用客气,实在是举手之劳。”天玥扶起女子说,而天玥感受到,面前的这个女子并非凡人,不禁惊道:“你是神仙?” 女子看着天玥,微笑说道:“姑娘果然有道行,我是百花仙子,姑娘你呢?” “原来是百花仙子,失敬失敬,我叫池天玥,原是一颗神珠。” “莫不是长白山天池里的仙玥神珠?” “啊,你怎么知道?”天玥惊讶不已。 百花仙子回答:“我曾经在长白山脚下修炼过百年,对那里的事情还是熟悉一些的。天玥姑娘,你胆子好大,你知不知道你幻化成人来到人间可是犯天条的!” “仙子该不是想到天庭告发天玥吧。” “你救了我的百花园,我怎么会恩将仇报,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为你担忧。”百花仙子诚恳地说。 天玥放下心来,便说:“天池寂寞,人间繁华,何况我不想发育成长了几千年,到头来成为仙家的腹中之物。” “原来是这样,你也算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佩服你的勇气,天玥姑娘,能和你结识,实在是我三生有幸。” 天玥受宠若惊,忙说:“仙子严重了,天玥不敢当。” 百花仙子摆摆手,然后问:“对了,不知天玥姑娘今日为何会来到百花园?” “哦,实不相瞒,其实是有事相求。”于是天玥便将所行的目的告诉了百花仙子,最后说:“我知道让仙子割爱一定会令仙子为难,原以为如果主人家是平常人,便想出高价买些好花回去,但是今日一见,主人居然是百花仙子,那么倘若再说出钱,一是仙子用不上,二是也会辱没了仙子,所以天玥但求仙子能相赠一二。” “原来如此,天玥姑娘如今是我百花园的救命恩人,正不知如何报答呢,既然天玥姑娘开口,那我一定相赠。何况是用来入茶,助人健康,是件好事,我就更没有拒绝的道理了。” 天玥大喜,连忙道谢。 百花仙子说:“我这里地处幽静,往来很少有人,天玥姑娘若不嫌弃,可经常来玩,要不我一人也寂寞。” “多谢仙子厚意,那以后我就要常来叨扰了。” 就这样机缘巧合,天玥不仅轻松得到了娇艳新鲜的花儿,也和百花仙子成了朋友。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研究如何能让花和茶完美的结合了。而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很快五日之期已到,洛云因为每天坚持喝药,病情好转的很快,身体差不多痊愈了。再加上她听了阮濂的话,不再和吕庆捷发生正面冲突,于是获得了出入的自由。是日下午,洛云一个人来到了天池居,天玥已经等待她多时了。 “你终于来了。”天玥看到洛云,高兴非常。 “嫂子!”洛云打了个招呼,然后观察起天池居来,“生意不错嘛。” “呵呵,还好,来,我们上楼说话。”天玥带着洛云上了楼梯,然后对绮凝舒儿嘱咐道,“你们招呼好客人,有事叫我。” 绮凝和舒儿点头应了声是,天玥则带洛云来到楼上最深处的一个雅间里,打开门,走了进去。二人落座之后,天玥忍不住说,“云儿,你瘦了。” “前阵子生病了,所以瘦了些,嫂子不用担心。”洛云说完却咳嗽两声。 “来,喝点茶。”天玥拿起茶壶,往茶杯里倒些茶水,递给洛云。然后说:“前几日,你大姐有没有托梦给你?” “有啊,嫂子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也托梦给我。” “真的吗?” “是的,而且她在梦里告诉我,你生活得不好,要我帮助你,所以我相邀你到这里来,说话也方便些。云儿,嫂子欠你太多,所以就算拼上命我也会帮你!” 洛云脸上没有兴奋的表情,却是一脸愁容,“嫂子,你同我一样,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你帮不上我的。” “云儿,如果我没有能力,我就不会这么说。其实我自幼习武,还会一些玄门法术,即便对战三五百人,也不成问题。只要你相信我,我就一定能帮你!” “嫂子,你会法术,此话当真?”洛云将信将疑。 “不信你看。”天玥说完就用手指一点茶杯,茶杯瞬间变成了盘子。 洛云眼睛睁得老大,拿着盘子看了半天,“嫂子……你真的……” “相信我了吧,我不会骗你的。” 却说红绸在楼下看到洛云,虽然她不知洛云的身份,但是看到天玥亲自接待,又带她上了二楼,就觉得其中肯定大有问题。于是趁绮凝和舒儿忙的功夫,悄悄跟上了楼,来到最里面雅间的门口,用手指戳破门上的纸,向里面偷窥兼偷听。这时,正听到洛云向天玥讲述她如何认识阮濂,又如何生了情愫,而阮濂又如何搭救她,答应她要给她幸福并决定带她私奔。 “你要和阮濂私奔?”天玥惊问。 “是,嫂子,我知道这样有违纲常,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可是我实在无法忍受吕庆捷,他简直就是禽兽,如果还让我和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那我情愿去死。” “云儿,我们虽然是女人,但是女人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如果你认为阮濂值得你跟他,那么我就全力帮助你们,时间地点由我来安排,怎么样?” 洛云激动地站起来,向天玥下拜:“多谢嫂子!” 天玥急忙搀扶起洛云,“谢什么呢,这是我和你哥欠你的,何况我也答应过你,要你幸福的!” 红绸在门口听到,心下惊讶万分,不想那洛云竟然如此胆大,居然越轨在丈夫背后偷人,而池天玥也要和她狼狈为奸。“哼,我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红绸心中暗道,冷笑一声,然后快步离开。 房间里,天玥和洛云又说了几句,“云儿,你和阮濂先不要轻举妄动,我这边我全权为你们安排,你等我的消息,知道吗?” “知道了,嫂子!” “时候也不早了,你赶快回家吧,记住,一切如常,万不要让吕庆捷起疑心。” 送走洛云,天玥陷入了沉思之中,洛云这步棋走得很险,一个不慎她和阮濂就会被就不了解内情的人视为奸夫淫妇,而洛云就成为一个地地道道不守妇道的淫荡女人。如果能帮助他们成功出逃,让他二人远走高飞,料想吕庆捷为了面子不会张扬丢妻一事,但是也难保吕庆捷不会暗中搜查他们的下落,所以一定要找一个安全可靠且难以寻觅的地方作为洛云和阮濂的落脚之地。 再说洛云回府,心情激动的她想立刻告诉阮濂,他们有了贵人,她的嫂子会为他们筹谋,帮他们逃走,但是现在天还大亮,她不方便去阮濂的住所告诉他,于是便决定夜半三更时再偷偷溜出房去找阮濂。吕庆捷回到家中,看到洛云的脸色有了红润,大好于前几日,说道:“看样子你病好了,我给你买这些也是多余了。” “你买什么了?”洛云惊异,吕庆捷居然还会给她买东西! 吕庆捷将手里的两个纸包扔在桌上,洛云不由得脚步上前,打开纸包,看到里面装的居然是名贵的灵芝。洛云抬起头,望着吕庆捷,不相信地问:“你给我买的灵芝?” “都说灵芝是仙草能医治百病,我看你一天天病怏怏的心中实在不爽快,于是买来,不过你既然好了,灵芝也用不上了,真是的,浪费了我那么多钱!”吕庆捷口中这般抱怨。 洛云却困惑了,迷惘了,吕庆捷,你这是在关心我吗?你能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吗?如果一开始你就能对我好一点点,就像现在这样,虽然是利嘴,但我仍会心存感激,而不是无止尽地恨你。如果我离开了你,你会不会后悔没有好好待我,会不会恨我?洛云的思绪一下子混乱起来,她脑子里有几百个几千个问题,不过她告诉自己,她不能因为吕庆捷这个微弱的关怀就动摇了,阮濂才是会给她大大的关怀的人。 半夜,洛云悄悄起身,披了件外衣小心翼翼走出房间,在浓重的夜色下,前往后院,敲开了阮濂的房门。 “你怎么来了?”阮濂带着兴奋说道。 “我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 “我嫂子愿意帮助我们,她会法术,很有本事,所以你不用再费尽心思想办法了,我们这几天只要等嫂子的消息就可以了,一切她都自有安排。”洛云压低声音对阮濂说。 “你嫂子,能信得过吗?”阮濂带着迟疑问。 “你放心,我大姐曾经托梦给我,说要相信嫂子,她一定会帮我们!” “太好了!”阮濂握住洛云的手,“那你这几天一定要小心,千万别去招惹少爷。” “我知道,我知道,你也要好好养伤!” 两个人又互述衷肠一番,而洛云不得不走了,“我要回去了,你保重!” “你也保重!”阮濂不舍地看着洛云,一把将她拥入在怀,洛云亦紧紧地抱住阮濂,在他耳边说:“阮濂,我们真的可以吗?” “怎么,你后悔了?” “不,我没有……好了,我真的该走了!”洛云松手,和阮濂告了别,离开他的房间,低着头一路回返,而洛云的心一直突突猛跳个不停。洛云心里自问:“我真的要走这一步吗?为什么我会有犯罪感?从小在书上明明学的不是这些啊?我是不是真的会堕落成为一个无耻下贱的女人?……吕庆捷,你为什么不休了我,要让我背上‘偷人’的罪名!” 洛云自知这违背礼教和道德,可是她真的不想让这些东西束缚了自己,让自己失去幸福。这样想着,洛云的意志坚定了几分,愧疚少了几分,不知不觉已经走回了自己的卧房。她轻轻打开门,踮起脚尖跨进房间,然后把门再轻轻关上。就在这时,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这么晚,你去哪了?” 第三十四章 黑曜石 吕庆捷这句话吓了洛云一大跳,黑暗中两个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洛云告诉自己要镇静,于是说:“我出去解手。” “怎么那么久?” “肚子不舒服。”洛云心中忐忑,但是极力维持着平静的语气说话。 吕庆捷半晌没有言语,洛云站了半天,才发现吕庆捷已经睡了过去。洛云长长吐出一口气,回到床上半睡半醒挨到了天明。 就在等待与紧张中,三天后洛云再次收到了天玥的信,没想到天玥这么快就有了主意,洛云颤抖地看着信,一字一句牢牢记在心里,这封信就是洛云的希望。看完之后,洛云按照天玥的吩咐忙就着烛火烧掉。然而,洛云已经迫不及待要告诉阮濂,反正吕庆捷不在家,于是她直奔后院,去找阮濂。 洛云四下望望,见没有人,便到阮濂住所门口轻轻敲门,但是好久没人应答。 “阮濂,你在吗?”洛云忍不住小声喊道。 “阮濂……阮濂,是我!”洛云又扣扣门。 “你找他何事?”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这句话让洛云不寒而栗。洛云慢慢偏头,是吕庆捷,怎么他会在这里! 吕庆捷一脸冷笑,走到洛云面前,看着脸色煞白的洛云,说:“你是不是嫌我当初没有打死那个家伙,还敢来找他?” “就是因为你上次打伤他,我才觉得过意不起去,来看看他。”洛云眼神有些游离。 “哦?是这样,你可真是个善待下人的少奶奶。但是他不在,你有没有很失望?” “他去哪里了?”洛云忽然觉得不对劲,她注视着吕庆捷问。 “看来真的很关心他啊。”吕庆捷绕到洛云身后,望着远处的风景云淡风轻地说:“我把他调到兵部的兵工厂去了,去那打打铁,不错的差事。” “什么!”洛云大惊,“为什么要赶走他,他身上还有伤,你怎么能让他去干苦役!” 吕庆捷猛然转身,恶狠狠盯着洛云说:“下人说你和阮濂好像走得很亲密,我还以为是谣传,看来并非是无中生有。你这么关心他,真是让我怀疑你们的关系!” “你够了没有,上次在房间里就说这样的话,然后把人打个半死,现在你还这么说,要不你就打死我好让我落得清白,要不就休了我,免得我活受冤枉!”洛云喊道,事实上这次却被吕庆捷说中,但是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能这么“理直气壮”。 “哼,我不打你,也不休你,但是绝不会让你称心如意。胡洛云,你听着,你生是我吕家的人,死是我胡家的鬼,我警告你,别打别的男人主意!” 洛云直挺挺地站着,只觉得后背脊梁骨冒冷风,原来做贼真的会心虚。 天玥在房间里看着洛云的回信,知道事情有变,这该如何是好。 洞庭开门进来,看见天玥手里攥着信札,便问:“谁的信啊?” “那个,是洛云的。” “哦,云儿居然写信来,让我看看。”洞庭面带喜色说。 “不行,这都是女儿家的私房话,大男人看不得。”天玥说完把信纸装在信封里。 “这样,我这个当哥哥的也不能看。那你告诉我,是不是云儿有消息了?” “你乱说什么啊,没有呢。” “娘子啊,我们都……啊,这么久了,你有没有消息啊?”洞庭蹲下把脸贴在天玥肚子上。 天玥脸登时通红,噌地站起来,娇羞说:“你怎么回事,好端端说这个作甚?” 洞庭也站起来,笑呵呵说道:“我就是随口问问,没有我们就继续努力呗。”说完就将天玥横抱过来,放到床上。将床上的幔帐一拉,两个人无限缠绵起来。 正当二人温存美好时,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呼喊声。洞庭和天玥不得不从床上下来,洞庭去开门,叫过一个下人来问:“怎么回事?” 下人答道:“不知道怎么回事,阿波那条狗突然发疯,到处乱咬。” “那阿波现在在哪里?” “刚才看它往这边跑来着……啊,在那!”下人用手一指,只见阿波那条疯狗狂吠着,正追咬着一个人,而那个人居然是红绸。 洞庭看见红绸已经花容失色,急忙跑出去要救。天玥一把拉住他,“那狗发疯,见谁都咬,你不要过去!” “可是红绸很危险哪。” “不是有下人在吗?”天玥心想红绸你不是也会武功吗,怎么不用。 胡夫人这个时候也跑了过来,大喊着:“阿波,阿波……” 阿波听到声音,露出獠牙,又转向了胡夫人。下人见状急忙提着棍子去打,可是那狗居然能飞跳起来,尖利的爪子扫过下人们的脸,鲜血直流。胡夫人吓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居然挪不动了步子。说时迟那时快,红绸飞奔过来一把推过了胡夫人,阿波便扑倒在红绸身上,而洞庭早已冲过去,一拳打在狗身上。可是,阿波竟然纹丝未动,它转过脸,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嘴里流出涎水。天玥看势头不好,那狗好像被附身,充满了杀气,只要它血盆大口一张,洞庭就能被它吞下去。天玥腾空一跃,拔下簪子瞄准它的头部刺了下去,只听阿波发出尖锐的一声嚎叫,然后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腿挣扎了两下就不再动弹,死了,而一股人眼看不到的黑烟从阿波身上抽离而去。 在场的人几乎都吓得半死,胡夫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洞庭搀扶起胡夫人,关切地问:“娘您没事吧。” “天哪,差点要了老身的命……阿波,它死了吗?” “应该死了。”天玥回答。 胡夫人惊魂甫定,看见红绸还叹瘫在地上,于是急忙过去,安抚红绸说:“我的干女儿,不怕不怕。刚才多亏了你,舍身相救,要不我非被那疯狗咬着不可。” 红绸抓着胡夫人的手说:“干娘,您没事就好。” “相公,你有没有事?”天玥摸着洞庭的脸问道。 胡夫人转过头,没有好气地说:“你眼里就知道一个相公吗?” “啊,婆婆,我看您没事所以才……”天玥慌忙解释。 “你怎么就知道我没事,天玥,你为什么不早点出手,你是不是看到只有我儿子有危险时才知道出手相救?” “不是,我没想到阿波会疯得这么严重,我以为……” “好了,你不用解释了,外人就是外人。”胡夫人打断了天玥的话,然后吩咐说:“来人哪,把阿波埋了,再叫人煮点压惊的汤来。” 大家各自散去后,天玥和洞庭回到房里。 “红绸对娘真是没的说,刚才真的要谢谢她。”洞庭回想起红绸刚才英勇保护他娘的那一幕,心怀感激地说。 天玥心想,谁知道会不会是红绸刻意演出的一场戏,她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了。但她嘴上还是应和洞庭说:“是啊。”说完天玥又陷入了沉思,阿波怎么会突然发疯呢,而且她感觉得到有东西附在了阿波的身上,不知是魔是妖。那么,妖魔附体是有目的的还是只是一场意外? “你在想什么?”洞庭见天玥紧蹙眉头沉默不语,于是问道。 “啊,没什么……时候不早了,我们睡吧。”天玥笑笑说。 洞庭也没有多想,拉着天玥的手上了床,嘴上说着阿波,“阿波以前是一条很温顺的狗,怎么会突然发疯……” 而这件事,如果说有受益者的话,只有一个,就是红绸,因为经历过这件事胡夫人更加信任和喜爱她。 恰逢八月初一,胡夫人要去观音庙上香祈福,红绸依旧陪伴在身边。但是这次胡夫人不止上香祈福,她还要见苦禅大师,有事相问。 “大师,我家阿波那只狗平时乖巧得很,可是昨晚失心疯一般,见人就咬,可怖得不得了。” 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说道:“想必是施主家中有煞气作祟,让那狗着了魔失了性。” “啊,那,那该如何是好?”胡夫人又惊又怕。 “不妨,我这里相赠黑曜石佛像一樽,施主带回家中,好生摆放,可以避邪化煞。” “啊,那就多谢大师了!”胡夫人双手合十鞠躬道谢。 苦禅大师相赠的黑曜石佛像只有一尺高,但是相当贵重,若不是胡家总给寺庙香火钱,又怎么会容易得到千金难求的黑曜石佛像。胡夫人很是欣喜,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叫人把佛像供奉在祠堂,保佑全家。 但是没过几天,天玥、绮凝和舒儿就感到浑身不舒服,胸口发闷,经常头痛。 “小姐,会不会是那黑曜石的原因啊?”舒儿问。 “黑曜石极度辟邪,能祛除煞气。你们虽然身上有妖气,但是并无邪气煞气,而我就更不会有了,那么想来我们不舒服的原因也许是没能适应黑曜石的能量,还有所排斥,我们再挺两天看看。”天玥分析说。 “是,小姐。”绮凝舒儿说。 “对了,绮凝,我叫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那个兵工厂我查探过了,在里面做工的人都是犯人,他们在那里就是做苦役。而阮濂是几天前新派送到那的,他在那里挑石打铁,辛苦得很。还有,四处都有看守,盯得很紧,我花了好些银两才知道这点消息。”绮凝说道。 天玥点点头,“既然他们认钱,那我们就使钱,必须得让阮濂和洛云见一面,坐在一起商议才行。” “小姐,这恐怕需要你亲自去趟吕府。”绮凝说。 “我正有此意,明天我就去一趟吕府,绮凝你去兵工厂帮我打点好。” “是,小姐。” 舒儿急了,“那我呢,小姐,我要做什么啊?” “你啊,负责看好天池居,这个任务最艰巨了。”天玥笑呵呵地说。 天玥带着果品礼盒来到吕府,经过下人通传后,天玥来到了会客厅。洛云急急出来见,看见天玥眼泪就想往下掉,这几天她心里有太多的苦闷无处说。然而,她却不能说,因为吕庆捷就在她的身后,这几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吕庆捷天天呆在家中,并无外出,这样却有形无形中禁锢住了洛云,她既不能外出,也不能打听任何消息。 “见过嫂子。”吕庆捷一揖,倒是有礼。 “妹夫有礼。”天玥一福,还礼说道。 “嫂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请坐,”洛云于是和天玥寒暄起来。 “嫂子,今日到府上不知有何贵干?”吕庆捷开口问。 “啊,你看,光说话我差点忘了正事,是这样,昨个在京城的姑奶奶送来了好多东西,其中有好些匹上等的绸缎,婆婆说要把这些绸缎裁成衣服给姑娘们,这不我就来了,带云儿去裁缝那量身段去。”天玥编排道。 “没想到我嫁了出去娘还是这么想着我。”洛云有些动容。 “你是婆婆心爱的女儿,怎么能不想着呢,你看还特意叫我来一趟。妹夫,我带妹妹去趟裁缝铺,你准不准哪?”天玥目光转向吕庆捷问道。 “既然嫂子亲自来接,我哪有不准的道理,还望早去早回。”吕庆捷态度谦恭,洛云看着他简直判若两人。 第三十五章 私奔 天玥和洛云走出吕府,吕庆捷随后就叫来下人阿三,跟踪她们。天玥发现身后有人鬼鬼祟祟,料想必是吕庆捷搞的鬼,她对洛云耳语道:“不要回头,跟我走这边。”于是携着洛云走街串巷,三绕两绕,把那阿三弄得是晕头转向,一辆推菜的车横过马路,阿三被拦截下来,待他再要看时,天玥和洛云已经消失不见于人流之中。 成功甩开了跟踪的阿三,天玥带着洛云来到了城郊的兵工厂,工厂外有一个小小的茶铺,绮凝和阮濂已经等候在那里了。洛云远远就看到了阮濂,也不顾女儿家的矜持与娇羞,迈开步子就跑了过去,阮濂也又惊又喜地站起来,奔向洛云,两个人四目相望,一时间多少话语都化成了相思泪。天玥上前低声说:“我们还是坐下来说话吧。” “哦,是。”洛云便和阮濂进了茶铺,和天玥绮凝一道坐下来。四个人点完茶水之后就让小二退下,进入正题。 阮濂见到天玥,说:“您就是洛云的嫂子吧,阮濂这厢有礼!”说完阮濂就要拜。 “阮公子不必客气。”天玥急忙去扶,然后说:“阮公子,想必我的丫头绮凝已经跟你交待过一些事情了吧。” “是,绮凝姑娘告诉了我你们的身份和来意,我和洛云的将来就要仰仗嫂子您了。”阮濂抱拳说道。 “你们的将来靠的是你们自己,我只是为你们铺路,而这条路一定不好走,因为你带走的是有夫之妇,以后一定会面对很多风雨,你们有勇气接受吗?” 二人郑重点头。 “好。”天玥身子前倾,压低声音说道:“阮濂你现在没有自由身,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从兵工厂里弄出来,然后带着洛云和你会和。时间就定在三天后申时一刻,我会在东渡口安排好船只送你们离开。而洛云,到时候我就以衣服裁好叫你试衣为由,再去你府上找你出来。行李银两我都会为你们准备好,所以你们不用担心路上的盘缠,而绮凝会护送你们一段路程直到你们上岸。” 阮濂和洛云互视着彼此,手紧紧地我在一起,充满了激动、紧张和对未知明天的期待,当然,也有深深的忧虑和畏惧。 天玥回到家中,首先去的是胡老爷的书房,因为要将阮濂弄出来,天玥最先想到的就是贿赂兵工厂的都头,以钱易人,而没有白八两银子是肯定不行的,她自己手里没有那么多储蓄,所以只好找藉口向胡老爷要钱。天玥敲敲门,获得准许走了进去。胡老爷看到天玥,便说:“你来的正好,我想问你‘花样茶’研究的怎么样了,好些天过去了,有没有弄个样品出来?” “公公,我来也是想和您说这事。因为‘花样茶’需要大量新鲜优质的鲜花,所以恐怕需要一些银两来筹集购买。” “这样,你不早说,那呆会你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吧。”胡老爷这么爽快就同意,而且出手也不小气,令天玥着实欣喜,但是她却不能表现出来,于是语气如常,身体一福道:“多谢公公。” 拿到了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天玥立即找到绮凝,交给她,说:“不知道这一百两银子够不够换一个人出来。” “小姐,阮濂是吕庆捷派人押送到兵工厂的,想必吕庆捷一定递了话给都头,只怕碍于吕庆捷的身份地位,这一百两银子未必能换得阮濂出来。”绮凝聪慧,她分析得很有道理。 天玥眉头皱了起来,“你说得对,那就姑且一试,如果不成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第二天一早,绮凝便揣着银票去了兵工厂。见到都头,行了礼然后说道:“都头大人,小女子有一兄长,因为开罪了官爷,所以被发到这兵工厂来。我这哥哥是家中唯一继承香灯的人,老爹老娘因为想念儿子,已经害了病,所以小女子今日斗胆前来拜见都头,望都头能体恤孝义亲情,通融一二,让小女子将哥哥赎换出来。”说完掏出那一百两银票,呈给都头。 都头见到一百两纹银的银票,顿时眉开眼笑,一边端详着银票,一边说:“如果真得如你所说,让你兄长回家见见双亲尽孝也算是将功补过了,你哥哥叫什么呀?” “回都头大人,叫阮濂!”绮凝回答,口齿清晰,声音清脆。 没想到那都头听到“阮濂”二字大惊失色,“阮……濂?” “是的,还望大人通融。” “银票你最好收起来,不然本官告你贿赂。”说完将银票甩还给了绮凝。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态度大逆转?绮凝只好央求道:“大人,求您通融通融,您也有父母,如果让父母无儿养老送终,那多么可怜,阮濂是我们阮家的命根,大人,您若开恩,我们全家定会重谢,感戴您的恩德!” “哎,你……我实话跟你说吧,你哥哥得罪的是吏部尚书吕大人的公子,他千叮万嘱叫我看好人,不能让他离开这里。若是别人,我可以考虑通融,但是阮濂绝对不行,一百两跟乌纱帽相比,哪个重要姑娘你也应该知道。”都头如是说。 绮凝很是失望,但是也没有办法,只好从兵工厂离开,回到天池居,向天玥说明了来龙去脉。天玥沉思片刻,最后说:“没有办法,只能把人偷出来了。” “小姐的意思是?” “绮凝,把舒儿叫来。” 绮凝于是叫来刚招呼完客人的舒儿,两个人一起来到内堂,听天玥的指示。 “后天申时,绮凝、舒儿你们一起去兵工厂,不要让人看到你们,见到阮濂之后,舒儿你变成阮濂仍留在那里,绮凝你就带阮濂飞到渡口等待我和洛云。啊还有,舒儿你抽空去东渡口联系一个稳妥可靠的船家,跟他说好时间,叫他后天申时一刻就把船停在那里不要再渡别人了。” “知道了小姐,我这就去办。”舒儿领命,转身走出内堂,不过眼角余光发现好像有个身影急匆匆离开,她回头去看,却毫无人影,舒儿也没多想,急急出去办事要紧。这时却见红绸从走廊深处走出来,她已经听到了天玥她们的谈话。自从几天前偶然间听到天玥要帮助洛云私奔一事,红绸就格外留意这主仆三人的行踪和对话,而天玥疏忽,没有防范这隔墙有耳,使得红绸已经匿名修书给吕庆捷,通报一切了。 再说这洛云,回到家后,心情紧张自不用说,这三天的光景对她来说漫长得就好像足足三年,无时无刻不焦灼不安。对吕庆捷,她突然觉得很愧疚,她过门不到百日,就要和别的男人远走高飞,想到此心里又矛盾起来。为了能让自己的意志坚定,洛云又不断提醒自己,吕庆捷暴虐无赖,枉为人夫。就在不断的心理斗争中,洛云终于迎来了最冒险最激动人心的一天。 这一早,洛云早早起身,她去向婆婆请安。吕老夫人整日吃斋念佛,对她虽然关心不多,但是怎么说婆婆也是半个娘亲,不能在今后的日子里尽孝,洛云非常内疚。而今日的请安,更是拜别。 吕庆捷吃完早饭,叫了几个随从,就要外出。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洛云,洛云的视线和他相接,但是洛云很快又避开了他的目光。吕庆捷什么也没说,一努嘴,带着随从离开了。 直到申时天玥来到吕府,吕庆捷还没有回来。天玥说:“他不在家,真是天助我们。”于是和洛云轻松出了吕府,直奔东渡口,不在话下。而绮凝和舒儿也顺利地偷梁换柱,将阮濂带了出来。 东渡口一端连着大河,一端连着茂林,岸边靠着一只小船,是舒儿早前联系好的。云淡风轻,碧波荡漾,倒是个游玩的好日子。 绮凝抓着阮濂的腰,一阵飞行之后倏地一下降落到岸边,阮濂气喘吁吁,目瞪口呆,直称绮凝是“高人”。不多时,天玥和洛云也赶到了渡口。四个人再次相见,喜悦之情实在是溢于言表。 “阮濂!”洛云扑到阮濂的怀里,她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阮濂也紧紧地搂着洛云,生怕松手洛云就从眼前消失不见。 天玥看着着急,说:“先上船吧,此地不宜久留。” 阮濂和洛云这才分开,二人对视一眼,充满默契,然后两个人齐齐跪倒。 “这是何意?”天玥急忙去搀。 “嫂子且慢,让我说句话。我和阮濂能脱离苦海全靠嫂子您还有绮凝舒儿两位姑娘的帮助,你们的恩情我和阮濂无以为报。只能拜上三拜,以表感激。”说我就和阮濂一起向天玥磕头。 “都是自家人,说什么感激不感激的,快起来吧。”天玥和绮凝一起把阮濂和洛云拉起来。 “嫂子,那我走了,爹娘就拜托嫂子了。”洛云说。 “放心吧,一切有我。好了,快上船吧,行李包袱已经放在船上了。”说完又从怀中掏出了那张一百两银票交给洛云,“这些钱你们留在路上用,下了船绮凝会把行走路线的地图给你们,一路上要多加小心,知不知道。” “谢谢嫂子,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阮濂抱拳说道。然后牵着洛云的手说:“我们上船吧。” “哪里走!”这时突然从林子里传来一声大喝,惊了四人。 天玥,洛云,阮濂,绮凝寻声望去,只见从树丛里跳出一个人,头戴银冠,身穿白袍,脚踏金丝蛇纹靴,横眉竖目,不是别人,正是“恭候”多时的吕庆捷。 “你怎么会在这里?”洛云失声说道。 “多亏有人及时通报,不然我怎么能知道你们的计划。”吕庆捷慢慢走上前,盯着洛云,“我娘子也是读过书的人,应该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道德纲常吧。你现在要和别的男人私奔,我真是不愿意相信。洛云,你就真的置我与不顾吗?” 这是吕庆捷第二次叫“洛云”,但是声音话语里没有温情,只有克制的怒火。而洛云却一时间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吕庆捷。她出轨了,却被丈夫抓个正着,这和捉奸在床有什么分别。洛云羞愧着,平时伶牙俐齿还能和吕庆捷辩上几句,现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天玥上前一步,挡在洛云前面,对吕庆捷说道:“洛云走到这一步,还不是拜你所赐,你平日里是怎么对她的你一定比我清楚。何况你们这桩婚姻的建立本来就毫无感情基础,如今洛云和阮濂两情相悦,他们的结合虽然于理不通,但是情有可原。吕公子,请你君子成人之美,写下休书,也好能让洛云和阮濂名正言顺。” 吕庆捷冷笑:“你可真是一个称职的好嫂嫂,我告诉你,我绝不会让让他们两个如愿以偿。”说完又指着阮濂骂道,“你这奸夫,我吕家待你不薄,没想到你却做出这般忘恩负义的事情来。早前把你调到兵工厂,就是想断了你们的念头,没想到居然……我真是低估了你们的本事。好了,废话也不多说了,奸夫淫妇,跟我回去领罪吧。” “吕庆捷,就当我对不起你,我求你,放了我们吧。你不爱我,为什么还要把我留在你身边。你可以去找琴心,或者更好的姑娘。”洛云哀求道。 “我不爱你,但是不代表我就可以允许让别人占有你。你听着,你进了我吕家的门,你就是我的结发妻子。为妻之道,你不需我再跟你多说了吧。”吕庆捷说完呼喝了一声,霎时间从树丛里蹦出十几个大汉。吕庆捷发话:“把这奸夫淫妇给我绑了。” 那十几个彪形大汉朝洛云和阮濂走来,天玥见形势不好,便对绮凝喊道:“你快带他们上船火速离开。” “是。”绮凝急忙拉洛云和阮濂上船,叫船家快快划船。而天玥则在岸上和那些壮汉们打斗起来,壮汉们虽说不是天玥的对手,但是还是有真才实学在身,应付十几个回合不成问题,加之人多势众,天玥并没有占多少上风。糟糕的是水面上突然冒出很多船只,他们从四面八方而来,迅速向洛云他们的小船靠近,然后团团包围住了他们。岸上的吕庆捷哈哈大笑,“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绮凝不得不使出武艺,但是和一只船上的人打,另一只船上的人就来夺人。绮凝分身乏术,最终没有保住洛云和阮濂,他们被被捉到了岸上。 “我说嫂子,我看你再有本事,也赢不了我吕庆捷!”吕庆捷得意地说。 而天玥攥紧了拳头,蹙拢的眉心之间已经有怒火在升腾了。 第三十六章 妥协 洛云和阮濂被捉到了岸上,身体也被绳子捆了。天玥心想只好打他一仗拼个输赢方能解救洛云和阮濂,于是箭步流星,跳将出去,又和众人打斗起来。绮凝也飞身回到岸上,加入其中,看得洛云和阮濂提心吊胆,生怕她们吃亏。不过事实相反,天玥和绮凝已经将十几个壮汉打得节节败退。吕庆捷不由得脸色骤变,惊声道:“你们一群废物,难道连两个女人也打不过吗?” 壮汉们倒也卖命,无奈对手太强,他们最后还是落得人仰马翻,一个个被打倒在地。 天玥也适可而止,随即收手。她对吕庆捷说:“你也看到了,他们这么多人都不是我的对手,再打下去结果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输了。所以,倒不如现在罢手,免得伤了你的人,而洛云和阮濂,我会亲自护送他们离开,你就算派再多人手,恐怕也抓不回去。”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高强的武功,我吕庆捷真应该刮目相看。既然如此,那我有几句话要对洛云说,如果我说完她还是决定要走的话,那我绝不阻拦。” “好,一言为定!”天玥说完就去给洛云和阮濂解了绳子。而吕庆捷这时也走了过来,开口说道:“胡洛云,刚才你嫂子有句话,说我们的婚姻没有建立在感情基础上,一点不假,因为我们这桩婚姻的建立是有利益关系的。你爹是商,我爹是官,你爹把你嫁给我还不是要攀附这层关系。如果你今天跟阮濂私奔,那你爹的苦心可真就白费了。不仅没有捞到好处,反而会给他带来麻烦。暂且不说如果这件事传说去我吕家会颜面扫地,单是你们胡家也会声名狼藉。因为你们胡家出了你这么一个不守妇道、不懂礼教的女儿,是家门不幸还是家教无方呢?你以后要让你爹娘如何立足,你要你们胡家人会因为你蒙羞而抬不起头来做人,你这个女儿还真是不孝呢!” 吕庆捷一番话铿锵有力。每一字每一句都像鞭子一样狠狠抽在洛云的身上和心上。是啊,她怎么能这么自私,只为了自己的幸福就弃爹娘、家族荣誉于不顾。她怎么能让胡家人和她一起背负罪名,她怎么能让双亲失望做一个不孝的女儿。洛云的肩开始抖动起来,阮濂面如死灰,他知道洛云一定是妥协了,一定是屈服了,他手抓着洛云的肩膀,激动地说:“收起你的犯罪感,云儿,收起来,这是你一辈子的事啊!” 天玥也紧张起来,“吕庆捷,你不用给她压这么沉的担子,我告诉你,就算辱没家庭门面怎么样,能比得上自己亲生女儿幸福重要!” 吕庆捷听完哈哈大笑,反诘道:“如果真的重要,胡家会把她嫁到我府上吗?” “你……”天玥气得不行,她转向洛云,说:“云儿,你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你也什么都不要想,现在要做的就是和阮濂一起上船离开这里,从此和心爱的人幸福地生活,知不知道!” 洛云微微转头,看向天玥,咬着嘴唇带着哭腔说:“嫂子,我不能那么自私啊!” 阮濂也急了,他紧紧把住洛云的双肩,深刻地注视着她,然后表情凝重地说:“我不强迫你一定要跟我走,只是我不希望你继续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可是云儿,我又是多么希望你能跟我走,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这几天我脑海里经常浮现一个画面,就是我们两个人住在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房子不是大,但是能遮风避雨。你和我两个人,看夕阳,听鸟鸣,过着轻松自在的日子……” “阮濂!”洛云心痛地叫着这个名字。他说的景象何尝不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 阮濂眼里漾着泪,低头吻住了洛云的唇,洛云回应着,痛苦而悲伤地回应着,眼角的泪水早已滑过脸庞。 吕庆捷看着眼里直喷火,自己的老婆和别的男人接吻,简直当面给他绿帽子戴。他刚想发作,这时却从远处跑来几个人,其中一人传来骂声,“贱人!” 洛云和阮濂分开,转头看见了急匆匆而来的一对老人。洛云和天玥都大惊,吕庆捷上前去迎,道:“岳父岳母大人,你们终于来了。” 胡老爷说:“贤婿,要不是你派人来通知叫我过来,让我亲眼看见了丫头的作为,我还真的不能相信她会做出这样伤风败德的事情来。” 吕庆捷一揖,说:“家父不在家,家母又常年陪伴青灯古佛,所以才找来您作为家长来做个主。您应该知道,这件事如果让我爹知道,他老人家一定很震怒……” 胡老爷知道其中厉害关系,要是被吕大人知道此事,再有钱的草民也未必斗得过官。胡老爷于是说:“多谢贤婿为老夫留着面皮,老夫只当好生管教这个不肖女儿。”说完就和胡夫人径直走向洛云。 洛云看着震怒的二老,害怕的浑身发抖,整个身体僵硬着,直愣愣站在原地。胡老爷怒视着洛云,洛云的脸则一阵红一阵白,她怯怯喊了声“爹”,胡老爷抡起巴掌就给了洛云的一记响亮的耳光。洛云脑袋 “嗡”的一下,眼前也黑了一片,娇弱的身体不堪一击,被这排山倒海一样的巴掌猛地打倒在地,嘴角鲜血直流,左脸颊顿时生出五个清晰的红色指痕。 “洛云!”阮濂天玥惊呼。阮濂扶起洛云,心疼地都要死掉了,“洛云你怎么样?” “你就是勾引我女儿的畜生是不是?”胡老爷伸脚踹向阮濂。 “爹,不要……”洛云抱住胡老爷的腿,声泪俱下道。 “你这臭丫头还向着他,还要不要脸了!”胡老爷怒不可遏,用力一挣,就把洛云踢倒。 胡夫人也伤心欲绝地说:“云儿啊,你真的把我们的老脸丢尽了,你怎么这么混账呢!” “娘……”洛云支撑起来身体,跪着爬到胡夫人面前,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可是女儿真的爱他啊……” 天玥看着可怜的洛云,眼圈发红,她擦擦眼睛,站到胡老爷胡夫人面前说:“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云儿的错。吕庆捷平时对云儿非打即骂,根本不把云儿当成人看,最后云儿走投无路想自杀,幸亏当时阮濂相救,不然云儿早就命送黄泉了。与其和一个禽兽不如的人住在一个屋檐下,为什么不找个对自己好的贴心人生活在一起。阮濂是能给云儿带来幸福的人,我们应该成全他们才是啊!” “啪!”清亮一声,胡夫人打了天玥一耳光,骂道:“成全她还是成全你?你到底安了什么心,难道让我胡家坏了名声你才开心吗?这件事又是你挑唆的是不是,云儿是个知书达理儿的好姑娘,一定是被你弄得脑子不清醒才犯下这样的事来。你是个女人真是阴险!” “不关嫂子的事,是我自愿的!”洛云喊道。 天玥不计较胡夫人又安罪名给她,她现在急欲要说的是:“婆婆,云儿真的好惨,她是您十月怀胎辛苦养大的,难道就真得一点也不心疼,真的愿意让云儿羊入虎口。您也是女人,应该理解才是啊。为何要这样折磨自己的女儿!” “住口!你说够了没有!”胡老爷怒喝,额头上青筋暴起,“云儿这叫红杏出墙,犯了‘七出’,不守妇道,伤风败俗!……真是家门不幸啊!”胡老爷罗列一大推的罪状,洛云听着眼泪直流。胡老爷指着天玥:“你是她嫂子,不仅不劝阻,反而支持鼓动,我回去再和你算账!”说完就走向洛云,把她从地上硬生生薅起来,拉着她走到吕庆捷面前,然后大声命令道:“你这丫头,还不跪下,向你夫君道歉认错!” “爹……”洛云满脸泪痕,她心想父亲啊,您可不可以不这么残忍,难道真的要我在吕庆捷面前一点尊严也没有吗?她转头望向阮濂,阮濂的眉头紧紧锁着,呼吸急促而浓重,他能怎么办,他居然什么也做不了! “云儿,你到底有没有听到爹的话!”胡老爷提高音量,逼迫着洛云。 阮濂这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心疾首地说:“胡老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不要再为难洛云了,如果要惩罚也请惩罚我一个人好了!” 许久未开口的吕庆捷终于发话,他说:“来人哪,把阮濂给我绑了。” 那些壮汉得令于是拿着粗麻绳要重新绑缚,洛云见到终于妥协屈身跪倒在吕庆捷面前,哀求他:“我求你,你饶了阮濂,你饶了他!” “饶他?他勾引人妻,以下犯上,你让我饶他?我不杀了他难解心头之恨!”吕庆捷俯身盯着洛云的眼睛,一汪热泪在她眼圈里打转,自己的妻子在为别的男人向他下跪,心中就更加愤怒,怎能宽恕。 洛云拽着吕庆捷的裙角,浑身几乎颤抖着说:“不,不要杀他!相公……我,我错了,你原谅我!是我错,你饶了阮濂,不要杀他!我求你,求求你,只要你饶了阮濂,你要我怎样都可以!” 这一刻,洛云在向吕庆捷乞求原谅,可是吕庆捷心中却一点胜利的喜悦感也没有,反而有一股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不过,他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情绪说左右,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强势,他冷言道:“跟我回家,从此和阮濂,恩断义绝!” “不要,洛云,不要……”阮濂激动地呼喊着。 洛云也傻住了,恩断义绝四个字就能要了她的命!洛云忍不住说:“这……不……” “你个下贱丫头,贤婿是在给你机会,你不要好赖不知!”胡老爷指着洛云骂道。 胡夫人这时恸哭起来,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擦起了眼泪,边呜咽边说:“我怎么教出这样的女儿啊,我对不起胡家的列祖列宗……” 天玥顾不得胡老爷胡夫人,心一横,对洛云说:“洛云,只要你一句话,我完全可以让你和阮濂一起平安地离开这里,只要你说你还要和阮濂在一起,我就还能帮你,你信我,决不会让你们少一根头发!” “嫂子,我信你,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可是……”洛云看着悲伤的阮濂,冷面的吕庆捷,又看着震怒的父亲,哭泣的母亲,心绞作一团。她好想和阮濂什么也不管,头也不回地走掉。嫂子武功高强,还有法术,一定会成功帮助他们。但是,但是,她不能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啊,她不能连累爹娘啊!如果自己真的和阮濂一走了之,那么这个烂摊子要如何收拾,公公一定不会放过胡家,爹娘以后面对悠悠之口又如何抬头做人,嫂子要怎么面对爹娘。爹娘就算对她再不好,也是生身父母,她不能只考虑自己,她身后是有一个家庭的!为什么自己早前没有想过,偏偏走到今天这步才如梦初醒。这么想着,洛云心里也有了决定,这个决定让她的心像被刀割了几千下几万下。 “嫂子,我不能这么做!但是,还是感谢你为了我和阮濂所做的一切,谢谢你!”洛云痛苦地说,然后面向父母双亲,缓缓跪下,叩首之后,抬起头,看着胡老爷胡夫人,说:“爹……娘……女儿不孝,让爹娘伤心了。”说完又叩首,然后站起来,走到吕庆捷面前。洛云咬着早已毫无红润之色的下唇,因为呼吸加速使得前胸剧烈的起伏着,许久终于艰难地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我,答应你,跟你回家,从此和阮濂恩断义绝,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要伤害他一根头发!” “洛云!”阮濂冲过来,一把拽过洛云,盯着她,两条浓眉打着深深的结,“我求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情愿被吕庆捷杀死,也希望你带着你的爱死去……” 洛云眼里掠过无限的哀伤,她看着阮濂,平复了一下心情,说:“不要死,为了我,好好活着!” “洛云!” “不要再说了,从此你我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洛云狠下心肠,坚定地说。 第三十七章 抗争 洛云的一句“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击碎了阮濂的心,也击碎了自己的心。阮濂心里明白这是洛云的无可奈何,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可是失去了洛云,即使活着,也将是一具行尸走肉。 吕庆捷伸手招呼着:“来人,护送少夫人回府。” 下人得令,于是走过来三五个人,其中一个对洛云抱拳说:“少夫人请吧。” 洛云用手背拭了拭脸上的泪水,点点头,欲转身离去。只是,她觉得脚上像栓了千斤的石头,让她举步维艰,寸步难行。 “少夫人!”下人催促着。 洛云不得不艰难地向前移动着脚步,身后传来阮濂的喊声:“洛云!” 洛云轻轻转过头,眼里噙着泪,不舍地说:“珍重!”说完这两个字就捂着嘴头也不回大步向前走,泪水洒满衣袖。 阮濂望着洛云的背影,颓然地跪倒在地,吕庆捷又一招手,吩咐下人:“把阮濂押回府。” “吕庆捷,你敢动他一根头发我就跟你拼命!”天玥上前拦住。 “我敬你叫你一声嫂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就算你有本事赢得了一时,我就不信在岳父岳母大人面前你还敢放肆!”说完瞟了一眼胡老爷。 胡老爷果然说:“你就别在这里胡闹了,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你现在给跟我回家。” 天玥被吕庆捷触到了软肋,不过她不能就此退缩,她为了云儿,也要保住阮濂。“云儿答应了你的条件,你也应该答应她的条件。所以,不要伤害他一根头发,老天可是在看着你……” 胡老爷打断了天玥,他对胡夫人说:“把媳妇带走!”于是胡夫人抓过天玥的手腕就拖着她要走,而胡老爷则对吕庆捷说:“贤婿,请你看在老夫面上,原谅小女,她年少无知,容易受到外界的诱惑,不懂分寸,还望贤婿不计前嫌,给小女改过自新的机会。也希望你们夫妻二人不要生分,好好相处,宽宥小女则个!” “岳父大人您放心,洛云怎么说也是我的妻子,以后我也会看好她的。”吕庆捷说完一拜,道了声告辞,然后带着人马浩浩荡荡离开,阮濂也在其中。 胡家人也回到府上,秦伯到大门口迎接胡老爷和胡夫人,胡老爷一脸愠气,面色铁青,胡夫人也阴郁着脸,天玥则心有不平,脸颊发红,绮凝小心翼翼跟在身后,一副担忧的样子。 “老爷、夫人、少奶奶。”秦伯躬身一一打招呼。 胡老爷说:“把家法拿来。” “老爷……” “叫你去就去。”胡老爷吼道,秦伯不敢再言语,只好照做。 天玥、绮凝和舒儿都不在天池居,所以就由红绸主事,此刻她正盘算着时间,想象着天玥等人被吕庆捷发现、交锋的一系列画面。红绸在匿名信中不仅把时间地点交待得颇为明确,就连把胡老爷胡夫人请来的主意也是她出的,红绸心想池天玥一定没有好日子过,而她现在就要回家期待着一场好戏的上演。于是红绸早早关了天池居的门,但是她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到盛世茶行,去找洞庭。 “你怎么来了?”洞庭看见红绸有几分意外。 “听说家里出事了。”红绸急急地说。 “出了什么事?”洞庭惊讶地问。 “我们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洞庭于是也急匆匆地交待小七关好门,自己先和红绸离开往家中赶。 洞庭刚进家门,就看见下人们都探头探脑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洞庭拉过一个人来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少夫人犯了什么错,老爷要动家法呢。” “什么!”洞庭惊呼出来,“他们在哪?” “好像在前厅。” 洞庭飞也似的冲出去,红绸也加快脚步跟过去。 而此时在前厅,天玥正在和胡老爷辩驳:“我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打我?” “你没做错事?你帮着云儿和人私奔,目无伦理纲常,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说你没错?”胡老爷怒目圆睁道。 “我没错!错的人是你们哪!”天玥激动地说。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天玥心想事到如此,索性把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你们不应该不顾云儿的感受就把她嫁给一个她不认识也不爱的男人,你们不应该把云儿当成交换利益的工具。云儿嫁进吕府,忍受着痛苦地折磨,身心俱疲。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知道心疼她的男人,为什么不成全他们?云儿和阮濂一直发乎情止乎礼,要不是吕庆捷他暴虐无度、不肯休妻,试想云儿也不会走上这条路。现在我帮助他们,是想让云儿能过上幸福的生活,而不是要每天面对丈夫的拳脚。婚约固然有,但这不是不能被打破的樊笼。公公婆婆,你们难道不心疼云儿的苦处吗?如果你们不来阻止,现在云儿和阮濂已经离开了岳阳,会开始他们全新的生活,而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云儿又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而你们,由始至终,都没有为云儿考虑过半点,你们太自私了!!” 胡老爷气得浑身发抖,本来因为云儿的事就一肚子火,现在天玥公然顶撞,简直让他气愤至极,他抡起藤条就打过来,不过就在藤条落下的那一刹那,突然被一只手紧紧抓住,是洞庭!他刚才也听了个大概,有几分明白。虽然震惊,但是还是站在妻子一边。 “你!庭儿你闪开!”胡老爷命令道。 “爹,您息怒,有话好好说。” “你这媳妇公然指责我和你娘,啊,明明是她自己犯了错,结果她不仅不认账,还把责任推在我们身上,简直胆大包天,我要是不教训她就难整家风!”胡老爷怒气冲天,他推开洞庭,往天玥身上抽打下去。不过天玥一个转身,躲开了藤条,让胡老爷抽了个空。 “你敢躲!” “公公,我们可不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话,能不能不用暴力解决问题。” “你现在简直无法无天,什么时候居然敢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胡老爷怒吼着。 “天玥,你是怎么回事嘛,别再说了,快跟爹认个错!”洞庭看形势不好,急忙劝说天玥,毕竟他们是晚辈,自己揽个错也好让长辈消气。 天玥看着洞庭,“为什么你也要让我认错?我没有做错啊,云儿当日为了你和我能在一起,不惜委屈自己嫁给吕庆捷,现在她有困难,我们要帮她的不是吗,我们欠她的不是吗?” “是,是,但是我们可以换种方式去帮她。好了,先别争论这件事了,天玥,不要惹爹娘生气,我们告退好不好。”洞庭握着天玥的手,眼神里是恳求。 天玥渐渐冷静下来,洞庭既然这样说,她也不想再争执下去,这一下午又是打斗,又是流泪,她也感觉身体好累。于是天玥对洞庭轻轻颔首,说了声“好”。 “爹,那我们先回房了,您和娘也好好休息吧。”说完就拉着天玥要离开。 “站住!”胡老爷喝道。 洞庭和天玥不禁站住,洞庭回过身来,带着惊慌,望着父亲。天玥低着头,不做声。 胡老爷说:“天玥,我有话要对你说。” 天玥抬起头,看着胡老爷。 “你说我们自私,不考虑云儿的感受,只为自己的利益着想,但是我告诉你,我自己的利益是什么。是要我们胡家长盛不衰,要我们胡家的子孙万代可以生活富足。在这个年代,贫穷,饥饿,还有战争, 让很多人丢掉性命,只有手里攥着钱还有权,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 “就算有钱又怎样,有权又怎样,洛涵还不是一样死了,你们要云儿成为第二个是不是……”天玥激动地冲口而出。 “你说什么……你说姐姐她……死了?”洞庭心想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吧。 胡老爷也惊呆了,胡夫人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睁得不能再大,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震惊不已。 “是,我憋在心里很久了,我一直隐瞒着,就是怕你们伤心,可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公公你真的不在乎她们个人的生死,满口大道理,什么子孙后代,今人都死了,还哪来的子孙后代!”天玥喊道,既然话已经说出口,那就干脆不吐不快,她倒要看看公公婆婆知道女儿的死讯到底伤不伤心。 “天玥,姐姐是怎么死的,她怎么会死?”洞庭抓着天玥的胳膊,不相信地问。 “当日在扬州我被李立昌迷晕绑到了他府上,你为了救我和李立昌打了起来,结果反被他叫家丁们殴打。我为了救你,和他们打了起来,之后我们就一起离开了李府。而李立昌觉得受了辱,大发脾气,可怜的姐姐成了他解气的对象,竟被李立昌活活打死!”天玥说到这眼泪掉了出来,但是她很快就用手擦掉了,继续说:“家大财大又怎么样,要看人心哪!公公,我以前一直掖着藏着这件事,但是今天我说出来,是不希望云儿重蹈姐姐的覆辙!” 胡老爷踉跄一退,摇着头,眼珠没有章法地乱转。而胡夫人,听到这突然的噩耗,一口气没上来,昏厥了过去。家里顿时乱成一锅粥。洞庭去扶胡夫人,直喊快去找大夫。胡老爷手按着桌子支撑着身体,红绸跑过来去扶。只有天玥,仍定定地站在原地,闭上眼睛,脑袋里空荡荡一片…… 话分两头,再说洛云。她被遣送回吕府,心中却仍旧惦念着阮濂。吕庆捷叫人把阮濂关在柴房,自己则在房间来回不停地踱步。洛云坐在床上,不安地看着他,她清楚吕庆捷的脾气,自己这次一定凶多吉少。平日里这个对她张口便骂抬手就打的人,怎么会忍受她红杏出墙,一定会杀死她。是的,一定会。洛云这样想着,而最有可能的就是被他掐死。不过死了也好,这样她也解脱了,早点投胎,不用再这样忍受和阮濂生离死别的苦痛。于是,洛云抱着必死的心态,静静等待吕庆捷对她下手。但是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吕庆捷却没有任何动作。 洛云受不了这样无言的折磨,便说:“你要是想杀我,只管动手。” “杀你!”吕庆捷一转身,食指点着洛云,恨恨地说:“你以为我不敢吗?只是杀你实在难解我心头只恨!” “那你想怎样?”当人一心求死的时候就反而能做到无所畏惧,洛云现在就是这样。 吕庆捷没有言语,两个人又僵持了一段时间,直到太阳西下,吕庆捷才有了动静。他拽起洛云,“跟我走!” “去哪里?”洛云问他。 吕庆捷不理洛云,只是一路拖行,把洛云拉到了庵堂,这是吕夫人念佛烧香的地方。 “我也要你做半个出家人!”吕庆捷将洛云推倒在佛像前,拔掉洛云头上的珠花簪钗,只见洛云一头青丝散落。吕庆捷拿起茶几上针线盒中的剪刀,一手揪住洛云的头发,另一只手握着剪刀毫不留情地剪下去。女孩子惜发如命,洛云万没想到吕庆捷会用这样的方法来惩罚她。要她做尼姑吗,要她断七情六欲吗?吕庆捷,你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洛云挣扎着,试图反抗着,她想逃跑,她不想跟了她十几年的长发就这样化为乌有,何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要保住她的头发。洛云一个弱女子,不会武功,没有大力,只是混乱地伸手扑腾着,要去夺剪刀。就在一来二去间,剪刀锋利的刀刃划破洛云的手掌,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冒出汩汩的鲜血,洛云傻住了,吕庆捷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不过,这时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吕庆捷突然用剪刀剪下衣服上一块料子,给洛云包扎起来。吕庆捷专注的表情不禁让洛云的心震颤了,他在关心她!吕庆捷只要有一点点友善的行为,就会让洛云震惊、困惑还有矛盾。她忍不住去看吕庆捷的脸,而吕庆捷这时包扎好她的伤口也扬起头,和洛云恰好四目相对。 吕庆捷转过脸,冷冷地说:“我只是不想让庵堂染了血,这对佛祖不敬。”说完,坐到了地上。 洛云的手被缠缚了好几圈,她拾起地上的碎发,握在手心里,心里翻江倒海着。 事实上,经过下午这么一闹,不止天玥,不止洛云,还有吕庆捷,都累了。两个人坐在地上,许久,都不再说话。 第三十八章 救人 洛云原本一泻千里的长发现在只有齐肩的长度,她只能简单挽个发髻。吕庆捷对洛云说,“为了防止这件事传出去,你和我生活起居如同往常,不要引起别人的猜疑。只是你,不要再有其他非分之想,不然我就真的杀了你!” 洛云沉默不语,只是心早已死了。 不过,这个世界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洛云和阮濂私奔的事情很快不胫而走,传到了吕老夫人的耳朵里。这个吕老夫人看上去一心向佛,不问尘事,但是她却是一个极其封建守旧的女人,当她听到自己的儿媳妇竟然和下人私奔一事,不由得怒火中烧,认为洛云严重败坏了家风,如此不守妇道之人绝不能轻饶。这厢,吕老夫人捻着佛珠,却恶由胆边生,动了杀机。 胡夫人得知女儿去世的消息,悲伤万分,胡老爷亦心情沉重,洞庭更是不在话下。洞庭要求天玥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她,天玥便一一讲来。洞庭听完,眼泪止不住流,直言是自己当日的行为害了姐姐。天玥不禁有几分后悔,不该逞口舌之快说出这一事实,结果害得家中伤心落泪一片。 “洞庭,别难过了,节哀吧。”天玥握着洞庭的手安慰说。 “怪不得姐姐托梦给我,原来她真的……死了……姐姐正是青春好年华,可恶的李立昌,他应该被千刀万剐!”洞庭一拳狠命敲在桌上,茶壶直响。 天玥抿了一下嘴,然后望着洞庭说:“姐姐的悲剧在先,我们除了缅怀之余,要做的是应该是制止第二个悲剧发生!” 洞庭抬起头,注视着天玥的眼睛,“你是说……云儿……” “是,云儿的事你也知道了,我们要帮助她是不是,不然她就是第二个洛涵了!” “没错,吕庆捷俨然是第二个李立昌,这次云儿跟他回家就等于是羊入虎口,我们得去救她啊!”洞庭顿悟说。 天玥重重点点头,说:“这件事千万不能叫公公婆婆知道,不然又救不成了。” “我知道我知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吕府,把云儿带走。”洞庭说完就起身,正正衣冠,要和天玥外出。 不过这时素锦却来通报,说老夫人又昏厥过去,叫少爷少夫人快去看看。于是洞庭和天玥只好先去照看胡夫人,而天玥叫舒儿去吕府查探洛云和阮濂的安危,直至舒儿回报暂时没有危险,天玥才稍稍放下心来,和洞庭相约次日再去。 一个无眠的夜晚就这样悄然过去,第二天金鸡报晓,这会是新的开始吗? 吕庆捷一如往日,一大早带着侍童出门去会狐朋狗友。吕老夫人却叫来家丁,把阮濂从柴房里放出来,带到了后院的一个厢房里。 “洛云,你怎么会在这里?”阮濂在厢房见到了洛云,又惊又喜。 “是婆婆叫我来这里的,没想到会看见你。”洛云见到阮濂,原本紧皱的眉头立即舒展开,看来吕庆捷没有失信,他没有伤害阮濂。不过很快疑问也涌上心头,她怎么会见到阮濂,吕家应该严防他们见面才是啊。不过见面的欣喜还是超过了疑惑,洛云忘记了和阮濂断交的话,深情说道:“阮濂,你好吗?” “我很好,你呢,吕庆捷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洛云摇摇头,微笑着说:“没想到还能看见你。”洛云说完忍不住去抚摸阮濂瘦削的面颊。 突然“嘎吱”一声,厢房的门被推开,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吕老夫人出现在洛云和阮濂的面前。 “婆婆!”洛云惊叫。 吕老夫人一个耳光甩过去,“不要叫我婆婆,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我儿子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背后偷男人。” “洛云!”阮濂把住被耳掴没站稳的洛云,“你没事吧。” “阮濂,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忘恩负义,难道你忘了当初是老爷收留你,让你做吕府护院,你才有口饭吃的吗?如今你却勾引主子的妻子,良心真是被吞进狗肚子里了。”吕老夫人大骂。 阮濂心中有愧,低着头说:“阮濂对不起吕家,请老夫人原凉!” “原谅?你们男盗女娼,玷污我吕家声誉,岂能原谅。”吕老夫人说完突然转身走出去,厢房的大门随之被关上,只听一声上锁声,洛云和阮濂的心也不由得咯噔一下,大事不妙! 洛云跑上去急忙敲门,拼命地敲门,嘴里喊着:“婆婆,婆婆,我们是清白的,相信我们呀……” “就算身子清白又怎样,你们有了私奔之举,心也不是清白的了。我儿子仁慈,居然放过你们,但是我不会,你们两个接受惩罚吧。”吕老夫人站在门外毫不留情地说。 洛云和阮濂惊恐地发现厢房的窗户被木板一块块钉上,光线被一点点剥夺,阮濂大喊:“老夫人,我错了,如果要惩罚就请惩罚我一个人,饶恕少夫人吧!是我,是我……强迫少夫人和我在一起的,我威胁她,她没有办法……老夫人,不关少夫人的事啊!” 洛云听到阮濂把责任都说成自己的,也喊道:“不,婆婆,是媳妇不对,是我不守妇道,和阮濂没有关系,我求您放了阮濂,求求您!” “真是一对狗男女!”吕老夫人在门外啐道。 下人们搬来了稻草,堆在厢房墙脚四周,然后泼上油,手举着火把,只等吕老夫人一声令下。 “点火!” 瞬间,火苗蹿腾,熊熊燃烧起来。 “婆婆,上天有好生之德,您是信佛之人,怎么能杀生呢!!!”洛云声嘶力竭地喊。 吕老夫人却颇为冷静地说:“你们作奸犯科,天理不容,佛祖知道也不会原谅你们,我就更加不会姑息你们。能让你们死在一起,也是念在你我婆媳一场格外开恩了。” 火势越来越大,洛云和阮濂困在厢房里,无法逃逸。阮濂紧紧抱着洛云,在她耳边说:“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不,不是你的错。阮濂,我们生不能在一起,但是却能一同赴死,我很满足了!”洛云泪光点点说。 阮濂苦笑,“你真傻……而我,竟然也和你一样傻!” 说完在烟熏火燎之中两个人亲吻在一起,试图用这生命中的最后一吻来祭奠他们自己。 天玥和洞庭在吕府门口,无论他们怎么敲门,就是没人应答。洞庭急得直踹门,但是却无济于事。突然,他们看到不远处有浓烟升腾,“怎么回事,是不是着火了?”洞庭问道。 “不行,相公,你在外面等我,我翻墙进去,然后把门打开。”天玥说完蹬地一跳,一个空翻,从朱红色的大门上方轻松翻了进去。然后大门打开,天玥拽着洞庭飞奔进吕府。 他们朝烟的方向跑去,这时有护院出来阻挡:“你们是什么人,敢闯吕府?” 天玥也不和他们废话,一人一掌,万夫莫敌,终于打开去路,来到了后院的厢房。 吕老夫人立在院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大火。天玥抓过一个人问:“为什么要烧这间屋子?” “你是谁?”下人惊恐地问。 天玥掐住下人的脖子,威胁道:“快说!” “因为老夫人要烧死少夫人和阮濂。”下人战战兢兢地回答。 “什么!”天玥大惊失色。 洞庭听到激动地大喊,“救火,救火啊……会出人命的呀!” 喊声传导吕老夫人的耳朵里,吕老夫人转过头说:“你们是什么人。来人哪,把他们抓起来!” 家丁护院们一齐冲过来,天玥横袖一扫,犹如千万箭矢射出,涌上来的人群霎时被射中倒地爬不起来。 火势蔓延,天玥心急如焚,想着不能再这么纠缠下去,于是口中念咒,左手置下,右手悬上,双臂慢慢拉开,展成一字,头向后仰,望天喊了一声“出”,然后猛地下压双臂,只见吕府花园中的池塘里迅速涌出两股水柱,这两股水柱螺旋一样转着,越转越大,扶摇直上,直冲天际。天玥再一挥臂,两股水柱就像池底的蛟龙,一飞冲天,朝厢房扑去。院子里的人全都看傻了眼,水龙绕着厢房飞转了三圈,天玥又大喊一声“灭”,水龙瞬间化作千万水点覆盖在燃烧的大火之上,浇灭了大火。 “这,这,这……”吕老夫人惊呆地话都说不出来。 天玥见火被熄灭,跑到门前,运功于两掌,将门打开。 而在阴暗的房间里,阮濂抱着洛云,倚着床沿,早已奄奄一息。天玥挥挥衣袖,驱走浓烟,来到他们面前,内疚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阮濂还有意识,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天玥,眼里顿时有了光芒,他艰难地张开嘴,虚弱地说:“救救洛云!” 这时洞庭也冲进来,奔向洛云,“云儿,你怎么样,快和哥说句话!” “相公,我们快扶他们出去,呼吸新鲜的空气才行。” “哦,是是是。”于是阮濂和天玥急忙拽他们起来,洞庭横抱着洛云,天玥则搀着阮濂,走出了厢房。 “你们……是什么人?”吕老夫人颤着手问。 天玥打量面前这个老太婆一番,见她胸前居然还挂着佛珠,冷笑说:“您就是洛云的婆婆吧。” “我是皇上亲封的诰命夫人,你好大胆子,居然敢闯朝廷命官之府,还敢打人……你,你倒底是什么人?”吕老夫人仗着身份强势说。 “我们是洛云的兄嫂,不能不管她的死活,现在我要带他们离开这里。”天玥说道。 “你敢!” “有什么不敢,您都敢夺人生死,我又凭什么不能带他们离开。真是没想到您一个吃斋念佛的人居然这么残忍没有人性,竟要活活烧死他们……”天玥看着面无血色的洛云,心疼得说不下去。 “抓住他们!”吕老夫人喝道。 持着刀枪棍棒的家丁护院见到刚才那一幕,心里都怕,可是老夫人有令,亦不敢违背,只好挪着小步,去拦天玥等人。 身后余烟未消,天玥的长发飘然,她秀美的脸庞上有着一份不容侵犯的威严。“今天,谁敢拦我,我就给他颜色好看!”天玥攥紧拳头说。 天玥这么一说,大家更不敢近身,一个个扎着马步摆好阵势,就是不敢动弹。 “吕老夫人,这件事我奉劝您不要声张,不然丢了名声,您也会落得世人的指摘,说您蛇蝎心肠,动用私刑,目无国家法纪。”天玥扔下最后一句话,把吕老夫人彻底击败。 洞庭摸着洛云的脸颊,红着双眼,说:“这件事以后洞庭会来请罪,现在只想尽快找个大夫,救救云儿。” “大哥……”洛云突然发出微弱的叫声,让洞庭大喜。 “云儿!你要吓死大哥了!” 洛云困难地睁开双眼,露出一条缝,看着洞庭,努力想给他一个笑容。 天玥见了,也欣喜不已,说:“云儿,你没事就好,我们走,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于是,天玥、洞庭、洛云、阮濂,带着纷繁复杂的心情,离开了吕府,留下惊慌失措的吕老夫人和一干家丁…… 第三十九章 贵客 离开吕府后,天玥和洞庭不能把洛云和阮濂带回家里,只好先找个客栈落脚,然后找来大夫,为洛云和阮濂检查了一下身体,开了几副药,熬给他们吃了。 “住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不知道吕家会不会来寻人?”洞庭担忧地说。 “吕家在乎声誉,倒是不会明察,不过恐怕会有暗访,我们确实应该为他们找一个安全可靠的地方才行。”天玥心中思索着,突然她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我有个朋友住在和君县,她那里地处清幽,鲜有人知,让洛云和阮濂暂住在那里先避避风头。”天玥说的那个地方正是百花仙子的住处。 洞庭听后说:“如此最好。” “你出来也有半日了,快回茶行吧,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就可以了。” 洞庭忍不住说:“今天你又让我开了眼界,你的本事真是深不可测,没想到玄门法术这么高强,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神仙下凡呢。” 天玥不自然地笑笑,心想真不知道能骗洞庭几时,不过洞庭傻头傻脑的,她说什么都信,不晓得万一有一天不慎让洞庭知道了她真实的身份,洞庭还会不会这样大加赞赏她。 洞庭和洛云阮濂告别,回了茶行,天玥也先去百花园走了一遭,和百花仙子打了招呼,然后折回客栈,将洛云和阮濂乔装打扮一番,带出了城,投奔百花仙子,这些都不在话下。 却说吕庆捷被下人急急叫回家中,听到吕老夫人将事情经过前后种种叙述一番,心里是打翻五味瓶。 “儿呀,我们现在就去胡府要人如何?” “娘。”吕庆捷深锁着眉头,说:“算了。” “什么,算了?那是你媳妇啊,和别的男人发生那种事情,怎么能算了呢?” “那要到人又如何?您再放把火把他们烧了?洛云是我娘子,要怎么处置应该由我做主,您还是不要费心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在责怪我吗?我是你娘啊,我不能让吕家出了这样伤风败俗的女人。”吕老夫人激动地说。 “娘,这件事情您还是不要管了,该怎么做我心中自有分寸。”说完转身就要离开,不过刚走两步,又停下,回过头对管家说:“有关少夫人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许提,不许说,外人问起来就说一切安好。如果这件事传到外面,我吕庆捷绝不轻饶。” “是,少爷。”管家不停称是。 吕庆捷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行走,不知不觉却来到了后院的厢房,经过火烧的厢房墙壁成了黑色,现在还散发烧焦的味道。 吕庆捷站在门口,忍不住静静看着,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洛云和阮濂在房间里紧紧相拥等死的画场面,睁开眼睛,一滴泪却从眼角溢出。他生气,他嫉妒,他才知道原来在他心底深处,对洛云竟充满了感情。几个月夫妻的生活,他没有给过洛云一句好听的话,甚至有时对她还会拳脚相加,可是他却一直认定她将会是他一辈子的妻子,即使当初有多么讨厌这桩婚事,即使他对琴心还是念念不忘。但是他错了,洛云最后选择离开了他。当他知道洛云和阮濂要私奔的那一刻,他的心竟然那么痛,痛得身体都要抽搐起来。当日拆散他和琴心的不是洛云,为什么要把所以的愤怒和怨气都发泄在洛云一个人身上,他打她骂她是想忘记自己的痛苦,可是他却忘了这样给洛云带来多少痛。洛云怎么成了他报复这桩婚姻的对象呢,她是无辜的啊,如果当日对她好一点点,也不会给阮濂可乘之机,也许他们还是会有美满的婚姻生活。吕庆捷脑子里乱极了,他使劲甩甩头,困惑地问自己,我怎么会有这些想法,我怎么会舍不得洛云,我心里只有琴心,我怎么能想别的女人,我怎么可以背叛她。吕庆捷抓着自己的头发,眼前里不断闪现洛云和琴心的面孔,头疼得好像脑袋就要炸开一样。吕庆捷“啊——”地大叫着,喊出了洛云的名字。 半个月过去了,吕府和胡府两家人都用这半个月时间来休养生息。吕庆捷决定放手,给洛云和阮濂一条活路,而经历丧女之痛的胡家二老也渐渐平复心情。他们为女儿设了灵堂,给她烧纸焚香,又请来僧侣超度她,让洛涵得到安息。洛云和阮濂承蒙百花仙子的照顾,也过上了平静舒适的田园生活。风雨之后,似乎大家又看到了彩虹。 胡老爷和胡夫人尽管走出了丧女的阴霾,但是他们对于天玥当日的顶撞还是耿耿于怀。洞庭劝说天玥,让她给爹道个歉,毕竟大家在同一屋檐下,闹翻了终是不好。天玥也不是不识大体之人,于是清早来给公公婆婆请安,顺便来道歉。 天玥向公公婆婆到了一声“万福”,然后说道:“前些日子是天玥莽撞,口无遮拦,顶撞了公公,希望公公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天玥计较,原谅天玥。” “哼,原谅?你不是口口声声你没有错吗?”胡老爷气还没有尽消。 天玥不想再和公公争吵,于是委曲求全说:“对不起公公,是我不对,天玥现在向您斟茶认错。”说完向绮凝和舒儿使了一个眼色。 绮凝舒儿会意,端来茶具。 天玥拎起茶壶,顺着茶碗的边缘向里注水,然后呈给公公,再倒一碗呈给婆婆。 胡老爷接过茶,只见茶碗里有一朵盛开的花。花心是红的,两边的花瓣是黄的,底下的尖细叶子是绿色的,散发着浓浓的香气。 “这是什么茶?”胡老爷惊问。 “公公,这就是天池居新近研究出的‘花样茶’,您喝的这杯叫做‘吉祥如意’。” 胡老爷顿时来了兴致,细细观赏起来,“入的什么花?” “红色的是千日红,黄色的是菊花。” 胡老爷点点头,然后端起茶碗吹吹热气,轻啜一口,顿时眼前一亮,赞不绝口说道:“好哇,既有茶香,又有花香,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胡夫人也忍不住说:“造型美观,真是前所未有。” 天玥一福,微笑说:“谢公公婆婆夸奖。”站在一旁的洞庭、绮凝和舒儿脸上也笑意盎然,只有红绸听了直瞪眼。 胡老爷便忘了先前的事,注意力完全集中到这“花样茶”上。“除了这‘吉祥如意’,还有没有别的?” “我们目前研制了五款‘花样茶’,分别是‘吉祥如意’‘龙凤呈祥’‘富贵花开’‘福寿连绵’‘锦上添花’,打算择日推出。” “名字好听,样子好看,茶水好喝,我看今天推出面世就行。天玥,你做得很好,这次就当你将功补过,我原谅你了。”胡老爷捋着胡子说道。 “多谢公公。” 从胡老爷房里退出来,洞庭对天玥竖起了大拇指,“你真是聪明啊,知道怎么讨巧?” “呵呵,我不聪明怎么做你娘子啊。”天玥挽住了洞庭的胳膊笑嘻嘻地说。 洞庭点了一下天玥的额头,面带笑意地说:“真是,做人怎么一点也不谦虚。” “我这个人一向实事求是嘛,就比方说,我有一个英俊潇洒青年才俊的好相公,我就从来都不隐瞒。” 洞庭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轻掐了一下天玥的脸颊,“你啊!” 天池居隆重推出的“花样茶”,吸引了了很多前来尝鲜的客人,对于前所未见未闻的“花样茶”,新老客人都由衷赞美,天池居的生意更加火爆。 一日,有一个年轻的客人带着两个侍从来到天池居,而这位客人的打扮一看就是出身于富贵之家。他头戴三叉冠,金圈玉钿,身穿藏青袍,云纹似锦,脚蹬团蟒靴,腰带翠玉环。再看面相白肤嫩肉,细眼单眉。他叫来小二,问道:“听说你们这有什么……什么‘花样茶’,那是什么东西?” “客官一看您就不是本地人,我们天池居的花样茶现在是远近闻名。”小二笑呵呵说。 “哦?” “我们天池居的‘花样茶’是以花入茶,又有花香又有茶香,好喝又好看,客官要不要来尝尝。“小二推荐说。 “好啊,给我沏一壶来。” 小二说声“客官稍等”,就一溜烟跑进了后厨。而这个青衣公子不禁四处打量起天池居来,大厅干净敞亮,红木桌椅古色古香,墙角放着青葱茂盛的盆摘,颇有生机。这时,小二端上茶水,将茶壶茶碗一一摆放在桌上,说:“客官,这是‘锦上添花’,请慢用。” 青衣公子揭开杯盖一侧,鼻闻汤中氤氲上升的香气,顿觉芬芳扑鼻而来,精神为之一振。再看茶汤中,洁白的茉莉花浮在茶叶上,宛如水中仙子呼之欲出。再细细品尝,更是沁人心脾,回味无穷啊! “小二。”青衣公子一声唤,小二立即跑来问客官有什么需要。 “这‘花样茶’是何人所创?” “哦,正是本店的老板和她的两个丫环一并所创。”小二回答。 “你们的老板是个女的?”青衣公子颇为好奇。 “是的,您看,就是那位。”小二用手一指,正见天玥从内堂出来。 青衣公子望去,瞧见天玥,手里的茶碗不禁放在桌上,好一个绝世美人!眉似初春柳叶,脸如三月桃花,髻横一片乌云,眼传万种柔情。婀娜体态,娉婷玉姿。月貌引来千芳妒,花容招得蜂蝶忙。实在是金屋美人离御苑,九天仙女下尘寰。 “小二,麻烦你把老板请来。”青衣公子有些呆呆傻傻地说。 天玥走过来,向青衣公子道声万福,“不知客官找我有何事?” 青衣公子近距离地看到天玥,听到她莺歌燕语一般的声音,突然心跳加快,脸颊泛红,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天玥低头看到了桌上的“锦上添花”,便问:“客官觉得这茶怎么样,有什么问题还请您指出,方便我们改进。” “哦,对,我要说的正是这茶。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没听过、更没喝过‘花样茶’,今天真是头一遭。在下实在钦佩姑娘您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客官您过奖了。” “哦,对了,姑娘,我想打听个事,我呢是出来岳阳,不知道这城里有没有什么好的去处供人游玩?” …… 红绸倚在门柱上,看着正在攀谈的池天玥和青衣公子,暗道:“真是会勾人哪,不过我也会。” 红绸走出了天池居,算准了时间,在半路上拦下了前来给洞庭送饭的家丁。 “交给我吧,我去送,你可以回去了。” “是,义小姐。”家丁听命,把食盒交给了红绸。红绸提着食盒,来到了盛世茶行。 “哥。”红绸见到洞庭甜甜叫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送午饭啊。”红绸把食盒轻放在桌上。 “怎么你来送,唐二呢,应该是他来送才对。” 红绸翘起嘴巴,说:“唐二他啊,半路上闹肚子,我出来买东西正好碰见,就帮他拿来,让他方便去了。” 洞庭信以为真,“这样,那烦劳你了。” “一家人这么客气干什么。哥啊,快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红绸说完打开食盒,把饭菜都端出来。 “既然来了,就一起吃吧。” “好啊!”红绸微笑应道。 第四十章 世敬小王爷 红绸跟天玥告假:“嫂子啊,这几天我不舒服,就不去天池居了。” 红绸不在,天玥倒是非常高兴,于是很欣然地同意了,却不知道红绸又在搞小动作。 次日中午,红绸又提着食盒来到茶行。 “红绸,你又来送饭吗?这种事情不需要你做的。”洞庭不好意思地说。 “哥哥真是见外,你每天要辛苦做事,需要吃些有营养的东西来进补。今天我亲自下厨为哥哥烧几样好菜,哥哥可不要挑剔啊。”红绸打开食盒,里面传来诱人的香气。 “我怎么会挑剔呢,娘都夸你有好手艺,看来我是有口福了。不过说真的,红绸你真的不用这么麻烦,我随便吃一口就行,你来回折腾我倒过意不去。”说到底红绸只是洞庭的义妹,进府也不过几个月,洞庭对她还是很客气的。 红绸却大大方方说:“这几天我不用去嫂子那帮忙,落得一身清闲。你就让我给你送饭吧,我们是兄妹,还怕人说闲话不成。” 红绸这么一说,洞庭反而不好说什么,于是笑笑,不再推托。 红绸一连送了两三天的午饭,大家谁也没提起过这件事,所以天玥也不知情,每天忙着招呼那些络绎不绝的客人,天玥回家只想早早睡觉好好休息。 晚上天玥和洞庭刚要歇息,胡老爷就派人来叫,说有贵客到访。 “这么晚是谁啊?”天玥不情愿地起来,和洞庭两个人整理一下仪容然后前往正厅。 只见前厅和院子里张灯结彩,好像过节一样。洞庭和天玥不禁面面相觑,带着一脸疑惑来到正厅,只见一个年轻公子正坐在上首的主座,胡老爷和胡夫人却列作客位。 胡老爷见到洞庭和天玥,忙说:“快来参拜世敬小王爷。” 洞庭和天玥听后,急忙跪地叩拜,“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用拘礼,二位请起。”世敬小王爷温和地说。 天玥听声音觉得好生耳熟,和洞庭起身不禁抬头看了一眼,不看不要紧,一看大惊,原来是他,前几日在天池居对“花样茶”品头论足过也和她聊天过的那个青衣公子。 “是你!”倒是世敬小王爷先吃惊说道。 “怎么,王爷您认识我这儿媳妇。”胡老爷更是吃惊。 “呵呵,胡老爷,您有一个能干的儿媳妇啊,前几天我光顾过天池居,和她这个老板说了好些话。我问她岳阳有什么地方可以游览,她首推岳阳楼,说是一箭双雕,既能登楼,又能远眺看到浩渺的洞庭湖,我前天真就去了呢。” 洞庭和天玥不禁相视一笑,充满默契。 “原来是王爷千岁,天玥真是失敬。”天玥一福说。 “诶,这样才好玩嘛。你们说世界有多小,没想到天池居的老板居然是胡老爷你的儿媳妇。”世敬小王爷拍着扇子直笑。 洞庭看这世敬小王爷倒是亲和爱玩的一个人,没有架子,加之和天玥认识,于是斗胆问:“王爷大驾,怎么会光临寒舍呢?” “哦,是这样,吏部尚书吕大人知道我要来岳阳,说他家只有妻儿都不成事,唯恐招待不周,于是修书一封让我给他的亲家胡老爷。吕大人说你们胡家人丁多,胡老爷在岳阳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一定能招待好我。这不,我在客栈住腻了,就来投奔你们了。胡老爷,你不会嫌弃吧。” 胡老爷急忙从椅子上下来跪地说:“王爷您这么说真是折杀小人了,此乃胡家无上荣光啊。” “起来起来,我南下是‘微服出巡’,现在就是一个平民百姓。”世敬小王爷扶起胡老爷,眼神却不由自主瞟了一眼天玥。 “胡老爷,我恐怕要叨扰几日,希望不会给你带来不便。” “荣幸之至,荣幸之至。”胡老爷诚惶诚恐。说完叫下人把北院最好的客房打扫干净请王爷歇下。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世敬小王爷来到天池居,找到天玥。 “王……”天玥见到世敬小王爷躬身要拜。 “诶,叫我仲平就好。”世敬小王爷打断了天玥,仲平是他的名字。 “天玥不敢,岂能坏了礼数。” 世敬小王爷用纸扇挡在嘴边压低声音说:“我说了我是‘微服出巡’就是抛开原本的身份嘛,天玥,我真的好想和你交个朋友,拜托啊!” 王爷“拜托”,天玥无奈,只好苦笑答应,“那好吧,仲……平。” “这就对了嘛,天玥,陪我出去转转吧,怎么说岳阳是你地盘,我一个外来客人需要主人家招待的。”世敬小王爷笑嘻嘻地说。 天玥不得不对这个小王爷“刮目相看”,他完全不是想象中那种王者风范,反而多了一些“痞子气”,不过这样也好,更加随和亲民,容易相处。 于是天玥把生意交给绮凝和舒儿,陪着世敬小王爷到市集上闲逛。突然,天玥看到一个身影,很像红绸,她拎着食盒在对面的街上行走,天玥心里疑惑,她这是去哪? 世敬小王爷看见天玥的眼神不对,好像一直看着远处的某个人,不禁问她:“怎么了?” “哦没什么。”天玥回过神来,摆出笑脸转换话题说:“来到岳阳有几天了,有没有品尝这里的特色菜呢?” “特色菜,当然没有啦,所以才找你嘛。” “我虽然不是地道的岳阳人,但是还是有所了解的,走,带你去吃。”天玥兴致高昂地说。 两个人来到一家菜馆,天玥叫了几个菜,小二端上来后,天玥为世敬小王爷一一介绍,如数家珍。 “这个是君山银针鸡片,是用鸡肉和君山银针茶滑炒而成,鸡片鲜嫩,银针清香。这道菜是洞庭腊野鸭条,它以薰腊野鸭为主要原料,去骨切成条块,伴以水芹、生姜、精盐、芝麻油等佐料。菜肴柔中带韧,香味浓郁。还有这道菜,名字很特别,叫蝴蝶过河。” “蝴蝶过河?果然是很特别的名字。” “因为鱼片经过烫涮以后形似蝴蝶,所以得名。好了,快尝尝吧。” “听你说的我口水早就流出来了,天玥,你怎么这么了解啊。” 天玥露出甜蜜的笑容说:“我家相公带我来吃过几回。” “你相公待你不错啊。” “是啊,他对我真的很好。”天玥一脸幸福,“好了,快趁热吃吧。” 于是两个人大吃特吃,酒足饭饱之后,世敬小王爷却抢先付了钱。天玥争不过,只好道声谢谢。两个人刚踏出餐馆,世敬小王爷手里的钱袋还没来得及揣在怀中,就突然被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人一把夺过抢走,飞也似地跑了。 “喂--”世敬小王爷还没有反应过来,天玥已经追了出去。 小偷撒丫子没命地跑,天玥和小王爷紧追不舍,只不过小王爷已经气喘吁吁越落越远。 “啊,不行了不行了,我跑不动了。算了,钱不要了……”世敬小王爷扶着腿大口大口喘着气说。 天玥一个空翻翻到小偷面前,伸手拦下他。 小偷回身要跑,天玥一个箭步,冲到他身后,又将他拦下,说:“你还想跑吗?”这时世敬小王爷也喘着粗气走过来,从小偷手里夺过钱袋,然后怒道:“敢偷钱,把你送官府去!” “不要!”小偷跪下求饶,“我以后再也不偷了,你们放过我啊。” 天玥打量这个小偷,他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还是个孩子,于是不免好奇问他:“你小小年纪,为什么要偷东西?” “我家里穷,妹妹生了病没有钱抓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病死,所以只好这么做……” “那你爹娘呢?”世敬小王爷也忍不住问道。 “他们不在了,只有我和妹妹两个人相依为命。”小男孩悲切地说。 天玥和小王爷对视一眼,满是同情。天玥拉起小男孩,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长兴。” “仲平,长兴这么可怜,不如我们帮帮他好不好?”天玥征求小王爷的意见。 世敬小王爷平时也没碰过这样的事情,所以一是新鲜二是无聊三是也有帮人之心,所以很乐意地答应,“好哇。” 天玥便和小王爷找来大夫,叫长兴领路,去了他的家,看望他的妹妹。那是一个破旧不堪的小草房,一个小女孩躺在木板上,她满头是汗,嘴唇发紫,浑身颤抖着。天玥看着可怜,不仅叫大夫为她诊断开药,还给了长兴和她妹妹买了好些吃的东西。世敬小王爷被天玥的热心与爱心所感染,还亲自给长兴的妹妹敷热毛巾。最后天玥还给了长兴一份事情做,就是到她的天池居来帮忙。 不知不觉两个人就忙活了一下午,长兴的妹妹也服了药好转了一些。世敬小王爷不知多有成就感,嘴里还不停说着“原来帮助人会这么快乐。”直到回到胡府吃晚饭,在饭桌上世敬小王爷还是在说,同时也不忘夸赞他和天玥在菜馆吃的特色菜。胡老爷忙着应和,胡夫人心里却不痛快,儿媳妇身为有夫之妇,竟然和别的男人呆了整整一个下午,不过这个男人是身份崇高的小王爷,胡夫人也不能发作,还得陪着笑脸。洞庭的表情就很奇怪,皱着眉头却强装着微笑。而红绸就不停地说:“王爷啊,我嫂子是非常热情的一个人,这岳阳城您找她当向导就对了。” “对不起,我肚子不舒服,你们慢用。”洞庭突然站起身,捂着肚子说。 “相公你怎么了?”天玥急问。 “没事,可能是吃坏东西了,不好意思王爷,我失陪一下。”说完就跑出饭厅。 “吃坏东西,他还没吃东西呢,怎么就闹肚子呢?”胡夫人看到洞庭的碗筷未动。 红绸这时充满抱歉地说:“对不起啊干娘,我想可能是我中午给大哥送饭里的面有不搭的食物。” “你中午去送饭?”天玥想起中午在街上看到一个貌似红绸的人,原来真的是她。 “是啊,给大哥送饭的唐二这几天身体不好,我也是出于好意想帮帮他嘛,于是替他给大哥送饭。”红绸怯怯地说。 “原来你也是在帮人啊,好事好事,我们以后就要日行一善,因为帮助别人真的会很快乐。”世敬小王爷兴高采烈地说。 小王爷开口,大家只有应和的份。天玥心中不爽,不过只能忍下。 “小王爷,公公婆婆,我也失陪一下,洞庭去了这么久,我去看看他有没有事。”天玥向他们行了福礼,然后也匆匆离开饭厅。 天玥走在院子中,银汉皎皎,月凉如洗。她捂着胸口,不知为何最近常有憋闷的感觉。抬头望天,却觉天旋地转。天玥纳闷,今晚也没有吃酒,为何会有醉感。脚底一滑,身子突然倾了下去。不过,一双有力的手突然抚扶住了天玥。天玥侧目,竟是世敬小王爷。一张银盘似的脸,眼睛有如黑墨点染。他左手揽住天玥的细腰,右手抵着天玥的玉背。 “你没事吧?”世敬小王爷问。 “哦,没事,多谢王爷!” “说了你我二人独处的时候,不要叫王爷,叫仲平!”王爷佯嗔道。 天玥不大好意思地笑笑说,“这……仲平,谢谢你!” 而这一幕,被出恭完的洞庭看在眼里,他眉头深锁,眼睛紧蹙,一语不发…… 第四十一章 幕后主使 天玥站稳后,从世敬小王爷怀里退出来。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被小王爷又是揽腰又是把扶的,脸不禁发烫起来,有些尴尬。“你……怎么会来这里?” “刚好我也想出来方便一下,多亏我恰巧经过,不然你摔倒了怎么办?” “呵呵,是啊,谢谢你。”天玥将头发掖到耳后,讪讪地说。 “娘子。”洞庭看不下去,心想要出来防止那个王爷“挑逗”他娘子,于是走过来,还假装说:“原来小王爷也在啊。” “你没事吧洞庭,现在轮到我了,也要去解手。哎呀,不和你们说了,我走了。”小王爷挥挥手走急急掉。 洞庭看着世敬小王爷远去的背影,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你和王爷很熟啊,叫仲平。” “你偷听我们说话?” “不是偷听,我也是恰巧经过,不小心听到。仲平仲平,不知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洞庭。”洞庭酸溜溜地说。 “呀,吃醋了啊。”天玥跳到洞庭面前,晃着头问他。 “你说呢?一个下午,又是逛街又是吃饭又是助人为乐的,现在还举止这么亲昵,我要是心胸狭窄的男人一定怀疑你们之间有问题。” “嘘,相公,小点声,让王爷听到就不好了。”天玥四处看看见没有动静,于是向洞庭解释道,“王爷让我陪他逛街,我一个草民能说‘不行’吗?王爷让我叫他‘仲平’,我一个草民能说‘不行’吗?王爷是何等的身份,皇上万岁王爷千岁,我们呢,充其量是百岁,所以一切都是权宜之计。你有肚量你大方,所以就别计较这些好不好?” “好吧……”洞庭语气里带着无奈。 天玥突然捶了一下洞庭的胸口,说:“我差点忘了,还没问你,反被你先发制人了。红绸给你送午饭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就是她给我送午饭,很简单。”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有必要吗?我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再说她是我义妹,送个饭嘛,你也不开心?” 天玥心想,红绸做事一向有目的,送饭绝对不简单,但是她又不能和洞庭直言,免得洞庭反而会说她心胸狭窄没有气量。于是说:“不是不开心,是担心。你看中午吃坏肚子了吧,以后这饭还是找别人送吧。” 红绸在远处抱着怀,暗道:“池天玥,你也太小心了,我怎么会害你夫君呢,我的目标只有你一个啊!” 夜阑人静,黑暗笼罩着整个岳阳城。只有更夫敲梆的声音偶尔回响,还有几声野猫凄厉的哀鸣。 红绸一个人上了南山,她施展轻功,脚踏树冠,扑棱棱惊起深夜中熟睡的鸟儿。 红绸来到山顶,站在悬崖峭壁前,倏地一声就跳了下去。这深渊之下,有一个山洞,红绸掀起洞口的藤萝枝蔓,低头走了进去。 山洞里,一个人正在盘腿打坐。只见他头戴白钢圈,身穿金甲片,披着一个黑漆长斗篷。不是别人,正是昔日在长白山脚下被天玥打出十万八千里的的黑鹰魔王。 红绸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恭敬地说:“参见大王。” 黑鹰缓缓睁开双眼,说:“你来了,起来说话吧。” “谢大王。” “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回大王,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我时不时会给池天玥一些小苦头吃吃,不过上次胡洛云和人私奔一事,我本以为会让池天玥栽个跟头,没想到她整出‘花样茶’哄得胡老头很开心,居然不再和她计较什么。” “这倒无妨,那个黑曜石佛像呢?”黑鹰问。 “胡老太太把黑曜石佛像带回府的当天晚上,我就偷梁换柱,把黑曜石佛像搬走,换成了吸灵石佛像,池天玥还有她身边那两个贱丫头的灵力正一点点被这新的佛像吸走。她们已经有头疼胸闷的症状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她们的灵力就会衰竭,到时候大王就可以轻而易举拿下她们。”红绸信心满满地说。 “很好,非常好,哈哈哈哈,池天玥,你的死期就要到了。”黑鹰大笑,面部狰狞,五官几乎纠结在一起。 “大王,您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游戏才刚刚开始。那个池天玥法力高强,硬碰硬我们还不是她的对手,不过,想整死一个人也不见得非得动武。池天玥虽然有本事,但是却没什么心机,可是红绸,你不一样,你有头脑,所以我要你想方设法坏她、整她、陷害她、玩弄她,总之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大王您放心,红绸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红绸也露出一抹奸笑。 “好!你且去吧,有事再来通报。” 红绸告退,飞身而去。 而黑鹰魔王,则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说:“池天玥,当日你把我打成重伤,赶我出了长白山区,这个仇我一定会加倍报还给你!还有绮凝舒儿,你们两个叛徒,我也要你们不得好死!” 日升月落,阳光普照大地。农民们已经下了地,小商小贩们也开始摆起了摊子。生活就是这样周而复始,很多时候人们的脚步都是今天踩着着昨天的路,但是不知道明天却该在何处下脚。 胡府的厨房传来叮叮当当锅碗瓢盆的响声,下人们正在为小王爷及主子们准备早餐。胡老爷胡夫人坐在正厅,和王爷叙话。这时下人传报,吕老夫人和吕公子求见。 进了正厅,见到世敬小王爷,吕老夫人和吕庆捷向他行了大礼,然后也被邀请到了客座上。 吕庆捷对小王爷说:“今早收到家父的急信,说是小王爷您大驾光临岳阳城,我和母亲就急忙奔到这里,向王爷您请安。” “诶,你们太客气了。不过有心,有心。” “云儿怎么没有和贤婿一起来呢,她也该参拜参拜王爷啊。”胡老爷一旁问道。 吕老夫人要不是碍于王爷到来不得不见面,不然她恨不得一辈子都不和胡家人打交道。洛云的事现在已经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好端端的儿媳妇和别的男人私奔,而他们胡家的儿子儿媳居然从旁协助,更可气的是当丈夫的儿子被人带了绿帽子还不追究。吕老夫人越想越气,心头那股火简直可以烧了当年的阿房宫。现在胡老爷居然还好意思问云儿怎么没有来,气得吕老夫人的手直抖,差点就把茶碗摔了。 吕庆捷看母亲神色不对,生怕她说出洛云和阮濂已经私奔一事,于是抢先说道:“云儿身体不舒服,我让她在家休息,等养好精神再来给王爷请安,不然一个病妇模样,误了王爷的眼。” “身体要紧,叫弟妹好好调养。”世敬小王爷说。 “谢王爷!”吕庆捷抱拳说道,而吕老夫人沉着脸,默不作声。 这时,红绸走进正厅,躬身一福,说:“王爷吉祥。干爹,干娘,可以开饭了。” “哦,亲家母,贤婿,既然来了,就留下一起吃个早饭吧。”胡老爷热情相邀。 吕庆捷却没有答话,吕老夫人只能说:“亲家有礼,多谢盛意,今日我们来是拜见王爷的,就不在这里过多叨扰了。”说完碰了碰儿子的手,说:“捷儿,我们告辞吧。” 吕庆捷还是一言不发,他只是傻傻地看着一个人,目不转睛,确切说眼神几乎都呆滞了。 “捷儿,你怎么了?”吕老夫人又推推儿子的胳膊。 “琴……心!”吕庆捷嘴里突然说出这两个字。他慢慢起身,走向红绸,盯着她,唤着她--“琴心!” 红绸愣住,然后微笑说:“公子,我叫红绸。” “不,你是琴心!天底下不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你是琴心!”吕庆捷突然激动起来,他把住红绸的双臂,脸上带着惊异的表情,“琴心,你怎么在这里?” 在场的人都被弄得莫名其妙搞不清楚状况,什么琴心?琴心是谁啊? “捷儿,琴心早就被你爹送走了,她怎么会是琴心?我们走吧。”吕老夫人拽着吕庆捷的胳膊说。 “琴心是谁啊?”小王爷好奇地问。 “我想公子你一定认错人了,我叫红绸,不叫琴心。”红绸挣开吕庆捷,退后几步带着几分惊恐的表情说。 “是啊,贤婿,这是我的义女,她叫红绸,不是你口中的,什么,什么琴心啊!”胡夫人说。 吕庆捷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她们长得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这世界上有很多人长得相像,贤婿,恐怕你真是弄错了。” 众人一再相劝,吕庆捷才将信将疑面前这个一身红衣的姑娘是大家口中的红绸,一个出身在富贵人家却家道中落最后不得不卖身葬父的可怜姑娘。这和琴心确实不一样,他认识的琴心从小就孤苦无依,长大后被人卖到青楼做了歌姬。琴心弹得一手好琵琶,每次和吕庆捷相会,必要弹上两曲助兴。吕庆捷不禁陷入了回忆之中,他内心的苦闷再次袭来,将他击溃。他眼神里没有一丝神采,却早已红了眼圈。 “对不起王爷,我失礼了。庆捷告退,改日再访。”说完,吕庆捷脚下就像踩了棉花一样软绵无力地走了出去,吕老夫人也急忙施礼告辞离开,留下困惑错愕的王爷,胡老爷胡夫人,还有红绸。 第四十二章 香囊误 红绸走在庭院中,一边踢着脚下的石子一边自言自语道:“什么琴心?真是莫名其妙!”石子被踢入荷花池里,水波荡漾。而荷花池的另一端,天玥和世敬小王爷两个人在散步。 红绸急忙躲藏在杜英树后,偷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天玥把手放在世敬小王爷的鼻下,“你闻闻看?” 世敬小王爷深吸一口气,由衷说道:“很清香。” 天玥将手拿开,展开手心,里面是茶叶。天玥扬头看着世敬小王爷,说:“你已经喝过我泡的君山银针茶了,还赞不绝口是不是?” “是啊。” “那你不能白喝。” “怎么样,难不成还要我付银子,那你未免也太小气了吧。”世敬小王爷瞪着眼挑着眉说。 “那倒不是,不过是希望你回到京城之后在那些达官贵人面前帮我推广推广。”天玥微笑着说,那笑容生动而温存。 世敬小王爷被这美丽的笑容打动,他说:“原来是这么简单的要求,我答应你,不止向达官贵人推广,我还要推荐给皇兄,如果皇兄喜欢的话,君山银针进位贡茶指日可待啊。” “什么,贡茶?我没有听错吧……那,那真是太谢谢你了仲平!”天玥兴奋得声调有一些轻颤。 “先别谢太早,一切还得等皇兄做主。天玥,你一会就给我取些上好的君山银针来,我叫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修书一封,就说是我南下游玩思念皇兄,遇到好茶,不敢独享,特献给皇兄以表敬意。”世敬小王爷打着腹稿说。 天玥喜不自禁,在阳光底下,笑容愈加灿烂,看得世敬小王爷心怦怦直跳。他有种冲动,恨不得一把将天玥拥入怀中,可是,他们两个人都有家有室,世敬小王爷也只能观赏却不能亵玩焉。 “我帮你这么大忙,你是不是应该送我一件礼物?”小王爷说。 “礼物,你想要什么?”天玥也直率地问道。 世敬小王爷背着手,望着荷花池,沉吟片刻,转过身注视着天玥,目光下移到了天玥掌心里的那一捧干茶叶,有了主意。“你用你手里的君山银针为料,缝制个香囊送给我吧。” “香囊?”天玥一愣,香囊的风情意味是在男女情事上,以表衷情,岂能随意相送。 “是啊,我想留个纪念,等我回京城了,可以拿出来看看睹物思人以解相思愁啊。” “王爷您真会说笑。” “我没说笑,我很认真的!”世敬小王爷脱口而出。 天玥看到王爷正色,恐怕他真的是认真的。天玥虽不能确定小王爷是不是对她动了情,但是她多少能感受到此刻小王爷对她动了心。 “不如,我换个礼物给你好不好?” “我是王爷,金银财宝什么都不缺,只想跟你要个香囊,珍藏起来。我其实……” 天玥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于是浅浅一笑说:“好,我知道了。” 红绸看着这两个人,暗道:“挺亲密的嘛,还要香囊?哼,又有文章可以做了。” 红绸悄悄从树后绕走,回到房间,展开宣纸,提笔写信。红绸又要写匿名信了,而这次她写给的对象是世敬王妃。民间一直传闻,说这世敬小王爷风流倜傥,但是家中唯有一妻,而且是个悍妻。世敬王妃乃是当朝护国大将军之女,会些花拳绣腿,性格泼辣,而世敬小王爷又偏偏是个“妻管严”的主,所以就不大敢拈花惹草了。红绸大笔挥毫,写了一封淋漓尽致的“告发信”。红绸吹吹纸上的墨迹,念叨着:“有夫之妇妄图攀高枝,池天玥美色勾引小王爷……哈哈哈哈……”笑声过后,红绸打开窗,放飞一只信鸽。 中午红绸又来到盛世茶行给洞庭送饭。红绸笑着说:“哥,吃饭了。” “你来了。”洞庭接过食盒,说:“红绸,你以后真的不用来给我送饭了,你是个小姐,这些活还是交给下人吧啊。”洞庭很是过意不去。 “哥哥是怕人笑话还是怕我受累呢?”红绸用袖子当着半边脸问。 “当然是怕你受累了,天天让你来回跑,多辛苦啊,累坏了你,娘该找我问罪了,呵呵。” “不过干娘更希望哥哥你身体健康,下人们做的饭总不如我做的用心,何况送佛送到西,我来送也是再自然不过了。不过昨天真不好意思,竟让哥哥吃坏了肚子,看来我确实不应该再送了。” “那个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肠胃不好。”洞庭连忙摆手,他不想让红绸误会自己是因为吃坏肚子怀疑她才不想让她送饭的。洞庭无法,只好说:“我是怕吃你做的东西上了瘾,以后吃不到就麻烦了。” “怎么会吃不到,哥哥如果喜欢吃,我就天天做给哥哥吃。”红绸一脸真诚地说。 “哦……那,谢谢你……一起吃吧。”洞庭听着红绸说的话很不自在,但是又不好再说什么。 两个人坐下,红绸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送给洞庭。她说:“让哥哥吃坏肚子红绸心里实在不安,所以昨晚亲手做了一个香囊想送给哥哥赔罪。” “红绸你太言重了,我都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何况你嫂子已经送我一个香囊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洞庭推辞道。 “嫂子给你的香囊,我能看看吗?” 洞庭将香囊从腰间解下,递给香囊,笑呵呵地说:“怎么样,你嫂子的手工还成吧。” 红绸接过香囊,那是一个精致无双纳纱绣葫芦福字香囊。香囊正面是以八种色彩丝线缂织莲池中竞相开放的荷花,对对都是双莲并蒂;反面是在白色缎面上用捻银线纳绣出银色葫芦,每个葫芦上又都绣有一个“福”字,寄意五福临门。“嫂子真是了不起,样样都做得出色。会泡茶,还会绣香囊。呀,真是好看,我的和嫂子比起来就相形见绌了。不知道嫂子给世敬小王爷的香囊会绣成什么样?” “香囊?你说天玥要给小王爷绣香囊?”洞庭扬起眉毛问。 “哎呀。”红绸忙遮口假装说错话的表情,“哥,吃饭吧先。” 红绸越是掩饰,洞庭的好奇心就越重。“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其实我是无意间听到的,嫂子要相赠香囊给王爷。我想这没什么大不了,谁说普通朋友就不能送香囊呢,谁说送香囊就一定是当成定情信物呢?” 红绸不这么说反倒不要紧,这么一说反而让洞庭顺着她的思路去想。洞庭不禁想起昨天晚上在后院月下那一幕,王爷对天玥扶腰把背的画面就像蜜蜂的毒刺一样蛰痛了洞庭。 “是我不好,怪我多嘴,哥哥你千万别介怀啊。”红绸假惺惺地劝道。 “恩,没事,吃饭吧。”洞庭说完把饭就往嘴里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嘴上说没事,其实心里分明就是有事。洞庭心想,也许真的被天玥说中了,他在吃醋,可是,他又生气,为什么好端端要送一个男人香囊?这种东西怎么可以随便送呢?洞庭越想越气,饭也吃不下,他放下筷子,说:“我不饿,不吃了,你自己慢慢吃。”说完洞庭就钻到柜台里面,翻起账本来。 红绸端着碗,吃着菜,眼神却斜睨着洞庭,似乎达到了预期目的。 胡府的晚餐好不丰盛,鸡鸭鱼肉样样齐全。洞庭怀着心事坐在椅子上,闷闷不乐。而天玥却对世敬小王爷有说有笑,这让洞庭心中更是不快。不过天玥之所以对小王爷如此热情,不过是出于尽地主之谊的礼数,以及因为王爷身份的尊贵而不可怠慢。天玥注意到洞庭神色不同于往日,于是想夹菜给洞庭。天玥伸箸,却和王爷的筷子碰到一块,他们夹到同一块排骨。王爷和天玥不禁对视一眼,天玥莞尔一笑,“王爷请吧。”说完收回筷子。 王爷也笑笑,然后将那块排骨夹到天玥碗里。 ”这……王爷……”天玥蹙了一下眉,但是最后还是说了声谢谢。 红绸去看胡夫人,只见她撇着嘴白着眼,脸上写的分明是“不满”两个字。再瞟洞庭一眼,看他有什么反应,果然不出所料,洞庭气得恨不得将筷子折断。红绸也夹了一块排骨,放在洞庭的碗里,安慰这个受到“冷落”的人。 红绸的这一举动尽收天玥眼底,天玥看着也不爽快。因为王爷在场,饭桌上任何一个人都得保持微笑,天玥也只好不理红绸。 吃罢晚饭,各人都回各自的房间歇息。 从饭厅到卧房,一路上洞庭都没有对天玥说一句话。天玥回到房间,把门关上,转过身问洞庭:“你晚上是怎么了,有谁惹到你了吗?” 洞庭仍是不言语。 “说话啊,你不要不吭声,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啊,我们是夫妻!”天玥心急地说。 洞庭抬头看着天玥,扔出一句,“以后和那个小王爷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什么意思?” “就是让你离他远点。”洞庭没好气地说。 “喂,你说明白点好不好,什么叫离他远点。”天玥稀里糊涂不知道洞庭到底想说什么。 洞庭倒在床上,心想天玥你别装糊涂,不过念在夫妻情面,我还是不把话说穿给你留点尊严,哼!洞庭气呼呼地翻个身背对着天玥,闭上眼睛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 天玥努努嘴,给洞庭盖好被子,然后自己从柜里拿出针线盒,又从怀里取出一小包东西,摊开放在桌上,伴着橘黄的光线,为世敬小王爷缝制起了香囊。天玥穿针引线,又忙活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天明,洞庭伸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天玥伏在桌上正昏睡未醒。洞庭拿件长衫给天玥披上,却看到天玥手中握着一个香囊。洞庭抽出那个香囊,放在眼前,他不得不佩服天玥精巧的针黹工夫。这是一个金累丝镶珠石香囊,长方委角形,周身由镂空的累丝花瓣组成。两面均有嵌珍珠花树,叶为点翠,边沿镶嵌绿松石珠一周。红色的丝绦垂顺在掌上,而香囊中散发出的是茶叶的香气。 果然是给世敬小王爷绣香囊,洞庭紧紧将它攥在手心里,恨不得捏碎它。 第四十三章 王妃驾到 天玥从梦乡醒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 “相公!”天玥轻唤,但是洞庭并没有理睬天玥。 天玥看见洞庭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金累丝镶珠石香囊,挠挠头问:“你拿它做什么?” “说,是不是给那个小王爷做的?”洞庭怒视着天玥。 “是啊,你怎么知道?” “你为什么要给他做香囊!”洞庭激动地将香囊扔在地上。 天玥噌地站起来,提高嗓音说:“你发什么疯!”然后俯身把香囊捡起来,瞪着洞庭说:“从昨天晚上你就不大对劲,好不容易问出你两句话,结果都和王爷有关,现在又扔东西,你是不是鬼上身了?” “鬼上身?我看鬼上身的是你!我不知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香囊是随便送的东西吗,那是传情表意的信物啊!还和王爷走得那么密切,你就不怕别人说什么闲话吗?” “哦,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天玥点点头,没好气地说:“香囊是王爷要我做给他的,我已经跟你说过,王爷的要求我很难拒绝的。” “很难拒绝?那王爷要你和他上床你是不是也很难拒绝?”洞庭口不择言地冲口而出。 “啪”一声,天玥扬手就给了洞庭一记耳光。天玥因为生气和羞愤脸涨得通红,右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声音也颤抖着:“胡洞庭,你在说什么!我和王爷之间清清白白,如果别人说闲话我不在乎。可是你,你是我相公,怎么对我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洞庭也知道说错了话,被这一巴掌打清醒了很多。“对……不起,对不起娘子,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一个香囊能说明什么、代表什么,我送给他的也不是我的心。洞庭,我们两个那么艰难地在一起,我对你怎么样你应该最清楚,我心里只有你,怎么能容得下其他男人呢!别说是王爷,就算是玉皇大帝我也不会动心。”天玥揪着领口拍着心说。 “是我错,我头脑不清醒,是我吃醋得没道理。”洞庭带着愧疚慢慢走向天玥,伸出双臂抱住她。天玥起初还推搡着,不想接受他的拥抱,可洞庭就是不放手,把天玥往自己的怀里搂,最后天玥终于妥协了,也抱住了洞庭,手不停敲着他的背,带着哭腔说:“你以后再也不许说这种话,再也不许不信我……” “我再也不说这种混账话了,对不起,对不起……”洞庭自责万分,心脏紧紧地收缩起来。 争执就这样平息,洞庭和天玥手牵手来到饭厅,和家人一起吃早餐。 “哎呀,哥,你的脸怎么了?”红绸眼尖,看到了洞庭脸上依稀的指痕。 胡夫人听到也投去目光,一看左脸颊微微红肿起来,也惊叫,“庭儿,你的脸怎么好像被人打了一样?” “哪有,我是被蚊子咬了,奇痒无比,我就用手抓了抓脸,结果就红了起来,呵呵。”洞庭说完又抓抓脸,天玥则低着头偷笑。 “有蚊子啊……天玥!”胡夫人突然厉声叫道。 “啊,婆婆?”天玥没想到胡夫人会突然叫她,微微一愣。 “你是怎么当人家娘子的,不知道替相公赶赶蚊子吗?” “啊……”天玥升调,又降下调来“啊”了一声,“知道了婆婆。” “早啊!”世敬小王爷摇着扇子走进来向大家打招呼。 众人一齐施礼,“王爷早!” 大家各自坐好,准备吃饭。这时天玥把她昨晚绣的那个香囊拿出来,递给王爷,说:“王爷,这是送你的礼物,日后回到京城看到它也能回想起在我们胡家所住几日的时光。” 世敬小王爷没想到天玥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香囊送给他,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有些拘谨地笑笑,说:“那个,谢谢!” 而天玥就是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个香囊送给王爷,目的是要告诉大家,尤其是要告诉洞庭,她和王爷正大光明。倘若在私底下相送,恐怕更会落人口实,让人想入非非编排出一些子虚乌有的话来。洞庭见到天玥如此大方自然,也彻底解开了心结,还从旁赞赏说:“王爷,这黄色的香囊最适合您的身份了。” 红绸看到洞庭居然又变成了没事人,和天玥恩爱有加,自是有几分意外,不过也不恼,因为好戏多着呢。 第一场好戏就在一周后上演了。 天玥下午正在天池居,这时家里来了一个丫鬟急匆匆赶来,传老夫人口令叫天玥立即回家。 “小姐什么事啊?”绮凝在天玥身边问道。 天玥摇摇头,“这么着急,看来一定有严重的事情,你们在这看着,我回去看看。” 到了胡府,天玥直奔胡夫人的卧房,还没到地方,就被红绸半路上拦下。 “嫂子,不用去见干娘,找你的不是她,是别人。” “别人?是谁?” “您去了就知道,她在王爷的房间等您。” 天玥最见不得人拐弯抹角,也不想和红绸再啰嗦,于是穿过长廊,来到北院王爷的客房。 “王爷,您在做什么啊?”天玥看到世敬小王爷在客房门口鬼鬼祟祟的。 “嘘——”王爷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把天玥拉到一旁,蹲在地上低声说:“我娘子来了。” “王妃来了?她也来微服出巡啊?”天玥也蹲了下去。 “看架势不像,她看到你送给我的香囊了,好像很生气,现在又叫人去找你,苗头不对。总之你要小心点啊,还有,不要说我什么坏话啊。”世敬小王爷一副惶恐的表情,看来民间传闻非常属实。 “哦,你放心吧。”天玥拍拍小王爷的肩膀。 “那我走先了啊。”说完世敬小王爷一溜烟跑了。 天玥真是难以相信这是一个王爷,在他身上简直看不到王室的尊贵和高傲。天玥站起身,走到房间门口,敲敲门,没有应答。天玥抬手想再敲,不过这时门被打开了,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拉开了门扇。天玥提着裙子跨过门槛,走到里面。世敬王妃躺在贵妃塌上,支着颐阖着眼似乎在休憩,身后有两个丫鬟轻摇羽扇,塌下有一个丫鬟则为王妃捶腿。再看这世敬王妃,头上戴着红宝石串米珠头花、插着金镶珠宝松鼠簪,额前挂着一串珍珠。紫色的外衫笼罩着馨香的玉体,绛色罗裙掩映金莲,衣料上描鸾凤画牡丹,大富大贵。手指嫩如青葱,一颗大红宝石戒指格外醒目。玥此刻终于见识到什么叫“王室风范”了,真是大开眼界。 “见过娘娘,娘娘吉祥。”天玥一福道。 世敬王妃没有反应,天玥躬身半天也没说声“免礼”,依旧闭着眼横卧贵妃塌。天玥心想既然找我来又不理我,拿我寻开心吗?天玥站直身体,挥挥袖子,转身就要走人。对门两侧站着的丫鬟说:“王妃休息,我还是晚些时候再来请安吧。”说完就去开门。 “站住。”王妃慵懒地说。她慢慢睁开眼睛,两边的丫鬟立即去扶,王妃把手搭在丫鬟的胳膊上,坐了起来。 天玥眼睛向上一翻,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脸上堆着笑容,向这个一看就是很难伺候的主躬身见礼。“娘娘吉祥!” “你,就是池天玥?”世敬王妃起身,向天玥走来。 “是。”天玥回答。 谁料世敬王妃突然狠扇了天玥一巴掌,天玥始料不及,被打了个趔趄。天玥捂着脸颊,吃惊得睁大眼睛,纳闷怎么平白无故就挨了一记耳光? “你这个贱人!”王妃开口骂道。 “贱人?”天玥重复着那两个字,一股火气开始在胸腔燃烧。天玥真想说一句,“就你贵!”不过这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说别的。“娘娘身份高贵,怎么竟也说些粗鄙的话来。” “对你这样的贱人说那些文雅的话,你不配!”王妃啐道。 “天玥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担待起这个骂名?”天玥挺胸抬头面不改色说。 “呀,敢情还没有自知之明啊。”说完从怀里掏出那个金累丝镶珠石香囊,提着流苏问,“你个狐狸精,连王爷的主意也敢打!” 又是香囊,又来了!天玥现在后悔不迭,当初就不该答应给世敬小王爷送他香囊,结果现在相公刚安抚好,王妃又拿它说事了。“娘娘,这是个误会,您听我解释……” “你不用解释,我没有时间听你找理由。你既已身为人妻就不该和别的男人有什么接触,你若是守一点妇道就该懂得避嫌。你不要以为自己有漂亮的脸蛋,就可以勾引男人。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任何女人都甭想飞进世敬王府野鸡变凤凰。” 天玥终于按捺不住,“娘娘您不要用您那颗狭隘的心判断一个人好不好,我和王爷只是朋友,而我对我相公更是一心一意。天下女人那 么多,你管得了今天,管不了永远。娘娘您还是做好自己,让王爷自己收心才是根本。” 还从来没有人敢对王妃用这种语气说话,天玥是第一个。世敬王妃气得指着天玥一连说了好几个你,“你,你,你好大胆子,敢和我这么说话!” “娘娘要是没有别的事天玥就告退了。”说完天玥转身就要走。 “站住。”王妃向左右丫鬟使了一个眼色,那几个丫鬟立即把天玥拦下,两个力气大的还抓住天玥的胳膊。 “池天玥,我以为你只是脸蛋漂亮,手艺好,没想到还挺伶牙俐齿的。不过你嘴巴再硬,终究是一介贱民,成不了气候。”说完,对左右丫鬟说,“刮花她的脸,不然难解我心头之恨!” 丫鬟得令,一人猛地扯过天玥的头发,一人拔下头上的簪子,在天玥白皙的脸颊上轻轻掠过,王妃则捏着天玥的下颌,用充满挑衅的眼神盯着她,等待天玥能说句告饶的话。 “你,现在跪下来求我,或许我还可以考虑少划几道?” “娘娘,现在是在我胡家,我是主你是客,你这个做客人的似乎太不懂礼貌了吧。”天玥正视着王妃说道。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翠儿,不要手软。”王妃松手,那个叫翠儿的丫鬟的眼睛里透出和王妃一样凶恶的目光来。 天玥哪里再能容这个女人胡闹,手肘往那翠儿的肚子一顶,将翠儿顶个人仰马翻。天玥再一掣臂,身边另一个丫鬟也被打到一旁。其他几个丫鬟合力也拦不住天玥,天玥冲出房间,头也不回走掉。那世敬王妃大怒,快步追了出去。伸手搭住了天玥的肩,天玥顺势就给她来看个过肩摔。 “你,你敢动手!”世敬王妃哇哇直叫,丫鬟们冲过来扶起王妃。 “池天玥,你有两下子是不是,你别走,和我过两招。”世敬王妃被搀扶起来,摆出架势叫嚣道。 天玥心中不痛快,世敬王妃居然主动挑衅,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站定说道:“那别怪我得罪了。”说完就和世敬王妃打了起来。 这世敬王妃使的是花拳绣腿,天玥只用一层武功,就能把她打倒。不过,天玥心想多玩两个回合,也磨磨这刁蛮王妃的锐气。 这厢两个女人打了起来,府上所有人都出来看热闹了。红绸扶着胡夫人也闻讯赶到,吓得胡夫人直喊:“天玥,别打了,快助手……” 可是这时天玥已经飞身,一个踢腿,将王妃踹出一丈多远。 第四十四章 红绸献计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傻了眼,世敬王妃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世敬小王爷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冒了出来,看到王妃被天玥踹倒就冲了过去,“爱妃,你怎么样啊?” “该……死……”世敬王妃捂着肚子表情痛苦地说。 “娘娘,您没事吧!”胡夫人吓得脸色惨白,好像被踹到的人是她一样。 “池天玥……我要杀了你!”世敬王妃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天玥碎尸万段。 “爱妃息怒息怒,我扶你回房啊。”世敬小王爷扶起王妃,却偏头向天玥挤挤眼,示意叫她赶紧离开。 “你个没良心的,我被人打了你不帮我报仇还叫我息怒,有没有天理了。”王妃捶打着世敬小王爷咒骂道。 世敬小王爷无奈地说:“爱妃你都打她不过,那我不是更打不过了嘛。好了好了,回去我给你揉揉啊。” “你是堂堂王爷,教训一个人有那么困难嘛。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给我出这口气,我就给你好看。”王妃威胁道。 “这……”世敬小王爷犯难不已,他看看自己的妻子,又看看天玥,左右为难,因为他实在不忍心也不舍得去教训天玥。 “天玥啊,你快跟娘娘道个歉吧!”胡夫人怕不好收场,于是让天玥低头认错。 “对对对,那个天玥……姑娘,你快跟娘娘道个歉,不然本王一定追究到底。”世敬小王爷希望就这个台阶让双方都好下台,于是正经八百地端着架子说。 天玥看着王爷渴切的眼神,知道他左右为难,心想既然已经教训了这个蛮横王妃,那她也该适可而止了,何况她也不想给这个家带来麻烦,于是点点头,走向世敬王妃。 王妃通过交手,知道了天玥的厉害。虽然她嘴上逞强,但是现在心里已经畏惧天玥三分了。看着天玥向自己走来,世敬王妃竟本能似的往后退了两步。 天玥和王妃面面而立,两个同样美丽的女人,却有着迥然不同的气质。世敬王妃虽然外表华丽,但是受了挫的她失去了身上的高傲,人在气势上就矮了三分。而一袭白衣的天玥,神情淡定,周身散发出独特的味道,是那么高贵典雅。 “嫂子,王妃娘娘是大度之人,只要你诚心道歉,娘娘就会原谅你。”红绸一旁假意好心地说。 天玥斜睨了一眼红绸,这“提醒”分明就是“催促”。无奈,天玥跪倒在地,却笔直着上身说道:“民女无心冒犯娘娘,请娘娘见谅!” “无心?你是无心吗?”王妃一听这两个字,火气又冒出来,指着天玥叫道。 天玥扬起头,冷冷注视着王妃,说道:“就算不是无心,也是被逼无奈。娘娘,是您要和我过招的,而我也是点到为止,拳脚本来就不长眼,既然现在伤到了您,我就跟您说声‘对不起’!” “你……”王妃刚想发作,红绸突然冲过去贴在王妃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王妃脸色微微有变,然后话语也发生转变,说:“好,既然你道歉了,我就暂时不予追究了。总之,希望你自重!”说完掐了一下世敬小王爷的胳膊说,“回去我再跟你算账。” 王妃就这么作罢,天玥很意外,世敬小王爷也很意外,他一听急忙乐呵呵地说,“好,爱妃,我扶你回去。”说完又转向胡夫人,“胡老夫人啊,今晚叫厨师少两个好菜,给我娘子补补啊。” 胡夫人忙不迭地称是,心想还好没有惹怒王爷王妃,不然人家一句话她胡家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天玥却不免好奇,究竟红绸在王妃耳边说了什么,让王妃态度发生转变,能任她说句对不起就轻松了结这件事。 王妃和王爷离开后,胡夫人大骂天玥,“你是不是存心要我们被你害死啊,你一天可不可以安分一点,会点功夫就了不起吗?连王妃都打,你长几颗脑袋啊,还好王爷王妃不追究,不然株连九族都有可能。当初怎么能让你过门呢,害人害己,我警告你,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过日子,不然赶你出门!” 胡夫人劈头盖脸一顿骂,让天玥委屈到了极点,为什么每次受害者的她却成了祸害一样。红绸劝道:“干娘,不要生气嘛,嫂子她也不是故意的。” “你不要帮她说话,你帮得了一次,帮不了永远,对了你刚才跟王妃说了什么让她就这么算了。” “哦,没什么,就说,就说嫂子她其实是来月事了,所以脾气暴躁起来,等过几天好了嫂子再赔罪。”红绸又看了一眼天玥,不好意思的说:“嫂子你不介意吧。” 还没等天玥开口,胡夫人就接过话,“你是在救她,她要是介意的话就太没有良心了。” “是啊,真是谢谢你啊妹妹!”天玥脸上绽放感激的笑容,孰不知她此刻心里有多恨。 各自散去后,红绸悄悄找到了世敬王妃,王妃早就等她多时了。红绸见过礼之后,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王妃说:“你今天在我耳边说有办法对付池天玥,什么办法?” 红绸轻轻瞄了一眼旁边,王妃会意,然后支走了左右丫鬟。“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你放心说吧。” 于是红绸种种这般这般种种说了一番,听得王妃眼神里立即有了光。“真是妙计!” “娘娘过奖。”红绸微笑说。 “可是……”世敬王妃有些迟疑,“她是你义嫂,你怎么能这么害她?” “娘娘,实不相瞒,我在这个家可以说是安分守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义嫂就是看我不顺眼,处处刁难百般折磨。要不是想伺候干娘,我早就离开这里了。所以,她对我不仁,就别怪我对她不义了。”红绸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骗得王妃没有一点怀疑,反而还很同情,“难为你是个有孝心的人,既然如此,那就一切找你所说。” “好的娘娘,这几天我就安排。她池天玥目中无人,对您居然如此大不敬,红绸委实看不过去,所以为了娘娘,我也要替您出这口气。” 世敬王妃站起来,把自己手腕上的手镯卸下,拉过红绸,戴在了她的手上,说:“就冲你这句话,无论事情结果怎么样,我都要认你做干妹妹,义姐总比义嫂亲是不是?” “红绸怎敢高攀!”红绸一副惶恐的表情。 “我这棵大树让你攀,你就能攀。红绸,这金手镯就是姐姐给你的见面礼。” 红绸急忙跪下叩拜,抬起头,眼里水汪汪的蓄着泪,说:“红绸今生有幸,能遇到天大的贵人。红绸拜见义姐!” “好好好,从此就是自己人了。”王妃欢喜地看着红绸。 今天胡府的晚宴餐桌上多了一副碗筷,那就是给世敬王妃的。胡夫人很是忐忑不安,担心王妃还会耿耿于怀,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王妃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时不时品评一下菜肴,对于下午发生的事提也没提。天玥也纳闷,是世敬王妃健忘呢还是她真的心胸开阔。饭后,天玥和洞庭去荷花池边散步,迎面却走来王爷和王妃。四个人相遇,谁都有几分尴尬。 “王爷,娘娘。”天玥和洞庭一齐打了个招呼。 “真是巧啊,你们也散步啊,我们也是,呵呵。”王爷生怕天玥和王妃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于是非常热情地笑着说。 “是啊,好巧。”天玥应和着。 洞庭还不知道天玥和王妃的过节儿,上前对世敬王妃说:“娘娘今天初到这里,明天不知道有什么安排,若是想去哪里游玩,可以交给我来安排。” “胡公子有心啦,这样好了,我让天玥陪我吧,我们都是女人家,一起逛街什么的也方便。”世敬王妃微笑着说。 “我?”天玥很诧异。 “是啊,那改天我找你,听王爷说你前阵子带他吃了很有名的岳阳菜,不如带我也尝尝好不好?” 世敬王妃突然变得这么和蔼可亲,和下午完全是判若两人。天玥愣愣地说:“啊好啊。” 隔了一天,世敬王妃就邀天玥陪她四处游玩,天玥也没心存戒备欣然答应。游赏了大半天,直到傍晚,王妃对天玥说,“我叫丫鬟已经在餐馆订好了位置,我们去吧。” “好。” 不过天玥和王妃去的餐馆并不是以前她和王爷去的餐馆,而是一家门面装修很豪华的酒楼。小二热情地迎宾,她们一路上了二楼,走进一间包间。包间并不大,但是布置得很雅致。桌椅摆放整齐,小二将酒菜一一端上。 “天玥,今天我很想和你痛快喝一杯。”世敬王妃拉着天玥坐下。 “娘娘,我不大会喝酒啊。”天玥坦白地说。 “也不让你喝多,来,先吃菜吧。”世敬王妃给天玥夹菜放在她的盘子里,然后继续说,“当日和你交手,我虽然被你打败,但是我输得心服口服,你是女中豪杰,我非常钦佩,所以很想和你交朋友,要知道很少有女人像你这么能打啊。” “您别这么说,我反而不好意思呢,当时是我太冲动了,不该和您动手的。”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今天吃了这顿饭,你我二人就不计前嫌,成为朋友。”王妃真挚地说。 天玥很开心,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于是和世敬王妃把酒言欢。世敬王妃频频给天玥倒酒,天玥喝了几杯脸就红晕起来,微微发热。 “不行了,不行了,天玥不胜酒力,我不能再和喝了娘娘。”用手盖住杯口,摇着头说。 “没关系,大不了喝多了我们雇顶轿子回去。你的酒量还真不行,怎么几杯下肚就嚷着不行了。其实这酒量呢,也需要锻炼。来,再喝两杯,无妨的。”这世敬王妃头头是道地说。 王妃敬酒,天玥不得不接受,于是又吃了好几杯。天玥只感觉头越来越沉,眼前的事物也一点点模糊。天玥想定是喝醉了,于是她端起茶碗喝了几口茶试图解酒,但是无济于事。天玥看着笑靥如花的世敬王妃,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她说话的声音,终于,天玥支撑不住,闭上眼睛倒在桌上。 “天玥,天玥,你没事吧。”世敬王妃推推她唤道,天玥却毫无反应。 “看来这药真的很管用。”世敬王妃晃晃了天玥的酒杯说。 “这奇幻散神奇之处就在于它无毒无色无味,只要微量就能让人昏迷。”说话人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不是别人,正是红绸。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世敬王妃问。 “不到半个时辰,她就会醒来,而药力会继续发挥,不过那时转为了春药,她就急切渴望着雨露的滋润。”红绸说,不过她没有说,这奇幻散最神奇的药效是短暂封住内力,让有道行的人一时半刻使不出法术来。 世敬王妃命仆人一干进来,将天玥套在麻袋里,然后把她秘密转移到一家客栈。到了客栈,他们又把天玥放出来,把她搬到了床上。 “我看差不多了。”王妃站在门口合计着时间说。 “是,那就,让她好好享受吧。”红绸一抹坏笑,然后拍拍手,只见从隔壁走出来两个人,一个身材魁梧面容狰狞,一个身体瘦小长相极其猥琐。 “你们进去吧。”红绸说。 两个面貌丑陋的男人点头进去,关上的房门。而再看天玥,面颊粉嫩,唇瓣朱红。她扯了扯衣领,慢慢睁开眼睛,逐渐恢复了意识,不过却感到浑身发烫,欲望突然无比热烈地燃烧起来。 第四十五章 中计 天玥心里恐惧极了,自己怎么会突然性欲大发,急切等待着发泄。可是为什么,面前有两个极其猥琐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她为什么又身在这里。 这两个男人一脸奸笑,“美人,是不是很难受,让我们哥俩来满足你吧。” “你们,你们滚开!”天玥尽管很渴望,但是清醒的意识告诉她,她不能!天玥心里恐惧极了,自己怎么会突然性欲大发,急切等待着发泄。可是为什么,面前有两个极其猥琐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她为什么又身在这里。 这两个男人一脸奸笑,“美人,是不是很难受,让我们哥俩来满足你吧。” “你们,你们滚开!”天玥尽管很渴望,但是清醒的意识告诉她,她不能!而模糊的记忆中,天玥只有她被不停劝酒的印象。 “来吧,不要矜持。”高个子男人摸着下巴坏笑着说。 天玥两道蛾眉紧蹙,急运内力,默念心法,想祛除身体的欲望,可是为什么心法突然失灵,内力也云不出来!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两个男人已经动起手脚来了。 “不要碰我!”天玥喊道,她现在不知道有多后悔,原来喝酒真的是可以乱心性的。 那两个男人见到天玥这样的绝世美人,哪里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一个个摩拳擦掌亟不可待。天玥因为体内那股药劲还很强劲,加上吃了酒,所以四肢竟然绵软无力,就像没了骨头一样。她拼命想推开那两个男人,可是那个瘦小的男人居然有一股无比强大的蛮力,硬是将天玥按倒在床上。天玥不得不哀求:“你们放过我好不好,你们有点人性好不好……”天玥用自己的意志控制着自己的欲望,却没有力量反抗这两个男人。 “美人,我劝你就乖乖地听话,与其反抗不如享受,哈哈哈哈。”高大男人笑得脸上的赘肉直颤,说完就把嘴巴凑了过去。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哐当”一声撞开,一个醉醺醺的男子冲了进来。那两个男人听到声响,不禁回头去看,见有人闯入破口大骂,“哪个不知死活的王八羔子耽误爷的好事。” “王八蛋,你骂谁。”男子摇晃着身体反骂道,而他的视线注意到了床上有个女子,他勃然大怒吼道:“你们在欺负琴心是不是?!妈的,谁敢碰她我就让他不得好死!”说话的人正是吕庆捷。自从洛云离开后,他心情就一直不好。再加上在胡府看到了和琴心相貌一模一样的红绸,勾起了他的回忆,就让他更加痛苦,每天喝的酒也越来越多,可是孰不知借酒消愁从愁更愁。今天他喝完酒在街上走,突然看到红绸,带着醉意的吕庆捷以为看到了琴心,于是大喊着她的名字,可是“琴心”并没有听到。于是他便一路跟踪而来,最后来到了这家酒楼。而此刻,他以为被两个男人调戏的女人是琴心。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瘦小男人斜着眼说:“哪条道上的,居然敢对哥几个撒泼。” 吕庆捷也不和他们废话,掀了桌子,举起椅子就砸向那两个男人。高个子和小瘦子见状吓得急忙去躲,在房间里四处乱窜。最后不得不往门外跑,却和王妃还有红绸撞个满怀。 “要死啊。”王妃大骂。 “怎么回事?”红绸她们在楼下听到这里有响声,于是便上来看看,没想到居然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 吕庆捷的目光循着声音转移到了红绸身上,看见红绸,他脸上立即绽放笑容,“琴心,原来你在这!”说完就奔红绸走过去,伸出双臂要抱她。 红绸推开扑过来的吕庆捷,不耐烦地说:“吕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琴心。” 天玥这时从床上爬了起来,头发披散着,衣服被撕破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她差一点,差一点就被人奸污,差一点对不起洞庭。枉费她三千年道行,居然敌不过一壶烈酒和一包毒药。天玥的头剧烈地痛着,就像被人用钻钻进脑子里一样。怎么会这样呢,天玥用手狠狠薅着自己的头发,让这种撕裂头皮的痛来缓解无以复加的头痛。 吕庆捷还在纠缠红绸,世敬王妃忍不住问:“他是谁啊?” “他就是礼部尚书吕大人的儿子,不知道为什么把我当成一个叫‘琴心’的女人,每次看到我都这样,真是受不了。” “原来是吕大人的公子,喝酒好色,看来将来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没事,我叫人把他送回家。”于是王妃叫来小二,给了银子,吩咐一番,不多时便上来许多人硬是把吕庆捷架走了。 世敬王妃和红绸慢慢走到天玥面前,王妃冷笑着说:“你怎么和别的男人勾三搭四,要是让你相公知道,不知道他会做何感想?” “你……”天玥按着太阳穴,痛楚、愤怒地说。 “今天是你走运,让吕庆捷误打误撞救了你,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红绸也放下狠话。 天玥真想拿把刀杀了这两个人,可是她现在只能坐在床上,没有力气,只有头痛,天玥不知道这其实是吸灵石和奇幻散相互作用带来的结果。 “姐姐,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不过也大大教训了她,不知道您的气消点没有?”红绸问世敬王妃。 “看她现在这个德行,真是痛快,池天玥,你那股嚣张劲哪去了,你不是很能打吗,起来啊,和我打啊。”世敬王妃身子一点点逼近天玥,突然一个巴掌重重打在天玥脸上,随手又是一个反抽,朝她脸上啐道,“贱人!” 天玥被打倒在床上,她唇边的肌肉绷得很紧,她在咬牙,却哑忍着没有做声。 世敬王妃和红绸于是翩然离去,得意的笑声不绝于耳。 不知过了多久,天玥才渐渐好转,她下了床,站在镜子前照着自己不堪的面容。天玥咬着下唇,忍着眼泪,说了一声“变”,头发重新变成了流云髻,衣衫也光鲜亮丽起来。可是,衣冠能修复,受伤的心却如何能修复。天玥面色苍白,神情恍惚地走出房间,一步一步下了楼梯,离开酒楼。 天玥回到胡家,所有人都欢声笑语,伪装的也好,真实的演好,在天玥眼里,都那么格格不入。所有人都聚在正厅说着话聊着天,天玥说她不舒服于是回了房。洞庭要招呼着世敬王爷和王妃,所以不得不让天玥一个人去休息。而绮凝和舒儿,却发现天玥异于往常,来到了天玥的房间。 “小姐,你是不是有事,为什么脸色这么差。”绮凝观察细致入微,她看出天玥不对劲。 “我不舒服而已。”天玥有气无力地回答。 “不对,小姐,你一定有事发生,告诉我们吧,不然我们会很担心的!”舒儿急切、担心、关怀地说。 天玥幽幽一叹,声音干涩地说:“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说。” 绮凝和舒儿蹲下,一人握着天玥的一只手,眼神真挚地关注着她。绮凝和舒儿掌心的温度温暖了天玥的心,她低着的头慢慢抬起来,眼底有一抹痛楚的的神色,然后把傍晚发生的事情对绮凝和舒儿叙述一番。绮凝听了气血上涌,舒儿更是眼里充血,噌地站起来冲出门外,嘴里大嚷着:“那两个臭婆娘,我要抽你们的筋,扒你们的皮!”绮凝一反往常,不再冷静旁观,也愤怒非常,她对天玥说:“小姐,这 个仇我们帮你报!”说完也冲出了房间。天玥见她们两个冲了出去,知道一定是找世敬王妃和红绸去了,但是她却不知道该不该阻止,因为,她心里羞愤交加,对世敬王妃和红绸也怨恨非常。天玥就站在院子里茫然地不知所措,她想理清思绪,分析利害,但是内心仍然矛盾重重,人善被人欺,她不想重蹈覆辙,可是,可是舒儿和绮凝一旦去为她打抱不平,那岂不是就意味着洞庭会知道这件事。天哪,她不能让洞庭知道她差点失去名节这件事情,决不能! 胡府的正厅,依旧谈笑风生,气氛好不融洽。不过,舒儿的出现很快就破坏了这份和谐,她从门口冲进来大喊:“受死吧!”喊完,就伸出手掌,尖利的指甲像匕首一样闪着寒光,直奔世敬王妃。 世敬王妃大惊,从座位上跳起来,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变了色,胡老爷大喊:“你这丫头疯了吗?” “舒儿,你这是怎么了?”洞庭急忙上前拦住舒儿。 “姑爷您闪开!”舒儿一把推开洞庭,浑身杀气腾腾。 世敬王爷也上前,紧张地说:“那个,咱们有话好好说,啊,好好说!” 舒儿不理,只顾去拿世敬王妃。世敬王妃不知道舒儿的本事有多少,心想打不过池天玥,她身边的丫头总应该打得过,于是挺挺了背脊,迎战舒儿。两个人就在正厅打了起来,胡老爷想去拉开她们,可是两个人拳脚生风,根本无法近前。胡夫人急得直跺脚,“怎么又打起来了?”王爷心急如焚,洞庭突然想到,去找娘子啊,娘子的话舒儿一定听。于是洞庭急冲冲地往外跑去搬“救兵”,却在门口看见绮凝,洞庭便说:“你来得正好,快叫你妹妹别打了!” “为什么不打,还有一个人,也很欠打。”绮凝说完就终身一跃,一个空翻站在红绸面前,“我家小姐和你无怨无仇为何要害她!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你!”说完就出掌打在了红绸的身上,红绸大叫了一声,向后倒去,倒在了世敬王爷的怀里。 “绮凝,你怎么也胡闹起来呢?”洞庭又气又急。 “姑爷,你不知道,小姐差点就被这两个女人害死了!”绮凝喊道。 “什么?”洞庭听到和天玥有关,立刻紧张起来。 “绮凝你在说什么啊?”红绸捂着胸口表情痛苦地说。 “你别在演戏了好不好,你不是会武功吗,和也我打一场!”说完绮凝便摆出架势。 胡老爷再也看不下去,他怒吼着:“你们两个丫头闹够了没有,还懂不懂规矩了!” 绮凝和舒儿也不理,一心只想替天玥出口恶气。舒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掌直奔世敬王妃,红绸眼疾脚快,挡在世敬王妃前面,替她挨了舒儿这一掌,而一口鲜血从嘴里吐出,却是红绸自己咬破舌头而为之。 “啊,红绸,你有没有事?”世敬王妃、胡夫人和洞庭急问。 “两位姑娘,就当本王求你们了行不行,别再打了!”世敬王爷见局面不好收拾,只好不顾身份恳求道。 “来人哪,把这两个丫头给我拉出去!”胡老爷早已愤怒得青筋暴起。 随着胡老爷的一声召唤,呼啦啦家丁来了一群,他们冲进正厅,将绮凝和舒儿团团包围住。绮凝和舒儿相视一眼,彼此充满默契,既然她们已经有了开始,现在又怎么会被一群虾兵蟹将奈何。于是亮好了姿势,只要有人上前,她们就绝不客气。正在双方对峙的时候,天玥从院子里悄然走了进来,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天玥一步一步走上前,那些家丁见到少夫人都纷纷让开,闪出中间一条过道来。 天玥看着绮凝和舒儿,感激却苦涩地说:“你们两个不用为我抱不平了,这只是一个误会,算了!王妃娘娘是贵客,我们不能以拳头待客对不对?” “小姐!” 天玥摇摇头,说:“你们什么都不要说,只听我说,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知不知道!”绮凝和舒儿紧皱着眉头,无法理解天玥的想法。而天玥再上前一步,越过绮凝和舒儿,向世敬王妃微微一福说:“娘娘受惊了,请娘娘莫要怪罪。”天玥压下所以怨恨、怒气,委曲求全,只想瞒过那件事。 洞庭见到天玥,听着她说的话,糊涂极了,他问天玥:“发生什么事了,绮凝说你差点被害死,是什么意思?” “绮凝她胡说,你不要多心,我没事的相公。” “小姐,你为什么不告诉姑爷,你为什么要隐瞒?”舒儿激动地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你告诉我啊,你不是说我们要坦诚相待的吗,我是你相公,就算有事我也会站在你身边的呀!”洞庭抓着天玥的双臂,两眼凸出,眉心中间挤出了几道深深的纹络。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天玥捂着耳朵突然失控地喊叫着。 “天玥!” “真的没有,相公你不要再问了好不好!”天玥哀求着。洞庭从没见到天玥这个样子过,知道一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他又担心又焦急,为什么天玥遇到状况都不愿向他这个做相公的讲呢?可是,他看到天玥这么难过的样子,又不忍心追问下去。正在大家陷入一片混乱的时候,突然家丁火速传报,有个官爷到来。胡家人急忙去院子里迎接,只见一个身穿官服的人快步走进来,口中说出三个字——”圣旨到!“ 第四十六章 贡茶 胡老爷胡夫人诚惶诚恐匍匐于地,聆听圣旨。只听得那身穿官服的吏人朗声宣读:奉圣上旨意,命盛世茶行向朝廷进贡君山银针茶叶,胡泰安可押送茶叶入宫面圣,钦此!话音落下,胡老爷难以置信得抬起头,惊喜和激动交织,让胡老爷脸上的表情十分迥异,想开心地笑却又激动得想哭,双手也禁不住颤抖着,胡夫人欣喜非常,她睁大眼睛偏头看着胡老爷,那种喜从天降的消息让她简直感觉像是在做梦。 “胡老爷请领旨谢恩吧。”吏人提醒道。 胡老爷从惊喜中回过神来,连忙磕头谢恩,双手将这沉甸甸的圣旨接过。 跪在一旁的天玥知道这是世敬小王爷的功劳,她转过头向世敬小王爷轻轻颔首,谢意尽在不言中。世敬小王爷的目光和天玥交会,也点点头。世敬王妃斜视这两个人,恨得牙痒痒。胡老爷接过圣旨,叫人好生招待吏人,然后欢天喜地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竟将方才那番打斗的场面忘在了脑后。 世敬小王爷走过来抱拳称恭喜,胡老爷则连谢世敬小王爷,说是因为这位贵客的到来给胡家带来了福气,胡家上下气氛顿时欢愉起来,面对这无上的荣耀,一切矛盾争端都成了细微琐碎的问题。洞庭见状,高兴之余急忙拉着天玥退出正厅,以防再有冲突发生。绮凝和舒儿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圣旨和大逆转的气氛,也不能再出手为小姐报仇,于是也只好无奈离开。世敬王妃虽然心中有气,但是贵族出身的她还是懂得周全大局逢场作戏,于是脸上也挂上了笑容,向胡夫人道贺。 君山银针成了贡茶,这是胡老爷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如今深蒙圣恩,自是满心感激,不过他却不知道这天降的好事的促成者是他的儿媳天玥。次日中午,胡家大摆宴席,一是庆贺,二是为世敬小王爷和王妃饯行。自从世敬王妃的到来,世敬小王爷就感到了压抑和束缚,加之她和天玥发生种种摩擦,使他决定不作再多停留,收拾妥当后便回返京城。 午宴上,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每个人都显得亲切异常。天玥的脸上绽放着笑容,掩饰也好,应酬也罢,天玥没有因为自己被世敬王妃和红绸设计陷害过就摆出难看的脸色,她甚至还向世敬王妃敬了酒,让王妃内心诧异而又震惊,池天玥,堪当是一个奇女子,相貌出众,身手了得,又能忍辱负重,有礼有节,不怪男人喜欢,换作女人,也会出于钦佩而喜爱吧。 饭后,世敬小王爷背手信步来到赏月亭,面对一塘碧荷,心中有些怅然。他在想一个人,就是天玥。半个月的相处,让他在心底对天玥萌生了喜爱,但是他一直在克制自己,如今就要离开,恐怕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这个灵气逼人却又优雅端庄的姑娘了。这样想着,不免叹息,人生终究是有遗憾的,他如果能早点见到天玥,而天玥当时又未嫁人,那么他们之间会不会……世敬小王爷忍不住笑了出来,却笑得有些酸楚和悲凉,人生怎么会有那么多如果呢?不过或许,回到王府,十天半个月就会把天玥忘记,到时候这个女人不过他生命中一个微小得不能再微小的过客,会随着尘埃一起消逝在风雨中。这时世敬小王爷下意识从怀里掏出天玥送给他的香囊,攥在手里,默默凝望着。忘,怎么能轻易忘记呢?有的人,即使只见过一面,但是就是由于某一方面的独特气质,叫人终生难忘。天玥就是这样吧,两个人之间没有太多的交集,但是却在脑海里,烙印着她深刻的轮廓,擦也擦不掉。 “王爷,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突然传来的声音打破了世敬小王爷的思绪,他把香囊背在身后,抬起头,竟是天玥。想着她,她就出现了。 “哦,没想什么。”世敬小王爷干咳了一声说。 “我是来谢谢你的,多亏了你的推荐信,才让皇上赏识君山银针,啊,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天玥耸耸肩,居然有点无措。 “谢什么,只要你开心,我做什么都行。”世敬小王爷情真意切地说。 “王爷……” “叫我仲平,叫仲平好吗?忽略我的身份,把我,把我当成朋友,好不好。”世敬小王爷言辞略微有些激动,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述他的思想,他多么希望天玥能把他当成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人,哪怕只是普通朋友也好。 天玥微笑,很大方地微笑,然后竟像能猜透人心思一般说:“仲平,你这个朋友,我不会忘!” 短短一句话,十三个字,却让世敬小王爷心里一颤,他突然很冲动地,张开怀抱,恳切而近乎恳求地说:“能让我抱你一下吗,就一下!” 天玥微微一怔,她迟疑了片刻,男女授受不亲,何况两个都是有家有室的人,这么做实在不合礼法。可是天玥不是凡人,她没有受到那么多礼法的教育,她只知道,只要她问心无愧,那么她对得起别人,对得起自己。天玥从世敬小王爷渴求的眼神里了解他的想法,读出了他的不舍。天玥出于感激,出于对朋友的真诚,于是很坦荡地,走到世敬小王爷面前,伸出手臂,和他相拥,环抱在一起。 “珍重!”天玥口中轻声念道。 世敬小王爷什么也没说,只是闭上眼睛,感受这刹那间的幸福与永恒。 车辚辚,马萧萧,世敬小王爷和王妃带着人马离开了岳阳,这段小小的插曲也告一段落。而胡家现在最要紧的是,精挑细选君山银针茶叶,这件事马虎不得,就由胡老爷自己亲力亲为。而对于洞庭,最要紧的是天玥。自从那天看到天玥在正厅表现出的举动和行为,尤其是天玥突然失控一样地叫喊,让洞庭觉得他们夫妻二人因为白天的繁忙而减少了沟通,所以缺乏了一些必要的了解。他觉得天玥心里一定有事,却不肯跟他说,自己藏在心里默默承受,爱笑的她脸上渐渐少了很多笑容。在扬州,天玥灿烂的笑容深深打动了洞庭,而现在,如何还能让天玥依旧笑靥如花。 “这两天你不要去天池居了,让绮凝和舒儿照看着吧。”洞庭向天玥提议说。 “为什么呀?”天玥问。 “我们好久没有出去玩了,现在你我相处的时光太少,我们应该给自己放个假。”洞庭解释说。 “没什么事不去开工,我怕公公婆婆知道不开心。” “现在爹忙着准备贡茶的事,没有闲心管我们,娘最近心情也好,不会多说的。” “是你想偷懒了吧,给我跳支舞,跳得好就答应你,和你出去玩。”天玥突发奇想,灵光一闪冒出让洞庭跳舞的念头。 “跳舞?不是吧!”洞庭皱着眉头,一脸犯难。 “来,别害羞,我不会笑话你的。”天玥笑嘻嘻地说。 洞庭踟躇着,原地转着圈,背对着天玥思考,突然一个转身,扮出一个大大的鬼脸,双手在眼前交叉来交叉去,扭腰摆臀,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看得天玥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洞庭看到天玥的快乐的笑容,来了兴致,晃着腰杆来到天玥面前,拉起他说:“这位姑娘,和我一起跳吧,演绎历史上夫妻间最默契的舞蹈。” 天玥被拉起,连连摆手说,“我不要跳,我不要和你一起傻。” “傻?你说谁傻?”洞庭去搔天玥身上的痒处,天玥只好告饶,然后和洞庭一起在房间里跳着怪异的舞蹈,两个人彼此嘲笑着对方,却跳出了默契无比的舞步。 “天玥,你想去哪玩?” “嗯……这我得好好想想,不过有一个地方,我们必须得去一趟。” “什么地方?” “百花姑娘的家。”天玥指的的百花仙子,洛云和阮濂现在正暂居在那里。就在世敬小王爷离开没几天天,吏部尚书吕大人从京城回到了岳阳。他到家见到了妻子,却不见儿媳,让他很是奇怪。吕老夫人便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向吕大人叙述一番,吕大人越听越气,拍着桌子叫骂着:“好他个胡泰安,给了我这样一个儿媳妇。枉我在皇上面前替他和他的茶行美言,居然这样无耻,还叫他的儿子儿媳来闹事,放走了那对奸夫淫妇。不行,我要去找胡泰安,好好和他说道说道。” “算了算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捷儿也不希望追究要放他们一条生路。”吕老夫人阻劝道。 “那个逆子在哪里?整天就知道在外面鬼混,自己的媳妇也看不牢,让人戴了绿帽子还要做人情,真是混账!” “其实这也不能怪捷儿,要不是你当初把琴心……” “你说什么!”吕大人瞪视着吕老夫人,吕老夫人把话又吞了回去,转换话题,“胡家的儿媳妇实在厉害,这也是我迟迟不敢去找胡家说理的原因。她居然能把池塘里的水引来,几丈高的势头,然后就把大火浇灭了,阿弥陀佛,难不成是菩萨下凡?” “什么鬼话,菩萨会做这种事吗?要真是菩萨,就应该把那对奸夫淫妇打入地狱,我看那女的是个妖精差不多,邪魔歪道!” 正说话间,家丁通报少爷回来了。吕大人说,“叫他过来见我。” 吕庆捷来到吕大人书房,见到父亲,声音很是冷淡,“爹。” “你一天到晚去哪鬼混了,你到底有没有正经事可做?”吕大人一见到吕庆捷懒散得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吕庆捷抬了一下眼皮,“您找我有事吗?” “你看你是什么态度,真是越来越不像话。我问你,你老婆跟人跑了,你怎么跟个没事人似的,那是你老婆不?”吕大人掀起眉毛怒视吕庆捷说。 “老爷您别激动,我看现在当务之急是再给捷儿找一个媳妇。”吕老夫人说道。 “真是家门不幸,当初我怎么就答应胡泰安娶她女儿过门呢?气死我也,明天你私底下找个媒人去打听打听,就说要给捷儿纳个妾室。”吕大人对吕老夫人说。 吕庆捷一听还要让他再娶,便说:“我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人选?是谁?”吕大人挑眉问道。 吕庆捷回答说:“岳父家的红绸姑娘。”吕庆捷已经把红绸当成了琴心。 “又是胡家!” “是!” 吕大人顿时火冒三丈,骂道:“你还有没有出息了,怎么就盯着他们家的人了,难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别得女人了吗?不行,这事我做主!” “你又要做主?以前你做主把琴心送走,后来又做主替我选了妻子,结果到头来怎么样呢,哼,你这次还要做主,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吕庆捷知道是自己当初对洛云太粗暴,让洛云没有安全感,才让阮濂有了可乘之机。事到如今,他心底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没有再派人捉拿洛云和阮濂,也是想当作对洛云的补偿。而红绸的出现,让他对琴心的记忆复苏,那道伤疤又重新被揭开。现在,他最希望的是能和“琴心”再续前缘。 吕大人盯着吕庆捷,指着他说:“你,确定要她?” “我确定!”吕庆捷斩钉截铁地说。 吕大人深吸一口气说,“好,我去提亲。” 第四十七章 断绝关系 天玥带着洞庭来到百花园,见到了百花仙子,洛云和阮濂。 “哥哥嫂子,你们怎么来了?”洛云一脸惊喜地问。 “来看你们啊,在这住得惯吗?”洞庭问。 “嗯,这环境好得不得了,百花姐姐对我们也格外照顾。”洛云向百花仙子莞尔一笑。 “给你添麻烦了。”天玥对百花仙子说。 百花仙子微笑道,“天玥你跟我客气什么,好了你们亲人见面好好叙旧吧,我不妨碍你们。”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天玥目送走了百花仙子,然后对洛云和阮濂说:“前阵子忙着招待王爷王妃,现在总算得出空闲来看你们。照目前情形来看,吕家似乎没有追究的意思,所以你们现在也不用再躲在这里了。” “嫂子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离开,去别的地方生活了。” “是的,毕竟这里不是长居之地,而你和阮濂也不必走得太远,在岳阳周边的镇子落脚就行,只要不要让公公婆婆和吕家人发现你们就好。” “哥,嫂子,临走前我想去看爹娘一眼,因为以后恐怕再难想见了。”洛云忧伤地说,阮濂则拍拍了洛云的肩膀表示安慰。 天玥不禁想起了洛涵,胡家女儿如此孝顺,洛涵死了都要再见亲人一面,洛云今要离去也不忘感念亲恩。 “无缘无故回娘家,恐怕爹娘疑心。”因为女子结婚后,新婚三日后可回门,自此以后除非被休,不然不能回娘家,洞庭不得不考虑到这点说。 “不,我只在外面偷偷地看他们一眼就好,不和他们说话,也不进家门。”洛云说。 洞庭和天玥对视一眼,然后点点头,无不感伤地说:“云儿,走到今天这一步,哥哥不能说你的选择是对是错,只是真心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开心快乐。” “大哥您放心,我阮濂会好好照顾洛云,给她开心快乐的生活,不会让她后悔今天的选择。”阮濂无比诚挚坚定地说。 洛云饱含深情地看着阮濂,阮濂的这句话让她心中立即温暖起来。天玥心中也很感动,说:“阮濂,那你要记得你今天所说的话,如果你对洛云不好,我第一个不饶你。” 洞庭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交给洛云,然后说:“这些钱你们拿着,在柳泉镇我们已经为你们找好了房子,以后我和你嫂子会经常去看你们。明天中午,赶着爹回家的功夫,我们来接你,去见他老人家一面。” 洛云和阮濂点点头,两个人既对新生活充满了憧憬和向往,又因即将离乡产生无限不舍和哀伤。可是,生活总是不能两全其美的,有舍才有得,洛云定定了心思,扬起头,期盼着更加美好的明天。 第二天上午,吕大人来到胡府,只有胡老夫人在家。胡老夫人见到吕大人急忙去迎,“亲家公有礼,真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来人,给吕大人看茶!” 吕大人因为洛云的事对胡家人现在是一点好感也没有,不过为了儿子,还是勉为其难应酬道,“胡夫人不用客气。” “哎呀,亲家公什么时候从京师回来的?您每天操劳国事要为圣上分忧,还能抽空光临寒舍,真是荣幸万分啊。”胡老夫人说着那些客套话。 吕大人也不想和吕老夫人更多地寒暄,于是开门见山道:“我今天来,是为犬子提亲的。” “什么?提亲?”胡老夫人生怕自己耳朵听错了。 “不错,捷儿看上了府上的红绸姑娘,所以央求我来提亲。” “什……么,红绸?贤婿莫非要纳妾不成,莫不是云儿不得贤婿的心,还是……”胡老夫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吕大人硬生生打断了。 “你还敢提你女儿,她都跟人家跑了,我能不再为我儿子娶个媳妇吗?” 胡老夫人这次惊呆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怎么又跑了呢,上次不是在渡口被带回吕家了吗,难道云儿和那个阮濂再次私奔了?!天哪,胡老夫人这么一想眼前突然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大人,您,您说的可当真?” “哼,我还骗你不成,实话跟你说,我本是要追究的,不过我儿子阻劝才作罢。现在捷儿开口要红绸,就是给你们胡家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们就应该赔一个儿媳妇给我们吕家。”吕大人怒气说道。 “云儿真的,真的又做出了那种事……”胡老夫人的心思还在洛云身上。 “你不要在这里装糊涂,救走胡洛云难道不是你们的主意,不然你儿子和儿媳怎么敢闯入我家还施什么妖术救走了他们。” 胡老夫人这次是更糊涂了,怎么又牵扯出洞庭和天玥来了,就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突然秦伯来报,“夫人您快出去看看,老爷和二小姐在门外,老爷脸色很是不好呀。” 洛云在门外!胡老夫人立即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往外走,吕大人一听是儿媳妇也急急地跟出去。果然,跨出胡府的大门槛,穿街在对面巷子口看到了相向而立的胡老爷和洛云,在洛云身边还站着阮濂,洞庭和天玥。 原来上午就在吕大人来提亲的同时,洞庭和天玥陪同洛云和阮濂来到了胡府附近。洛云等人就躲藏在胡府对面的巷子里,直到有一顶轿子出现,洛云才探出头来。只见轿子放下,胡老爷从里面走出来,洛云手扶在墙上,咬着嘴唇,定睛望着胡老爷的身影,眼里的泪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胡老爷下了轿,正正衣冠,却闻到一阵花香。洛云在百花园住得久了,身上居然沾染了百花的香气,轻风吹来,淡淡的花香就散发出来,胡老爷循着花香,目光不禁落到了巷子口。洛云吓了一跳,急忙缩回头,背紧紧贴在墙上。 “怎么了?”阮濂小声问。 “爹好像看见我了,我们走吧。”于是就要往巷子深处里去,却不知,胡老爷已经朝这边走来,并且看到了他们。 “站住!”胡老爷一声令喝,让洛云打了个寒噤。 洛云站在原地,不敢回头,却听到脚步声在一点一点靠近她。突然,胡老爷一把将她扯过来,面带惊异地说,“云儿,真的是你!” “爹。”洛云本能地叫道。 胡老爷打量着她,眼角余光也看到了站在洛云不远处的阮濂。更远处,则站着洞庭和天玥,胡老爷的眉头顿时紧蹙起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响,好一会,胡老爷才说话,他质问洛云,“怎么回事,为什么又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我……”洛云一时语塞,想找出一个理由,却在父亲威严的目光下大脑一片空白,说不出话来。 胡老爷一点点逼近洛云,盯着她的眼睛,说:“先跟我回家。” “不!”洛云想也没想就拒绝道,因为她知道如果跟父亲回家,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被送回吕府,要么就永远踏不出胡家大门半步。 “爹,云儿是出来和我们逛街的,时候不早了,她该回自己的家了。”洞庭急忙走过来帮忙解围。 “逛街?那为什么跟着云儿出来的不是丫鬟,而是他,犯不着要一个护院跟着出来吧!”胡老爷指着阮濂,怀疑地问,“他居然还安然无恙,居然还在吕家做事?” “少爷他宽宏大量,原谅了我。”阮濂不得不站出来说。 “哈,好一个宽宏大量,这个谎话说得未免也太轻巧了。堂堂吕家大少爷,会那么善良地放过一个勾引自己老婆的人。”胡老爷冷笑,转而盯着洛云说:“云儿,你一直是个诚实的孩子,你跟爹说实话你又要和这个男人出走了是不是?” 洛云张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就在这个时候,胡老夫人和吕大人已经急匆匆出来,看到了他们。 “你个狗奴才!”吕大人看到阮濂上前就是一脚,直踢阮濂的肚子,接着又给他几拳,来发泄心中的怒气。洛云急忙跑过去护住阮濂,喊着:“公公,不要!” “你还认我这个公公吗?我儿子哪里对不起你,你居然要和这个狗奴才私奔!”吕大人怒不可遏。 胡老爷看见突然冒出来的吕大人,吓了一跳,听到他说的那句话,更是意外,虽然心里有准备,可是还是很吃惊,“什么!你这个丫头真的……” “爹,公公,对不起!”洛云低下头,不敢面对他们。 胡老爷一把揪起洛云,说:“云儿,你真的让我好失望,好寒心,你要是还把我当成是你爹的话就给我回吕家好好过日子,不然我就和你断绝父女关系!” “爹!”洛云绝望地喊道,当真是一点活路也不给她留吗?这半个多月和阮濂朝夕相处,阮濂给她的温柔,给她的关爱,早已将洛云融化,和阮濂在一起的日子是洛云这十六年来最开心的日子,所以,洛云是无论如何也离不开阮濂的。 “云儿,难道爹娘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连这样一个男人都比不上吗?”胡老夫人痛心疾首地说。 “爹,娘,求求你们,成全我们吧!公公,我知道是我错,我对不起吕家,来世我做牛做马报还你们!” “公公,您知不知道,洛云和阮濂上次被抓回吕府后差点被烧死,如果再让她回去,岂不是再次送死!”天玥冲上前去说。 “我不管,作为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节,她生是吕家的人,死,也要是吕家的鬼!”胡老爷绝情地说,他一向在乎家风名声,如今当着吕大人的面,更加不能含糊。 然而,就是胡老爷这样一番话,让洛云彻底铁了心,在她心里父亲在乎的根本不是她的名誉,而是自己的名誉,为了脸面,女儿的生死也可以不顾。洛云站起身,看着父亲,斩钉截铁地说:“爹,我不会回去!” “你这话当真!” “当真!” “好,好,那我就和你断绝父女关心!”胡老爷也异常坚定地说。 “爹--” “公公--”洞庭和天玥一起失声叫道。 “你们通通住口,不要劝我。胡洛云,你我击掌三次,从此断绝关系形同陌路!”胡老爷说完举起手掌。 “云儿,你不要这么固执,听你的爹的话好不好。”胡老夫人拽着洛云的手说。 “爹,云儿本可以就这么一走了之的,但是她执意要来再见您和娘一面,就请您看在云儿的这片孝心上收回刚才的话吧,一家人怎么能断绝关系呢!”洞庭哀求道。 “是啊公公,大家是一家人,云儿身体里流淌着您的血,怎么能说断就断呢?您就给他们一个机会好不好,让云儿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好不好!”天玥也苦苦恳求着。 胡老爷有些被说动,他说,“云儿,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是要听爹的话还是要和那个小子走?” “爹,原谅女儿不孝!我不能回吕家,我要和阮濂在一起!”洛云神情哀伤却无比坚定地说。 “好,那我们就断绝父女关系,你的事我就不再过问,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从今以后你我形同陌路!”胡老爷表情依旧威严,“击掌三下,从此无拖、无欠、无情讲。” 洛云的手剧烈地颤抖着,但她还是举起来,端于耳旁,眼里含着泪,和父亲的手一齐相击,洛云带着哭腔说:“一谢父亲生育恩!” 胡老爷脸上的肌肉有些抖动,胡夫人失声大哭起来。吕大人亦看得心惊,阮濂则看着心疼,无能为力的他痛苦地自责,心纠结在一团。洞庭和天玥神色凝重,脸色戚然。 “啪!”又是一声清脆的击掌声。洛云咬着唇,说:“二谢父亲养育恩!” 只差最后一掌了,洛云的手指有些弯曲,如果反悔还来得及,胡夫人喊着:“云儿啊,为了那个男人值得吗?” “我爱他!”洛云说完,完成了和父亲的第三次击掌,“父亲大恩来世再报!”说完颓然一下像被人抽掉了筋骨瘫倒在地。 胡老爷别过脸去,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他对吕大人说:“大人,这个丫头已经不再是我胡某的女儿了,她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她要是想和别的男人走,我也干涉不了了。”说完拂袖回府,洛云看到父亲的背影,却看不到父亲眼里的泪。吕大人现在反而很无措,看了看洛云和阮濂,撇下一句,“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也走了。 胡老夫人弯下腰去扶女儿,洛云撕心裂肺地恸哭起来,父亲是为了成全她才做出这么残忍的决定。只有跟她划清关系,才能在吕大人面前有所交待。而这么做,其实要保的不仅是胡家的声誉,也是为了避免连累家中其他人丁。父亲纵有他自私的一面,但是这样一来父亲却给了她和阮濂一次机会,只是这个代价如此巨大。 第四十八章 贡茶被劫 胡老夫人抱过洛云,将她的头埋在自己的怀里,心痛地说:“云儿,你这是何苦呢!” “夫人,老爷叫您和少爷少夫人回府。”秦伯跑过来说。 “娘——”云儿不舍地唤道。 “云儿,你要照顾好自己知不知道!”说完又看了一眼阮濂说,“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把云儿托付给你,你要好好待她。” “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云儿。”阮濂说完搀扶着洛云站起来,替她轻轻擦拭着眼泪。洛云也收了收眼泪,对胡夫人说:“您和爹保重,照顾好身子,有机会女儿再来看你们。” 洞庭和天玥也走上前来,安慰洛云。天玥握着洛云的手说:“不管怎么样,你和阮濂能一起了,现在公公是一时生气,等他气消了,这事就过去了,你是他女儿,他怎么会不认你。” “我知道,我知道!”洛云眼睛红红地说。 几个人又互相叮咛嘱咐一番才彼此告别,洛云和阮濂背着包袱渐行渐远,偶尔回头张望,再看几眼胡府高悬的牌匾和朱红色的大门。 再说胡老夫人和洞庭、天玥回到胡府后,吕大人还在。他说:“洛云的事,既是你们胡家的不幸,也是我们吕家的不幸,不过泰安兄和令嫒断绝父女关系,撇清了关系,我就更不好追究了,事到如今,我只好再为犬子纳妻,胡夫人,刚才我也说过,犬子看上了红绸姑娘,两位给个答复吧。” “红绸?”胡老爷一挑眉。 “怎么,有何不妥吗,莫非她已经许配了人家?” “那倒没有,不过这件事情我想还是先问问红绸本人的意见再作打算可否?”胡老爷这么说是怕红绸将来也会步入洛云的后尘,当初强迫洛云嫁给吕庆捷,使得洛云婚后不幸,所以胡老爷不得不迟疑说。 “正好我还想见见这个姑娘,看看她怎么就把犬子迷得非她不娶了。” 于是胡夫人叫素锦把红绸从房间里叫出来,红绸一出来不要紧,她的出现让吕大人差点跳起来,“琴心!”吕大人和吕庆捷见到红绸的第一反应居然一模一样。 在场的人一头雾水,为什么这对父子俩会称呼红绸为琴心,难道说红绸真的和这个叫“琴心”的“人有着什么关联。 “大人,这就是我的义女红绸。”胡夫人介绍说。 “怪不得,怪不得捷儿要这个女人,太像了!”吕大人用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道。 “大人,您口中的琴心姑娘不知是何人?”胡老爷问。 “哎,说来话长,三年前我儿子在天香馆认识了一个风尘女子叫琴心,开始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后来我听说了这件事也没放在心上,以为捷儿就是玩玩罢了,没想到他居然动了真格,说要为那个女人赎身娶回家,我根本不同意,捷儿就开始和我作对,后来我为了彻底断了那个小子的念头,就派人把琴心送走了,让他们这辈子都见不了面。”吕大人将事情来龙去脉简单叙述了一番。说完,大家都忍不住打量起红绸,红绸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但是胡老爷胡夫人在场,她也不好说什么。 “红绸,那你认识琴心吗,会不会是你的同胞姐妹?”胡老夫人忍不住问。 “干娘,我是家中独女,没有姐妹的。”红绸回答。 “你叫红绸?”吕大人近前,细细看着她。 “是!”红绸娇羞地低下头。 吕大人长长吐出一口气来,说:“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长相如此相近的人,不过即便她不是琴心,我也不能让她过门,琴心那个女人已经蛊惑了我儿子的心智,所以我不能让这个只有名字不同长相却一样的女人进我家门,那样他一定会沉迷下去,彻底被女人所击溃而毫无作为。泰安兄,多有打扰,告辞了!”说罢,吕大人抬腿便带着下人离开了胡府,提亲的又变成了拒亲的,胡老爷也不理,现在他心里惦念的是洛云,刚才击掌的三声还在耳边回想,他这个做父亲的纵然再无情,也不会不心疼自己的亲生女儿。正如洛云所想,他和洛云断绝父女关系,也是无可奈何。当他听说洛云差点被烧死的时候,心里何尝不气愤,但是出于家族利益的考虑,他只能牺牲女儿。他已经失去大女儿洛涵了,现在又等于失去了第二个女儿,胡老爷心中酸楚,这种情感他又不能表露出来,良久,胡老爷无力地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声音疲惫地说:“我去书房,你们不要来打扰我。” 吕大人回到家,吕庆捷坐在家里正焦急等着消息,见到父亲回来,一个箭步就冲过去问:“答应了没有?” “没有!”吕大人干脆地回答。 “什么!”吕庆捷眼里的光彩顿时黯淡下来。“是红绸不同意吗?” “是,人家不同意,捷儿,还是让爹为你挑选几个好姑娘吧。”吕大人欺骗吕庆捷说,因为这么说更容易让他死心,可是,事实上,吕庆捷并不死心。他怔了怔,然后突然飞奔回房,翻箱倒柜,找出一个掌心大的锦盒又飞奔出来,不理吕大人的喊叫,自顾自一个人跑了出去。 吕庆捷跑到胡家,敲着大门,说:“我要见红绸,让我进去。” “吕公子!”秦伯打开大门,吃惊地说。 吕庆捷也不打招呼,直接冲了进去。穿过延廊绕过池塘,见到人便抓住问红绸在哪,最终在红绸住的院子里看见了她。 “琴心!”吕庆捷喘着粗气,因为一路奔跑而面色红热。 红绸看到吕庆捷,不由得心生厌恶,“怎么又是你,和你说多少次了,我不是琴心,你怎么就记不住!” “不,你是,你就是!”吕庆捷上前一步,盯着红绸,眼里却充满温柔说,“你是在生我的气不肯认我对不对,现在我来赔罪,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不知道我爹会把你送走,更不知道他为我找了妻子。其实我一直很想你,对你的爱也从来没有减过!” “吕公子,我看你真是误会了,你要我怎么说才相信我不是琴心。你看清楚,我是红绸,我根本不认识你!” 吕庆捷摇着头,然后思绪陷入回忆中,说道:“也许是因为身世相似,琴心最崇敬的女子是薛涛这个才貌双全的官妓。薛涛曾作“十离诗”,琴心就改编为我做了“十不离”。‘驯扰朱门两三年,毛香足净恩人怜。纵使另有新欢客,茅草堆前守主眠’,这是《犬不理主》。还有‘铸泄青铜镜始开,初生三五月徘徊。纵使另有金玉案,非是镜碎不离台’,这是《镜不离台》。”吕庆捷说完突然抬起头,把住红绸的双臂,问她:“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 红绸怔怔地看着吕庆捷,好深情的诗句,可是,在她的记忆中,真的没有印象。红绸转过身,说:“吕公子你不要再这里胡闹了,我跟你说最后一次,我不是琴心,你还是走吧,不要再背什么诗了。” 吕庆捷并没有放弃,他又开口,仍在背诗,“双栖绿池上,朝暮共飞还;更忙将趋日,同心莲叶间!” “这也是薛涛的诗,写给元稹的。”红绸说。 “琴心,你记起来了!你那时将它谱成曲子,弹唱给我听,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吕公子,这首诗很多人都知道,我说出来不代表我是琴心。”红绸又给吕庆捷泼了一盆凉水。 吕庆捷眼里雾气蒸蒸,他从怀来掏出那个锦盒,端到红绸眼前,打开锦盒,取出里面的一绾青丝,说:“这个你总记得吧,青丝绵绵,情思绵绵,是你亲自剪下给我的。” 红绸顿时不耐烦起来,挥手将锦盒打翻在地上,冰冷如铁说:“够了!你不要在这里装疯卖傻了,你要是再纠缠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说完眼里露出一道凶光,这和碧目秋波的琴心完全判若两人,吕庆捷的心脏剧烈地收缩着,难道她真的不是?当初吕大人把琴心送到了一个他至今还不知道的很远的地方,琴心应该不会再回这个伤心地了吧。或许,自己真的错了,说不定这三年来琴心已经忘了他,在那个不知名的地方嫁了人成了家。 “对不起。”吕庆捷像泄了气的皮球,他向红绸道了声歉,然后慢慢俯身,将地上的那缕青丝小心翼翼地拾起来,轻轻吹去上面的灰尘,重新将它放到锦盒里,揣入怀中,然后直起身来,斜眼看了红绸一眼,就跌跌撞撞地走了。红绸望着吕庆捷远去的背影,心中突然生起了惆怅。如果身边也能有这样一个痴心男子对自己,也是好的。 秋意一天比一天浓,尽管白日里依旧艳阳高照,可是每当起风,那凉意便提醒着人们,已经入秋了,却也该迎来丰收的时节了。胡老爷站在庭院中,观赏着杜英树,心里却若有所思,眉头笼罩着哀愁。贡茶的荣耀和欣喜已经被洛云的离去冲淡了,他不知道他的做法是对还是错,他在思量儿女的幸福究竟是否真的来自于他们做父母的用心安排。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闯入了胡老爷的视线,是雨儿。她蹦蹦跳跳来到庭院,小手握着一个糖人。胡老爷见到小女儿,脸上眉间阴霾顿扫,他一改往日严厉之色,和蔼地,温柔地微笑着,向雨儿招招手,“到爹这来。” “爹!”雨儿甜甜地叫着,然后跑向胡老爷。 胡老爷一把将雨儿抱起来,宠溺地将她的小脸贴在自己的脸上,无比慈祥地说:“雨儿乖,雨儿将来一定要成长为一个好姑娘,一个快乐的姑娘。” 雨儿亲了一口胡老爷的脸,胡老爷突然老泪横流,此时此刻,他不再是重利的商人,不再是不可违背的一家之长,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父亲。 贡茶的事情已经准备妥当,上百箱君山银针茶叶被安放在十辆马车上,停在胡府的门口。胡老爷雇请了岳阳最大镖局的总镖头和十五个镖师护行,即将一路北上,送往京城。 此行路途遥远,洞庭很是担心,便对父亲说,“不如让儿子陪您去吧,一路跋山涉水也好让我照顾您。” “你留下照看茶园和茶行,我还没到一大把年纪走不动路的时候。”说完又对天玥说:“茶楼你也好好照看着。”之后又嘱咐胡老夫人,“家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一切由你做主便可。”胡老爷简单交待之后,就跨上马,和镖头以及一干镖师仆人出发了。 从岳阳,到京城,先要走一小段旱路,然后渡汉水再转陆地便可到达。然而刚出发没多久,途径一个叫金山岭的地方,就出了状况。 是日,胡老爷一干人等御马行于途中,尽管逢秋,但是白天高温不下,加上晓行夜宿人马在太阳的炙烤下均有些疲乏。胡老爷便说:“诸位休息片刻吧。” 众人应诺,于是纷纷下马,坐在路边扇着风歇息起来。这时,有人挑着担子走过来,浓郁的酒香从担子里飘出来,馋得镖师们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人的担子。有人受不住,于是喊道:“喂,兄弟,你那里可是好酒?” “是啊,自家酿的好酒呢,正要送下岭去街上叫卖。”担酒人回答。 “我说,那你就不要下岭了,卖给我们可好。”镖师说。 “不要吃酒,这里强人甚多,当心误了事。”镖头嗔道。 “镖头,一人只吃一碗,不碍事的,弟兄们都累了,来碗酒提提精神也好。”镖师说。 胡老爷看着众人辛苦,便道,“那就让大家一人吃一碗吧。” 胡老爷既然开口了,镖师犹豫片刻便也答应了,于是大家就一拥而上,直奔酒坛。这酒一下肚,大家便兴致大发,一碗何止满足,于是又要第二碗第三碗。眼看一坛子酒没了,大家起身要上路,却突然站不稳,脑袋眩晕,“这酒怎么这么上头”一个镖师捂着头说。 再看那担酒的人从腰间抽出一个绿色绸子,伸手挥了挥,便听得一阵锣鼓声,杀出一帮山贼来。 镖师拍着额头,后悔不跌,原来是酒里是被下了药。镖头大口中骂,却早已晚矣,现在众人连拿刀的力气都没有,还如何能和山贼对抗,而胡老爷更是惊慌失措,面如死灰。 山贼人人蒙面,各个挥舞着刀枪棍棒,为首的是个头戴红巾的人,他大喊一声,“把箱子抬走!” 胡老爷酒吃得少,意识还比较清醒,他哀求道:“这箱子里是茶叶不是钱财,好汉要钱的话,我这里有,但是万万请将茶叶留下。”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红巾首领一把夺过,点着张数,哈哈大笑说,“今天真是收获不小。孩儿们,把箱子打开开,看看到底是什么?” 小喽啰们得令,便去撬锁要打开箱子,一些还有些气力的镖师上前阻止,可是被山贼们几下就踹倒。他们一一打开箱子,发现里面装的果然都是茶叶,于是回禀,“大王,真的是茶叶!” “这么多箱子居然装的都是茶叶,他娘的,还真以为是他妈金银珠宝。”红巾头领颇为恼怒地,挥着马鞭就甩给了胡老爷一鞭,胡老爷疼得直哼哼。 “大王,那抬不抬走?”小喽啰问。 “回去给孩儿们泡茶喝也好,抬走!”红巾头领一声令下,小喽啰们便牵过马,将整整十车茶叶往山寨里拉。 红巾首领打量着胡老爷,见他穿着绸缎,面皮细嫩,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便说:“这个老头是个有钱的主,把他绑回去,叫他家里人拿重金来赎,留个活口回去报信,其他人等统统杀了。” 一时间,血溅刀刃,横尸遍野,胡老爷大受刺激,昏倒过去。再醒来时,已经被绑缚在一个柱子上了。 第四十九章 红绸被抓 胡老爷被绑到了山贼的窝点金山寨,吓得脸上早没了血色。他结结巴巴地说:“求求你,放了我吧,你要多少钱我回去给你拿。” “老头,我知道你有钱,甭着急,等你家人来送钱,就放了你。”红巾头领笑着说。 再说唯一被留下活路的胡家下人孙四连滚带爬逃出了金山岭,没命跑回岳阳。他一路狂奔,三魂早没了七魄,好在他还算忠心,没有忘记回胡家报信。不过还没到胡家大门口,却叫外出回来的红绸瞧见了。 “孙四,你这么慌慌张张的干什么?”红绸拉住孙四问。 “不,不……不好了!”孙四一连说了好些个不字才将这话说完整,接着就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红绸瞪着眼,“什么不好了,把话说全了呀。” 过了好一会,孙四才把气喘匀了,他弓着腰捂着胸口,说:“途径金山岭的时候,突然杀出一帮山贼,老爷被劫走了,说明天晌午之前拿一万两银子去赎人,不然就将老爷生吞活剥。其他人都被杀了,还被取了心肝,只留下我一个活的回来报信,还说不要报官,要是报官就杀人灭口。”说完拿出胡老爷的胡须给红绸看。 红绸接过胡须,大惊失色,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然后急忙叮嘱说:“孙四,这件事你谁也不要说,不要四处张扬,知不知道。” “知,知道了。”孙四现在仍旧后怕。 红绸从怀里掏出一些银两,交给孙四说,“这阵子你自己找个地方安顿好,不要回胡府让胡家人看见你。”红绸琢磨着要是让胡家人先知道了,天玥一定会去营救。以天玥的身手救人一定是万无一失,但是这样一来她就会成为胡家的恩人,地位便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万万不能先让天玥知道。这个功劳如果能让自己领取,不是更好吗?主意打定,红绸便急急去找洞庭。 一到盛世茶行,红绸就心急火燎喊道:“大哥,大哥!” 洞庭从柜台里走出来,见她慌慌张张,就问:“怎么了红绸?” “大哥。”红绸环顾左右,见没有人在,便将手里的胡须展开给洞庭看。 “这是什么?” “干爹的胡须!” “怎么在你手里?” “干爹被山贼绑了。”红绸便将孙四说的事又原话说给了洞庭。 洞庭听完眼睛瞪成了铜铃大,又惊又怕,心急如焚,恨不得被绑的是自己也不愿父亲遭受这样的折磨。窗外突然雷声大作,顷刻间便大雨倾盆,洞庭看了更是焦躁,他在茶行里来回踱了几下步子,嘴里念叨着一万两一万两,去哪里找一万两来。 “大哥你冷静一点,总会有办法的。”红绸说。 洞庭突然一拍脑门,然后急忙去内堂把钱柜打开,取出里面全部的银两,可是茶行的现银至多也只有三千五百两,其余的六千五百两要怎么办,洞庭不能跟胡老夫人开口要,只能自己想办法筹钱,免得胡老夫人知道担心。 “不行,得回家一趟,家里总应该有银子的。”说完,洞庭不顾外面大雨滂沱就要回家。红绸看墙角立着一把伞,就急忙撑开,和洞庭一起在伞下并肩而行。 天玥在天池居看见外面下雨,怕茶行没有伞,便旋身一转,来到了茶行附近一个隐秘的小巷里。她撑着一把油纸伞,手里提着另一把,要给洞庭送伞,可是没到茶行门口,却看见洞庭和红绸两个人共撑一把伞急匆匆地往前走。天玥很失落,也很失望,本想给洞庭一个惊喜,却叫人捷足先登。但是奇怪的是,两个人步履匆匆是要去哪里呢? 洞庭回到家,先到自己的卧房里翻箱倒柜,找些银票。然后又去父亲和自己的书房,看看有没有钱财可寻。红绸则捧来一盒珠宝对洞庭说:“这都是平时干娘赏给我的,一千两总是有了。” 洞庭感激地说:“谢谢你!” “到这个节骨眼还说什么谢呢,对了嫂子那里应该也有很多首饰,不如也拿来应急吧。”一句话提醒了洞庭,于是洞庭又急冲冲回房,将天玥的首饰盒全部翻了出来。加上天玥的珠宝首饰,现在手里总共有八千两。 “怎么办,还差两千两!”洞庭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了。 “对了,还有名人字画,也是值钱的。”红绸指着墙上挂着的古人先贤的真迹叫道。 这样,总算凑齐了一万两,装在一个包袱里然后两个人强装镇定,躲开下人的视线,离开了胡府。洞庭和红绸,两个人就单枪匹马去金山寨要赎回胡老爷。而金山寨的贼人们早就恭候多时了,这可是一块上好的肥肉,绝对不能错过。很快,洞庭和红绸刚一上岭,就被抓到了山寨。 金山寨建在密林的深处,房宇都是用木头搭建的。通往山寨大厅有一条长长的阶梯,阶梯两边横着木架,架着的都是畜生的皮毛,血肉模糊的表面成了苍蝇和寄生虫的安乐窝,腐朽的毛皮散发出恶臭的味道叫人闻了直想呕吐。洞庭和红绸掩着口鼻,但是那股几乎令人窒息的味道还是蹿进鼻孔来叫人胃里翻江倒海。 此时贼首正汇聚一堂,喝着酒吃着肉,只听小喽啰传报,“大王,财神爷来了。” “带进来。”红斤头领说。 于是洞庭和红绸被带了进去,他们环顾四周,寻找着胡老爷的身影。 “我爹在哪?”洞庭大声问。 “银子在哪?”红巾首领反问。 洞庭将身上的包袱提在手里,说:“这里是一万两,你们先放了我爹,我再把钱给你们。” 红巾头领向一旁的人使了一个眼色,胡老爷便被人押了上来。可怜的胡老爷双手被反绑着,头发也乱了,衣服也破了,好不狼狈。胡老爷见到洞庭和红绸,喜出望外,激动地呼唤着儿子的名字。 洞庭见到老父,就要冲过去,不过一把就被山贼拦下。红巾头领从席子上阔步走下来,来到洞庭和红绸面前,斜眼看看了鼓鼓的包袱,说:“打开看看。” 洞庭处于被动地位,不得不遵命,打开了包袱,里面的银票、珠宝首饰、字画让红巾首领双眼放出幽幽绿光,摩拳擦掌欣喜得直叫好。“给那老头松绑。”于是双方一手叫人一手交钱,洞庭和红绸左右搀扶胡老爷,急欲离开。不过就在以为能成功赎回胡老爷的时候,红巾首领突然大喝一声“站住!” 三个人不由得停下脚步,立在原地。胡老爷额头渗出冷汗,洞庭也有几分胆颤,只有红绸心里无所畏惧,毕竟她也不是泛泛之辈。 红巾首领从后面走到三个人的前头来,由洞庭走到红绸面前来,眯缝着眼睛,手刮着下巴,盯着红绸的脸蛋,不怀好意地说:“真是个美娇娘啊,我正好缺个压寨夫人。” 手下的人立即开始起哄,洞庭却义正言辞地说:“你不要打她主意。” “怎么,她是你夫人?” “……”洞庭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合适能化解眼前很可能出现的危机。 红巾首领见洞庭犹豫,便说,“看来不是咯,哈哈!”说完他就伸手去摸红绸柔嫩的的脸颊,红绸扭头去躲,脸上流露出厌恶的表情。 “你放开她,她是我娘子!”洞庭无奈,看到红巾首领轻薄红绸不得已冲出口说。 红绸和红巾头领一齐看向洞庭,皆有几分吃惊,不过红巾首领并没有被这句话所影响,“没关系,少妇风韵更好。”说完就突然将红绸横抱过来,红绸没有准备,被这突然一抱弄慌了神,她扑打着红巾首领,但是无济于事。 胡老爷说:“你放下她,我回家再给你拿银子,一千两,行不行!” “老头,我现在不缺钱,就缺个老婆。今天老子高兴放你们一条生路,别不识抬举,快滚吧!”说完红巾首领就把红绸往里间抱。 “你放开她放开她,你混蛋!你这个丧尽天良的强盗!”洞庭气愤地大喊。 红巾首领不理,小的们就推推搡搡,将胡家两父子轰了出去,有个看上去有些身份的山贼说:“回去别想着报官,就算报官也没用,官府是吃不住我们的,哈哈,滚吧!” 胡老爷拉拉洞庭小声说:“我们先回去再说。” “可是红绸她……” “好了,保命要紧。”胡老爷恨不得立即离开这个鬼地方,最后洞庭不得不扶着老夫下了岭子往家逃。 且说天玥带着绮凝舒儿回到家中,看到房间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墙上的字画也无影无踪。“天哪,家里进强盗了吗?” 这时素锦走进来,对天玥说:“少奶奶,老夫人想问您看见少爷了没有,时候不早了,少爷还没回来。” 天玥眉头立即紧皱起来,她没回答,却问素锦,“红绸在家吗?” “义小姐?没见着她啊。” 天玥眉头锁得更深了,她下午去茶行的时候就应该跟着她们而不是返回天池居,现在天色暗了,这两个人却一齐没了人影,真是不能不叫她疑心,红绸一向诡计多端,不知道会对她丈夫做什么来。 晚饭开了,洞庭和红绸还是不见影子,胡老夫人很是担心,饭也吃不下,嘴里念叨着:“这个红绸怎么回事,下午说是去街上买胭脂,可是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庭儿也是,这么晚不回家,有事也该知会一声,真是叫人担心!” 天玥放下筷子,心神不宁,吩咐绮凝和舒儿,“你们把小七和秦伯叫来。” 见到小七和秦伯,天玥问道:“小七,你怎么没跟在少爷身边?” “回少奶奶,我下午在茶行里间收拾东西,再出来就没看见少爷,我想少爷可能有事,后来茶行我就自己关了。”小七回话。 “秦伯,下午家里有什么异常没有,有没有进来什么人?”天玥又转问秦伯。 “申时的时候好像看见少爷和义小姐回来过一次,之后也没瞧见。” “他们两个怎么凑到一块去了?”胡老夫人疑惑地说。 天玥再也按捺不住,对绮凝和舒儿说:“你们出去找找。” 说话间,突然有下人通报,带着惊异说:“老爷和少爷回来了!” “什么!”胡老夫人和天玥吃惊地站了起来。 “天玥,你快去救红绸,快去救人!”洞庭人未露面,喊声已经传到了大家的耳朵里。 素锦扶着胡老夫人,绮凝舒儿随着天玥,急急走出饭厅,见到这对狼狈不堪的父子无不震惊。 “老爷,您不是押送贡茶吗,怎么回来了?”胡老夫人惊问。 “说来话长,我们遇到山贼了,贡茶被劫走了。”胡老爷捶胸顿足。 “天玥,红绸被山贼抓了,你快去救她,再晚就来不及了!”洞庭急得不成样子。 胡老夫人听说贡茶被劫先是一惊,再听红绸被抓,又是一惊,问:“怎么,红绸也出事了吗,你们倒是说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于是洞庭就将事情经过简要叙述一番,天玥却听着生气,“这件事情为什么不和我说?” “当时情况紧急,没想那么多,第一个念头就是拿钱就去救爹。”洞庭如是说,不过他多少有些隐瞒,因为他一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比自己还能干,事事要指望他妻子才能解决。“天玥,事不宜迟,你快去救红绸吧。” “我不去。”天玥身子转过去,背对着洞庭。一是天玥相信红绸不会出事,毕竟两个人交过手,她知道红绸不是等闲之辈,二也是因为赌气,发生这么大的事居然和红绸两个人自行解决而完全忘记了她,叫天玥心里很不舒服。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啊,你再不喜欢她也不能置她性命于不顾。你学过玄门法术,一般的牛鬼蛇神都近不了你的身何况是一干山贼。天玥,当我求求你好不好。”洞庭一向善良,就算是陌生人他也会央求去救,别说是生活在一起的家人了,而她坚信天玥的本事一定会成功救出红绸,只要她肯答应。 “早不想起我来,只有这个时候才会想起我。”天玥不免有点受伤地说。 “好了,天玥,庭儿既然认为你有这个本事能救人,那你就快去救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是红绸的大嫂,难道非要她出个三长两短你才安心。”胡老夫人此刻十分担心她这个干女儿。 天玥倒不是冷血心肠,放着红绸不救,只是她觉得心有不甘,她觉得自己就像被人利用的工具一样被安排做这做那,不过她也不想再和他们争执,毕竟贡茶也被劫走,交不上朝廷这是欺君的大罪,所以她必须得把贡茶夺回来。这么想着于是点点头,说,“好,我去救。”说完大步流星往大门外走,绮凝和舒儿紧紧跟随,洞庭在身后喊着,“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第五十章 与狼共武 天玥和绮凝舒儿飞身来到金山寨,一帮小喽啰将她们团团围住,“你们是何人,敢闯金山寨!” “你们今天是不是劫了十车茶叶,还有一个姑娘!”天玥问。 “这位就是传说中举世无双的美人吧。”突然包围圈闪出一个缺口,小喽啰们让出一个通道,红巾首领迈着方步走来。而陪同她的来的居然是红绸!红绸笑呵呵说:“你看我没说错吧,这个姑娘是不是更美。” 红巾首领不禁仔细打量着天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颈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好一个天生丽质的绝世美人!而站在她左右的绮凝舒儿也是天香国色,不同凡俗。看得红巾首领目不转睛,生怕眨了眼这神仙般的人儿就不见了。 “我说小娘子,这三位姑娘是你们家的什么人?”红巾首领眼睛盯着天玥,嘴上问着红绸。 “为首的是我嫂子,身边的是丫头。” “怎么,也是个嫁过人的,不过老子不介意,这会敢情好,还附赠两个,老子今天有福享了。”红巾首领一脸色相,打着如意算盘心花怒放。 天玥看向红绸,面带愠色问她:“你也是这贼窝里的?” “嫂子别误会,其实我差点就成了这里的压寨夫人,不过和大王打赌,说不出两个时辰,会有个比我好看百倍的姑娘来救我,若是没来,我就甘愿留在这里,嫂子,谢谢您来得及时啊!”红绸笑得很邪性。 “我来是取回贡茶的,至于你,不过是顺带。”天玥不客气地说。 “这话要是让大哥和干娘知道了,恐怕会说嫂子你不讲亲情自私自利吧。” “哎呀你们两个说够了没有。”红巾首领颇不耐烦,张开怀抱就扑向天玥。天玥本来气就不顺,现在更是不愿再废话,见红巾首领扑来就一掌打过去。红巾首领猝不及防,被这掌打中,倒退了几尺远才把持住自己站稳。红巾首领勃然大怒,上下牙齿咬着,招呼着众弟兄,“臭娘们,把她们拿下!” 天玥不用动手,只要绮凝舒儿两个人就可以应对。天玥从容淡定,在打斗的一群人中安静独立。红绸远远站在她对面,面无表情。 绮凝左一招秋风扫落叶,舒儿右一招霹雳含沙腿,山贼被打得落花流水。红巾首领吆喝一声,“居然有功夫,看镖!”说完从腰间拔出三根飞镖,夹在手指间倏地射出去。寒光清冷,镖刃锋利。绮凝弯腰成了一个拱形,飞镖就从她腰上划了过去。舒儿抬脚,将另一只飞镖踢开。第三只飞镖,则被天玥稳稳接在手里。 “不简单啊!”红巾首领很是意外,不过他还有招数。红巾首领解下斗篷,摔在地上,指着天玥,“和我比一比,输了你就给我当压寨夫人。” “好,但是我要是赢了就把贡茶和人交还我带走。”天玥说。 “一言为定!”红巾首领亮开架势,红绸就饶有兴致地等着看戏。 说时迟那时快,红巾首领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天玥脚下也扬起沙尘,二人迅速交起手来。顷刻间,飞沙走石,拳脚生风。这红巾首领不愧是山贼的头子,武艺不凡。他一心想赢便出手狠辣,天玥被吃得很紧,但是她并没有因此使用法力,因为她希望能公平取胜。小喽罗们哪见过这般好的打斗,只觉二人一个是山涧虎,一个是猛蛟龙,二十几个会合不分伯仲。不过形势很快就发生了扭转,天玥心想不能蛮打,不然一半会儿结束不了,于是虚实结合声东击西,那红巾首领虽然武艺超群,但终究是一介莽夫,在计谋上不敌天玥,所以看不透天玥的拳术。明明看她横掌在胸,突然脚下就被她一扫,翻到在地。天玥的优势越来越明显,眼看天玥胜券在握的时候,突然间从身后飞出一个人来,挡在了天玥和红巾首领的中间,二人因此也停止了打斗。 红巾首领见他便拜:“大大王!” 天玥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个“大大王”身上,他眼角微上挑,眼里发出幽幽的绿光,两颊生有白斑,满口獠牙,身上有一股浓重的野气,天玥、绮凝和舒儿,都分辨得出,这是狼精,少说也有一千年道行! “原来镇山的竟是妖精!”天玥说。 狼精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沙哑的声音说:“我也是闻到了这里有灵力的气息,才赶来的,果然没有叫我失望。” “嗅觉不错。”天玥不慌不忙从容不迫,没有一丝的畏惧。 狼精的眼睛突然变得狭长起来,眼里放射出的寒光无比摄人。突然,他仰天长啸一声,像某种讯号,顷刻间从四面八方蹿出一匹又一匹野狼,在黑夜里那点点绿光晃动着,让人背后的寒毛不觉耸立起来。小喽罗们见了吓得四处逃窜,狼群并没有来袭,很明显,它们的目标是不是这些凡人。 绮凝和舒儿面对眼前这上百匹狼,额头冒出冷汗涔涔,不由得退向天玥。而这么多的野狼,或蹲下或扬身低头放松皮毛,看来它们要发起攻击了。事实上,早有几匹狼飞窜了出去,扑向了天玥、绮凝和舒儿。三个人急忙闪躲,野狼扑空好不恼怒,转过头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响声,然后瞬地转身跳起来,锋利的爪子刺向她们。天玥猛地抬脚,踢中野狼的下颚,那匹野狼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仰过去。绮凝回旋一踢,则踢中了又来进犯的一匹野狼的头部,砰的一声那匹狼倒在地上。见到同类受伤,群狼再也按捺不住。它们的耳朵竖立起来,背毛也竖直起来,唇或卷起或后翻,门牙露出,弓背咆哮,霎那间几百匹狼像脱缰的马一齐飞跳了出去。天玥、绮凝、舒儿没有喘息的时间,每个人被几十匹狼包围着攻击着,狼多势众,三个姑娘都有些应接不暇。每一匹狼站起来都有六七尺高,天玥的衣衫被一匹野狼的利爪划破,天玥拔下头上的银簪变成宝剑刺向那匹野狼。这匹刚除,另一匹又扑过来咬到了天玥的肩头,锋利的牙齿扯下衣布和带血的皮肉。绮凝的脸被抓破,三道血痕清晰可见,腿上也流出汩汩鲜血。舒儿和十几匹野狼纠缠在一起,她杏黄的衣服被血色染红。那些野狼咬着她的胳膊和双腿,舒儿一发狠力,拖着这些野狼转起圈来企图甩掉它们。天玥急忙汇气于丹田,身体渐渐有白色光晕包围,天玥运功,将灵力集中于手掌,手心里便有两个月白色的光球诞生,她一个扔向舒儿,一个扔向绮凝,两个光球虽小威力很大,炸开了绮凝和舒儿身边的狼群。绮凝和舒儿获得了喘息的机会,也急忙运功,但是感到气流有些阻塞,没有以往顺畅,不过眼下也顾不得这些,再提一口气,使用法力,绮凝手里生出一条九节鞭,舒儿手里则生出一杆长枪。有了武器在手,绮凝和舒儿增了不少信心和斗志。绮凝挥舞九节鞭,横扫一片。舒儿红缨在手,来了个穿糖葫芦。天玥这边脚尖点地,一跃而起,下劈手中宝剑,两道银光伴着狼血划破墨黑色夜空。 狼群数量渐渐减少,地上都是狼尸。狼精再次仰天长啸,悠长的嚎叫声凄厉刺耳。就在这狼嚎声中,已经被天玥等人消灭的狼尸突然双眼挣开,绿色的眼光变成更加可怖的红色。 “狼尸复活!”绮凝和舒儿大惊。 “是僵尸!”天玥提着宝剑砍完一匹狼走上前,挡在绮凝舒儿前面。 狼精率领狼尸,和天玥以及绮凝舒儿分列两侧,敌我阵营界线分明。天玥对绮凝舒儿说,“看来只有让它们魂飞魄散才行。”说完又使了个眼色,绮凝舒儿会意。 只见狼精突然从人形幻化为狼形,尾巴像铁棍一样竖立,做出俯冲的姿势,一阵加速度之后,嗖的一下腾空跃起,站在天玥左右的绮凝和舒儿张开双臂,像轻盈的雨燕升上半空,迎战狼精。 狼尸们这时也四脚离地,冲向天玥。天玥阖上眼睛,口中念动咒语,双手在胸前画出一个好似八卦的圆形,接着双臂伸直,左掌立于右掌之上,像竖着打开的一对翅膀,再朝右拉回手臂,抵于腰侧,一个喷薄欲出的火球在掌心间熊熊燃烧。 天玥大喊一声:“出!”猛地将火球推了出去,火球便飞也似地冲出去,在狼尸间炸开,劈啪作响,顿时焦烟四起,狼尸发出鬼一样的惨叫声,然后被熊熊烈火然焚化。狼精大惊,一时分了神,天玥就手持宝剑,飞入空中,直刺狼心,噗得一声血光四溅,狼精被天玥的剑锋刺穿。 这场恶战终于告终,天玥、绮凝和舒儿,每个人都伤痕累累疲惫不堪。天玥问绮凝和舒儿,“你们没事吧。”绮凝和舒儿摇摇头。天玥从衣裳扯下几块布条,给绮凝和舒儿包扎伤口来止血,绮凝也给天玥包扎了一番。 现在每个人的衣裙都破破烂烂,天玥说:“一会回家,让人看到我们这个样子不好。”于是就单手一挥,绮凝和舒儿的衣裙瞬间完好如初,但是身上的伤却无法愈合,天玥自己也恢复了原先的样子,看不出有过丝毫的打斗。 “我们去把贡茶找回来。”天玥说着,眼光却四处观看,在找红绸,“人呢?” “会不会躲到里面去了。”绮凝说。 于是三个人进了山寨大厅,红巾首领吓得萎缩在椅子下面,其他山贼更不用说,能把狼精打败,在他们眼里天玥就比狼精还可怕。 “饶命,神仙饶命。”红巾首领看到天玥发现了自己,就急忙讨饶。 “茶在哪里?” “在,在,在里间了。”红巾首领颤抖着说。 绮凝和舒儿便走进里间,过了一会出来说:“在里面。”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杀你,但是要跟你借几个人,把茶叶给我运到家。”天玥说。 “遵命,遵命。”于是他从椅子下面爬出来,点了几个小喽罗,叫他们把那百箱茶叶搬出来。 这时红绸从门外走进来,对天玥说:“嫂子真厉害,我们回家吧。” 天玥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衣衫褴褛,不知搞什么鬼。天玥没有多想,转身警告红巾首领,“你不是已经拿到一万两银子了吗,分给手底下的人都回家务农吧,如果再干打家劫舍的勾当,你的下场不会比你们大大王好到哪去。” “是是是!”红巾首领不停地点头哈腰称是,不敢有丁点违背。 却说红绸趁着天玥等人和狼群恶战的时候,一个人跑到山头,向空中放了一个烟花信号弹,这是她和黑鹰的联系方式。黑鹰就在天玥等人离开后,肆虐地将还没有死去的狼精和所有狼尸体内的灵力统统吸入了自己身体里。 此刻胡家上下,所有人都在焦急等待,天色仍旧暗淡,胡家却一直灯火通明。车轱辘的转动声传来,秦伯惊喜地向胡老爷和胡夫人还有洞庭通报,“回来了,回来了!” 第五十一章 掌掴 天玥取回了贡茶,带回了红绸,胡老夫人双手合十念着“阿弥陀佛”,胡老爷是激动万分,贡茶失而复得,让他欣喜若狂。洞庭则关切地问:“你们总算回来了,都没事吧。” “没事。”天玥一向坚强,有事也不会说,红绸却捂着头,唉呦一声,假装晕倒。 洞庭见红绸晕倒,急忙去扶,天玥看着心头冒出一股火来,二话不说便要回房。洞庭见了便将红绸交给下人,自己追了上去。 “天玥!”洞庭在她身后喊着,天玥不理,大步往前走,洞庭不得不小跑两步,抓住天玥的胳膊。天玥胳膊有伤,被洞庭碰倒伤口,不由得吃了一下疼。 “怎么了娘子?” “我不用你管。”天玥说完抽出胳膊。 “你怎么了这是,又哪不对了?”洞庭着急,握住天玥的手腕。 天玥猛地甩开,“放开我,去看红绸吧,来看我做什么。” “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是我娘子,我不看你看谁?” “哟,你还知道我是你娘子啊。”天玥冷笑,“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我知道,之前没找你商量,和红绸去救爹,结果害得红绸被困还得让你去救,是我想得不周全,以后有事一定找你商量,这还不行吗。”洞庭说。 天玥摇头,失望地说:“我们之间真的缺乏了解,你不知道我究竟因为什么生气,而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关心红绸?” 这回洞庭明白了,他知道天玥是因何生气了,是红绸。“红绸是我义妹,你总不会吃她的醋吧。” “你当她是义妹,可不见得人家就当你是义兄。”天玥对红绸的了解要比洞庭深入得多,红绸绝对不是善类,她接近洞庭绝对是有目的,天玥清楚,洞庭却蒙在鼓里,反而一心一意体念着兄妹之情。 “够了,为什么每次和你吵架都是因为红绸,这次要不是因为她及时通知我帮助我,爹可能就没命了。我真的不想因为她和你再吵架了,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好,你不想吵,我也没话和你说,今晚我去绮凝舒儿的房里睡。”说完天玥就愤愤地回到卧房去拿枕头。 洞庭也火冒三丈,他不明白天玥为什么气性这么大,红绸明明温柔体贴,怎么就遭来天玥如此大的反感。洞庭任由天玥不去阻拦,天玥哐得把甩手把门关上,洞庭则狠狠踢了一脚床沿。 天玥搬到綺凝和舒兒的房間,任她们两个怎样劝也不肯回房和洞庭睡,绮凝只好把自己的床让给天玥,她和舒儿睡在一起。天玥躺在床上,哪里睡得着,一肚子气让她无处发泄,在床上辗转反侧,生气又变成了伤心,她和两个丫头为了他们胡家受了多少伤,到头来没有一句安慰暖心的话。就这样,直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天玥才昏昏沉沉睡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而胡家除了下人,由于昨夜都很晚才睡,所以大都起来地很晚。晚饭胡老夫人要给胡老爷和红绸压惊,因此叫天玥开一桌压惊宴。 “婆婆我很累,能不能交给关厨娘做。”天玥还是第一次推却胡老夫人的要求。 胡老夫人脸色骤变,不满地说:“怎么,你以为为胡家立了功就想高人一等,端着少奶奶的的架子了?再说你知不知道作为一个媳妇要做的是什么?女人在家内要‘主中馈’,就是要主持饭食酒浆等家务,让你做饭难道不是你该尽的本分吗?”胡老夫人就是怕天玥以后恃功矜宠,因此故意让她做压惊宴。 胡老夫人一顿教训,天玥好不心寒,因为身上有伤不说,加之和洞庭吵架,心情跌到谷底。天玥没有像往日的顺从,忍不住说:“婆婆,如果家里没有厨子,我做饭无可厚非,可是放着家里一堆下人不用,要我做饭,您是不是存心想难为我?我不知道我在您眼里,究竟是媳妇还是奴才。” “呀,你看你跟我说话这叫什么态度,我不过让你做顿饭怎么就难为你了,让你干点活怎么就让你不乐意了,你了不起了,赢了山贼,就想在我们胡家称王称霸了是不是。”胡老夫人指着天玥开骂。 红绸又扮起了和事佬,上前劝道:“好了干娘,您不要生气,嫂子昨晚为了救我和山贼打得不可开交,身体疲乏得很。这样吧,让我去做,做您最喜欢吃的辣子鸡好不好?”说完又对天玥说:“嫂子您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重,什么奴才,这不是自贬身价了吗?” 天玥一眼扫过去,她讨厌红绸这幅人前人后两张嘴脸的样子,想也没想就厉声说:“不用你多嘴!” “哎呀,真是反了,我还没有说什么,你倒是教训起人了!”胡老夫人拍着大腿嚷道。 “婆婆,您讲点道理好不好……”天玥不由得提高嗓音。 “天玥!”突然传来一声厉喝,洞庭带着怒气走了过来,“你怎么回事,怎么和娘都敢大呼小叫,还说红绸多嘴,不过让你做顿饭而已,你就这么不情不愿吗,以前也不是没做过,那个时候怎么不说一句怨言。” “你在说什么呀……”天玥定定地看着洞庭,洞庭居然没有站在自己这边,反而这么大声的呵斥她,天玥从来没试过这么伤心,“我为你们胡家掏心掏肺,就差把命搭上了,到头来我一身的不是,胡洞庭,你真的是一点也不体谅我的难处啊!” “什么叫‘你们胡家’,难道这里不是你家吗?”洞庭怒气冲冲说。 “哈,可是你们有把我当成家里人吗,我不过是公公赚钱的工具,婆婆差遣的奴隶,只有救人的时候,才会想到我!我这算哪门子的家里人!”天玥吼道,眼圈早已泛红。 “你还在为昨晚的事情生气是不是,你说得对,我们对彼此的了解看来真的不够,我没想到你现在变得这么心胸狭窄,不讲道理!” “哥,您别在说了,你看嫂子都要哭了,不就是一顿饭吗,谁做不都一样。”红绸劝完洞庭,又转向天玥,“嫂子,刚才怪我多嘴,您也别生气了好不好。” 红绸越是在胡家人面前表现地乖巧和顺,天玥就越恨她,那个和她在茶行交过手,诬陷过她,设计害过她的红绸,现在居然还能在她面前若无其事地说着漂亮的好话,天玥气结,抬手就给红绸一记耳光,“你不要再装好人!”谁知话音刚落,“啪”的一声,洞庭扬手甩了天玥一巴掌。 “你打我?!”天玥捂着脸颊,盯着洞庭,眼里蓄满了泪水。 “你可不可以不再无理取闹了,红绸好心来劝,你却打人,我现在是要打醒你啊!”洞庭喊道。 天玥咬着嘴唇,吞着泪水,然后点点头,说:“是,是我错,千错万错都是我错,行了吧!”说完天玥转身就走,刚才极力克制的泪水此刻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落。曾经给她浓情蜜意视她若宝的丈夫,居然为了红绸动手打她,天玥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也越想越伤心,便动了离开胡家的念头。于是天玥来到绮凝和舒儿的房间,对她们说:“收拾东西,我们离开胡家。”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有谁欺负你了吗?”绮凝见天玥脸上有泪痕忙问。 “只管收拾就是了,我回房收拾自己的东西。” 天玥要走,舒儿却拉住天玥,说:“小姐,是老太婆欺负你,还是红绸那个贱人又背地里害你了,你告诉我,我替小姐你和她们算账。” 天玥伸手去摸舒儿的脸,眼泪又涌了出来,“还是你们好!” 绮凝也猜到小姐要离开十之八九是和胡老夫人、红绸有关,但是能把一向坚强的小姐逼走,一定有更让人气恼的事情在里面。绮凝上前劝道,“小姐,你不能走,你这一走岂不是会遂了的某些人心愿。” “是啊,红绸那个贱人,和姑爷走得那么近,当心你走了红绸就要爬上位呀。”舒儿点破说道。 “我看就算我不走,红绸也会……”天玥说不下去,她怎么都想不透洞庭怎么会站在红绸边上,会袒护她!“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是不是?” “就算别的男人是,但姑爷不会是。你们一路走来我们都看在眼里,姑爷对您用情很深,这您应该比我们更有体会。至于红绸,我想姑爷为人善良,是真的把她当成妹妹看。洛涵小姐不在了,洛云小姐也和阮公子走了,只剩下年幼的洛雨小姐,姑爷因此格外重视亲情。红绸虽然是义妹,但是她讨老夫人欢心,姑爷就算出于感激也会待她如手足。红绸的心机姑爷不知道,所以您要是当他的面和红绸动起干戈,姑爷就会以为是您不大气。挑拨了你们夫妻的感情,不正是让红绸得了逞吗?您要是再离开的话,小姐你就彻底输了。”绮凝一番话说得深刻透彻,旁观者清,叫天玥猛然顿悟。 天玥握住绮凝的手说:“你说的对,我不能走,我不能让红绸得逞,我池天玥更不能输!”说完,天玥擦干脸上的泪痕,恢复了斗志,“不就是一顿饭吗,我做有何难!” 天玥做了一桌子的菜肴,胡老夫人很满意,因为她觉得天玥再怎么吵闹,最后还是乖乖做了一席饭菜没有违背她的意愿。不过更让她开心的是,儿子终于不再向着自己的媳妇,而是和自己这个母亲站在一条线上。天玥和洞庭并肩挨着坐,可是谁也没有和谁说话。天玥现在食之无味,看什么都没有胃口。洞庭对于下午的事情有些后悔,当时也是一时激动,没有顾及天玥的感受,于是便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天玥碗里,向她示好。但是天玥没有领情,她把鱼肉从碗里夹了出去,放到桌子上。这个画面只有红绸看在眼里,她忍不住偷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红绸因此又有了主意,于是站起身来对天玥说:“嫂子,我想敬您一杯酒,若不是您救了我,恐怕我现在就要做压寨夫人了。您的大恩大德,红绸没齿难忘,区区一杯淡酒,聊表敬意,请嫂子笑纳。”说完提起酒壶,向两个酒盅里斟满酒,她双手端起一杯,一饮而尽,然后端起另一杯,走到天玥面前,双手递呈给天玥,微笑着,看天玥接还是不接。照理说,洞庭夹给天玥的鱼肉,尚且被天玥拨出碗外,更何况是笑里藏刀的红绸敬的酒。不过绮凝说的那番话还犹言在耳,天玥不能小家子气,便报以微笑,接过酒盅,说:“妹妹客气了。”说完也就酒一饮而尽。红绸依旧笑意盈盈,看不出她有任何的感情起伏,又姿态端庄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胡老爷开口道:“天玥,没想到你是女中豪杰,居然以一敌百,打得过山贼。对了,听庭儿说你会玄门法术,怎么女孩子家会学这个?”贡茶虽然被天玥取回,胡老爷对天玥不免更是刮目相看,但是正经姑娘家只懂针黹女红,会玄门法术,让胡老爷对天玥还是颇有微辞。 “呃,其实是我刚出生的时候,爹娘请道长来看,道长说我命相不凡,有仙根,便在我五岁的时候收我为徒,学习玄门法术,一来静修,二也可以学些防身之术。”天玥谎说。 胡老爷捋着胡子,说:“原来是这样。天玥,我想押送贡茶进京,一路强人必是不少,刚启程就困厄于金山寨,怕是后来还会有什么银山寨,铜山寨,你既懂得玄门法术,就陪我一道进京吧,保护贡茶,也好早日向朝廷交差。” “您的意思是,要我和您一起押送贡茶进京。”天玥惊问。 “正是。” 胡老夫人很高兴,她说:“这样一来最好,有天玥的保护,必是万无一失。” 胡老爷的主意已定,现在不过是通知天玥,其实押送贡茶进京,并不是难事,只是这一走少说是一个月。和吵归吵气归气,但是要离开他那么多日子,心里终究是不舍得的。 第五十二章 进京 晚饭结束,天玥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今晚她还要和绮凝舒儿一起睡。 绮凝劝道:“小姐,你明天中午就要和老爷进京了,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你难道不打算和姑爷和好吗?” “绮凝,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和你们讲,因为我觉得好丢脸,下午洞庭他,他居然为了红绸那个女人打我,你说要我怎么跟他和好!” “什么,怎么会有这种事?”舒儿跳起脚来,“小姐,你别气,我这就找姑爷替你讨公道去。”舒儿的脾气上来,是说一不二的,于是推门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要找洞庭“算账”。 天玥刚想阻拦,就被绮凝拦下了,“小姐,您有委屈姑爷不知道,须得有个人替您说出来,舒儿要去就由她吧,或许她真能让姑爷开窍。” 这话绮凝是说对了。舒儿气哄哄地敲洞庭的房门,洞庭出来见是舒儿,有几分惊讶,“舒儿,怎么是你,有事吗?” “当然有事,我有话要和你说。” “哦,那进来吧。”洞庭把舒儿迎了进来,舒儿也没客气,进房就劈头盖脸对洞庭一顿喊:“您是小姐的丈夫,所以我对您客气尊敬,但是有些话不说实在不行。我们小姐善良正直,不会玩心眼更不会耍手段,可是这不代表她就好欺负。为了救红绸,小姐闯那山贼窝,被狼群袭击,上百只狼精围攻小姐,肩头肉被咬了,身上也被抓破了,可是小姐回来说什么了,她什么也没说。你问她有没有事,小姐告诉你没事,你就以为真没事吗?我们拿命去拼的,才夺回了贡茶和红绸,而你那义妹呢,她什么都没做,就是一个看客,结果你下午居然为了红绸打小姐,你还是不是人哪。小姐拼死拼活看得不都是你的面子吗,不然她用得着费心费力为你们胡家做这做那吗,人心肉长,小姐就那么没人疼吗!” 洞庭被舒儿这一骂,有些震惊,也有些觉醒,他怔怔地说:“我,我不知道……” “你是他丈夫你不知道,那你一天天都知道什么啊,非要有一天逼走小姐,你们全家人就顺心如意了是不是!”舒儿毫不客气地说。 洞庭本来以为天玥下午是胡搅蛮缠不讲道理地乱发脾气、顶撞母亲和打人,所以一时激动才打了她,现在听到舒儿讲了这一番话,方知天玥昨夜的艰辛与苦难,开始后悔下午不该冲动。他那么爱她,怎么舍得伤害她,可是事实是,他真的伤害了她。洞庭越想越不对,他这么做岂不是和吕庆捷这个暴虐的丈夫没什么分别了。于是一个箭步冲出房门,去找天玥赔礼道歉。 绮凝远远就听到脚步声了,向窗外张望,看到洞庭的身影不禁嘴角上扬,带着喜悦对天玥说:“看开舒儿这次去对了。” 天玥站起身来,也向窗外看了一眼,转手就把房门插上,看来是要让洞庭吃闭门羹。 “娘子,开门哪!”洞庭哐哐敲着房门,“我有话对你说啊。” “我不想听,你走吧。”天玥背倚着门,冷冷地说。 “娘子,是我不好,是我混账,你原谅我吧。我不该骂你,更不该打你,你给我一次机会,不要再和我生气了好不好,娘子……”洞庭语气近乎哀求。 天玥不语,让洞庭更是心慌意乱,他着急而恳切地说:“我知道你为了我,为了胡家,付出了很多,我不但不体谅,反而还责怪你,是我不对。娘子你那么优秀,做什么事情都可以独当一面,相形之下我这个做丈夫的就好没用,有时候我真的有一点自卑,随之而来的就是故作强硬。娘子,原谅我,我现在有点语无伦次,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说什么你才肯原谅我,但是,娘子,我要说我真的好爱你,而红绸在我眼里,不过是个妹妹,仅此而已。娘子,你和我说句话好不好!” 天玥闭着眼睛,咬着嘴唇,心里乱极了。她好怕这不过是男人一时的甜言蜜语,等和好了,又会重蹈覆辙。 洞庭见天玥仍是没有言语,有些心灰意冷,他声音放低下来,夹杂着哀伤说道:“娘子,人有气不能憋在心里,不然对身体不好。你被狼群攻击,已经有了外伤,不能再有内伤了。你发泄出来吧,你出来打我踹我,我决不躲一下。”洞庭顿了顿,他听到里面有轻微的抽泣声,只是门还是没有打开。最后洞庭心一横,屈膝跪了下去! 绮凝见门外的影子矮了半截,便拉拉天玥。“嘎吱”一声,天玥终于打开了房门,看到洞庭跪在自己面前,便一下子也跪倒,抱住了他,起初还捶打着洞庭的后背,后来就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滚烫的泪珠大颗大颗落了下来,沾湿了洞庭的脸颊,也晕染了他的衣衫。 夫妻二人经过一番血泪终于和好,可是眼前却又面临离别,这次是自扬州暂别之后的第二次分别。每一次吵架之后,天玥和洞庭的感情都会加深一层,所以如今更是依依不舍。茶园茶行实在离不了人,所以洞庭不得不镇守岳阳,而天玥要随同公公进京。绮凝和舒儿要跟着天玥通行,但是天玥不准。她要绮凝和舒儿一来照看天池居,二来盯着红绸,以防她兴风作浪。 胡老爷清点好茶叶之后,带着十个家丁随从,还有天玥,就再一次出发了。此次进京,有天玥保护,胡老爷放心很多。天玥对洞庭说:“我会早点回来,你要保重。” 这一别,就是四五十多天。 正直十月,越往北走天气越冷,胡老爷毕竟年龄大了,旅途劳累加上天气变化,在半路上就生了一场病,耽误了好些时日。天玥便抓药煎药,尽心尽力地照顾公公。等胡老爷病情好转了才继续上路。而沿路果然有不少强盗劫匪,不过都被天玥一一化解,最终押送着君山银针贡茶平安抵达了京城。 京城的热闹繁华,非扬、岳二州可比。胡老爷要进宫面圣,天玥便一个在市集闲逛,她品尝小吃,看杂耍,买东西(要送给洞庭、绮凝、舒儿、雨儿还有婆婆)。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天玥在偌大的京城居然能遇到一位熟人,竟然是世敬王妃。两个人是在琉璃厂碰到的,当时谁都惊讶得不得了,对于天玥而言真不知是他乡遇“故知”啊还是冤家路窄。 “呀,我没认错人吧,这不是天玥姑娘吗,你怎么会来京城呢?”世敬王妃诧异地问。 “我是跟着公公来送贡茶的,真是巧,没想到会遇见您。”天玥保持着恭谨的态度说。 本是冤家对头一样的两个人居然像久别重逢的好友,还寒暄了一番,不过这都是门面工夫。天玥以德报怨,没有仇恨心,再说事情过去很久,所以还能风度翩翩和世敬王妃叙旧,而世敬王妃居然也十分热忱,竟然邀请天玥到王府做客,不过天玥推辞:“怎好打扰,还是以后有机会再登门拜谒吧。” “以后?以后可能你就再不能来京城了,大老远来一次,总得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吧,我和王爷在府上叨扰了那么些日子,正好也让你来我家坐坐,你该不会嫌弃我世敬王府怕没有你家宽敞吧?” “娘娘言重,天玥岂敢。”天玥推托不过,最后只得答应明日去世敬王府做客。 第二天上午,在胡老爷和天玥下榻的客栈门口,停了一顶八人抬的大轿,是世敬王妃派人专程来接天玥到王府的。天玥收拾妥当之后,就乘着轿子来到了世敬王府。世敬王府很是气派,天玥是从南门进去的,正厅则聚集在前门一带,渐渐向北伸展,有人造的小溪和池塘迤逦蜿蜒,穿过走廊、小桥、亭台,而进入了一个广大的花园。 天玥被下人领到一个叫“牡丹园”的去处,这里本是牡丹围绕,不过天寒,牡丹都败了。世敬王妃见到天玥,便带着一脸亲切的笑容走过来,说:“你可来了,等你好久了,带你认识一些人。”说着还拉起天玥的手,真是让天玥感到“受宠若惊”。 在牡丹园深处的亭子里,坐着好些个打扮艳丽,穿着华贵的女人。只听世敬王妃一一介绍道:“这位是护国大将军的女儿静雅小姐,这位是当朝丞相的妹妹魏夫人,这位是刑部尚书的女儿诗淇小姐,啊,这位最厉害了,是圣上的女儿--六公主。” 这里每一个都是有头有脸地位非凡的人物,天玥不得不怀疑世敬王妃盛情邀请她来是让她开眼长见识的还是要提醒她地位“卑微”的。这六公主虽然贵为天之骄女,不过论辈分她得叫世敬王妃一声“皇婶”,所以论高低,世敬王妃在这里最大。 天玥微笑着,一一见过礼,沉稳从容。 魏夫人上前两步,打量着天玥,抿着嘴乐,然后说:“听王妃娘娘说你曾把她家的小王爷迷得五迷三道,啊,长得真是好看呢。” 这话天玥怎么听都觉得刺耳,她尴尬地笑笑,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六公主走过来,她头上的珠翠簪花在阳光底下格外闪耀,穿着一声明黄,无限高贵。她开口说道:“父王钦点了君山银针当贡茶,真是你们胡家无上的殊荣,你生活在这种家庭里,一定深暗茶道吧。” “略知一二。”天玥谦虚地说。 “天玥,你不用谦逊,这样吧,你来给我们沏几杯茶,毕竟你也个大茶楼的老板啊。”世敬王妃提议,然后将各位请进了牡丹园重的“浮云阁”。在这里,早有丫环端好茶叶和器具,恭候着这些夫人小姐的到来。天玥扫了一眼,看来是早有准备要考她一考,但是这样的小儿科对天玥来说,又有何难。 “各位少坐片刻。”天玥说完,就技艺娴熟地给世敬王妃等人泡起茶来。 “啊,天玥,我们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你分开来泡啊。”世敬王妃说道。 天玥心下无奈,但是还是照做了。首先烫壶,然后将烫壶的水再倒入茶盅里温杯。天玥去看那些茶叶,有形似雀舌、挺直饱满、色泽嫩绿、白毫显露的敬亭绿雪;有细紧弯曲、芽毫壮实、产于佛教圣地天台山最高峰华顶的华顶云雾;也有条索紧细匀称、苗锋显露色泽青黛的西山茶;还有条索肥壮紧结、质重如铁、芙蓉沙绿明显的铁观音;最后是紫笋茶叶、形似兰花、银毫明显的顾渚紫笋,全部都上一等一的好茶。天玥打开五个茶壶盖,挥起衣袖,敬亭绿雪、华顶云雾、西山茶、铁观音、顾渚紫笋五种茶叶在半空扬起,然后纷纷落下,不多不少不偏不倚全部坠入相应的茶壶里。再拎起一把水壶,连串似的一一往五个茶壶里注水。这些水自高点下注,使茶叶在壶内翻滚,散开,即所谓的“高冲”。而这高冲之就是“低泡”,就是将泡好之茶汤倒入茶盅,此时茶壶壶嘴与茶盅之距离,以低为佳,以免茶汤内之香气无效散发。天玥沏茶比表演还好看,看得这些贵妇们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无不内心称妙。最后天玥将茶按序一一敬献给她们,敬茶不是因为她们地位尊贵,而是天玥真的把她们当成客人一样尊敬。 本想难为一下天玥的世敬王妃,现在真的是被她彻底折服了。众人品这茶,无不对这一女子刮目相看。 而在天玥离开岳阳的这段日子,家中一共发生了三件大事。 第五十三章 三件事 这三件事,第一件和绮凝有关。 绮凝有一天到盛世茶行去进茶叶,遇到了一位年轻公子,这位公子叫高健生,是洞庭昔日在书院读书的同窗好友。高健生勤奋刻苦,准备来年进京赶考,可是家境贫寒,所以洞庭就在茶园给他安排了一个轻松的工作,让他既可以读书又可以赚些盘缠。绮凝在茶行见到高健生的时候,他正在和洞庭探讨绮凝听不懂的学问。洞庭看到绮凝来了,就停下给高健生介绍,“高兄,这是我娘子的得力助手,绮凝姑娘。”洞庭没有说绮凝是个丫鬟,这让绮凝很感激。洞庭说完又给绮凝介绍,“这是我的同窗好友高健生。” 高健生规规矩矩客客气气地一抱拳,“绮凝姑娘有礼。” “高公子有礼。”绮凝一福。 这是绮凝和高健生的第一次见面,两个人当时没有说太多,绮凝取完茶叶就匆匆离开了。隔了两周,绮凝又到茶行进茶,再次遇到了高健生。这时洞庭刚好出去,高健生却在柜台帮忙照看,于是绮凝就坐在茶行等洞庭回来,也就和高健生聊了起来。 这高健生与洞庭在家庭环境中熏陶出来的商贾气息相比,书卷气更浓厚一些,他出口成章,谈吐大方,具有文人那洒脱智慧的气质。绮凝没读过书,所以她很仰慕有学问的人,因此对高健生的印象格外好。高健生对绮凝说:“我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而且人如其名。” “怎么说?”绮凝颇为好奇。 “相貌绮丽,肤如凝脂。”高健生说出这八个字,叫绮凝顿时脸上红霞飞。 这一言一语间,两个人的了解也随之增多。高健生认为绮凝虽然是一个丫头,但是身上却有着大家闺秀一般的高贵气质。绮凝更是不必说,对这个书生心生情愫,芳心暗许。 第二件事,发生在洞庭和红绸之间。 自从天玥离开之后,洞庭的内心突然变得空空的,强烈的失落感侵袭着她。洞庭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房间里,时常看着灯火就走了神,然后脑海里、眼睛里就都是天玥的身影。每当他清醒过来,一声重重的长叹声就不绝于耳。那是天玥走了十几天之后,洞庭有一日独自在赏月亭喝闷酒。酒过愁肠,却更添惆怅。就在洞庭有了三分醉意的时候,红绸提着裙摆、摇曳着身姿、一步一步走向洞庭。她今天没有穿着惯常的红色衣裳,而是穿了一袭白衣,以轻盈袅娜的姿态出现在洞庭面前。红绸不止穿得与天玥相似,就连发髻也梳得一模一样,让眼神迷离的洞庭将红绸误以为是天玥。 洞庭因为喝酒过多,脚下不稳,就跌跌撞撞地走向红绸,面带潮红,激动而欣喜地说:“娘子,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相公,你有没有想我?”红绸微笑着问。 “当然,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你,娘子,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真的要害相思病了。”洞庭傻傻地乐着。 “听你这么说,我真高兴。”红绸依旧站在原地,脸上挂着笑意说道。 喝醉的洞庭,眼前完全出了幻象,毫不怀疑地认为在他面前的不是红绸,而是天玥!洞庭上前一步,抱住了红绸,带着酒气却无不深情地说:“怎么办,原来我真的离不开你……你说我一个大男人多没用……要是没有你在身边,我可怎么办,我可怎么办……” 洞庭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越来越没有精神,红绸说:“相公,你是不是困了,我们回房好不好?” “好,都听你的。”洞庭说完,就被红绸搀扶着回到了房间。 回到房间,红绸把洞庭放到床上,洞庭沾到枕头就沉睡了过去,任红绸怎么叫都不醒。红绸站在床边,嘴角上扬,那种她一贯的冷笑,叫人不寒而栗。红绸开始为洞庭解衣脱靴,而后自己也慢慢解开上衣的扣子,裙子从上退了下来,红绸抽出光滑的双腿,上床钻进了被子里。她望着洞庭,轻轻说了声:“晚安!” 第二天日上三竿,洞庭才睁开双眼,他的头有些痛,不禁按了按太阳穴。一转头,差点叫出声来。红绸赤裸着身体,怎么会睡在自己旁边?! “你醒了。”红绸睁开双眼,见到洞庭说。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洞庭噌地一下坐起来,又惊又怕。 红绸也坐起来,拉着被子挡住前胸,垂下头悲戚地说:“昨晚在赏月亭你喝了好多酒,我怕你喝醉就带你回房间,结果你把我当成了嫂子,不让我走……”红绸装作说不下去的样子,语调也有些变化,像是要哭。 “是,是真的吗?”洞庭用手敲着头,想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可是他脑海里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他越是拼命回想,越是头疼,几乎就要炸开。 “哥,我不会说出去的。”红绸低低地说,一副委屈求全的样子。 “不,红绸,那个,我,我的意思是,我真的和你……”洞庭难以相信自己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红绸咬着嘴唇,娇羞地点点头。 洞庭眼睛紧闭,猛拍着额头,无比懊丧,他“呃”地大叫一声,抓着头发发疯一样地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对不起天玥,对不起天玥啊!” “难道你就不觉的对不起我吗?”红绸突然发问。 洞庭顿时就怔住了,是啊,红绸还是一个清白的少女,如今和他睡了一夜,就算跳进黄河也是洗不清的。这要是传出去红绸的名声就完了,是不会有男人肯娶她的。“对,对不起,我没想到我会喝醉,你,你应该拒绝的。” “你力气那么大,人家推不开嘛。”红绸绞着被角说道。 洞庭仰着头,眼神突然变得空洞起来,怎么办,他要怎么办!洞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慌乱过,他要怎么和天玥交待,要怎么和红绸交待,要怎么和自己交待。他怎么会如此混账,洞庭真是要疯了。 红绸下床,穿好衣服,对洞庭说:“昨晚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大哥你也不要自责,你喝醉了,我不怪你。”说完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留下不知所措的洞庭。而红绸,扬起头,笑容满满,因为她此刻手里握紧了一个最重要的筹码。 第三件事,可以说和第二件事一样糟糕,那就是谣言四起。 其实不能说那是谣言,毕竟天玥、绮凝和舒儿不是人的情况是事实。“谣言”起于天玥等人去山寨夺回贡茶之后的几天,一些下山“改行”的山贼说起了她们来。在街头巷尾,生动地叙述天玥、绮凝和舒儿如何与狼精打斗,如何使用法术,一会变出宝剑一会又变出长枪的,越说越邪乎,加上以讹传讹,天玥等人完全被妖魔化。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流言蜚语的传播速度无比迅猛,几天功夫就街知巷闻了。胡家的下人当然也会听说,然后下人之间也开始议论起来,因为那是她们的少奶奶,和他们住在一起的人,所以对于这个传闻更是震惊加意外。每当绮凝和舒儿回府的时候,下人都以异样的眼光从上到下打量她们,看得绮凝和舒儿浑身不自在。胡老夫人自然也察觉到了府中的异样,她找来素锦,问她:“这几天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到下人在议论少夫人?” 素锦不是搬弄是非的人,她回答:“回老夫人,这都是下人之间嚼舌根,没什么的。” “无风不起浪,我要听听看,下人们都在说什么?”胡老夫人坚持要素锦说,素锦无法,只好回禀,“不知道是谁乱说话,说少夫人还有绮凝舒儿是妖精。” “什么!妖精!”胡老夫人手里的茶碗险些打翻。 “干娘,我在街上也听到过这个传闻。”站在胡老夫人身边的红绸很“适时”地说。 “这,这,从何说起啊。”胡老夫人不大相信。 “素锦,你先下去吧。”红绸对素锦说,然后对胡老夫人说,“干娘,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说。” “有话你就说。”胡老夫人说。 红绸看看左右,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其实,嫂子真的有点可疑。您想,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谁会学什么玄门法术。” “可是她不是说道长看她有仙根吗?” “这无非也是一个说辞,嫂子在吕家能把池塘的水吸上天,在金山寨打败山贼和狼精,让那么多人对她服服帖帖,不是妖术是什么。” “真,真是这样吗?可是她们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啊。”胡老夫人声音有些颤抖。 红绸道:“这才是修行高的妖精,干娘,不如我们试她们一试。” “怎么试?” 于是红绸在胡老夫人耳边嘀咕了一番,胡老夫人听完点头,说:“好,就这么办。” 隔了两天,胡老夫人在红绸的陪同下来到天池居,对绮凝和舒儿说她置办了一些东西,她和红绸拿不了,路过天池居,就要她们两个帮忙来拿。绮凝说:“不如叫长兴帮您拿吧,男人的力气总是比我们大,而且我们还要看着天池居。” 红绸瞪着眼说:“你们两个奴才,干娘是在命令,哪有你们推脱的道理,不要拿天池居当挡箭牌。” 绮凝忍着气,没有言语。胡老夫人说:“我置办的这些东西男人是不能碰的,要不怎么找你们。这样吧,让红绸来看店,你们两个跟我去拿。” 绮凝和舒儿以为红绸借着胡老夫人的威势想欺负她们,胡老夫人对她们姐妹一向也看不顺眼,所以也没太当回事。再加上天玥不在,她们不能生事,所以只好答应。于是两个人就跟着胡老夫人出了天池居,随着她老人家一路前行。 “老夫人,咱们是去哪,要拿什么东西啊?”舒儿问。 胡老夫人没有回答她们,舒儿便在她身后扮了个鬼脸,吐吐舌头。 事实上胡老夫人要带她们去万佛寺,红绸说妖精不能近佛堂圣地,不然佛光会灼烧她们,让她们轻则毕露原形,重则灰飞烟灭。绮凝和舒儿没去过万佛寺,所以对她们现在走的山路也不熟悉,因此就更不知道有一个巨大的陷阱在等着她们。 “姐姐,我好难受。”舒儿对绮凝说。 “我也不舒服,怎么回事,身上好热。”绮凝有同感。 胡老夫人走在前面,听到两个人的谈话,心里一惊,难道真的如红绸所说,他们被佛光灼烧。很快,她就看到了金碧辉煌的万佛寺的殿顶,闪耀着熠熠光辉。再看绮凝和舒儿,两个人大惊失色,绮凝失声道:“怎么会是寺庙!” “姐姐,我好难受……”舒儿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脸色惨白。绮凝道行稍高,没有舒儿那么痛苦,不过也好不到哪去,她停下脚步,对胡夫人说:“老夫人,舒儿吃坏了肚子,不能跟您前行了,我带她找个地方方便一下,在山下等您好不好。” “去寺里面吧,那里有……” “不用了,我看舒儿坚持不了了。”绮凝说完顾不得礼数就拉着舒儿往回跑,这个举动则坚定了胡老夫人的信念,相信了传闻,她们真的是妖精! 第五十四章 返乡 胡老夫人回到家中,和红绸两个人在房间里说着悄悄话。胡老夫人焦急地说:“这到底是谁造的孽啊,招来几个妖精。红绸,我该怎么办,她们会妖术,我们要怎么对付啊?” 红绸说:“干娘,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冷静,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我看嫂子不在,那绮凝和舒儿也成不了气候,何况现在她们也没有做出什么危害我们的事情,所以我们暂时不要采取什么行动,不如等干爹回来,让他拿个主意。” 胡老夫人没有主意,只好听从红绸的意见,现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切如常,但是胡老夫人一看见绮凝和舒儿,心里是又厌恶又害怕。每天对着观音像膜拜,祈求平安。再说洞庭,每当见到红绸,都不免尴尬。相比之下红绸就轻松得多,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只是对洞庭的注目多了起来。 胡老爷面圣之后,受了封赏,是春风得意。在京城逗留了几日,拜访了一些达官贵人,就和天玥收拾行装回返了。天玥早就归心似箭,亟不可待了。她朝思暮想着她的丈夫洞庭,虽然已经是成年人,但还是会像担心孩子一样怕他没有吃好饭没有睡好觉。一路风尘仆仆晓行夜宿,终于在腊月初三那天回到了岳阳城,回到了胡府。 洞庭和天玥这对彼此思念的小夫妻久别重逢,激动之情不言而喻。天玥顾不得矜持和庄重,看见洞庭就朝他奔跑过去,洞庭张开双臂,抱住天玥将她转了好几个圈。 “娘子,你终于回来了,让我好好看看你!”洞庭捧住天玥的脸颊说。 天玥的手按在洞庭的手上,快乐兴奋地微笑着,什么也没说,只是定定注视着洞庭。两个人就这样彼此深情凝望,天地之大,却只有他们两个人。 红绸走过来干咳一声,洞庭一个激灵,将手放了下来。红绸就像他的噩梦一般如影随形,虽然她嘴上从来没有提过那晚的事情,但是洞庭总觉得她看他的眼神分明就是在提醒。 红绸说:“嫂子一路辛苦了,饭菜都上好了,请您和大哥到饭厅吃饭。” 吃饭的时候,天玥把她从京城带回的礼物一一送给胡老夫人、绮凝、舒儿、雨儿、素锦,还有红绸。胡老夫人现在心里对天玥实在是畏惧得很,不敢再像从前那样对她疾言厉色,便接过礼物,居然还说了声谢谢。 洞庭不高兴地说:“连素锦都有礼物,为什么我没有?” “你看我送的都是胭脂水粉,女孩子用的,你一个大男人也要用吗?” “那也总得有礼物吧。” “回房给你。”天玥给洞庭留了个悬念。 天玥送给洞庭的礼物是湖笔、徽墨、端砚、宣纸,皆是文房四宝之上品,洞庭喜欢得不得了,各个爱不释手。“算盘打久了,还是这些文具看得亲切。” “你不想考取功名,这读书写字画画就都成了情趣。墙上的名人字画你都拿走救公公了,什么时候有空画两张补上吧。” 洞庭说:“娘子,不如给你画张像吧,万一你以后再要出门,我也好‘望画止思’啊!”洞庭搬用了望梅止渴这个成语。 天玥呵呵乐着,“好啊,也让我看看你的画功如何。” 就在洞庭和天玥在房间裁纸研磨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敲门。洞庭去开门,是绮凝。 “姑爷,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我有点事想找小姐。” “哦,没关系。娘子,是绮凝。”洞庭对天玥说。 天玥绾绾头发然后走出房间,绮凝向她使了一个颜色,天玥便知是有重要的事情,于是对洞庭说:“我去绮凝房里坐坐,女儿家的心事,不能在这说。” 洞庭笑笑,天玥则来到了绮凝和舒儿的房间。 “怎么了,有什么事?” “小姐,不好了,我和姐姐的身份被怀疑了。”舒儿忧心忡忡地说。 “怎么会?”天玥皱起了眉头。 “大概是之前闯山贼窝和狼精恶战的事情传了出去,然后满大街的人就开始议论我们,说我们是妖精。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到了府里,老夫人知道了,她还骗我们去万佛寺,估计是想核实传闻,还好我们逃脱了,不然一定被佛光烧掉。”绮凝解释道。 “现在我们在天池居,就总被客人指指点点,生意也大不如前。小姐,怎么办啊?”舒儿跺着脚说。 天玥手握成拳头,抵着下颌,眉头深锁,心事重重。首先要平息家人的疑虑才行,天玥想着,突然眼前一亮,有了办法。 天玥回到房间,洞庭正凭着记忆作画。天玥反手将门关上,直截了当问洞庭:“你有没有听到什么谣言?” “什么谣言?”洞庭抬起头问。 “说我和绮凝舒儿是妖精的谣言。”天玥挑着眉毛说道。 “哦,听过。”洞庭点头说。 “那么,你相信吗?”天玥上前两步,走到洞庭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问。 “我……”洞庭的声音有些迟疑,他把毛笔搭在笔洗上,抬起头望着天玥。天玥心跳随之加快,这一着她走的是先发制人。天玥紧张地期待着洞庭的回答,洞庭的表情突然严肃凝重起来,天玥感到心脏就好像被人握在手里,随时会被捏碎爆裂。两个人之间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洞庭耸耸肩,说:“不信!” 这两个字叫天玥立即如释重负,脸上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下来,她轻轻亲吻了一下洞庭的脸颊,说:“谢谢你相信我!” “你是我娘子,我不信你信谁呢?天天和我睡在一张床上的人,是人是妖我会不知道吗?”洞庭笑着说,天玥也笑了,心里却愧疚无比地说:“对不起相公,我不能不骗你。” “不过婆婆好像很怀疑,我会证明给你们看,谣言终究是谣言,不是事实。”天玥说完,就去找胡老爷胡夫人,对他们说,“公公、婆婆,这次能平安将贡茶护送到京城,受到圣上嘉奖,是先祖保佑,佛祖赐福。所以明天,我想我们全家应该一齐去趟万佛寺进香,感激佛祖的恩德。” 胡老夫人听到天玥这个提议,很是惊讶,难道她不怕佛光吗?胡老爷则颇为赞同,说:“好,还是你想得周到。” 于是第二天,胡家上下就一齐向万佛寺进发。更让胡夫人吃惊的是,绮凝和舒儿也一路同行,神情上毫无惮惧之色,反而兴高采烈,一左一右挎着天玥的胳膊,让洞庭都不得不闪退到了一旁。红绸则搀扶着胡老夫人,时不时耳语两句。有时候还会飘来眼神,看洞庭一眼,洞庭不小心和红绸的目光相会,脸就刷一下红了,天玥全都看在了眼里。 临近万佛寺,胡老夫人不禁看了看绮凝和舒儿,发现她们两个居然安然无恙,还在和天玥有说有笑。“怎么回事?”胡老夫人低声问红绸。红绸则说,“再看看。” 等到进了万佛寺,天玥、绮凝和舒儿就和常人一样,没有丝毫的异常现象。这一切都归功于天玥的仙玥神珠。临行前,天玥吐出了体内贮有元气的仙玥神珠,托于掌上,吐了口气,那仙玥神珠就一分为二,双双送入绮凝和舒儿的体内,这样有仙气护体,就不怕佛光侵袭了。此次天玥带着绮凝和舒儿去万佛寺,就是要证明给胡老夫人看,也证明给街坊邻居看,她们能进庙宇,她们不是妖精。当然,天玥还不忘旁敲侧击,大声地对绮凝和舒儿说:“我在京城的时候,遇到一件非常可笑又可气的事情。有户人家生了一个女儿,那个女儿眉清目秀很是好看,可是美中不足那个女孩背部的蝴蝶骨凸得很高,算命先生就说是异端,结果那个小女孩就被人指责是妖怪。有些人呢就爱讲是非、造谣生事,把这个小女孩说得比蛇妖还可怕,最后请来郎中一看,不过是小孩子骨骼生点问题,没两年就好了。你们说,那个算命先生是不是很可恶。” “我说最可恶的还是那些散播谣言的人,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能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啊。”舒儿配合着说道。 “谣言止于智者,老夫人,换做是您,您一定不会信的噢。”绮凝转向胡夫人说,这主仆三人一唱一和,分明就是说给胡老夫人听的。胡老夫人脸是一阵红一阵白,而红绸则是斜睨着她们好不生气。就这样,在胡家,没有人再提天玥等人是人是妖的话题了,不过嘴上不说,每个人却都心思各异。 红绸玩弄着手指,心中暗道:“池天玥,你不要以为你很聪明,这次是让你暂时过关,后面好戏还多着呢!” 天玥回来歇息几日后,便重返天池居坐镇在大堂上。天玥发现,绮凝经常一个人坐在一个角落里发呆,脸上偶尔还会浮现出微笑。天玥便问舒儿,指指绮凝问:“你姐姐没什么吧?” 舒儿捂着嘴乐,然后贴近天玥耳边,压低声音说:“我姐姐思春了!” “思春?!”天玥又惊又奇。 “是啊,小姐你不知道,姐姐认识了一位高公子,是姑爷的同窗好友,姐姐对那个人好像很喜欢呢。”舒儿一脸兴奋。 “是吗?会有这回事,那高公子对绮凝有没有同样的好感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姐姐人长得这么漂亮,性格又好,很难不讨人喜欢,是不是。” 天玥点点头,说:“这关系到绮凝的终身大事,既然那位高公子是相公的同窗,那我在其中穿针引线一下应该不成问题。”天玥心想她要给绮凝做这个媒人,如果能让她也找到自己的幸福,也不枉来人间走一遭。为此,天玥就将去茶行进茶的差事交给了绮凝,希望能让绮凝和高健生多多相遇。同时,又让洞庭安排一次饭局,她要和高健生见面,看看这个书生能不能配得上她的绮凝。 高健生第一次见到天玥,和所有男人一样,被天玥的美貌所震惊,他毫不掩饰地对洞庭说:“贤弟好福气,娶到这样一个沉鱼落雁之貌的姑娘。”洞庭嘴上说着高兄言重,心里却得意快活得很。 天玥向高健生道了声万福,然后分主客位坐好。酒过三巡,天玥看这高健生谈吐不俗,有礼有节,很是中意,便问他:“高兄家中可有妻小?” “功名未就,怎敢娶妻。” “可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高兄身边若有妻子裁纸研磨,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弟妹的意思是……”高健生放下酒杯故意话说半截。 洞庭拍着高健生的肩膀说:“高兄,我娘子是想给你当媒人。” “弟妹该不是想给我介绍姑娘吧。” “正是,我身边的绮凝丫头不知道您喜不喜欢,她是个极好的姑娘,虽然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但是德行教育绝对不差。”天玥夸赞道。 “弟妹,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学业在身,不想被儿女私情牵绊。”高健生一句话,就委婉拒绝了,这让天玥抑郁非常。 第五十五章 投毒 天玥本想撮合绮凝和高健生,没想到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看着绮凝常常魂不守舍做事心不在焉的样子,天玥就更加忧心。好在高健生履行承诺,答应天玥继续和绮凝做朋友,不把天玥做媒牵线的事情告诉绮凝。 一天中午,绮凝没有和天玥打招呼就离开了天池居,因为现在天玥对绮凝格外关注,所以天玥看到绮凝一个人突然急急走出天池居,便叫舒儿看店自己跟了出去。天玥脚步极轻,所以绮凝根本没有察觉到后面有人在跟踪她。绮凝穿街走巷,居然来到一家书坊。天玥站在不远处仔细观察着,纳闷绮凝为什么要买书看。只见绮凝神情专注地翻看着摊铺上成堆的书籍,时不时向老板询问,最后挑了三本书买下来。当绮凝付了银两,将书捧在胸前,脸上居然露出粲然的微笑,那是一种心满意足和充满期冀的快乐,那种表情天玥此前从未见过。 就在天玥出去跟踪绮凝的这段时间里,天池居正有人从事着一项隐秘的破坏活动。是长兴,那个昔日偷了世敬小王爷的钱袋被天玥拿回,然后被天玥收留在天池居做事的少年。他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一个人鬼鬼祟祟来到后厨烧水台,然后四下看看确定没有人,便从袖子里抽出一个黄色纸包。他手捏着纸包,面带着迟疑和难色,他不想这么做,天玥有恩于他,他怎能忘恩负义,可是他受人威胁,不得不做。 就在前两日,长兴收工,买好了菜回家给她妹妹做饭吃,却发现家里来了一位客人,长兴认得,是她老板的家人红绸姑娘,便上前作揖行礼,可是却发现他的妹妹不见了。 红绸对长兴说:“在你没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和你妹妹吃过饭了。你妹妹长得真是漂亮,就是有些瘦弱,脸色不大好,是缺乏营养。你这个当哥哥的得买些好肉好菜给她补补才行。” 长兴着急,又不好得罪红绸,便说:“是,是,以前家里穷没有钱买米买菜,现在我有活干挣工钱了,就能给妹妹吃上好的了。那个,红绸小姐,请问我妹妹哪去了?” “她呀,被我送到一个很好的地方,会有人好好照顾她的。”红绸抚摸着自己纤长的指甲说。 “你,你把我妹妹送走了,你为什么,你凭什么?你把我妹妹送到哪了,我要去找她!”长兴焦急地不已,多少年来,他只和这个妹妹相依为命。 “长兴,你想找你妹妹也行,不过你得答应帮我做件事情,不然,我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你妹妹!”红绸看着长兴,不急不慢地说。 “你分明是绑架,我和我妹妹跟你无怨无仇,你还我妹妹!”长兴冲上去抓住红绸的胳膊,红绸一掌就将他打倒在地,然后冷笑说:“你跟我没仇,不过你的老板跟我有仇。” 于是,红绸就以长兴妹妹性命相要挟,逼迫长兴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一包毒药下到水里。 此刻,长兴还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现在天玥和绮凝不在,舒儿一个人在大堂忙着招呼客人,所以现在下毒是最好的时机。可是,那会害很多人的,不过这时长兴耳畔回响起红绸那绵里藏针的声音:“你放心,毒不死人的,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你妹妹平安无事。”长兴为了妹妹,把心一横,用颤抖的双手打开纸包,将里面白色的粉末撒进了储水桶里,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当长兴手里提着水壶,站在大堂中,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强烈的犯罪感涌上心头,可是,可是真的没有办法。长兴不想看到客人喝下自己下了毒的茶水,就找到舒儿说:“舒儿姐姐,我不舒服,想请半天假回家。” “哪里不舒服啊,去找个大夫看看吧。”舒儿从腰间掏出一小块碎银子递给长兴:“现在天气冷了,你还穿得这么单薄,或许是着凉了,拿钱去给自己和妹妹买件冬衣吧。” 长兴眼泪都要出来了,天玥、绮凝、舒儿,每个人都对他很好,还关心他的妹妹,可是现在他却做出这样不仁不义的事情,长兴恨透自己了。他说了声“谢谢不用了”就冲出了天池居,一个大男孩眼里竟充满了泪水。 天玥这时回来,正好看到长兴跑了出去,进门就问舒儿,“长兴怎么了?” “他说他不舒服,请半天假回家。”舒儿回答。 天玥点点头,也没多想,现在她注意力的重心都放在绮凝身上,她问舒儿:“我刚才跟着绮凝,发现她竟然去买书。” “书?什么书?”舒儿张大眼睛问。 “我没看清楚。”天玥正说着,绮凝回来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玥,有些不好意思,低低说了声小姐,就要往里走。舒儿却跳出来,一把抢过绮凝手里卷曲的书,拿在手里说:“姐姐也要做学问了吗?” “哎呀,舒儿你还给我。”绮凝大惊,上前就要抢,舒儿哪里肯还,两个人就在门口抢夺起来。天玥看着这对姐妹嬉闹,不由得笑起来,却不知,用不了多久,就要有风暴来临。 下午客流多了起来,这就意味着中毒的人数不少。最早是有客人头晕恶心,然后就是接二连三的客人上吐下泻,胸闷气短。有的客人是在天池居就出现了症状,有的则是回到家后才毒发。但是不管在哪,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了天池居,池天玥变成了“罪魁祸首”! 在胡府的正厅,胡老爷背着手已经来回走了好几趟了,他问天玥,“怎么好端端的竟会中毒呢!” 天玥拄着头,坐在椅子上没有言语。 胡老爷急了,额头上的青筋也突起,他冲天玥吼道:“你倒是说话啊,我把天池居交给你打理,你却给我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爹,您先别生气,当务之急是找到中毒的原因啊。”站在天玥一旁的洞庭说。 “我现在就是要她给我说原因,我的儿媳妇,了不起的儿媳妇,我求你给我一个交待好不好!”胡老爷右手背敲打着左手掌说,然后又自言自语似的说:“这下好了,买卖不用做了,要是闹出人命还要吃官司,老天在跟我开什么玩笑,难道要让我晚节不保。” “老爷,您别这么说,事情不会坏到那个地步!”胡老夫人忍着眼泪说道。 红绸说,“会不会是花样茶的花有问题,可能是某些花有毒,泡在茶里发散了毒性结果让客人中了毒。” “花有毒?”胡老夫人不禁重复着说。 “是,我们可以把责任推卸到花农身上,就说他们在养殖花卉的时候喷洒药水,或者拿错花给我们,把有毒的花当成泡茶的花给我们,这样我们就能撇清干系了。”红绸自以为是地说。 “撇清干系?你说的好轻松,如果是花农喷洒药水导致中毒,就说明我们没有清理过花卉,是用不干净的花入茶。如果是花农拿错花,那我们的眼睛是干什么的,到头来责任还在我们身上。“天玥突然站起身来说道,她走向红绸,目光锐利地盯着她说,“你还想把责任推卸到花农身上,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根本不是从花农那里进的花。”说完天玥转向胡老爷,“是茶水有毒。” “什么!”众人皆惊。 “为了找出原因,我喝了一个客人没有喝完的茶,感觉很不适。”天玥揉揉了太阳穴,继续说:“我怀疑是茶水被人下了毒。” “下毒?是谁干的?”胡老爷掀起眉毛。 天玥斜睨着红绸,认为最大的可疑就是红绸,目的就要让她麻烦不断。不过没有真凭实据,即便是真的天玥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于是只好摇摇头,说:“还不知道。” 就在这时,秦伯慌慌张张跑进来说:“老爷,不好了,门口有人闹事啊。” 众人又是一惊,所有人都急忙走出正厅,来到府外,看见好一群人在胡府门口大嚷大叫,他们嘴里不停喊着“奸商菅人命”。天玥作为天池居的老板,必须要担起这个责任来。于是她率先站出来,对这些吵闹的受害者的家属做个交待。 天玥说:“对不起诸位,请你们听我说一句。” 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其中有一个人说:“我大哥喝了你们的茶,结果中毒,现在还在家里躺着昏迷不醒,如果你不给我们个说法,我们就和你们没完。” 天玥用冷静的语调说:“这次‘中毒’绝对是一个意外,光顾我天池居的都是老主顾,他们喝了我们大半年的茶也没有出事过,反而我们新研制的花样茶都是促进健康的,所以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真的感到很抱歉。这是一次人为的投毒事件,我会调查清楚,不会让真凶逍遥法外。至于那些中毒的客人,他们所有的医疗费用都由我来出,你们的损失我也会赔偿给你们,希望大家能原谅!” 但是天玥的说法并没有得打大家的认可,一个女人喊道:“你以为赔钱就可以了事了吗?我相公要是有三长两短,你就是拿金山银山也没有用了。” “你以为你是官府吗去调查真凶,不要以为说点好听的就想糊弄我们!”又有一个中年男子喊道。 “那你们想怎么样?”舒儿忍不住冲口说出。 “你是什么态度!”一个人指着舒儿骂。“你们这群奸商,将来是要下地狱的!”瞬间所有人又都群情激动起来,喊着闹着。 天玥顶着骂声,却不能还嘴,她对舒儿说:“你回去把我柜子里的所有银票都取来。”说完自己则从胡府门前的台阶上慢慢走下来,大家愣住,不知道天玥意欲何为。只见天玥咣铛一声跪倒在地,真心实意地说:“各位父老乡亲,对不起!但是请相信我,我一直清清白白做生意,用良心做生意,这次茶水被人下毒,是我疏忽,让歹人钻了空子,给各位造成身体和心理上的伤害,我真的非常难过,也非常抱歉!我想说,所有责任,都由我池天玥一个人承担。真的,对不起!”说完,天玥向众人叩首认错。 洞庭动容地看着天玥,他的娘子是个敢担当有勇气的女子,是很多男子都自愧不如的女子啊! 那些吵闹的百姓也安静下来,他们也有点惊讶,有点震动。天玥神情真挚,大家甚至有点被感动。这时舒儿拿着银票跑了出去,洞庭走出来,接过银票,逐一发给那些百姓。大家听到了道歉,又拿到了赔偿,也想差不多了事。就在众人刚想散去的时候,突然有个中年妇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路哭喊着“还我相公”就冲向天玥,大家措手不及都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那个妇人拽着天玥的头发,扯着她的衣服喊:“还我相公,你这个黑了心肝的女人!” 天玥也没想到会突然扑来一个人,还没等看清楚已经被她揪住了头发扇了个巴掌,还捶打她的身体,洞庭绮凝舒儿见状急忙上前拉开那个妇人,洞庭扶起天玥心疼地说:“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天玥摇摇头说:“我没事。” 那个妇人被绮凝和舒儿拉到一边,嘴里仍旧歇斯底里地喊着:“你害死了我的相公,你不得好死!” 第五十六章 卧床 “怎么回事啊,您这君子动手别动口啊!”红绸走下来对那个妇人说。 “别跟我说些别用的,我相公下午从天池居回家之后,就开始上吐下泻,最后整个人都要脱水了,我相公本来就有病,哪里还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大夫还没到,人就没了……”妇人说到此又开始嚎哭起来。 “死了?”天玥怔住,不敢相信,她害死了人!尽管下毒的人不是她,可是确实是因为饮了她天池居茶水而中的毒,她一样难辞其咎。 顷刻间,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有的人似乎被提醒,说也要赶回家看看情况。天玥几乎是爬到那个妇人面前,抓着她的胳膊问:“你相公真的死了吗?” 那妇人又是一掌打在天玥脸上,哭喊着:“难道我还要骗你不成……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孩子他爹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天玥头发凌乱,脸上还有那妇人打的指痕,但是她顾不上这些,心里一心一意只想要救人。“大姐,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你带我去你家,我可以救你丈夫。” “人都死了,你怎么救!”妇人顿足捶胸。 “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救活你丈夫,也许他只是一时闭气,没有真的死亡,你带我去看看他,啊,相信我!”天玥哀求那个妇人。 妇人终于答应,然后洞庭就陪同天玥跟着那妇人回了她家。那个妇人的丈夫躺在床上,体温有些凉,面色如纸。天玥并不懂医术,但还是煞有介事地把脉看相,然后叫所有人退出房间,为的是不打扰她诊断。洞庭也不准留在他身边,于是所有人只好在房间外焦急地等待,妇人虽然不怎么相信,但她还是渴望有奇迹出现。 天玥站在床边,俯视着中毒的男人。他刚刚死去,所以魂魄还附着在肉体上,死亡时间只要不超过十二个时辰,黑白无常就不会来收魂。事不宜迟,天玥站定,提吸运气,双手抬起,食指和中指并拢,抵于耳上,口中念着咒语,然后慢慢将双手的两指抵在一起,一个白色的小光球生成。嗖的一声,天玥指向死掉的男人,就见一道炫目的白光射出。再看这个羸弱的男人,浑身被白色的光晕包围。天玥正将她体内的一些真气输送给他,这是一件相当耗费元神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神仙妖怪都不能拿个开玩笑。天玥好在有仙玥神珠护体,不然也撑不过。过了好一会,那个男人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手指也能微微屈动,天玥就再接再厉,推掌出去,释放出更多的能量。那个男人突然咳嗽了几声,一口黑血吐了出来,活了! “你醒了!”天玥激动地说。 “你是谁啊?”那个男人听到声音,睁开眼睛,很虚弱地说。 天玥也没有回答,跑到门口把门打开,对站在门外焦急等待的家属和洞庭说:“他活过来了!” 那妇人一听拔腿就冲进房里,去看她的相公。其他人也纷纷走进去,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男人真的死而复生。洞庭似乎比家属还激动,他把住天玥的胳膊兴奋地说:“娘子你真是太伟大了!” 那个妇人也眼泪纵横地走过来对天玥说:“谢谢你救了我相公,可是大夫都说没救了,你怎么又把他救活了呢?” 天玥不得不编个谎言说:“我略懂医术,刚才你相公不是真的死亡,而是一时闭气,家父曾给我三颗祖传秘制的还魂丹,我给你相公吃了,没想到真的有效。” 那妇人倒头便拜,和之前要打要杀完全两个模样,嘴里不停道谢,说天玥是她全家的救命恩人。天玥哪里敢受,“您不用谢我,救他是应该的,这是我欠你们的。”话音刚落,天玥突然一阵眩晕,脚底支撑不住身体,眼看就要晕倒,幸亏洞庭及时抱住,才没让天玥栽在地上。“娘子你怎么了?” 天玥救活了一个人,自己却大耗元气,身体有一种说不出的疲乏感,她说:“没事,只是有点累。”但是突然间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洞庭就背起天玥回家。洞庭知道,这大半天的时间,天玥独自撑起了整个场面,从试毒茶,到下跪谢罪,再到现在的救人,无不费心费力,一个女人能做到这种程度,他对天玥,生出好多敬意。然而,相形之下,自己一个男人就要逊色多了,什么时候,他能挡在天玥前面,或让出肩膀来让天玥依靠呢。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担心天玥的身体,洞庭以为天玥是试茶中了微毒,所以现在毒发而晕眩不适。天玥伏在洞庭的背上,闻道洞庭身上那熟悉的的味道,就觉得好心安。虽然洞庭的背脊并不宽阔,但是她觉得洞庭是她这辈子最靠得住的男人,是给她力量的最好支持! 天玥卧床躺了好几天休养生息,外面的消息都是由洞庭做中介传达给她。洞庭告诉天玥:“没事了,没事了,那些客人差不多都康复了,现在最要紧的是你也要快快好起来。” “我没事,大概是累到了,休养了几天已经好多了。”天玥说。 洞庭把天玥从床上扶起来,坐在她旁边,说:“大夫也说你没事,可是我还是很担心,你知不知道你那天晕倒都要吓死我了!” 天玥露出幸福的笑容,她握住洞庭的手说:“我就是这一次,以后不会让你担心了。洞庭,茶楼怎么样了,绮凝和舒儿有去照看吗?” “啊,当然。”洞庭的表情微微有些变化,不过只是一瞬,很快就平常地说:“现在什么茶楼客人的,你统统不要管,先把你身体养好再说,知不知道。你饿了了吧,我去给你拿些吃的来,我刚才特意叫关厨娘做盘桂花糕给你,我去看看好了没有。” 天玥点点头,浅浅笑说:“好啊。” 洞庭便起身离开房间,天玥就闭上眼睛小憩,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敲门。 天玥以为是洞庭,便笑说:“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自己的房间还敲门,进来吧。” 没想到门被推开,走进房间的竟是红绸。红绸嘴角漾着笑意,端着一碗粥站在门口说,天玥的笑意顿时僵住,“怎么是你?” “看到我很失望吗?大嫂你生病了,当妹妹的我来探望就是应该的。”红绸说着走进房间,抬脚将门带上。 “你有这么好心来看我?”天玥哼笑一声说。 红绸端着粥走到桌边,把粥放到桌上。然后走到天玥跟前,弯下腰,盯着天玥,说:“我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的,天池居被查封了!” “什么!”天玥冲口而出。 “这都是好几天的事情了,大哥没哟告诉你吗?啊,我忘了,大哥不让人说的,还求干爹干娘不要责怪你。说在这个苦难的时候,一家人应该共渡难关,不应该互相指摘。所以,你才有这几天平静日子。”红绸轻笑一下,直起身体,继续说:“天池居出了毒茶事件,害了那么多客人,怎么会不惊动官府呢,好在没有人因此而死,不然就不是查封茶楼那么简单了。啊,大嫂,不是有个死了你的人吗,你是怎么救的,还魂丹真的能让人起死回生吗?” 天玥的脸孔又原来的苍白而转红,她的眼睛里燃烧这火焰,“你如果是来幸灾乐祸的大可不必,这次是被奸人所害,天池居有朝一日一定会重新开张,我不想看到你,请你出去!” “大嫂你身子不好,千万别激动啊!”红绸说完又俯身,靠近天玥,几乎都要贴到她的脸,轻轻在天玥耳边说:“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下的毒吗?” “是你?!”天玥迎视着红绸尖利的目光,虽然曾经对她有过怀疑,但也并不是百分之百肯定。 红绸拨弄一下插在头发里垂下的珠链,轻轻撅起嘴巴,朝天玥点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你针对我一个人就好了,为什么要伤害无辜!”天玥五脏六腑都在剧烈的收缩,脸颊因为气愤涨得更红了。 “要不游戏怎么能进行得更有趣呢?人多热闹嘛。现在被人骂的是你,你说我开不开心!”红绸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红绸,我自问和你并无恩怨,你为何总是处心积虑来害我?”这是一直围绕在天玥心中的疑问。 “你和我之间是没有直接的瓜葛,不过,你很久之前得罪了一个和我有关系的人,我就是奉命而来的。” “你奉谁的命?”天玥问。 “这就不能告诉你了,我们之间总得保留一些神秘感才好玩是不是!”红绸语调平静,依旧微笑着说。 天玥紧握着拳头,真想和红绸打一场。“红绸,你实在是太阴险了。” “不是我阴险,是嫂子你单纯了。”红绸说完,走到桌边,端起了瓷碗,里面的白粥早就凉掉。她用勺子舀起一勺,送到天玥嘴边,说:“大嫂,喝一口吧。” “你拿走!”天玥咬着牙说。 “怎么,怕我在粥里下毒啊,你放心,我不会,毒死你以后不就没得玩了。”说我就把勺子伸进天玥的嘴里。 天玥猛地抬手,袖子一甩,便听清脆一声,红绸手中的碗被天玥打翻在地上。说来真巧,洞庭这时刚好端着桂花糕回来,他一开门,正好看到这一幕。红绸就立即换了一副嘴脸,楚楚可怜地说:“嫂子你别生气啊。”说完就急忙躬身蹲在地上去拾瓷碗的碎片。 洞庭见状,就快步走过去,说:“当心,别割了手。”说完自己也蹲下身子去捡碗片。 天玥对于红绸这样的伪装善变早已见怪不怪了,红绸突然“啊”了一声,她被碗片割到了手指,洞庭说:“你看,不让你弄的。” “是我自己不小心。”红绸捂着手指不好意思地说。 这时天玥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红绸面前,将她拉起来,一脸关切地说,“妹妹怎么这么不小心,快让我看看严不严重。” 红绸有点诧异,竟然一时无主,手就顺从地被天玥拉了出去。天玥低头看着红绸的手指,指肚上有一道道细小的口子,她轻轻吹着气,样子认真而专注。洞庭也惊讶得很,他知道天玥不喜欢红绸,为什么现在突然对她这么好。 红绸回过神来,将手指抽回来,讪讪说:“我没事,谢谢嫂子。” 天玥突然顿悟,她早前为什么不像红绸一样,维持着表面的一团和气。以前总是将自己的喜好情绪外露出来,结果自己反而处于劣势。 红绸说:“哥哥嫂子你们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们了。”说完将那些碗片放进托盘里,端着出去了。 红绸走后,洞庭扶着天玥,回到床上,其实天玥已经没有那么虚弱,她拉洞庭和她一起坐在床边,想起红绸刚才对她说的话,知道洞庭原来为她做了这么多,不禁感激地望着洞庭说:“相公,谢谢你!” 第五十七章 伤心 天玥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她一个人在房里很闷,就去绮凝舒儿的房间找她们,不过只有舒儿在房间。 “绮凝呢?”天玥问。 “姐姐一大早就出去了,八成是去找高公子去了。” “这几天绮凝总出去吗?” “也没有,姐姐现在忙着做学问呢,那天姐姐不是买了好多书吗,原来都是为了高公子,说怕目不识丁高公子不喜欢。”舒儿说完还叹了口气,感慨道:“一个男人怎么会有这么大魅力呢?” 听舒儿这么说,天玥就越发担心了,生怕有一天绮凝知道她的爱恋不过是一厢情愿,到那时真不知道绮凝能不能接受这个残忍的现实。 而绮凝,此刻正满心欢喜去茶园找高健生。她为高健生纳了两双新鞋,还做了一套冬衣要送给他。高健生很不好意思,因为他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加上此前天玥曾说媒给她,无形之中就更添尴尬和难为情。“在下何德何能让绮凝姑娘如此费心,这礼物实在不敢收下。” “高公子,天气寒冷,这冬衣冬鞋万不能缺。除非你嫌弃我的针黹工夫不好,不然你一定要收下。”绮凝双手端着衣鞋略带娇羞地说。 “那,多谢绮凝姑娘了!”高健生接过衣鞋,绮凝开心不已,仿佛自己的那片心也被高健生接受了。 绮凝不在,天玥就带着舒儿来到天池居,天池居的大门紧缩,上面两道交叉粘贴的封条格外刺眼。天玥眼底有一抹痛楚,胸口隐隐作痛。她的天池居,没有了,她的心血,就这样毁之一旦。在扬州,为了洞庭她放弃了天池居;今天在岳阳城,放弃天池居,却是迫不得已。天玥忍不住伸手抚摸大门,几天而已,就落上了一层薄灰。天玥很想哭,她辛辛苦苦经营的茶楼,如今再也踏不进去。舒儿上前,低声唤着“小姐”,天玥幽幽叹了口气,转身说,“我们走吧。” 不料刚一回头,却看见长兴站在自己的面前,舒儿惊道:“长兴,你怎么在这?” “天池居被封,伙计们都散了,都忘记给他们安家费了。”天玥说。 长兴却突然跪在天玥和舒儿的面前,哭着说:“老板,舒儿姐姐,我对不起你们!” “长兴,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天玥俯身去扶长兴,可是长兴不肯起来。“长兴,有什么话站起来说。”天玥和舒儿硬把长兴拉起来。 “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天池居,对不起胡家!”长兴哭着说。 天玥和舒儿不禁面面相觑,“你做了什么,为什么对不起我们?”天玥问。 “是我,是我下的毒,如果我不下毒,天池居也不会被查封了。”长兴这几天一直被良心拷问,虽然他的妹妹回来了,可是他还是非常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尤其知道那么多人中毒之后。 “是你!”天玥和舒儿都大惊,“你为什么要下毒,小姐哪里亏待你了你要这么做?”舒儿怒目圆睁,揪住长兴的领子问。 “舒儿,放开他。”天玥语调非常平和。舒儿虽然松开手,但是仍旧气囊囊的样子。 “你为什么这么做?”天玥替长兴擦擦眼泪,温和地问他,好像长兴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犯了一个简单的错误而已。 “是红绸小姐,她绑走了我妹妹,要挟我这么做,我,我当时实在是不得已,没想到结果会这么严重。” 这就和红绸之前的话对上了,天玥也清楚红绸是幕后黑手,只是没想到她利用的是长兴,而且会用那么卑鄙的手段。好在现在事情都过去了,天玥又怎么会怪罪年少的长兴。“你能把真相告诉我,我很高兴。你也是逼不得已,我不会怪你,只是你现在丢了份工作,眼看快过年了,把这些钱拿着,和妹妹好好过年。”天玥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送给长兴,长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天玥不仅没有怪他,反而还是对他这么好,长兴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再次跪倒,一连给天玥磕了三个头,说:“老板,您的恩德,长兴永生难忘。” 天玥把长兴拉起来,说,“长兴,你是个心肠好的孩子,现在没了事做,不能再去偷东西了知不知道。过了年就再去找个差事,如果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就来找我,知道吗?” 长兴重重点头,他这辈子,算是遇到大善人了。 天玥回到家,亲自下厨烧了一桌子的饭菜,这是天玥距离中毒事件的四天之后,第一次和家人一齐吃饭。虽然这件事的错不在天玥身上,但是其他人并不知道内情。这几天胡老爷和胡夫人没有找天玥的麻烦,给了她几天的清静,让天玥已经很是感激了。所以当是请罪也好,当是感激也罢,天玥主动下厨烧饭,足见心之诚意。不过,胡老爷和胡夫人似乎并不怎么领情。他们绷着脸,面色铁青很不好看,席间吃饭也不做声,安静地有些吓人。唯一打破那份寂静的是雨儿,她嚷着要夹块胡萝卜吃,不料却挨了胡老爷一顿呵斥,“食不言寝不语,吃饭夹就近的菜!”雨儿眼泪瞬间在眼眶里打转,天玥急忙夹了一块胡萝卜放在雨儿的碗里,说:“雨儿乖,嫂子夹给你。” 突然胡老爷一摔筷子,厉声说:“都说了让她夹就近的菜,你夹给她做什么,纯心和我做对是不是!” 天玥和洞庭都愣住了,雨儿被这厉声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张妈,把小小姐带下去。”胡老爷最讨厌听小孩子的哭声,便又一声怒喝。 “爹,您怎么了,干嘛对雨儿发脾气?”洞庭忍不住说。 “你给我住口!”胡老爷骂道。 “公公……”天玥刚说出两个字,就被胡老爷猛地一拍桌子,完全打断。胡老爷竟然站起来,指着天玥骂:“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天玥全身一震,原来公公仍在生她的气,原来她是那么不可原谅,如今连说话的资格也没有了。天玥站起来,声音有些干涩,“公公,我知道天池居的事情让您很恼火,但是那个是意外,您这样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茶楼封了以后还可以再开,您要是气坏身体可就得不偿失了。” “说的真好听,你让我怎么不生气!客人喝了有毒的茶,结果不是茶楼被封这么简单!现在我们胡家声名狼藉,以后还有谁敢买我们的茶叶,你说我们往后的生意要怎么做!”胡老爷咆哮着,就像一头要吃了人的狮子。 “那难道要怪我吗,在外人面前我把所有责任揽下来,我觉得我尽力了,现在您还冲我发脾气,我,我觉得我真很是冤枉!”天玥不想再忍气吞声,便理直气壮地说。 “你冤枉!那好,你是天池居的老板,你告诉我,这个责任该谁负?”胡老爷气得脸都发青了,眉毛也直了。 “是她!”天玥指着红绸,“下毒的人是她,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她!” 红绸愣住,带着不解的表情问,“嫂子您在说什么啊?” “你说是红绸下的毒?”胡老爷问。 “是,她曾经对我亲口承认说是她下的毒,我现在不想再替她背黑锅了。”天玥说。 “娘子,你说的是真的吗?”洞庭问天玥。 “是,你们问她。” 红绸一脸无措,站起身,无辜地说:“嫂子,您怎么诬赖我呢?我怎么会下毒呢?” 胡老夫人也开口说,“天玥,你不想承担责任,也犯不着往别人身上推啊,你要说别人下毒我还会考虑考虑,但是你说红绸,我绝不相信。” “您是被她蒙蔽了,她人前温顺可人,背后就阴险毒辣……” “够了!”胡老爷打断天玥,“天玥我问你,你说红绸曾对你亲口承认是她下的毒,那么她下毒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害我。” “那为什么害你?” “是因为……”天玥突然说不下去,因为她也不知道红绸为什么要害她,红绸当时的解释她现在还没想明白。 胡老爷冷笑一声,说:“原以为你还是个敢担当的人,现在一看也不过如此。” “公公,嫂子对我一定是有误会,您别怪她。”红绸楚楚可怜地说。 天玥盯着红绸,只觉胸腔里有好大一团气,大得几乎都要憋死她。洞庭见状去拉天玥,说:“好了娘子,别和爹争了,吃饭吧,啊。” 天玥的手气得抖起来,她脸涨得通红。“坐吧。”洞庭按住天玥的肩膀,几乎是将天玥压到座位上。然后洞庭又对胡老爷说,“爹,吃饭吧,您看您最喜欢吃的烧鹅都凉了。” “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胡老爷说完就拂袖而去。 胡老夫人也起身,没有好气地说:“你个丧门星,胡家早晚被你害死!” 红绸便急忙跟着出去,好言好色劝慰胡老夫人,最后整个饭厅只剩下天玥和洞庭。天玥豆大的眼泪从眼里翻出来,吧嗒吧嗒滴在盘子上,又委屈又生气的她把拳头砸在桌上,喊道:“这叫什么家啊!” 洞庭抱过天玥,将她搂入怀里,心疼地说:“别哭了,娘子,爹娘说的都是气话,你也是,干嘛好端端诬陷红绸呢?” 天玥一听到“诬陷”两个字,便一把推开洞庭,悲戚地说:“你说诬陷,你也不相信我,全家人都不信我,我呆在这个家还做什么!”说完就洒泪冲出饭厅,洞庭拔腿就追了出去。或许是以前不开心的事情太多,积累了太多,天玥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难过过。洞庭追上来,从后面紧紧抱住天玥的腰,情绪激动地喊着:“你别跑,我错了,我错了!” 天玥大哭着,撕心裂肺地哭着,她颓然地跪倒在地上,就像一个受了伤的孩子,靠着洞庭伤心地大哭。天玥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神采,没有了往日了活泼,没有往日的飞扬,取而代之的是源源不断的泪水和受伤的痛楚。洞庭也跪在地上,抱着天玥,心疼不已,后悔刚才说出那样的话。洞庭亲吻着天玥的额头,亲吻着她的脸颊,他红着眼睛,声音嘶哑地在天玥耳边不停地重复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天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天都不曾出去过,或许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胡家二老。绮凝和舒儿来找,她也不肯出去。洞庭为了安慰天玥,每天只去茶行看一眼就早早回家陪伴天玥。他要用丈夫的爱来温暖天玥,洞庭对天玥说:“世界上哪怕所有人都恨你,我也会一如既往爱你!” 天玥依偎在洞庭的怀里,眼睛里氤氲出一团雾气。 胡老爷和胡老夫人不曾探望过天玥一次,在他们心里,长辈是不能屈尊去看晚辈的,更何况他们至今余气未消。 有一天胡家收到请帖,是胡老夫人娘家送来的。原来胡老夫人的内侄两个月前娶了妻房,现在已经有了孩子,胡老夫人命人准备银镯金锁一套送给新生儿。看着侄子家添丁,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儿媳。想来天玥过门大半年了,怎么肚子里一点消息也没有呢?如今侄媳妇过门两个月,就诞下麟儿,让胡老夫人又嫉妒又羡慕。她拄着头,对红绸说:“真是后悔让你大嫂进门啊,她一来,家里有了多少是非。肚子也不争气,庭儿是胡家的独子,可不能后继无人!” “干娘,您别着急啊,往后日子还长着呢,大嫂的面相一看就是有福之人,没准会生一堆胖娃娃,到时候只怕照顾不过来呢。”红绸咯咯笑着说。 “你就会捡好听的说。”胡老夫人看着红绸,宠爱地说道,“你可真是可心。丫头啊,当初吕大人来提亲,想让你嫁给吕庆捷,说真的我一点也舍不得。这半年,也亏着有你在身边伺候,让我过得舒心。” 红绸便说:“那我就永远留在干娘身边伺候您好不好!” “要你做一辈子老姑娘,那可不行,我要是再多个儿子就好了,让你做我儿媳妇。” 红绸心里想说,做你现在这个儿子的媳妇也未尝不可,不过脸上还是要装出害臊的样子,哎呀一声扭过头去。胡老夫人只是笑没有再言语。 窗外传来炮仗声,新年快到了。天玥披上斗篷,站在庭院中,仰望天空,许下心愿,希望即将到来的一年,能够否极泰来。 第五十八章 迎新 新年越来越近了,家家户户都开始置备年货准备过年。小年这天,是祭祀灶王爷的节日。这位玉皇大帝御封的“九天东厨司命灶王府君”,负责管理各家的灶火,被作为一家的保护神而受到崇拜。灶王爷自上一年的除夕以来就一直留在家中,以保护和监察一家;到了腊月二十三日灶王爷便要升天,去向天上的玉皇大帝汇报这一家人的善行或恶行,玉皇大帝就根据灶王爷的汇报,再将这一家在新的一年中应该得到的吉凶祸福的命运交于灶王爷之手。因此,对一家人来说,灶王爷的汇报实在具有重大利害关系。胡家也不例外,祭社是件大事。因为“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习俗,所以此祭灶王爷,只限于男子。在胡家灶房的北面,有一个灶王龛,中间供上灶王爷的神像。黄昏入夜之时,胡老爷、洞庭和家里一些男丁到灶房,摆上桌子,向设在灶王龛中的灶王爷敬香,并供上糖果、清水、料豆、秣草,然后将饴糖涂在灶王爷的嘴上,让他老人家甜甜嘴不在玉帝面前讲坏话。胡老爷和洞庭等人向灶王爷摆上三拜,乞求保佑全家安康。 天玥因为不能参加祭社,就和绮凝舒儿在房间里剪窗花,但是她们剪的并不顺利,因为又有烦恼袭来。那就是在大年三十的晚上,灶王要与诸神会来人间过年,天玥是出逃的仙玥神珠,绮凝舒儿是妖精,如果让灶王或其他神仙发现那还得了,如何能避开他们成为天玥当下最烦心的事情。 “小姐,我们干脆出去躲几天吧”舒儿提议。 天玥思忖片刻说:“正值年关,没有理由离家那么多天。诸神下凡是在三十晚上,不过几个时辰而已,到时候找个借口出去避一避应该来得及。” “好。”舒儿点头说。绮凝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发起呆来,舒儿叫她,她也没听见。 “姐姐!”舒儿在绮凝耳边叫了好大一声,绮凝才回过神来。 天玥担忧地看着绮凝,忍不住问她:“绮凝,你是不是在想高公子?” “我,我没有。”绮凝脸红地说。 “你和我还不说实话吗?绮凝,坦白说,高健生真的有那么好吗,让你朝思暮想?” “小姐,你不知道,高公子他才华横溢,而且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一个丫头看。”绮凝说话的时候脸上神采奕奕。 “就因为这两点你就对他倾心,那么你对他的为人到底有多少了解呢?万一他人面兽心就像李立昌那样怎么办?”天玥说道。 绮凝摇摇头,握住天玥的手诚挚地说:“不会的小姐,高公子真的是一个好人,你相信我的眼光!” 天玥咬了咬下唇,然后说:“绮凝啊,妖和人之间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不如你放弃吧,以后还要修炼提高道行不是吗?”天玥实在不忍告诉绮凝高健生对她无意的事实。 绮凝的表情瞬间僵住,她把盖在天玥手上的手抽了回来,失望受伤地说,“小姐,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虽然你不是妖,但也非人,那你和姑爷不是也结合了吗,难道你们之间没有结果吗?难道因为你是仙玥神珠,而我是蝶精,就不能追求自己的爱情吗?小姐,你这么说,我真的,真的不能接受!” 舒儿忍不住问:“小姐,你不希望姐姐和高公子在一起吗?” “我,当然不是。”天玥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她拉住绮凝说:“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小姐,我明白,只是这是我第一次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希望小姐你能成全。”绮凝严肃地说。 天玥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现在她只气高健生,为什么那么顽固不化,非要等功成名就之后才会谈婚论嫁,这样一来要绮凝等多久呢,就算等到了,也不见得到时候功成名就的高健生会看得上绮凝。 灶房那边祭社完毕之后,洞庭对胡老爷说:“爹,要过年了,我们一家人应该和和气气的,您不要再生天玥的气了,这几天她已经很自责了,晚上不肯出来吃饭一直在房间里反省,就算看在儿子的面上,您原谅她好不好?” 胡老爷捋了一下胡须,说:“大过年的我也不想家人失和,晚上叫她出来吃饭吧。” 洞庭听到大喜,连说:“多谢爹!”说完就去找天玥,做和事老,劝慰天玥说,“怎么说大家都是一家人,爹和娘是长辈,就算他们有错或者误会你,我们做晚辈的也不能总是耿耿于怀和他们计较是不是?” “你说是就是咯,其实我不是生气,只是有点伤心,不过你说得对,我们都是一家人。现在我看开很多,那天你追我出来,让我觉得有一个爱我的老公,我已经很幸福了,其他的不敢再奢求。”天玥淡然地微笑着说。 洞庭搂过天玥,给她信心,“你这么好,总有一天爹娘会喜欢你。”这话洞庭对天玥说过很多次了,天玥也只能一笑置之。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四,要扫尘。扫尘为的是除旧迎新,拔除不祥。一大早,胡老夫人就找到天玥,对她说:“今天你要带着下人把家里认真彻底地清扫一遍,做到窗明几净知不知道,做好了告诉我,我要检查。” “知道了婆婆。”天玥恢复了以往的“逆来顺受”,很快就投入到了打扫的战斗中去,去墙灰,扫房间,擦洗桌椅,冲洗地面,粉刷墙壁,擦洗玻璃,糊花窗,贴年画,忙的不亦乐乎。干了整整一天,虽然累得半死,但是让整个家的面貌焕然一新也算值得了。 终于到了大年三十,是所有人最欢欣雀跃的一天,也是天玥、绮凝、舒儿最为忐忑不安的一天。除夕之夜,胡府灯笼高挂,炮竹声声中一家人团坐在一起吃着年夜饭,天玥有点魂不守舍,洞庭悄声问她:“你怎么了?” “哦,没事,没事。”天玥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 绮凝和舒儿坐在下人的一桌,就在主桌旁边。两个人也心神不宁,因为子时马上就要到了,神仙就要下凡,她们再不走就很难脱身了。天玥有些焦躁,怕小姐忘了时间,于是假装不小心将一个饭碗打在地上,众人都说岁岁平安,舒儿便借此机会说:“我再去厨房拿个新碗来。”说完起身,拍了拍绮凝的肩,然后将地上的碎碗收拾好拿了出去。 天玥见舒儿离开,知道舒儿是在提醒自己。于是便对在座的各位说:“我是北方人,在北方过年,有的人家要供一盆饭,年前烧好,要供过年,叫作‘隔年饭’,意思是年年有剩饭,一年到头吃不完,今年还吃昔年粮的意思。我以前在家的时候年年都会吃这‘隔年饭’,这盆隔年饭一般用大米和小米混合起来煮,是为了有黄有白,这叫作‘有金有银,金银满盆’的‘金银饭’。我早前在厨房做好了,现在差不多该熟了,我去看看,呆会给大家拿来,一人吃一碗,有金又有银,新年讨个好彩头。” 胡老爷身为商人,喜欢听这带金带银的话,于是不禁哈哈大笑说,“好,好一个金银饭,快去拿来吧。” “是,公公。”于是天玥起身要离席。 洞庭拉着天玥的手说:“我陪你去啊。” “不用了,绮凝陪我就行,男人还是不要进厨房的好。”说完天玥叫上绮凝一起离开了饭厅。 红绸看这主仆三人都离开了饭桌,心想里面一定大有文章,便说:“我也想去看看,那么一大锅饭,怕是嫂子和绮凝也拿不动。”说完就要去帮忙。 胡老夫人却说:“两个人怎么拿不动,你不用帮她们。” “呵呵,干娘,其实我也准备了好吃的,正好和嫂子一起拿来。”红绸编排说。 “哟,今年是怎么了,好多惊喜啊。”胡老夫人笑着拍拍红绸的手,说:“好孩子,那你去吧。” 得到老夫人的批准,红绸也离开了饭厅,去追天玥。此时天玥、绮凝和舒儿已经院子里碰头,刚要飞身离开,就被半路杀出的红绸拦下了。 “嫂子,您不是要去厨房拿金银饭吗,怎么跑到这来了?”红绸抱着怀说。 “那你来这么做什么?”天玥反问。 “当然是看嫂子你做什么咯。”红绸说。 “不知所谓。”天玥抬头看见天光闪耀,诸神就要莅临人间了,于是对绮凝和舒儿说,“别管她,我们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红绸说完甩出红色披帛。 天玥一手接住披帛,然后对绮凝舒儿说,“你们先走。” 绮凝和舒儿点点头,旋身一转,消失不见。天玥就和红绸打了起来,红绸的身手并不简单,她出招有力,招招快狠,若不是天玥,一般人根本抵挡不了。 “刷”一声,灶神和两个将军模样的神仙降到院子的一角,这两个神仙是法威、法严两位神将,他们高大威猛,身上闪着金光,气势不凡。灶神说,“我去造房看看。”两个将军点头然后四顾看查。 “你有没有感到这里有一股异样的仙气?”法威将军说。 “好像在那边,我们去看看。”法严将军道。 两个神将就朝天玥这边走来,天玥心中暗道不妙,于是一掌打到红绸胸口,红绸踉跄一退,天玥就趁此空当飞身离开。 此时法威法严已经赶到,但是他们只看见一个凡间的女子站在那里。 “奇怪,明明在这里?”法严困惑地说。 “大概是别的神仙经过这里,我们走吧。”说完二神就离开了。 红绸看不见这两位神将,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她现在只是捂着胸口,狠狠地说:“今天这一掌,我要你付出千倍的代价!” 天玥和绮凝舒儿躲在南山的脚下,这里人烟稀少,更不会有神迹了。舒儿叫骂着:“红绸那个贱人,每次她都要搞事,真是想把她千刀万剐!” “早晚有一天得被她害死。”天玥气呼呼地说,然后又道,“真不知道得罪谁了,要红绸奉命来害我,不过害我却没有意图要置我于死地,真是奇怪。” 绮凝便说:“凡人不是有句话叫‘生不如死’吗,或许红绸是想让小姐你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天玥还没说话,舒儿就抢先说道:“什么生不如死,是因为她根本害不死小姐。小姐是何许人,三千年的功力,能是她一个小丫头比得了的吗?” “但是也不要小看红绸,她主意多,心机深,武功也不差,如果不加小心,真的很有危险。”天玥说道。 绮凝和舒儿不禁点头称是,再盘算时间,估计神明已被送走,便一齐飞身回到了胡府。天玥说了声“变”,一盆热气腾腾的“金银饭”就端在了手中。绮凝和舒儿一左一右站在身后,三个人就重新挂着满面喜气回到了饭厅。 “娘子,你们怎么去那么久,刚才派人去厨房不见你们人影,你们去哪了?”洞庭见到天玥起身便问。 “哦,是这样,其实还有一个习俗,就是做金银饭的人,在向客人呈食之前,要端着饭到大门口拜上三拜,嘴里说着吉祥话,这样可以保佑整个家业。”天玥现在这句话纯属即兴编造。 洞庭挠挠头,说:“还有这样的习俗啊,真是有趣,不过你也真是有心了,来,快坐吧。” 天玥将那盆金银饭交给绮凝和舒儿,说:“给每人盛上一碗。”说完忍不住看了一眼红绸,只见她也正怒视着自己,眼里一道凶光。 第五十九章 试探 屋内是通明的灯火,庭前是灿烂的火花,屋外是震天的响声,这一切把除夕的热闹气氛推向了最高潮。胡家祭祖活动也开始了,在祠堂,祭拜者按长幼的顺序上香跪拜。天玥上香的时候,看到了黑曜石佛像,她盯着它,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洞庭小声说:“上香啊娘子。”天玥哦了一声,急忙上前将香插到香炉里,然后就和洞庭退到了后面。天玥又有些头疼,然而她并不知道是这个由黑曜石变成了的“吸灵石”作的怪。祭祖完毕,这些年轻的晚辈就要向胡老爷和胡老夫人拜年,就在天玥和洞庭向二老叩首的时候,胡老夫人边给红包边对天玥说:“希望你明年给胡家添个孙子。”天玥双手接过红包,说了声“谢谢婆婆”。 初五那天,胡老夫人的内侄带着他的妻子来到胡府拜年。这对夫妻向胡老爷胡夫人行过礼之后便被邀请入座,胡老夫人忍不住细细打量起她这个侄媳妇赵氏来,然后带着几分羡慕地说:“侄媳妇真是本事,才过门两个多月就有了孩子,我这儿媳妇过门都半年多了,也没个动静。” 这个年轻的女人摸摸肚子,一脸幸福的微笑,听胡老夫人说完便说:“姑妈您不要太心急,才半年而已,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说完她看了一眼站在胡老夫人身边的红绸说:“我看弟妹的肚子,将来一定能生个儿子。” 红绸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胡老夫人则大笑说,“侄媳妇,你搞错了,这不是我儿媳妇,她是我收的干女儿叫红绸。”不过胡老夫人听到这话很开心,其实那不过是赵氏客气安慰罢了,哪曾想胡老夫人在心里竟就当真了。胡老夫人瞟了一眼红绸的肚子,似乎她肚子里真的就能蹦出个大胖小子一样。 这时,洞庭和天玥来到了正厅。洞庭见到他的表哥很是开心,抱拳作揖道:“表哥表嫂过年好!”洞庭的表哥和赵氏回礼。 洞庭便拉过天玥向他们介绍,“这是我娘子天玥,这是表哥、表嫂。”天玥向他们道了声万福,拜了年。赵氏很不好意思,因为刚才弄错了对象,这回见到了真正的胡家少夫人,果然比红绸气质高贵优雅不少。天玥来了,胡夫人便不再说孩子的问题,彼此互相寒暄一番,话了会家常,这对年轻夫妇就告辞离开了。 说来也巧,刚送走亲戚,就迎来朋友,是高健生提着果篮拜年来了。正赶上中午,胡家便要高健生留下一起吃饭。绮凝知道这个消息,又紧张又激动,比平时更加勤快。绮凝亲自为高健生添饭,放在他的面前,高健生看见绮凝,点头向她微笑说:“谢谢你。”绮凝摇摇头,说:“高公子不必客气,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告诉我,我随时听候吩咐。”胡老夫人发觉绮凝对这个男客居然这么殷勤,咳嗽一声,不满地说:“绮凝,你话太多了吧,没什么事就退下吧。”绮凝只好说声是,然后退到了天玥的身后。 饭菜都上齐了,大家开动碗筷,绮凝心里就像生了草一样,眼睛时不时就看向高健生,关注着他吃饭的姿势,看着他和胡老爷和胡夫人得体的对话,不知不觉竟有些看呆。红绸一向关注这主仆三人的一举一动,如今绮凝这般反应,红绸怎不留心,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咬着筷子,合计着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天玥也擦觉到了,用胳膊肘顶了顶绮凝,绮凝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她转过头看向别处。可是,过了一会绮凝忍不住,又看向高健生,此时高健生也刚好抬起头来和绮凝的目光正好交汇,绮凝的脸刷一下就红了,急忙低下头,高健生也游离了目光,和洞庭说起话来。红绸越看越觉得两个人有问题,不禁想试这两个人一试。于是她叫绮凝,指着跟前的牛肉汤说:“你再去厨房盛点来。”绮凝便走过去端着汤去了厨房。几分钟后,绮凝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走进饭厅,不过正当她走到红绸身边的时候,红绸偷偷伸出脚,始料不及的绮凝一下子被绊倒,身体前倾,手里的汤顺势也泼了好些出去,洒了自己满手,也溅到了高健生的身上。绮凝大惊,顾不上自己被烫到的手,急忙拿起帕子去给高健生擦拭衣服,嘴里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有没有烫到你?” 高公子掸掸衣服,对一脸歉疚的绮凝关切地说:“我没事绮凝,你不用管我,倒是你自己,有没有烫着啊?” 红绸心想,高公子直接称呼绮凝的名字,关系一定不一般,再看连个人彼此关心的样子,更加坚定了红绸这一想法。 天玥对舒儿说:“快去拿几条毛巾来,给高公子和绮凝擦擦。” 胡老夫人瞪着绮凝,责骂她:“你怎么这么笨手笨脚,好好的一碗汤也端不好。” “伯母,你不要怪绮凝,是我自己不小心。” “高公子你真会说笑话,你坐在原地什么也没做,怎么就不小心让这汤洒出来。”红绸像是半开好玩笑地说。 天玥白了一眼红绸,然后说:“人没烫到就好,洞庭,不如你带高公子去换套衣服吧。” 高健生就随着洞庭离开了餐桌,绮凝则站在原地,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天玥从来没见过绮凝这样的表情,一向理智冷静的绮凝为了这个得不到的男人,都要丧失自我了。天玥决定要和高健生再恳谈一次,问他要么接受绮凝,要么就告诉绮凝真相,不然拖拖拉拉,绮凝就深陷泥潭不能自拔了。 饭后,天玥悄悄约高健生到假山后面,这里隐蔽安静,是说话的好地方。天玥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说:“高大哥,你刚才也看见绮凝是什么样子了,她现在整天一心一意惦记着你,担心你胜过她自己,所以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我上次的提议,要了绮凝?” “弟妹,我现在孑然一身,壮志未酬,怎么能顾得上儿女私情?” 天玥心想这个读书人怎么那么迂腐呢,她说:“其实这根本就是两回事,爱情和事业,不是不可以兼得的。绮凝善良勤劳,如果有她帮你持家,你不就更可以安心读书高枕无忧了吗?” “话是这样说,但是我还是希望先立业后成家。”高健生固执地说。 天玥急了,问:“高大哥你坦白跟我说,你讨不讨厌绮凝?” “我怎么会讨厌她呢?” “那,你对她有没有点好感呢?有没有一丁点的喜欢呢?” 天玥和高健生在假山后面说着,而红绸就倚靠在假山前面偷听着他们的对话。 刚才天玥的问话高健生没有回答,天玥便逼问他:“有没有,高大哥我请你跟我讲真话,如果你对她没有半点好感,半点喜欢,我就告诉那个傻丫头,别再一天天为你读什么书、识什么字、缝衣做鞋,因为她所做的这一切不会有人领情。” “不,弟妹,我没有不领情,我知道绮凝姑娘对我很好,她是个好姑娘,只是我希望将来能给她幸福的生活,不要让她跟我过苦日子。如果现在我娶了她,她就要跟我吃糠咽菜,就算我舍得你会舍得吗?” 高健生这样一番话不禁让天玥震动了,原来高健生并非一点情意也没有,只是他不希望绮凝跟着他受苦罢了。 “那么,你考科举取得功名之后,会接受我给你提的这么亲事吗?” “真有那时,高某一定烦请弟妹做这个媒人。”高健生肯定地说。 天玥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她舒心地长叹一口气,说:“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过我想跟你说,绮凝为了你都要魂不守舍了,如果你真有心,不妨给她一个明确的说法,不然她终日担心她配不配得上你,担心你会不会不喜欢她。” 高健生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红绸听着他们的谈话,不知不觉心中生出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因为过春节的缘故,家人之间彼此都和气了许多,因为这是新年伊始,谁都想要个好的开端。天玥也就难得享受了长长八天的轻松自在的好时光。每一天她和洞庭都形影不离,朝夕相对。天玥依偎在洞庭的怀里,和他十指相扣,一脸幸福地说,“要是每一天都像今天这样该多好,虽然平平淡淡,但是却感到无比的充实和温暖。”洞庭低头轻轻亲吻了一下天玥的额头,微笑着说:“我们会这样,充实温暖地过一辈子!” “一辈子!”天玥重复着,一辈子,好沉的三个字,事实上能有多少有情人能携手走过一辈子。 可是,愿望终究不是现实,好景不长,就在正月十五的晚上,一切都变了! 中午饭的时候,洞庭提议,“今天上元节,我们晚上出去看花灯好不好?” “有灯会啊,一定很好看吧。”天玥很有兴致,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绮凝舒儿亦是如此。 “想去看的话,你们就去吧,我们年龄大了,不喜欢看热闹了。”胡老爷说。 这时雨儿突然开口道:“大哥,我也想去看花灯。” “雨儿,你太小,晚上灯会人多,你还是不要去了。”胡老夫人说。 “不嘛,娘,我想去,我想去……”雨儿央求道。 天玥见状便说:“婆婆,您就让雨儿去吧,我们会照顾好她的。” “是啊,干娘,有大嫂在,雨儿一定再安全不过了。”红绸也劝说。 胡老夫人想想,便答应了。雨儿兴奋得不得了,天玥怜爱地摸摸她的头,说:“雨儿,那晚上换件漂亮的衣服,咱们出去观灯。” 红绸这时说,“干娘,我也想去看看。” “那就去啊,和你哥哥嫂嫂一起,今晚就不用陪我了。”胡老夫人对待红绸总是格外宽容。 天玥一听要红绸跟他们一起去,心里很不乐意,可是又不能拒绝,兴致顿时少了一半。不过,当天玥真正置身于花灯的海洋中时,立即就被眼前热闹欢腾的场面所吸引了。在这大地回春的节日夜晚,天上明月高悬,地上彩灯万盏。不禁让人联想起诗人卢照邻的诗句--“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数不清的花灯各式各样,有宫灯样式的,有生肖样式的,有花卉样式的,还有走马灯、骰子灯、圆灯、关刀灯、狮子灯、白象灯、孔雀开屏灯等等,这些花灯美观大方,精致奇巧,看得人们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天玥抱着雨儿,让她近距离地去看那些花灯。洞庭嚷着要去买几个花灯带回家,绮凝和舒儿也一路兴高采烈,看着那些精美的花灯不禁驻足观赏起来。只有红绸,心思根本不再花灯上面。 第六十章 大难 街上越来越热闹。各式各样的彩灯高挂,周围聚集着才子佳人猜着灯谜。洞庭拉着天玥也凑了上去,说到了一展才华的时候。其中一个谜面是“相聚西湖边,泪别断桥前”,打一字,洞庭便思索起来。绮凝和舒儿围绕在天玥身边,舒儿笑呵呵地说,“小姐啊,现在是考考绮凝学问的时候了。” 绮凝摆摆手说:“不行不行,这太难了,我现在不过只是会背几首诗而已,还是别考我了。” 天玥笑笑对绮凝说,“不是考,就是图个乐趣,大家都猜猜看吧。” 这是洞庭已经发出呼喊,“我猜到了,是湘江的‘湘’字对不对!” 卖花灯的老板竖起拇指说:“恭喜这位公子,您猜对了,如果您再能猜对四个,就能得到一个花灯作为奖励。” “真的吗?”洞庭转向天玥怀里的雨儿,说:“哥哥送你个花灯好不好?” “好啊!”雨儿拍着手兴奋地说。因为担心雨儿的安全,所以一路上都由天玥抱着,雨儿体重很轻,天玥抱着一点也不吃力。 洞庭便去找新的谜面,天玥就跟在他身后。这时突然有个孩子走向天玥,交给天玥一盏花灯,天玥问:“给我的?” 小孩点点头,然后就一下跑开了。天玥疑惑地提起花灯,心想为什么会有个孩子送给她花灯呢。天玥将雨儿放下,对一旁的舒儿说:“你帮我牵着雨儿。”于是舒儿就牵过雨儿的小手,弯下腰哄着她说:“小小姐出来这么久累不累啊……” 天玥细细端量起这个花灯,突然她发现灯下贴着一张红纸,上面还有两行小字。天玥读完大惊,因为上面写的不是灯谜,而是“我已知你身份,仙玥神珠,速到盛世茶园会面!” 看完这张诡异的红纸,天玥立即紧张不安起来,是谁知道了她的身份,是谁知道她是仙玥神珠,为什么要到盛世茶园见面……好多困惑不解在脑中盘旋。天玥回头再想找那个送灯的小孩,放眼望去,人来人往,早已没有那个孩子的身影了。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出于担忧,天玥不得不去茶园会一会这个神秘人,了解这个神秘人见她的目的何在!天玥看了一眼洞庭,他正在兴致勃勃地研究灯谜,红绸则在他身边问他猜灯谜的方法是什么。天玥便低声叫来舒儿对她说:“你照顾雨儿,我去前面看花灯。” “哦,好的小姐。”舒儿不以为然地说。 天玥便在人群中穿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这时红绸微微转头,看见天玥离开,嘴角轻轻地上扬,露出了一个很满意的笑容。 天玥飞身来到茶园,这里漆黑一片,唯一的光亮就是她手里的那盏花灯。天玥提着灯,找着脚下的路,四处张望寻找神秘人。晚风吹起,在这偌大的茶园上空发出一种奇诡的呜咽声,茶树窸窣作响,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鸟鸣,天玥吓了一跳。 “是谁?既然要我来这里,为什么不出来见我?”天玥在茶园里大喊。 可是没有人回答,只有天玥的回声。天玥把花灯高举,试图照亮整个茶园,可是那微小的光亮,怎能驱散那大片的黑暗。 花灯会上,洞庭并没有注意到天玥的离开,因为他正在研究第五个谜题。眼前这个花灯是个造型巨大的八瓣莲花灯,老板说,如果有人能够猜对这个这个花灯的灯谜,那么猜中者就可以亲自点燃灯芯下的捻子,然后就会看到花苞状的八瓣莲花慢慢打开花瓣,宛如在水中盛开的情景。因此这个花灯吸引了很多人来观看,而这个花灯的灯谜也引来很多人猜测,这个谜面是“花前方弄影,吉期始成双”,打一字。 “大哥,是什么字啊?”红绸问。 “让我想想。”洞庭摸着下颌,当他思考的时候眉头就情不自禁地蹙了起来。“花前方弄影,吉期始成双……‘花前’示意取‘花’字前部的偏旁‘艹’,‘方’和‘口’很像,‘吉’字直接引入的话,那就是喜字……然后再以‘弄影’和‘成双’提示各字素要重复使用,那么谜底就是‘囍’字!”洞庭兴奋地大喊道:“是囍字!” 老板不禁鼓掌称赞道:“年轻人好聪明,正是囍字!希望大家年年月月天天有喜事!来吧,年轻人,你来点火吧!” 所有观众都为洞庭鼓起掌来,洞庭很是开心,他回头找天玥,想和她一起登台为这莲花灯点火,可是却不见天玥的身影。老板招呼着洞庭,“年轻人,快上来啊。” 洞庭“哦”了一声,以为天玥在别处观灯,就没再多想上了台接过老板给他的火把。洞庭拿着火把,挨近花灯,点燃捻子,火苗迅速蹿腾,所有人都期待着八瓣莲花绚烂绽放。洞庭也走下台欣赏,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在莲花慢慢打开第六个花瓣的时候,花灯突然爆炸了,窜出一个巨大的火球,所有人都惊吓得四处乱窜,一下子几百个人尖叫跑动起来。这一跑不要紧,场面顿时拥挤混乱不堪,洞庭、红绸、绮凝、舒儿完全被人群冲散。最要命的是舒儿牵着雨儿的手被着急逃生的人群给冲开了,舒儿喊着雨儿,她听到了雨儿的哭声心急如焚。“小小姐别怕,舒儿姐姐在这!”舒儿喊着,拼命往人群中挤去找雨儿,可是不断的人流一齐涌向她,将她硬生生地冲回了原地。不知过了多久,人群才渐渐散去。舒儿踉踉跄跄跑过去,却发现雨儿已经不见了!舒儿万分惊恐,掉过头到处张望,大喊:“小小姐!小小姐!你在哪里?” 这时洞庭等人也赶了过来,洞庭听到舒儿喊雨儿,便问:“发生什么事了?” 舒儿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着急而恐惧地说:“小小姐不见了!” “什么!” “刚才人流把我们冲开了,等我再找她的时候,应经找不到了,姑爷怎么办啊,小小姐会不会出事啊!”舒儿内疚得不得了。 洞庭怔了怔,说:“我们分头去找。”大家点头,洞庭却突然反应过来,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少了一个人,他问:“天玥去哪了,怎么一直看不见她?” “小姐之前说她去前边看看花灯,然后就走了。”舒儿说。 洞庭咬了咬牙,然后说:“我们现在去找雨儿。”说完洞庭、绮凝、舒儿和红绸分头行事。 再说天玥在盛世茶园里,穿过茶树丛,却不见得一个人影。突然,扑棱棱一声,天玥立即转头,但是毫无发现。天玥又查看了一会,然后慢慢回过头,谁知就在这时,脑后忽然挨了一记猛棍,整个人就晕死过去。 这个偷袭者,是黑鹰! 他把昏迷的天玥拖到茶园外围一个地方,那里还躺着一个人,竟然是高健生。黑鹰把天玥和高健生拖到一起,把高健生的胳膊搭在天玥的身上,然后又撕扯了一下天玥的衣衫,把她的头发也弄散,造成了一幕媾和的假象。黑影得意地哈哈大笑,然后一挥黑色斗篷,飞身到茶园中央,把天玥手里的那盏花灯灯烛取出来,扔在地上,抬手施法,瞬间燃烧起熊熊大火,紧接着大火就迅速蔓延,火龙开始如饥似渴吞噬起茶树来,顷刻间,墨色的苍穹被火光照的通红明亮,宛如白昼。 当天玥迷迷糊糊有了意识的时候,耳边是一片嘈杂声,慢慢睁开朦胧的双眼,吓了一跳,因为眼前有好多火把闪耀,还有好多人围着她正对她指指点点。这时有个声音说:“老爷来了!” 胡老爷的脚步匆匆,很快就到了跟前,天玥感到后脑有股说不出的痛感,他一手揉着头,一手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她看见胡老爷朝她走来,刚开口说了声公公,就突然挨了胡老爷重重的一巴掌,天玥本来就没站稳,现在这一巴掌扇过来,天玥一下子就被打倒在地,她的脸颊顿时就红肿起来,嘴角鲜血直流。天玥惊异地看着公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挨打,不明白自己身边为什么有这么多茶园的工人,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天玥捂着脸颊大为不解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公公您为什么打我?” “你还有脸问吗,你这个荡妇!”胡老爷雷霆般地怒吼着。 天玥听到“荡妇”二字,眼睛都直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旁边还躺着一个人,天玥战战兢兢扭头去看,怎么想也想不到,会是一个男人,而且是高健生! “天哪,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天玥惊呼着。 胡老爷一把抓起天玥的手腕,硬将她从地上薅起来,眼里喷着怒火,逼视着天玥,咬牙切齿说:“我倒想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大半个茶园被烧了!被烧了!”胡老爷发疯一样地怒吼着! “什……么?茶园被烧了!”天玥摇着头,“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难道闻不到一股令人窒息的焦味吗?你难道不会回身望一望,那大片的茶树如今已经被烧成黑土了吗?”胡老爷咆哮着。天玥被胡老爷的吼声镇住了,更被他的话震住了。天玥转身放眼望去,那骇人的景象让天玥瞠目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是的,大半个茶园没了,大半个茶园毁之一炬,满目只是一大片焦土,那些幸免于难的茶树也大都变成残肢断臂,再无生机。天玥整个身体都僵直了,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一句话来。 胡老爷一甩袖子,对身边的工人说:“把高健生和这个女人给我送回家里。”高健生在茶园帮忙做事,所以大家认识他,而此刻高健生仍旧昏迷不醒。至于天玥,她只来过一两次,很多工人都不知道她是胡家少夫人。胡老爷对其他人说:“我们到里面看看,清点一下损失。” 胡家此刻也乱成了一锅粥,因为洞庭他们没有找到雨儿,雨儿丢了,这成了所有人最担心最着急的事情。舒儿为此回来挨了胡老夫人好几个耳刮子,可是舒儿一句话也没有顶撞,因为她内心愧疚,是她弄丢了雨儿。洞庭还着急的是天玥怎么也不在身边,只是一会的功夫,怎么就说不见就不见了呢。正在他焦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天玥回来了。此时的天玥毫无神采,就像好几夜没有睡过觉一样倦怠憔悴。洞庭见到天玥,激动地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问:“你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雨儿不见了?” 天玥再度惊跳,像挨了一棍,她的脸色立即苍白如纸。天玥迅速地抬起眼睛,声音轻颤地问:“雨儿不见了?” “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个花灯爆炸了,吓坏了所有的人,大家都四处奔逃,结果把舒儿和雨儿冲散了,再后来雨儿就不见了!”洞庭眼睛发红地说。 舒儿扑过来哭着说:“对不起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那边胡老夫人一边哭一边骂,“你们都是杀千刀的,要是找不回我女儿,你们都甭想过好日子……” 天玥声音干哑地说:“我去找!” 洞庭无力地说,“不用了,我已经叫府上所有家丁去找了。天玥,你知道吗,茶园被烧了……今天是正月十五上元节,为什么一下子来了那么多灾难……” 天玥微微一凛,不安爬上了她的眉端,爬上了她的眼角,爬上了她整个面庞,一种强烈的不详之感在天玥心中迅速扩散。 第六十一章 苦不堪言 “老爷回来了。”素锦正要通传,胡老爷已经气势汹汹走进了大厅。 “老爷,茶园怎么样啊?”胡老夫人从椅子上站起来焦急地问。 胡老爷低着头,双手按在桌沿上,额头的青筋暴起,但是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所有人都不敢吱声,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良久,胡老爷抬起头,声音低沉隐忍地问:“找到雨儿了吗?” 胡老夫人摇摇头,眼泪又从眼眶里夺出,忍不住嚎哭,“我们现在就只剩下这一个女儿了,如果她要再有什么事,我就不活了!” 胡老爷听到胡老夫人的哭声更加心烦意乱,他大喊:“好了,哭什么啊,哭有用吗,你还嫌我不够闹心是不是?大半个茶园烧没了,你说我还活不活了!” 胡老夫人的眼泪被胡老爷的吼声吓了回去,她有帕子拭拭眼角,震惊地问:“大半个茶园没了……怎么会这样?!” “我也想知道怎么会这样,突然之间被告知茶园着火,等我赶过去一看……”胡老爷说不下去,胡家以茶养家,没有了茶楼,他们还有茶行和茶园。如今茶园被烧,等于大半个家业没了。那茶园是胡家的命脉,是胡老爷的心血,现在就这样付之一炬,胡老爷是痛心疾首苦不堪言。不过,胡老爷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只见他转过身来,眼里血红,像燃烧着一团熊熊大火,正怒视一个人,就是天玥。大家也忍不住随着胡老爷的视线转移到天玥身上。胡老爷一步一步逼近天玥,天玥本能似的一步一步后退,但是椅子挡住了她,她再也退不动了。 “你为什么会在茶园,你为什么会和高健生躺在地上?”胡老爷的眼光紧紧盯着天玥,里面闪着阴鸷的光芒。 “不,我……我没有……”天玥呐呐地说,因为她发现洞庭向她投来惊诧讶异的目光。 “你要抵赖吗?你要我把高健生带来和你对质吗?”高健生现在被下人看在客房里。 天玥急急地说:“公公您听我说,事实上我是有去茶园,但是我在茶园被人打晕,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高健生也会去茶园,更不清楚我怎么会和他……和他躺在一起。” “你去茶园做什么?”洞庭迅速地问,脸色发青。 “是有人写信给我,叫我去茶园。”天玥立即解释。 “什么信要你去茶园?”洞庭直直望着天玥问。 “是……”天玥竟不知该怎么解释,难道要她说有人知道了她是仙玥神珠叫她到茶园见面?这样不就等于揭穿了自己的身份,那样的话事情岂不是就要更加复杂。天玥张着嘴巴,哑声开口,却不知道如何收尾。 “说啊,是什么信,要你匆忙地离开?”洞庭严厉地问。 天玥突然生气地说:“你这么问算什么,是不是你也怀疑我?” “我不是怀疑,只是想知道真相。”洞庭注视着天玥,他的脸色更灰败了,眼睛更深邃了。事实上,那天天玥和高健生在假山见面,他也看见了,人总是或多或少有疑心的,他不问天玥只是怕两个人争吵。他告诉自己要相信天玥,他不想再为别的男人和天玥吵架。一个世敬小王爷已经够了,难道还要再来一个高健生吗?所以对于天玥和高健生再假山后面“幽会”他没放在心上。如今听到天玥和高健生两个人在茶园躺在一块,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那一天。洞庭心里非常不舒服,不过,他还算理智,他想问清天玥原因。 胡老爷背着手在大厅里来回踱步,额上的青筋在跳动,呼吸急促。他站定,指着天玥说:“几十个工人看见你和高健生躺在一块,抱在一起,我的老脸算是被你丢尽了!” “公公,我是被冤枉的!我被人打晕,高健生很可能也是这样,然后我们两个就被拖到了一块。那高健生在茶园的时候一直没有醒过来,很明显是处于昏迷的状态。”天玥为自己辨白。 “你怎么不说是你们两个做了见不得的事之后再被人打晕的呢?”胡老爷低吼着说。 天玥摇摇头,痛苦地说:“不管我怎么说,您都不相信我是不是?您只是看到我们两个人躺在一块,凭什么说我们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去把高健生找来,您问他,看看事实的真相是不是像您想的那么不堪!” “嫂子,没想到你做错了事还这么理直气壮底气十足。”红绸突然开口,冷冷地说。 天玥一震,“你什么意思?” 红绸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小小的信笺,对胡老爷说:“这是我在花灯会上无意间从地上拾起来的,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天玥吾妹,今晚戌时茶园相见,署名是贤予。” 洞庭愣住了,喃喃地说:“健生的字是贤予。”绮凝不相信地看着天玥,竟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红绸,又是你一手策划的是不是,这封信根本就是你自己捏造出来的嫁祸给我。没错,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一定是你,是你!”天玥大声吼叫起来。 “去把高健生带出来!”胡老爷喊道。 高健生已经醒过来,当他看到自己被关在房间里是一头雾水。不过很快令他自己恐惧的是,他居然说不出话来!他失声了!任他怎么撕破喉咙,他也发不出一个音符来。正当他惊恐万状的时候,进来两个下人把他押到了大厅。高健生看见屋子里都是胡家的人,是不解,是意外。红绸上前一步,直接了当问高健生,“这是不是你写的?”红绸的手指盖住了“天玥”两个字,迅速在高健生眼前闪过。 高健生不明就里,就点点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他焦急万状,张开嘴巴,望着洞庭。 “你怎么说不出话?”洞庭惊异地看着高健生。 高健生摇着头,想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绮凝激动地一下子扑过去,抓住高健生的胳膊有些失控地说:“高公子,你怎么了,你哑了吗?” 高健生点点头,表情异常的痛苦。 “干爹,您刚才也看到了,高公子点头了,那就是承认他约嫂子去茶园见面了。”红绸说。 高健生听到立即摇头,嘴里支支吾吾想说什么,无奈发不出声音。他想说,她写给的不是天玥,而是绮凝。事情的始末是这样的,就在白天,红绸找到了高健生,说她是天玥吩咐来的。红绸对高健生说天玥想让他约绮凝见一面,两人应该把一些话好好说清楚。高健生想起那日天玥在假山后跟他说的话就同意了。红绸说绮凝毕竟是一个女孩子,有女孩子固有的矜持,所以想让高健生修书一封,约绮凝见面。高健生也没多想,答应了红绸的要求。于是他听从红绸的话,在信笺上写到“吾妹,今晚戌时茶园相见。贤予。”所以戌时,高健生去了茶园,等待绮凝的到来。但是没想到的是等来的不是绮凝,而是黑鹰。他同样在背后将高健生打晕,然后把他拖到一个茶园外围一个地方。黑鹰用拇指按在高健生的咽喉处,施了法,高健生便成了哑巴。 “高公子他摇头,他在否认啊。”绮凝惊呼,再看高健生,此刻拼命地对她点头,示意绮凝说的对。 天玥也说:“高公子突然失声,不是很奇怪吗?他一定是被人弄哑了,目的就是让他有话说不出来,无法说出真相。公公,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阴谋,您只要稍微一想,就能发现整个事情里面有太多的巧合和漏洞啊!“ 你一言我一语胡老爷的头都要炸开了,他大吼,“我不想分析不想调查,事到如今,茶园都没了,还要断你们的案子吗?现在我最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谁,放火烧了茶园!” 这句话好像惊醒了大家,似乎这才是当务之急。天玥扫了洞庭一眼,她不知道洞庭会不会信任她。应该会的,天玥心想,他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同床共枕,应该再了解不过彼此的为人了。可是他发现洞庭的眉头一直紧蹙着,是因为她,因为雨儿,还是因为茶园,她就不解了。 这时,那些外出寻找雨儿下落的家丁都陆陆续续回来了,胡老夫人激动地问:“雨儿在哪?找到没有?” 下人们一个个都垂头丧气,摇摇头。胡老夫人踉跄一退,红绸急忙上前扶住,安慰着胡老夫人,“雨儿她有胡家祖宗的荫庇和保佑,我们一定能找到她!” 胡老爷听到祖宗荫庇几个字,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戚然又惨淡。“好一个祖宗荫庇,好一个祖宗保佑,现而今胡家是遇到大劫了。盛世茶园,顷刻间化为乌有,祖宗的保佑在哪里?” “爹,您别这样,茶树烧了,开春可以再种的,您别再想了,我扶您和母亲回房休息吧。”洞庭声音嘶哑地说。 胡老爷摇摇手指,对洞庭说:“这茶树就像银票,烧了,就没有了。再种一遍,等于再掏出同样多的银子。这损失的数目不是几万两,而是几百万两!” “老爷,来福求见。”秦伯突然来报。来福是茶园的工人。 “让他进来。” 来福走进大厅,向胡老爷施了礼,然后说:“老爷,大概找失火的原因了。” “是什么?”胡老爷惊问。 来福手里拿着一个破烂不堪的花灯,他呈给胡老爷看,说:“可能是它引起的。” 红绸突然惊叫一声,指着那个花灯说:“那不是大嫂晚上提着的花灯吗?” 又是天玥!红绸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胡老爷,胡老爷对天玥狂吼,“原来是你!是你烧了茶园,毁了茶园!我们胡家到底欠你什么,你要这么迫害我们一家!” 天玥倒吸一口冷气,惊恐失措,那个花灯确实是她的,俨然她此刻在胡老爷眼里就成了放火的凶手。可是事实上天玥自己对那个花灯也是莫名其妙,对于失火的原因更是一无所知。看着那个花灯被烟熏得发黑,难以相信就是因为这个小小的花灯而引起一个茶园的焚烧。“我没有,我没有!公公您一定要相信我,不是我干的。我不会混账到要烧掉自己家的茶园,您一定要相信我啊公公……”天玥哀求着。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信笺、花灯摆在眼前,件件事情和你有关。不管你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这证据面前你还口口声声说要我相信你,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胡老爷喊完将那破烂的花灯摔在了天玥的身上,然后开始去找一切能摔的东西,花瓶、茶碗,胡老爷一样样丢了过去。 洞庭想也没想就跑过去抱住天玥,将她埋在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脊背去抵挡那花瓶茶碗。对天玥,洞庭还是充满怜爱的。可是眼前的事情,又让他内心充满矛盾。他抱着她,抱着天玥那瘦削的身子,心里深深绞痛起来。绮凝和舒儿也挡在他们前面去挡,胡老夫人见状哭着说:“老爷,伤到儿子怎么办,女儿不见了,难道还要失去我们的儿子吗?” 胡老爷听到这话,战栗了一下,然后他走到天玥和洞庭身边,一把就拉开了洞庭,吼叫道:“这就是你当初给我娶的好媳妇!” 洞庭默不做声,但是眼神是悲戚的。 红绸煽风点火开始说道:“大哥你就是心肠太好,被嫂子牵着鼻子走。到了今天,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因为我实在看不过去大哥你再这样护着嫂子,因为她根本不配!” 第六十二章 逐出家门 “你在说什么?”洞庭转头,盯着红绸问。 “其实嫂子她根本就是一个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女人。在扬州,她把李立昌迷得五迷三道,结果害死了洛涵姐姐。嫁到这边,仍不安分守己。我曾亲眼看见嫂子和世敬小王爷在赏月亭拥抱,大哥你也看见过嫂子和高健生在假山后头说悄悄话。一个结了婚的女人,是问怎么能和其他男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和来往。一个本分的女人,怎么会唆使和帮助她的小姑子和别的男人私奔。一个守妇道的女人,怎么会去客栈找男人来满足自己身体的欲望。” 洞庭听完呆了,愣了,傻了,不信任地说:“你在说一遍,我是不是听错了。” “千真万确,这都是我亲眼所见的事实!”红绸斩钉截铁说。 天玥大声吼叫起来,“红绸,我究竟是哪里亏欠了你,你要这么污蔑我。我池天玥对得起天地良心,你这么血口喷人小心遭天谴!” 胡老夫人眼光突然凌厉起来,她问红绸,“你刚才说池天玥到客栈找男人,什么时候的事?” “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当时世敬王妃正在府上。有一天我陪娘娘到街里酒楼吃饭,无意间看到嫂子神色匆忙地走过,我和娘娘因为好奇就一路跟了过去。没想到嫂子居然去了客栈,我们悄悄跟进房间,竟然,竟然有两个男人在里面。他们就……”红绸装作说不下去的样子。 天玥的记忆一下子被勾起,那次分明是中了红绸和世敬王妃的奸计,害得自己差点失身,现在竟然被红绸反咬一口。天玥气愤得不能自已,抬起手掌就扇了红绸一记耳光,红绸立即委屈地扑倒胡老夫人的怀里。 胡老夫人震怒,骂道:“反了反了,当着我的面你还敢动手!你这个女人,我真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这么淫荡无耻!” 天玥的脸色陡然变白,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哽咽地说:“根本就不是那个样子,你们都被红绸蒙蔽了。”天玥突然转过身来,扑向洞庭,眼里带着期盼也带着惶恐问洞庭,“相公,公公婆婆可能会相信,因为他们信任红绸多过我,但是你不会不相信我,对不对?” 洞庭扭过头,垂下眼睛,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某种激动的情绪。 “怎么,就连你也不相信吗?”天玥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我不知道!”洞庭坦白说,他真的不知道,因为红绸刚才说的话确实让他怀疑了。天玥是一个如此美丽动人的姑娘,有太多的男人为他侧目。天池居生意兴隆,不得不承认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天玥的魅力。而天玥不被世俗拘泥,性格大胆热烈,所以三纲五常三从四德天玥一向很不屑。就是这样,洞庭内心深处一直都潜藏着不安和担心,那就是害怕自己一个人守不住天玥,害怕天玥会禁不住外界的诱惑。 “你说不知道,你怎么能说不知道,我是你娘子,难道夫妻间这种起码的信任都没有吗?”天玥失声喊道,泪珠从她眼角滑落下来。 “你要我怎么说,你口口声声说是红绸污蔑,可是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无风不起浪?李立昌追求过你,王爷爱慕过你,高健生私会过你,换做是你,你会怎么想?去客栈的事姑且不算,就这几样,你能让我这个做丈夫的感到骄傲和自豪吗?” “我见高大哥是为了绮凝的事,这你应该能想到。至于那两个人,喜不喜欢我是他们的事,我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不就够了吗?”天玥的气得声音发抖,她怎么都不能想象她挚爱的丈夫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边高健生一个劲点头,她牵起绮凝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示意天玥所言为真。绮凝一震,然后很快就明白过来,她说:“姑爷,您要相信小姐啊!还有高公子,您和他是多年的同窗好友,他为人正直品行端正,怎么会和小姐有暧昧之情呢?” 红绸表情冷峻,收回了刚才被打的可怜样子,盯着高健生和绮凝说:“一个为人正直品行端正的人会握着一个黄花姑娘的手?初五大家吃饭,绮凝你殷勤得不得了,高公子也一脸关切神色,还直呼绮凝的闺名。如此随便失礼的行为,也配得了端正二字!”红绸字字句句咄咄逼人。 “主子奴才一路货色。”胡老夫人啐道。 舒儿急了,早就一肚子气的她指着话胡夫人和红绸嚷道:“你们才是主子奴才一路货色。红绸你是黑心贼,是大混蛋,斗垮小姐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要你处心积虑一次又一次陷害小姐!老太婆你只听信一面之词,不辨是非,不长大脑,红绸说什么你就听信什么。胡老头你把小姐不过当做赚钱的工具,如果有一天小姐没用了你一定会卸磨杀驴。还有姑爷,我一向尊敬爱戴你,因为你关心小姐,爱护小姐,可是现在你也不相信小姐,还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我真替我家小姐不值,她看走了眼!”舒儿挨个指责了一遍,义愤填膺的她比自己受了污蔑还怒不可遏。 洞庭紧紧握着拳头,他现在脑子里混乱极了,他想理清思绪,可是这个晚上有太多嘈杂的声音,太多不一样的话语在他耳边回响,他根本无法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来分析来思考。胡老夫人则上前就要给舒儿一个耳掴,但是却被天玥牢牢抓住了手腕。天玥盯着胡老夫人,胡老夫人也怒视着天玥,两个人叫着劲,谁也不肯服输。舒儿为天玥抱不平,天玥又怎么能让舒儿挨巴掌。 突然,天玥的后背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一股剧烈的疼痛从肌肤表皮深入到纹理再渗透到骨髓里。所有人都惊呆了,因为胡老爷抡起了一把红木座椅,砸向了天玥。天玥被这一砸,五脏六腑也跟着一起震颤颠覆,天玥握着胡老夫人的手腕的手随之松开,整个身体倾倒在地上。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到了,吓到了,惊到了,以至于大家一时间都反应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天玥被打倒在地。胡老爷的肩剧烈地起伏着,手也在颤动,满脸愠怒。洞庭迈出脚步,想去扶起天玥,但是当他看到天玥手撑着地,挺起了上身,洞庭便收住了脚步。绮凝和舒儿已经扑过去,焦急关切地问:“小姐,你没事吧。” 天玥皱了一下眉头,没有回答,她望向洞庭,失神又失落地望着洞庭,为什么他不来扶她,刚才还有替她挡茶杯,现在她被椅子砸倒,他怎么会无动于衷!洞庭接触到了天玥灼热的目光,居然有点不知如何面对。洞庭转过身去,避免看到天玥那渴切又带着失望的眼神。因为他现在内心实在矛盾纠结,对于红绸的话,洞庭就算没有尽信,也不会当耳旁风。事实上,洞庭心里憋着一团怒气,如果天玥像其他已婚女人一样“本分”“守妇道”,怎么会和那么多男人纠缠不清,让某些人抓到话题可说。 天玥迟迟没有起来,就是在等待洞庭伸出手拉起她。可是,洞庭没有,不仅如此,天玥看到洞庭居然还转过身去,那是一个曾经觉得多么熟悉的背影,现在却为何如此冷漠。天玥垂下眼帘,一颗心顿时寒凉如水。 “小姐!”绮凝和舒儿呼唤道。 天玥怅然若失地抬起头,把着绮凝和舒儿的胳膊,挣扎着站了起来。 “公公。”天玥面向胡老爷,忍痛说道:“公公,您就算有再多的怨恨,现在这把椅子您也应该砸得够解气了吧。我现在什么也不求,只求你们相信我。请给我时间,一些恶毒的中伤到时候都会不攻自破。” “现在不是相不相信你的问题,而是你的存在确实给胡家带来了好多麻烦。”胡老爷毫不留情地说。 天玥呐呐地说:“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老爷冷淡的,不带有一丝感情地说:“我要你离开胡家!” “什么!”天玥觉得五脏六腑骤然缩紧,喉咙干燥得要裂开,头脑中像有一百个炸弹在那儿轮流爆炸。天玥不敢也不愿相信胡老爷说的话,如果不是有绮凝舒儿在身边,天玥一定会再次倒在地上。 胡老夫人说:“老爷,你这个决定实在是太明智了,当初让她进门就是一个错误,现在把她赶走以免胡家以后遭受更多的灾难。” “相公!”天玥不理胡老爷胡夫人的话,她现在只要洞庭开口表态。洞庭是不会让她走的,一定不会的。 “天玥,或许,我们分开一段时间也好,让我冷静冷静,好好想想,我现在太混乱了,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洞庭低低地说。 天玥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摇着头,咬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绮凝和舒儿也惊呆了,她们万万没想到洞庭居然也要天玥离开。 “大嫂,你要是还有点良心的话,就及早离开这个家,放过我们,因为我们实在没有第二个茶园让你烧,大哥没有更多的绿帽子让你戴了。”红绸带着得意和胜利的喜悦说。 不料洞庭大喝一声:“你住口!” 红绸一愣,“大哥……” “你话太多了,我不想再听你说半个字!”洞庭大叫着,命令的,凶恶的。 天玥走到洞庭面前,看着比她高一头的洞庭,对他祈求的,悲切的,哀恳地说:“你真的要我离开吗……相公……” 这一声“相公”让洞庭的心都要碎了,他说:“不是要你离开,只是我们暂时分开一下。今晚发生了太多的事,雨儿丢了,茶园被烧了,你又……”洞庭叹了一口气,“给我点时间。” “好!很好!”天玥点着头,声音里带着泪浪,重新高傲地扬起头来,眼睛里也绽着泪光。但是,天玥唇边却浮出一个无比自嘲的笑容。“哼,我真是贱,当初我就应该头也不回地走掉,离开这个没有人情冷暖的家。可是,是你不让我走,我为了你,留下来。结果,到头来,居然落得被赶走的地步。早知如此,当初就因该毫无留恋地离开,起码还能留点尊严。” “天玥!”洞庭想起了那天天玥哭着跑出饭厅,他追上天玥和她抱成一团的画面,心底不由得绞痛起来。他那么深刻地爱着天玥,如果暂时分开,他承受得了吗?洞庭情不自禁拉住了天玥的手,他后悔了,他后悔说出那样无情的话来。“我……” 胡老夫人看到生怕儿子心软,于是急忙说:“喂,你不要再啰嗦了,赶紧滚,滚出我们胡家,带着你身边这两个小丧门星一起滚!” 胡老爷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说:“走吧,从此我们互不相欠。” 天玥看着银票,冷笑道:“公公您真是宅心仁厚,没有让我净身出户,不过您还是自己留着吧,我要不起。”天玥牙齿打着颤说完最后几个字,然后对绮凝和舒儿说,“我们走!” “小姐!”绮凝悲伤地唤了一声,又不舍地看了一眼高健生,最终,还是站在了天玥的身边。 舒儿则破口大骂,“你们一家人都没良心,什么叫互不相欠,你们胡家欠我们小姐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舒儿,我看你嘴巴再厉害,还能嚣张到几时?给我滚出去!”胡老夫人恼怒地大喊。 天玥掉头要走,不过临走前,她说:“我会去找雨儿的,这是我欠你们的!”说完,天玥转身,不过就在同时,洞庭突然再次拉住了她。不舍的眼神,欲言又止。 天玥扫了洞庭一眼,挣开了洞庭的手,似乎告诉他,现在他的挽留已经太迟了。 就这样,天玥,强忍着眼泪,带着绮凝和舒儿,还有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头也不回地走出大厅,离开了胡家。 第六十三章 大闹胡府 天玥踏出胡府的大门,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眸子里漾着泪花,眷恋不舍。 绮凝想上前安慰几句,却不知道这个时候能说些什么,天玥内心的创伤怎么能是三言两语就能安慰的呢。舒儿嘴里依旧嘀嘀咕咕咒骂个不停,她都要把胡家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了。 天上烟花灿烂,人们在欢送新年。正月十五上元节,就这样即将过去。天玥抬头仰望苍穹,那绚丽的烟火勾起了天玥的回忆,那是七夕节,一样的星空,一样的夜色,洞庭在岳阳楼为天玥一个人放着烟火,一样的夺目,一样的美丽,可是,不过短短几个月,却早已今非昔比。那岳阳楼,也是人去楼空江自留。 天玥和绮凝舒儿找了一家客栈落脚,她们什么也没有带出来,每个人身上只有一些碎银子,算一算姑且能维持一个月的生活。为了节省开支,她们挤在一间套房里,天玥住在里间,绮凝和舒儿住在外间。 天玥问小二,“你们这有酒吗?” 小酒说有,便给天玥取来。天玥见到了酒,端起来就咕噜咕噜喝了下去,吓得绮凝和舒儿忙去拦。 “小姐,你不要这样子!”绮凝伸手去夺酒坛,不料天玥却一把推开她,舒儿使出蛮力去抢,双手紧抓着酒坛,酒水四溅,天玥大怒,喊道:“怎么,连你们也和我最对是不是!” “小姐!”舒儿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不是因为天玥在吼她,而是她看到天玥这个样子真的心痛。绮凝也握住了天玥的手,泛着泪光说:“小姐,我们知道你心里苦,可是你这样是在折磨自己,虐待自己,我们心疼啊!” 天玥看到舒儿和绮凝的泪水,咬着牙平静下来,她声音凄楚地说,“让我喝吧,让我醉吧,这样我就能忘记今晚的事情。明天,我就还是我,骄傲一身的仙玥神珠。” 绮凝和舒儿听到天玥这么说,就慢慢松开了手。天玥扬起头,捧着酒坛大口大口地喝着,泪水横流,流到嘴里,和烈酒混合在一起,将辛辣与咸涩一齐吞咽进肚子里。 这一夜,大家都没有睡。当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三个人的脸上都满是疲惫与憔悴。泪痕未干,酒气四溢,三个人都陷入了迷茫与苦闷之中。虽然胡家没有给她们带来过温暖,但是那毕竟是家,是她们可以寄身的地方。现在,她们一下子成了无根的野草,没有了依托,好像到处流浪的孤魂野鬼。以后怎么办,她们每个人心中都没有主意。 “或许,你们可以回长白山,继续修炼,有一天能飞升成仙。”天玥终于哑着声音开了口。 “小姐,你说‘你们’,你的意思是要和我们分开?!”舒儿敏感地问。 “我刚才想了很久,你们跟着我这么长时间,吃尽了苦头,是我连累了你们,所以……”不过天玥还没有说完,就被舒儿打断。 “小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当初你在黑鹰手里救了我们,我们就发誓要跟着你做你的丫头伺候你,要跟着你一辈子,我们从来没有一句怨言。你现在要赶我们走,莫不是嫌弃我们来了。” “舒儿,我怎么会嫌弃你们,我只是不想耽误你们修行。” “小姐,我们不一定非要成仙啊,当神仙多枯燥啊。我记得你说过,苦也好,累也好,这都是一种经历。在人间,没有经历,怎么叫做人呢。”绮凝诚挚地说。 这句话突然点醒了天玥,天玥的眼里顿时有了光泽。是啊,她来人间不就是为了有所‘经历’吗,虽然这里面有太多的波折,可是同样有太多的美好,这美好就是洞庭!洞庭!天玥念着洞庭的名字,心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深深的刺痛。天玥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紧紧锁了起来,胸口也突然抽痛起来。 舒儿把手盖在天玥手上,哀恳地说:“不要让我们走,让我们陪在你身边。”绮凝也握住了天玥冰冷的手,给她传递那些许的温暖。天玥感动着,也感激着,她重重地点头。舒儿立即破涕为笑,开心地说,“谢谢你小姐!”天玥一把抱过她们,三个人的头抵在一起,深情地说:“我谢谢你们才是!” 胡家经过大半个晚上的折腾,每个人也都筋疲力竭。高健生被撵了出去,红绸则吩咐下人继续找寻雨儿的下落,然后又叫丫头去厨房为胡家二老做上一碗去火的珊蝴冬茸羹,尽显体贴孝顺。洞庭默默走在胡家的庭院里,五光十色的焰火照亮了大半个夜空,每一声烟花绽放的声响,都刺痛了洞庭的耳膜。他何尝没有想起那个七夕夜晚,那个醉人的夜晚。天玥曾和他深情相拥,曾和她倾心一吻。洞庭痛楚地在心底呼唤着天玥的名字,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即使天玥真的和别人有什么,也不比现在离开他来得更痛。天玥,天玥,天玥!这两个字在洞庭心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他要去把她找回来,他不能让天玥就这么流落在外面。洞庭定了定神,下决心要把天玥带回来。不过转身刚要走,却看见红绸悄无声息地站在他面前,吓了洞庭一跳。 “你怎么在这?”洞庭问她。 “我是来给大哥送珊瑚冬茸羹的,能去火。”红绸静静地说。 “我不喝。”洞庭表情严峻,现在他哪有心思喝什么羹。说完,洞庭就要走。 “你想去找大嫂?”红绸突然问他。 洞庭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红绸轻笑,“我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居然猜中。哥,看来我很了解你啊!” 洞庭一下子迷惑了,发觉红绸似乎不再那么单纯了。她的表情,她的语调,充满了挑逗的意味。“你想说什么?” “哥,我奉劝你还是不要徒劳了,大嫂做了那么多坏事,她还有脸面再跟你回来吗?就算大嫂跟你回来,干爹干娘还会留她吗?” 洞庭听完红绸的话,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洞庭把手插进密发里,眉毛都要拧成了一字。良久,洞庭嗫嚅地说了句“让我想想”,就失魂落魄地走了。他回到房间,坐在床沿,手轻轻抚摸着干净的床单,这上面还残留着天玥身上的香气。洞庭,就这样坐着,静静地坐着,坐过了下半夜,坐到了黑夜被太阳的光芒驱散。 红绸第二天和黑鹰在山洞里见了面,汇报了昨晚在胡家发生的一切。 黑鹰听完之后哈哈大笑,心中满是快意。 红绸说,“大王,干脆这次就赶尽杀绝,彻底报仇!” 黑鹰却摆摆手,说,“不忙,报仇有的是时间,现在我更想看到的是池天玥和那两个丫头怎么受苦受难!” “大王,这好办,交给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红绸自信满满地说。 黑鹰点点头,“你做的很好,没想到胡家对你这么信任,就凭你三言两语,便能扳倒池天玥。” “收买人心说难也难,也简单也简单。我每天早上给胡家二老端茶送水,晚上捶腿揉肩,晨昏定省,不知比池天玥殷勤周到几倍。再在他们耳边吹吹风,想不扳倒池天玥都难。不过更重要的是,我每天早上奉的茶里都下了迷人心智的药,日积月累,再过不久就完全能让我控制他们了。”红绸解释道。 黑鹰拍了拍红绸的肩,带着欣慰的表情说,“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下一步,我要你和胡洞庭成亲!” “是!”红绸干净利落地应道,掷地有声。 天玥突然病倒了,整天昏昏沉沉的,大夫说不出毛病,但是绮凝和舒儿知道,这是心里抑郁成结,相思成苦。天玥常常昏睡不醒,饭菜也吃不下去,绮凝劝道:“小姐,我求求你你振作起来吧,你不是说要恢复那个骄傲一身的仙玥神珠吗?” “我以为我可以,但是我发现这太不容易……绮凝,给我点时间,让我慢慢好起来。”天玥淡淡地说。 舒儿坐在天玥身边,望着天玥,说:“小姐,你不能慢慢好起来,你要快快好起来,不然我们怎么报仇!” “什么?” 舒儿睁大眼睛说:“小姐,你甘心吗,你难道不想报仇吗?” “报仇?”天玥抽动了一下嘴角,“找谁报仇?红绸?” “对,就是她!小姐你以前就是太善良,她三番四次找我们麻烦,你都不肯回击,现在好了,被人欺负到姥姥家了,你要还是再忍气吞声就太说不过去了!”舒儿一脸愤恨。 “红绸……”天玥忍不住重复着红绸的名字,然后说:“以前我只是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量避免和她发生正面冲突,让家里和睦一些。后来知道她故意针对我陷害我是受人指使,我就很好奇那个幕后主使是谁,也对她加强了提防之心。只是我们在明,她在暗,她的花招又多,那些背后的冷箭实在是叫人措手不及。如今我被赶了出来,不知道有没有达到她的目的。现在我要看的是,红绸接下来还有没有动作,我想知道那个幕后主使到底是针对我还是为了扫除我之后对付胡家。” “对付胡家?胡家有什么好对付的?”舒儿忍不住问。 绮凝说:“胡家家大业大,富甲一方,很有可能是冲钱去的。红绸开始就是一个被捡来的丫头,后来一跃成为胡老夫人的干女儿,当了小姐……“绮凝忽然住口,舒儿便问,“然后呢,那又怎么样呢?” 绮凝心里的未说完的话是,“现在小姐被赶走,那么红绸很有可能就要代替小姐的位置,这样她在胡家的地位会更加显赫,由‘外人’变成真正的‘内人’,敛财也就变得名正言顺了。”不过这种妄自的推测绮凝不敢说出口,便说:“红绸那个时候就开始处心积虑了,我们当初早点防范就好了。” 天玥摇摇头,说:“人心难测,不是我们想防就能防的。” “那,我们就让她来个猝不及防,怎么样?”舒儿突然眼前一亮说。 “什么‘猝不及防’?”绮凝问。 “就是我们现在到胡家杀个回马枪,教训教训那个红绸!”舒儿拳头嘎吱嘎吱响。 天玥按下舒儿的拳头,说:“算了,我现在好累,想睡觉。” “小姐,你怎么又睡啊,你能睡得着吗?”舒儿撇着嘴问。 天玥浅浅笑了笑,说:“醒着,就会想他。”说完,翻了个身,合上了眼睛。孰不知,即使闭着眼睛,脑子里心坎里,还是有他的影子。 绮凝和舒儿只好给天玥盖好被子,然后退了出去。 舒儿向绮凝勾勾手指,把她叫到门外。绮凝说:“什么事啊?” “我们去替小姐报仇吧?”舒儿提议。 “找红绸报仇?” “不仅是她,还有整个胡家。我们去闹他个鸡犬不宁怎么样?”舒儿黑珍珠般的眼珠闪着熠熠的光辉。 绮凝一反往常,没有深思熟虑,非常痛快地说:“好!” 于是,绮凝和舒儿,旋身一转来到了胡府大门口。两个人对视一眼,充满默契。绮凝点点头,就和舒儿一个空翻跃进了胡府。舒儿说了一声“变”,手里就变出好些炮竹来。绮凝则变出一个火烛来,两个人一路点一路扔,就听到劈里啪啦,巨响不断。这下可惊动了府上所有的人,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到砰砰的响声都吓了一跳。舒儿兴奋得不得了,继续点燃炮仗,甩着手把它们扔了出去。洞庭跟着胡老爷去茶园了,家里主事的就只有胡老夫人。胡老夫人听到院子里有响声,便从房间里走出来。舒儿看到胡老夫人,立即纵身一跃,将一串炮仗挂到了胡老夫人的脖子上,自己则抓住胡老夫人的胳膊,成挟持的状态。胡老夫人大惊,“你,你要干什么?” 舒儿另一手里拿着火烛,嘟起嘴说:“您老人家那天赶我们走的时候不是说看我能嚣张到几时吗?我告诉你,惹了姑奶奶,你甭想过好日子!现在,就当我舒儿给您拜个晚年啦。”说着,就要用火烛点燃那串炮仗。 第六十四章 绮舒战红绸 胡老夫人吓得两腿发软,嘴里不得不告饶,“舒儿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我和你没话说!”舒儿眼里放出凶恶的光芒,对准炮仗的导火线就要点。不过说时迟那时快,一根银针嗖得一声飞来,扎到舒儿的手,舒儿吃痛大叫一声,手里的火烛掉在地上。舒儿扭头,看到红绸站在不远处,正对舒儿挥手打招呼。舒儿大怒,一把推开胡老夫人,走向红绸,边走边骂,“你这个贱人,来得正好,姑奶奶今天要和你好好算算账!” “就凭你?”红绸冷笑一声。 绮凝上前,扬起头说:“还有我!” “哼,都是被扫地出门的丧家之犬了,怎么还有脸回来?哦,我知道了,是你们的主子叫你们来闹事的对吧,你们可真是听使唤哪。”红绸恶语劈来。 舒儿气得浑身发颤,不由分说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伸掌直奔红绸面门。红绸闪身,避开舒儿的攻击,舒儿扑空,但是很快回身就是一个虎口掏心,红绸居然又躲了过去。舒儿啐了一声,“有两下子啊。” “没有两下子,怎么和你们斗啊。”红绸得意地说。 舒儿心里那股火烧得更旺,“那就试试看吧臭婆娘!”说完就和红绸打了起来,拳脚相加,虎虎生风。不过两个人交手十几回合也不见胜负,绮凝便飞身杀了过去,三个人迅速打成一团,就看到红色、粉色、黄色交织在一起,难舍难分。越来越多的下人聚过来看,但是谁也不敢上前。胡老夫人惊吓得脸色比纸还要白,素锦着急地问:“老夫人,要不要把老爷和少爷找回来?” 胡老夫人受到提醒,忙不迭地说:“快去快去。” 舒儿和绮凝两面夹击,红绸却依旧能攻能守。绮凝带着几分惊讶说:“看来真是低估你了。” “你这叫狗眼看人低。”红绸一个回旋踢,踢向背后偷袭来的舒儿,舒儿被踢到肚子,懊恼地呻吟了一声。绮凝见舒儿被踢中,便也发起狠招来,这一来一回又打了十几回合。 胡老爷和洞庭听说绮凝和舒儿正在府上大闹,急忙放下手里的事往家里赶。这时,红绸和绮凝、舒儿已经从胡老夫人的院子里打到荷花池附近去了。 “我奉劝你们不要再纠缠下去,不然你们没有好果子吃。”红绸一边打一边说。 “臭婆娘,究竟是谁最后没有好果子吃!”舒儿腾空而起,风一般飞到红绸面前,一把掐住红绸的脖子。舒儿的手就像一根绳子,越勒越紧,完全想置红绸于死地。红绸有些喘不过气来,脸色开始发青。舒儿咬着牙狠狠地说:“红绸,这一切是你咎由自取!” 红绸发不出声音,不过藏在袖子里的手突然亮出两根银针来。红绸将所有力气都集中在手臂,猛地抬起手,要将银针插向舒儿。绮凝眼尖,看到了这明晃晃的银针,大喊一声舒儿就奋不顾身地扑过来,伸出胳膊挡在舒儿前面。就听噗呲一声,那两根三寸长的银针插进了绮凝的胳膊。 “姐姐!”舒儿惊慌地大叫一声,不由得分神,掐住红绸脖子的手便松了下来。红绸趁机抓住舒儿的胳膊,发了一个狠劲猛地把舒儿的手臂掰了过去。 红绸脱身,跳到一边,舒儿恼火得不得了,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急忙去看绮凝,“姐姐,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绮凝握着胳膊,鲜血却从指缝里渗出。 “你这个贱人,居然暗箭伤人,你真卑鄙!”舒儿咒骂着红绸。 红绸将额前的乱发归顺到耳后,带着得意的笑容说:“这叫兵不厌诈。” “我非杀了你不可!”舒儿愤恨得手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不过就在这时,胡老爷和洞庭赶了回来。洞庭看到舒儿,大嚷,“舒儿,你冷静点,有什么话大家坐下来说,千万不要打打杀杀的!” 舒儿转过头,看到洞庭,没好气地说:“我和你们一家子都没有话说,今天我和姐姐是来为小姐报仇的,你们谁也躲不过!” “天玥!”洞庭惊道,“她在哪?你们小姐现在在哪,她好不好?” “用不着你假惺惺装关怀,最不是东西的就是你了!”舒儿突然换了攻击目标,带着掌风就朝洞庭奔来。洞庭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舒儿就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举起手掌便要下劈。洞庭闭上眼睛,只听到耳边呼啸过一阵风声,不过舒儿的手掌马上落到洞庭肩头的时候,突然被弹开。 “怎么回事?”舒儿心里暗惊,刚才她的手怎么会像触电一样。她再一看手,是刚才被银针扎到的那只手,除了血点已经变成暗红色,没有别的异常。难道是老天不让她伤害洞庭,还是小姐在冥冥中保护着姑爷。事实上,是天玥送给洞庭的香囊起的作用,它就像一个无形的结界,将洞庭严密地保护其中,不让他受到外来的伤害。 绮凝捂着胳膊走了过来,对舒儿说:“算了,伤害了姑爷,也就等于伤害了小姐,放过他吧。” 舒儿瞪了洞庭一眼,转向胡老爷,说:“放过小的,但不能放过老的。” 胡老爷有些心虚,说:“你想怎么样,我告诉你,你可别乱来,不然我就报官了。” “报官?好啊,你报啊,我告诉你,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不信你就试试看!”舒儿冷冷地盯着胡老爷说。 “舒儿!”洞庭叫道,他低沉着嗓音说:“我知道你生气,如果你要发泄的话就冲我来吧,不要难为老人家。” 舒儿不客气地说:“你以为你躲得过去吗?我坦白告诉你,今天我和姐姐来的目的就要你们胡家人人遭殃。你爹,你娘,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洞庭被舒儿眼里的寒光惊到了,看来舒儿的话不会是说说而已。于是,洞庭说:“舒儿,别忘了,你可欠我们一样。” “欠你们什么?”舒儿不耐烦地问。 “雨儿!” 这两个字,让舒儿不由得微微一凛,“雨儿!她,她还没有找到吗?” “没有,我们几乎要把整个岳阳城翻过来了,仍没有雨儿的下落。现在已经报官了,可是还没有消息。”洞庭痛楚地说。 舒儿的心骤然一沉,那天是她把雨儿弄丢的,如果雨儿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她难辞其咎!舒儿懊丧地垂下眼睛,低低地说:“好,因为雨儿,我放你们一马。” 绮凝也开口说:“说到底,你们是负了我们小姐的,要说欠,我们顶多就欠雨儿这一个人情,如今被你拿为把柄,我们只好认了,走吧舒儿。” “等一下。”洞庭叫住了她们。 “你还想怎么样?”舒儿问他。 “你们现在住在哪?”洞庭这几天想天玥都要发疯了,要不是忙着清理茶园和寻找雨儿,他一定会打听天玥的下落。 “真想知道,就自己去找。” “那天玥她现在怎么样,她好不好?” “你觉得她会好吗?”绮凝撇下一句,就和妹妹舒儿一起拂袖离开,所有下人都自动让开一条路,谁也不敢阻拦,胡老爷也只好暂时忍气吞声。 洞庭则站在原地,这一刻,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绮凝和舒儿这么一闹,让红绸在胡家人面前露出了武功,胡老夫人大为惊讶,“我怎么不知道你会武功?” “我自小也学了功夫用来保护自己,但是我知道大家族不喜欢女孩子耍刀枪棍棒,所以我就没敢跟干娘讲。”红绸如是解释道。 “是这样。”胡老夫人点点头,然后继续说:“不过好在你会功夫,不然今天我就被舒儿那个臭丫头害死。”胡老夫人拉过红绸的手说,“虽然你是我干女儿,但是你就像我的亲生女儿一样体己,不知道比儿媳妇强多少倍。红绸,以后就不要叫干娘,直接叫娘吧。” 红绸立即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然后扑倒胡老夫人的怀里,不停地唤着:“娘——”绮凝和舒儿回到客栈,天玥已经醒了,她抱膝坐在床上,眼睛空洞无神,盯着床帏不知道发呆多久了。 绮凝和舒儿面面相觑,然后一起轻轻走过去,坐在床沿。天玥听到了声响,抬起头来,看到是她们,便问:“你们去哪了?” “我们出去买了些吃的,这几天你身体不好,应该吃些有营养的。”绮凝回答。 “是啊小姐,我们还买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呢。”舒儿笑嘻嘻地说。 天玥却突然抓起绮凝的胳膊问她:“你胳膊怎么回事?为什么有血迹?” “呃……刚才出门不小心……”绮凝支支吾吾着。 天玥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她说:“跟我说实话,怎么受的伤,你知不知道,你中毒了!” “中毒?”绮凝惊讶万分。 “还有舒儿,你也中毒了。”天玥转向舒儿说。 “什么,我也中毒了,我们怎么会中毒,刚才不过打了一架,怎么就……啊,难道是……”舒儿睁大眼睛张大嘴巴,盯着绮凝。 绮凝和舒儿想到一块去了,异口同声说:“银针!” “什么打架,什么银针,你们究竟去哪了?”天玥神色异常的严肃。 “我们,我们去了胡家,想替小姐你报仇,然后我们和红绸打了起来,那个臭婆娘居然暗箭伤人,用银针暗算我们。”舒儿愤愤地说。 天玥一听她们去了胡家,立刻变得非常生气,声调一下抬高起来,“谁让你们去的,谁让你们自作主张去报仇的?” “小姐……”舒儿呐呐地说。 “我们只是替小姐你不平,想替你出口恶气。”绮凝有些胆怯地说。 天玥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天玥深吸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放缓语气说:“对不起,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只是我现在不想和胡家再有任何瓜葛,我不要再和他们有任何联系。还有那个红绸诡计多端,我怕你们去了再给她生事的机会。” “小姐,我们以后做事一定跟你商量。”舒儿怀着歉意说。 天玥点点头,然后说:“让我看看你们的伤口。” 舒儿便把手伸了出去,绮凝则挽起袖子,露出伤口。两个人白皙的肌肤上,原先红色的血点现在已经变成了黑色。 绮凝和舒儿又惊又怕,“怎么会这样?” “该死的红绸,银针是浸过毒汁的。”天玥说。 “小姐,我们中的是什么毒啊,有没有解药?”绮凝问。 天玥皱起了眉头,“我现在只是从你们的脸色唇色和指甲判断出你们中了毒,但是具体中的什么毒我现在还不清楚。” “狗娘养的红绸!”舒儿骂道,“我一定要让她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你们坐好。”天玥说道,“现在你们运功护体,不要让毒液浸入内脏。我用内力帮你们的毒液从身体里逼出来。” 于是三个人盘膝而坐,绮凝和舒儿掌心朝上,扑在腿上。天玥将两手抵在绮凝和舒儿的背上,体内聚气于丹田,然后气流向上游走,传到手掌,再输给绮凝和舒儿。绮凝和舒儿只感觉浑身发热,然后便是身体里的一阵翻江倒海。绮凝和舒儿巨咳几声,接着就喷出几口黑血。看来,毒素已经排了出来。 就在天玥三人收功的时候,突然房间的大门咣当一声被推来,一个人出现在她们的视野里。 第六十五章 登门道歉 推开房门的是洞庭! 他这几天受尽了煎熬,从天玥走出胡家的那一刻开始,洞庭就发疯一样地想念。尽管他也曾极力克制,尽管他在人前没有表露,但是他骗不了自己。在矛盾中对天玥的思念和深深的爱意终于击败了男性的所谓的自尊和骄傲,也击败了先前对天玥种种的怀疑,所以就在刚刚绮凝和舒儿离开胡家的时候,洞庭追了出来,一路寻找,终于找到了这家客栈。 当洞庭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的时候,天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让她朝思暮想却爱恨交织的男人居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绮凝和舒儿识相地从床上下来,刚刚逼出毒液的她们脸色很苍白,嘴角还有残余着黑血。绮凝和舒儿对天玥说:“小姐,我们先出去了。” 天玥却说:“不许走,你们帮我把那个人赶出去。” “小姐……” “赶出去!”天玥坚持地大声说。 绮凝和舒儿不敢违背,就走到洞庭面前说,“你走吧,小姐不想见你。” “天玥,我有话跟你说!”洞庭不理绮凝和舒儿,他冲着天玥喊道。 绮凝和舒儿也回头看了一眼天玥,看见天玥将床帏拉合,将自己封闭在里面。绮凝便说:“你也看到了,小姐根本不想见你,你还是走吧!” “不,我不走!”洞庭说完就往里面走,舒儿却伸出胳膊挡住了洞庭。 “不要逼我们动武,刚才在胡家已经放你一马,你要是再横冲直闯,就别怪我不客气!”舒儿不留情面地说。 “舒儿,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跟你们道歉还不行吗?我求求你们,让我见天玥一面!”洞庭卑微地恳求着。 绮凝看到洞庭,想到自己曾经对高健生的思恋,终于心有不忍,拉了拉舒儿,使了个眼色,示意还是放洞庭过去吧。舒儿起先不肯,但是经不住洞庭的哀求和绮凝的求情,便气哄哄地离开了。 现在,洞庭终于能近距离地接近天玥了。他朝天玥的木床走去,轻轻拉起床帏,一个瘦小单薄的身影收进了洞庭的眼底。天玥抱着膝,倚着床头,脸上的泪痕未干,原本樱桃般的娇唇也苍白干裂起来。天玥显得那么孤单无助,看着天玥这般模样,洞庭的心一下子收紧,像被人用力地捏住,捏得心脏要成泥成浆。 “娘子……”洞庭忍不住伸出手想去碰天玥冰冷的身体,不过天玥却突然大喝:“别碰我!” 洞庭本能似的收回手,他懊恼地低下头,想说什么,却不知要说什么才好。天玥也不理他,头转向里面,看不到她的表情。 “几天不见,你瘦了一圈……”终于,洞庭开了口,他看着倔强的天玥,声音有些干涩地说。 天玥默不做声,将背影留给洞庭。 洞庭用舌尖润了润嘴唇,继续说:“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知道你一时半刻不会原谅我,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跟我说句话,不要不理我。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的,我每天告诉自己不要想你,我要像个男人,我要有骨气一点。我老婆给这个家惹出那么多麻烦,我应该讨厌她怨恨她,我应该亲自拿着扫把把她赶走。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每天我脑子里全都是你的影子,你的哭你的笑时时刻刻充斥在我的心里。白天,我去茶园和工人一起清理那些烧剩下的茶树残骸,准备购进新的茶苗,还要带着人满岳阳城去找雨儿,晚上回到家就要听爹的叫骂和娘的哭泣。夜里,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着你,整个人都要四分五裂了……” 天玥突然扭过头来对洞庭说:“你以为我这几天就过得好吗?你以为就只有你身心煎熬吗?你以为你说这些话能让我回心转意吗?胡洞庭,我告诉你,当一个人的心受伤了,再想愈合就很难了。我不要再听你跟我讲这些废话,请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不想见到你!”天玥伸出手指着大门喊道。 “天玥你听我说,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我不该怀疑你,我不该让爹把你就这么赶走,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洞庭蹙着眉,眼光幽幽然注视着天玥。不过天玥并没有被洞庭这一句好话打动,反而更加冒火。天玥从床上一跃而起,拽着洞庭的胳膊就把他往门口拉,然后打开大门,对洞庭说:“我再说一边请你出去!” 洞庭急了,抬高声音说:“你是不是要我给你跪下道歉你才肯跟我好好说话!” “不需要!”天玥扬起头,盯着洞庭字字有力地说:“你们男人就是太自以为是,可以想当然地理解一件事,相信一件事,然后又以为能凭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来挽回一件事。当初我给过你机会,低声下气地问你真的要我离开吗,是你,那么坚决地说没有办法面对我,要暂时分开,要给你时间。怎么,才过几天,你就跑到我这来了?胡洞庭,我看不起你!” 天玥的话刺痛了洞庭,可是洞庭还是软着口气说:“我又何尝看得起自己!我是个糊涂虫,是个大混蛋,不该莫名其妙得相信红绸的一面之词。只是你想当时那个场面,我根本没有办法能冷静下来仔细地分析思考。哦不,我就不应该分析思考什么,我应该一心一意相信你、站在你身边才对,今天我来这里,就是向你忏悔的。你有气,就只管发泄,我决不会有一句怨言,只求你别赶我走!” 天玥眼中浮起了雾气,看来不争气的眼泪又要涌出来。天玥深吸一口气,摇摇头说:“够了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和你彻底分开了,你保重!”说完就把洞庭往门外推。 洞庭听到“彻底分开”四个字,全身一震。“我不准!”洞庭突然变得强硬起来,他抓住天玥的肩膀,反而控制住她,灼灼的目光盯着天玥,说道:“现在,我就问一你句话,你拍着良心告诉我,你还爱不爱我?” 天玥的眼珠黝黑得像黑色的水晶,脸色却像半透明的云母石。她哑声说:“现在说这种话还有什么用?” “我就问你还爱不爱,是不是像我一样深爱着你,没有你就会活不下去。”洞庭摇晃着天玥的肩膀固执地问她。 “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行不行!”天玥一把推开洞庭,不料洞庭居然上前把他紧紧拥在怀里,俯下头就开始找她的唇。天玥哪里肯要这个吻,左右闪躲着,还不停地去推洞庭,可是不知道洞庭哪来的力气,居然死死地抱着天玥就是不肯放手。 “我爱你,天玥!我爱你,我爱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洞庭眼里闪着泪光哽咽着说。 “你爱我却让我活得那么辛苦,你爱我却一次又一次地怀疑我,你爱我最终还是赶走了我,你这算是哪门子爱!”天玥终于憋不住,眼泪从眼眶里溢出来,沿颊滚落,跌碎在衣襟上。 “我发誓,我再也不会了,我求求你给我补偿的机会,让我好好爱你,不再让你受苦。天玥,我爱你,你要是和我彻底分开,我会死掉的!”洞庭歉疚、懊恼、甚至是可怜兮兮地说。 天哪!我该怎么办?天玥心底悲呼,洞庭的誓言马上就要将她的意志瓦解了。他的话使她心跳,使她悸动。使她内心深处,浮起一阵酸酸楚楚的柔情。毕竟,天玥是那么刻骨铭心地爱着洞庭。天玥闪动着眼脸,用牙齿咬住了嘴唇,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粒雨珠。洞庭看到天玥这个模样,仿佛那只无形的手再次捏紧了他的心脏,使他的心跳不规则,使他的呼吸不稳定。这种“感觉”使洞庭再次低下头,用嘴唇温存地吻掉了那个雨珠。他的嘴唇在睫毛上逗留了一会儿,再从她眼睛上滑下来,落在她的唇上。天玥起初似乎还有所挣扎和排斥,不过最终还是被洞捉住了她的唇。洞庭紧紧的、深深的、忘形的捉住了她的唇,似乎把自己生命里所有的热情,都一下子倾倒在这一吻里了。天玥被这个吻打动了,融化了,她也终于不顾一切地应和着这个深情的亲吻,百炼钢化成了绕指柔。 这一夜,洞庭没有回家,他陪伴在天玥身边寸步不离。 洞庭温柔地抚摸着天玥的脸颊,心疼地说:“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还不是因为你。”天玥给了洞庭一拳。 洞庭用他宽大的手掌包住了天玥小小的拳头,温柔真挚却无比自责地说:“对不起天玥,让你受苦了。” 天玥鼻子一酸,看着洞庭的凹陷的眼睛,恻然不已。她咬了咬嘴唇,然后说:“以后我们好好过,啊!” “恩,好好过!”洞庭凝视着天玥,夜雾中,她的面容姣好柔美,朦胧如梦。天玥披散着一头如云如水的长发,斜靠在洞庭肩上,轻轻闭上了眼睛。这一刻,她祈祷着,希望和洞庭再也不要出什么问题,不求轰轰烈烈,只求平平淡淡一起走完人生旅程。洞庭没有回家,胡老夫人可急坏了,红绸便劝道:“大哥可能是出去找雨儿了,他一个大男人不会有事的,您不要担心了。” 胡老夫人稍稍宽心,不过依旧拄着头唉声叹气说:“哎,家里怎么发生了这么多事,还没出正月就这么倒霉,你说往后可怎么办?” “娘,您不要太忧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要不,家里就办一场喜事,冲冲喜,把所有的霉运都冲走,您说好不好?”红绸早有预谋地提议。 “冲喜?” “是啊,冲喜。”红绸眼里闪着光芒。 胡老夫人思索着,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好像自言自语地说:“冲喜……是个好主意……可是喜从何来呢?” “给大哥再找一位妻子不就行了吗?”红绸“提醒”着胡老夫人。 “对啊,池天玥被赶走了,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再娶个媳妇给庭儿了。可是,找哪家的姑娘呢配得上庭儿呢?”胡老夫人又陷入了思考。 红绸本想毛遂自荐,但是她想还是应该先看看胡老夫人的态度如何再做打算。不过令红绸高兴的是,胡老夫人在想不出适合人选之后,突然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她的身上。胡老夫人盯着红绸的脸细细打量起来,看得红绸好不自然。她害羞地低下头,说:“娘,你怎么这样看我。” 胡老夫人说:“红绸,你愿不愿意嫁给你大哥,当我儿媳妇?” “啊?您想让我嫁给大哥?”红绸假装惊讶。 “你不愿意吗?” “我……”红绸矜持起来,绞着手里的帕子,满脸红霞,低头不语。 “呵呵。”胡老夫人乐了,拉过红绸的手说,“你居然害羞了,害羞就说明你不反对。说实话,红绸,你到胡家也不过大半年时间,日子不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特别地喜欢你、依赖你。当初吕大人替吕庆捷来提亲,说是要娶你,我嘴里说要征求你自己的意见,实际上心里是很舍不得的。女大当婚,你现在也到了婚嫁的年龄了,我实在不舍得把你嫁给别人,所以一直再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现在终于想到了,就是把你嫁给庭儿,做我的儿媳妇,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身边了,是不是?” “娘,您要是这么说的话,红绸又怎么敢说不字呢?红绸也希望能伺候娘一辈子呢。”红绸带着笑容缓缓说道。 第六十六章 原形毕露 从前一天的晚上到次日中午,洞庭一直把天玥揽在怀里不肯放松。天玥依偎在洞庭的肩头,珍惜着点点滴滴的幸福。两个人耳鬓厮磨,多情缠绵,在温柔乡里呢喃细语。 “洞庭,要是一直这个样子该多好,没有争吵,没有眼泪,只有你和我!”天玥和洞庭的手五指交叉在一起,脸上荡漾着平静的笑容。 洞庭轻轻吻了一下天玥的额头,温情地说:“我答应你,从今以后,没有争吵,没有眼泪,只有我和你。我要和你一起走完我们的人生旅程,不,不止今生,还有来世,生生世世,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我要握着你的手,再也不放开!”说完攥紧了天玥的手。 洞庭真挚中肯的语气,让天玥深深感动了,她的心火热,这一刻,她把什么都抛到了脑后,眼里心里,都只有洞庭一个人。 绮凝看到天玥气色大好,便放下心来,而洞庭的到来,勾起了她对高健生的挂念。现在天玥身边不需要她们,绮凝便一个人去了高健生的家。但是当她推开高健生的家门时,却发现这里毫无生机。高健生,自从上元节晚上回来之后,就再也没吃过东西。他是读书人,有着读书人与生俱来的清高,然而在茶园在胡家发生的事让他觉得受尽了侮辱,颜面尽失,名声尽毁,加上莫名其妙变成了哑巴,使高健生心生悲愤,从此就绝食求死。现在高健生已经奄奄一息,快没有人形了。绮凝看到高健生躺在床上,像一具尸骨一样吓了一跳。绮凝颤抖地把手指放在高健生的鼻下,气息微乎其微。高健生面容极度瘦削,两腮的肉都凹了进去,微张的嘴巴没有一点血色。 “天哪,怎么会这个样子!”绮凝惊呼。高健生现在就是一副骨架,任人摆布,所以绮凝把她扶起来一点也不费气力。 高健生闭着眼睛,已经进入了昏死的状态。绮凝盘膝而坐,就像天玥给她们传输灵力一样,绮凝把自己体内的灵力和“仙气”传给高健生。 高健生的眼珠微微转动起来,身体也渐渐恢复了常温。终于,高健生从鬼门关被绮凝拉了回来,他醒了。 高健生看见自己居然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非常惊讶。他转身看到了绮凝,绮凝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正凝视着他,高健生想说:“是你救的我吗?”可是他说不出来,这不禁让他非常懊恼。高健生便想下床,躲开绮凝,不想让她看见自己一个垂死之人的不堪模样。可是他现在并没有什么力气,居然从床上摔了下来。绮凝急忙去搀扶,高健生却恼怒地伸手去推她,想说“不要你来可怜我,我不要别人的同情!” 绮凝看到高健生这个样子心疼不已,她噙着泪说:“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对待自己!你和小姐都是受害者,但是小姐就没有像你怎么傻。死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你不能让真正的坏人得逞,更不能成为阴谋的祭品啊。” 高健生用拳头砸着地,绮凝突然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脖子,对高健生说:“让我陪着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照顾你!” 高健生错愕震惊地侧头看着绮凝,感激、感动,还是受宠若惊,高健生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心情实在复杂。他多么想告诉绮凝,他现在是个哑巴,配不上绮凝,可是他说不出;而这一刹那,看着绮凝,高健生也不想说了,因为这样一个在困厄危难中对他不放弃的姑娘,试问还能再有几个。 洞庭不得不离开客栈了。临行前,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天玥,然后对她说:“我过两天再来,等爹娘消消气,我会和他们说把你接回来。娘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接你。” 天玥则说:“公公婆婆怕是都要恨死我了,怎么会再同意让我回去。相公啊,你要是真的爱我,就搬出来吧,我们可以像云儿和阮濂一样,虽然没有高宅大院,但是有自己的小家,这样不是很好吗?” 洞庭咬了咬牙,思忖着。天玥看到洞庭犹豫叹了一口气,说:“算了,当我没说,你是不会离开公公婆婆做个不孝子的。行了,你快回去吧。” “不,天玥,你别这么说,我答应你,我搬出去和你一起住,但是我需要时间。”洞庭这么说是他不得不承认天玥的话,他知道他的父母很难再接受天玥了,所以与其再让天玥夹在他和爹娘中间,不如真就搬出来,过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安定生活。 “你说的是真的吗?”天玥扫去了眼里的暗淡,一脸欢欣地问。 洞庭点点头,“但是你要给我时间,因为我不能一时半刻就说服爹娘同意我搬出来。不过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天玥就像拿到了一颗定心丸一样,相信洞庭所说的每一句话。“其实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也很让你为难,但是我真的是没有办法,谁让我这么在乎你。你知道如果我不爱你,就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了。” “我明白。”洞庭俯身在天玥脸颊上轻轻一吻,然后正视着天玥说,“我也一样地爱你,所以不希望你以后再受到任何委屈和伤害,你等我的好消息吧。在这之前,我会经常来看你。” 天玥轻轻颔首,然后就不得不和洞庭依依惜别,将他送走。洞庭回到家中,刚跨进大门口,就看到秦伯跑过来气喘吁吁说:“少爷,您总算回来了,小小姐找到了!” “雨儿找到了?秦伯您说雨儿找到了?!”洞庭又惊又喜。 “是啊,上午被红绸小姐领回来的。” 洞庭听完撒腿就往后院跑,来到雨儿房间门口,和胡老夫人还有红绸撞个正着。 胡老夫人看见洞庭,三分意外七分生气地说:“你跑到哪去了,昨个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我,我……”洞庭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就急忙转换话题说,“听说雨儿回来了,她在哪,在房间里吗,我去看看她。” “还是不要进去了,雨儿她好不容易才被哄睡着。”红绸说。 胡老夫人忍不住拭泪说道:“雨儿怎么这么命苦!” “娘,雨儿她怎么了?”洞庭焦急地问。 “我们换个地方再说吧,免得吵醒雨儿。”红绸说。 于是三个人来到正厅,讲起了事情的始末。红绸说她是在上午去市场买东西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几个人贩子说话,其中有人说在上元节晚上拐了一个女童。模样不错,于是卖给了一家妓院,赚了一百两银子。红绸听到便上前打听,拿出了二十两银子换得了雨儿的下落,最后在一家叫红香馆的妓院找到了雨儿。当她看到雨儿的时候,她正在被老鸨追打。红绸出了二百两银子,最终把雨儿赎了出来。 胡老夫人感激地说:“红绸这次可是我们雨儿的恩人哪。” “娘,您这么说就是见外了,雨儿是我妹妹,我救她是再天经地义不过了。”红绸说。 洞庭一抱拳说:“红绸,谢谢你了。” 红绸低头浅笑,胡老夫人看在眼里,更加坚定了她要让红绸过门做她儿媳妇的念头。 胡老爷听到雨儿被找回来非常高兴,胡老夫人便趁此机会说,“不如让庭儿娶红绸做妻子吧,论长相论性格,也都是百里挑一啊。” “给庭儿娶妻,怎么也得是名门望族或达官贵人的女儿才行,红绸虽好,但是她能拿出都少陪嫁的嫁妆。”胡老爷捋着胡子说。 “老爷,现在我们家不比当年,茶园烧了,茶楼封了,想找门当户对的,恐怕是人家嫌弃咱们了。” “哼,都是那个池天玥!”胡老爷愤恨地说。 “那池天玥天天一身缟素的衣服,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家办丧事。红绸就不一样了,穿着红色的衣服,多鲜亮,看着人就喜欢。红绸曾经提议说咱们胡家应该办门亲事来冲喜,赶走霉运,我很赞成。你看刚说完,红绸就把雨儿找回来了,这不就是第一喜吗,这不也证明红绸能给胡家带来好运吗?初五那天侄媳妇来,一眼就看中了红绸的肚子,说是将来能生儿子。老爷,你不着急抱孙子吗?”胡老夫人极力劝说道。 胡老爷一听抱孙子,不免动心。终于,她经不住胡老夫人的游说,答应了让胡老夫人让红绸过门。 得到胡老爷的同意,胡老夫人第二天就找来了洞庭和红绸打算商量婚事。 “庭儿,娘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啊娘。” “那,男人身边没有女人伺候是不行的,你现在一个人,所以……”胡老夫人还没说完,就被洞庭兴高采烈地打断,“那把天玥接回来好不好,怎么说她都是我的娘子。” “你在胡说什么,我的意思是要你另娶红绸做妻子,你听懂没有?”胡老夫人直截了当地说。 “什么?娶红绸?您不要跟我说笑了。”洞庭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说。 “我没跟你说笑,红绸是你义妹,年龄长相脾气秉性样样都不差。上次你自己硬是要按自己的主意娶了池天玥,结果怎么样,她对你不忠,和那么多男人私交,给你扣绿帽子,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听你的了。我和你爹商量过了,你爹也同意你和红绸结婚。庭儿,这回就听爹娘一次吧,娘是不会害你的!”胡老夫人说。 “我不娶,我有妻子,为什么还要娶别的女人!”洞庭坚定地说。 “庭儿,你不要固执了好不好,池天玥被赶出去了,她不是你的妻子了。总之,这次你必须要听我的,你非娶红绸不可!”胡老夫人态度也强硬起来。 “娘,你们怎么还是执迷不悟,大姐和云儿的例子还不够吗,现在为什么又要把你们的意志强加给我。如果红绸嫁给我,我们两个人谁也没有幸福而言。因为我心里根本没有她,这样对红绸也不公平。” “大哥,我知道我在你心里比不上嫂子,但是我会努力的,我会努力成为一个体贴周到的好妻子。”红绸开口说道。 洞庭摇摇头,拍拍心口笃定说,“这里,只有一个人,就是天玥,任何人都取代不了她的位置!红绸,大哥答应你,我会给你找个好人家,让你生活更幸福。” “大哥……”红绸叫道。 “不要再说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洞庭说完就走出房间。 胡老夫人气得不行,红绸便说,“我去找大哥谈。”说完就追了出去。 “大哥!”红绸叫住了洞庭。 “红绸,你一个姑娘家,再纠缠下去,不觉得害臊吗?”洞庭头也不回地说。 红绸突然声音变得冷静起来,她说:“我是不害臊,因为有人不想负责任。” “你说什么?” “大哥难道忘记曾和我共度良宵的事情了吗?” 洞庭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他慢慢转过头去,“你在要挟我?” “要挟?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和一个男人睡了一夜,试问当她提出要求让这个男人对她负责任时,如何能称得上‘要挟’?”红绸挑着眉毛说。 “好,红绸,算我对不起你,但是我真的,真的不能娶你,我不能对不起天玥。”洞庭口气不得不软下来说。 “但是你已经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了呀,如果这件事让嫂子知道了,不知道她会什么反应?”红绸玩弄着手指说。 洞庭狐疑困惑地看着红绸,红绸完全判若两人,以前站在父母双亲身边那个恭谨和善的红绸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咄咄逼人。 “你想告诉天玥?”洞庭皱着眉问 “那就要看大哥你的表现了。”红绸轻巧地说。 “你到底想怎么样?” “娶我。”红绸干净利落地回答。 “不可能。”洞庭立刻回绝。 “大哥,到这个时候,我就透漏一些实情给你。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找到雨儿吗?”红绸走近洞庭,迎着洞庭不解的目光说,“因为是我找人掳走了她。” “什么!”洞庭大惊。 “上元节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手策划的。派人送信给池天玥引她去茶园,莲花灯爆炸,趁人群混乱叫人掳走雨儿,然后事隔几天我再带她回来邀功。”红绸望着洞庭,慢腾腾、带着得意说道。 “那,那,茶园也是你指使人烧的是不是?” “没错,就连天池居投毒那件事也是我叫人干的。” 洞庭不禁倒退两步,脸色比纸还要苍白。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有好一刻,他连思想的能力都消失了。然后,他就整个人都被一种近乎恐惧的愤怒所攫住看了,在这愤怒的底层,还有那么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希冀,就是红绸所说的是假的,因为他难以相信这是一个看上去娇小羸弱的一个小女子所为。那么她的手段也太高明了,太残忍了!她骗了所有的人,让无辜的天玥成为不幸的替罪羔羊。 洞庭咬着牙问红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能说的暂时就这么多,说多了就没有下文了。”红绸耸耸肩说。 “那你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 “因为我要让你知道,如果你不娶我,我就会使用出更多卑劣的手段来陷害池天玥,我会让她没有一天好日子过,更可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红绸每一个字都蘸满了毒汁,从牙缝里一个一个蹦出来。 洞庭倒抽一口冷气,他的头发昏,他的手颤抖,他的眼睛前面,全是金星迸现。“你好可怕,我居然没有早点认清你!” “这都是你逼我的,如果你早点痛快答应,我也不用跟你废这么多口舌。大哥,你不要怪我,不过你放心,我的目标是池天玥,所以我不会伤害会你,你也不必害怕和我成亲。”红绸向前迈了一步,贴近洞庭,在他耳边轻轻说:“说真的,我还是真的很喜欢大哥你!”说完就哈哈大笑扬长而去,留下震惊愤怒和不知所措的洞庭站在原地。 第六十七章 威逼 华灯初上,胡府不再死气沉沉。雨儿的平安回来,让胡家上下都松了一口气。晚上,胡老夫人吩咐关厨娘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都是雨儿平时爱吃的。席间,胡老夫人更把雨儿抱在自己的腿上,充分彰显着母亲的关怀。胡老爷也放下平时威严的架子,还要亲自喂雨儿吃东西。但是雨儿似乎受到过什么惊吓,见到人就躲,即便是胡老爷,雨儿也要往胡老夫人怀里钻。红绸这时夹了一块开口酥给雨儿,注视着雨儿说:“雨儿乖,把这个吃了。”没想到雨儿居然非常听话地张开了嘴,而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恐惧和紧张。洞庭看在眼里,心纠结在一团,难道红绸真的对她做过什么,让雨儿这么害怕红绸,居然能对她驯顺服从。“雨儿真乖!”红绸摸了摸雨儿的头,雨儿竟然浑身一颤。胡老夫人没有注意到雨儿的变化,反而满心欢喜,因为她发现雨儿这么听红绸的话,若是红绸将来过了门,这对姑嫂岂不是会相处非常融洽,红绸甚至能代为母职。胡老爷大概也是看到这个画面受到了触动,便问洞庭,“你答应和红绸的婚事了吗?” 洞庭不禁斜眼看了一眼红绸,只见红绸正漫不经心地夹了一块鸡蛋放在碗里,不过她并没有吃,而是用筷子一别,将鸡蛋夹成两半,似乎在警告和暗示洞庭。 洞庭不由得一凛,只好对胡老爷说:“我在考虑。” 胡老夫人惊讶错愕地看着洞庭,中午还执拗着说什么也不肯再娶的洞庭居然说在考虑,不免欣喜非常地说:“庭儿啊,不要再考虑了,你看你们两个坐在一起多般配啊,改天我和你爹找个好日子,就把你们的事办了吧。” 洞庭没言语,更没了思想,嘴里嚼着饭菜,却完全尝不出任何味道来。 饭后,洞庭回到了房间。刚要关上房门,却被红绸伸出的手拦下了。 洞庭看到神出鬼没的红绸吓了一跳,惊问:“你跟来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要和大哥你说。”红绸漾着笑意。 “你要是想和我说婚事的话就免了,我累了,明天再谈。”洞庭不耐烦地说。 “看来你是对我中午说的话还心存怀疑,毕竟口说无凭,我是有必要证明一次给你看,才能让你相信我说的话。”红绸说完把手从门上拿下来,对洞庭道了一声“晚安”,浅浅一笑然后消失在洞庭的视野中。洞庭如堕梦里,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红绸的话在他耳边回响,可是他依旧不愿相信红绸居然是这样一个可怕的女人。因为红绸的转变速度之快,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 红绸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她就来到了天玥落脚的安和客栈。安和客栈一楼吃饭,二楼住店,红绸走进大厅,看到正有两个官差在喝酒,小二这时走过来,问红绸:“姑娘打尖还是住店?” “我找人。有没有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两个丫头住在这里?”红绸问。 小二回答,“是有这么主仆三人,而且每一个都很漂亮,是不是?” “漂亮?有多漂亮?”突然有个官差开口问小二。 小二笑嘻嘻地说:“可以说比西施昭君还美呢!” “真的吗?小二,你可别唬我们。”一个官差饶有兴致地说。 “小的怎敢。” “行了,别说没有用的,她们住哪间房,我找她们。”红绸说。 小二指路,“上楼以后第二间就是。” 红绸便提着裙子上了楼,来到第二间房,敲敲门,嘎吱一声,门被打开。 天玥以为是洞庭,没想到开门却看到红绸,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转而没有好气地说:“你来做什么?” “来看你啊,怎么样,过得好吗?被赶出去的滋味好受吗?”红绸尖酸刻薄地说。 “红绸,你不要得寸进尺,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要是再这么猖狂下去,我一定会废了你!”天玥咬着牙说。 “哈,说得真吓人,我好害怕。”红绸装出胆怯的样子,但是随即语气生硬起来,说:“我知道你厉害,论武功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身手好又什么样,没有头脑你一样赢不了我。你已经输了好多次了,怎么还是没有记性,我告诉你,因为你根本就没长脑子!”红绸点着天玥的额头骂道。 愤怒的天玥一把抓住红绸的手,猛地朝她背后掰了过去,“总好过你没长心肝,今天我就杀了你,替天行道。” 谁料红绸突然大喊:“来人啊,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 天玥有点懵住,不知道红绸又要唱哪一出。红绸回身一扳,挣脱了天玥,然后就往楼下冲,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啊,杀人了,谁来救救我啊!” 那两个公差听到红绸的喊声,便拔出刀迎着红绸问她,“谁要杀人?” “就是她!”红绸指向跟着出来的天玥,说,“她是我相公外面养的女人,我今天来找她是想求她离开我相公,谁知道她动手打我,还要杀我!” 公差看见天玥,眼睛都直了。一双明眸飞秋水,眉眼似画,乌发倾泻,鬓发如云。腰挪杨柳摆,手指兰花垂,裙裾飘摇,广袖翩翩,铅华淡淡,却如莲花般圣洁。公差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一个人目不转睛地说:“这样一个美娇娘怎么会杀人?” “大人,我说的是真的,你要为民女做主啊。”红绸说道。 天玥走下楼梯,压抑着怒火说:“红绸,你不要再逼我!” 红绸用唇语说:“逼你又怎样?”故意激怒天玥。 天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伸出手掌直逼红绸,但是却被官差挡住了,见色颜开的两个官差贼眉鼠眼地说:“姑娘,别生气啊,有话好好说,你要是有冤屈的话老爷我会为你做主的。这样吧,你跟我们回趟衙门,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 “说你个头!”天玥大骂一声,便一人赏了一个飞脚,将官差踹倒在地。官差大怒,一边骂一边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拿着刀啐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完就扑向天玥。天玥不得不咒骂一声晦气,然后和这两个官差打了起来,其他吃饭的客人吓得都跑了出去。红绸趁乱也走了出去,她不忘回头跟天玥挥挥手,说了句“再见”。天玥恨得牙痒痒,无奈那两个官差纠缠,天玥便将气都发泄在那两个官差身上。最后这两个官差不得不告饶,然后鼻青脸肿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客栈。 小二吓得得得瑟瑟,小心翼翼对天玥说:“客官,您这惹了官差,会招来大麻烦的。” 天玥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给小二,“这是赔给你们的。”说完就气呼呼回到了楼上的房间。 不过事情真的被小二言中,不一会那两个官差就带来浩浩荡荡一班人马来到安和客栈。小二上去去迎,一把就被推开。这些官差直奔楼上,要去找天玥替兄弟报仇。小二不敢上楼,只能叫掌柜的出来想办法。就在掌柜的也一筹莫展的时候,只听叮叮咣咣乒乒乓乓一顿声响,那些官差一个接一个被天玥打出来然后从楼上踢倒楼下。这时舒儿从外面回来,她刚刚打探到雨儿已经找回来的消息。这让她松了一口气,急急回来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天玥,不过她刚跨进客栈大门,就看到那么多官差在她眼前乱飞。最后,她看见天玥从里面出来,对这些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官差说:“你们官不像官,是非不分,怎么保护一方百姓。朝廷给你们俸禄不是让你们喝酒闹事拈花惹草的,今天就算是小小的惩戒,你们好自为之。” 舒儿从这些官差身上跨过去,走到天玥旁边,指着那些官差说:“还不快滚!” 那些公差一个个呲牙咧嘴地弯腰驼背地跑了,临了嘴上逞强扔下一句“你等着”。红绸回到胡家,算着时辰,看看关于天玥打官差的事情会多久流传到府中。无事可做的人们最擅长的就是传话,而且其速度之快实为惊人。果然没多久,这个消息从未免传到了府里,首先是在胡家下人之间传开:听说安和客栈有个女人和一堆官差打了起来了。为什么啊?好像是有个官差调戏那个女人,然后那个女人就和他们打了起来。听人讲,好像是少夫人呢…… 这次不用红绸找洞庭,而是洞庭主动找到红绸,质问她:“是你干的?” “是啊,我说过我要证明给你看的,今天只是小小的骚扰,好在池天玥功夫好,十几个官差奈何不了她。”红绸耸耸肩说。 “你……”洞庭被气得手指发抖,话几乎都说不出来。 “不要再考验我的耐性,今天我只是使用火一些小伎俩,下次就没这么简单了。”红绸盯着洞庭,说:“大哥,池天玥的安危可全凭你一句话呢。” 洞庭傻在那里,红绸依旧咄咄逼人,“和我成亲吧,这样对谁都好。”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坚持和我成亲,你终身幸福可能从此就毁了。”洞庭还试图说服红绸放弃这个主意。 “如果池天玥知道我们结婚了,不知道她会什么反应,会不会很痛苦呢?”红绸自顾自说着,不理会洞庭的话,“真是期待啊!” 洞庭越听越愤怒,脸上的肌肉都扭曲变了形,他凶暴地,粗鲁地,沙哑地,颤栗地喊:“你是个疯子,是个恶魔,是个混蛋,是个畜生,你太可怕了,太可恶了,太可恨了,你简直不是人!!!” “随你怎么骂,我无所谓。这样,我再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明早给我答复。”红绸一探头,居然上前在洞庭脸颊上亲了一口。 “我走了。”红绸要走,却突然被洞庭拉住。他垂着头,一脸痛苦地说:“我求求你,你放过我们吧,除了这件事,你要我做什么都行。红绸,求你看在我们结义兄妹一场的份上,取消这场婚事吧。我真的,我真的做不到,我不能再伤害天玥了,这比杀了她还痛。” 红绸要的就是这个,她冷冷地说:“如果我杀了她,你痛不痛?” 洞庭的手像触电一样缩回,他不由得点点头,恻然悲戚地说:“我懂了,我懂了……” “那么,你答应了?” “但是你必须向我保证,从今往后,不会再算计陷害天玥,不再碰她一根头发!”洞庭最后只能以此为条件来交换。 红绸想了想说,“好,我答应你!”然后脚步轻盈地走了,带着胜利的喜悦走了。 洞庭却抓狂了,他将手指深深地嵌入发丝里,他的心绞紧了,痉挛了,可怕地翻腾痛楚了。洞庭的每一根神经都将被人扭成了结,他要窒息了,他要崩溃了,可是心里却在不停地呼唤: “天玥——” 第六十八章 痛心肠 洞庭天真的以为,答应了和红绸成亲,就能保全天玥的安危。他天真的以为,这个女人的居心也不过如此。 婚礼的日期很快就定下来了,是二月初二,胡老夫人希望洞庭和红绸能够及早完婚冲喜。红绸这边就开始为自己置办嫁妆,没事就往胭脂水粉金银首饰绸缎庄跑。 再说舒儿听说红绸又来找茬,气得不行,想来想去不肯罢休。不过舒儿眼珠一转很快有了主意,她找来一堆破布头,缝缝剪剪做了一个布娃娃。 天玥问舒儿:“你这是做什么?” “做个小人,一会我扎死她!”舒儿恨恨地说。 绮凝走过来,翻弄着这个布偶,说:“给她点苦头尝尝,舒儿,把这个小人画得丑点。” 天玥有些犹豫,她说:“这样不太好吧,太不光明磊落了。” “跟这种人不需要光明磊落,她在背后玩阴的,我们为什么就不可以!”说完舒儿对绮凝说,“姐姐,你把红绸的生辰八字写上。” “可是我不知道啊。”绮凝摇摇头说。 “小姐,你知道吧。”舒儿转向天玥。 天玥微微咬了咬下嘴唇,正在进行思想斗争。 舒儿站起来,对天玥说:“小姐,拜托你不要宅心仁厚了好不好,想想红绸怎么对你的吧,我们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天玥心想舒儿说的话很有道理,自己如果再“不忍”的话,那就是愚善了。于是掐指一算,告诉舒儿,“己卯年十月初四亥时三刻。” 绮凝便提笔写在了布偶身上,舒儿高兴得不得了,像是得到举世珍宝一般将布偶捧在手里。她把布偶放在床上,伸出食指一点,一道黄色的光芒就覆盖在了布偶身上,这个布偶就仿佛有了生命。舒儿拿出一根银针,合计着在哪下手比较好。 天玥还是忍不住叮嘱说:“舒儿,适可而止,别太过分了。” “知道了小姐,我会手下留情的。”说完就冲着布偶的肚子狠扎下去。 那厢红绸正在绸缎庄为自己挑选布料做嫁衣,突然肚子像是被针扎一样疼了起来,接下来又是一阵剧痛。不止肚子,还有胸口,双腿,后背,都此起彼伏地疼痛起来。红绸身边的小丫鬟急忙扶红绸坐下休息,然后去找大夫,红绸这边已经浑身疼得从椅子上滚了下来。 舒儿越扎越兴奋,边扎边说:“以前怎么没想到,要是早点‘打小人’,小姐就不用受这多么气了。臭婆娘,我扎死你,扎——死——你——”似乎每扎一下,舒儿都能听到红绸的叫声。 绮凝也称痛快,拍手直叫好;天玥却不由得思绪游走,倚在窗边,想着洞庭念着洞庭了。 眼下距离婚礼还有一周的时间,红绸向洞庭提出要求,在这段时间里,洞庭可以去看望天玥,但是绝对不许提婚事。洞庭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天玥,如何强颜欢笑。在安和客栈,天玥天天都在期盼着洞庭的到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洞庭终于来了。天玥见到夫君,比过年过节还要高兴百倍。洞庭强打着精神,露出一脸灿烂笑容,对天玥说:“你看,我都给你带什么来了。有你爱吃的桂花糕,核桃酥,红豆酥饼,芝麻凉团……” 天玥从后面抱住了洞庭的腰,脸颊贴在洞庭的背上,轻声说:“相公,你真好。” 这句话让洞庭的心猛地收紧,他怎么担得起这五个字呢?孰不知,再过几天,他就要娶别的女人为妻了。洞庭僵立着,脸色难看极了,只是天玥看不到。 “你和公公婆婆说了吗,他们,同不同意你搬出来?”天玥问道。 “这……” “还没有是不是,我早猜到了。不过你放心相公,我没有逼你的意思,我可以等。”天玥小女人一般地说。 洞庭有股冲动,恨不得立刻将真相告诉她,然后带她远走高飞。可是,当他突然转身抓过天玥肩膀看着她秀丽容颜的时候,突然却没有勇气说出口。红绸的话犹言在耳,他真的不敢冒这个险轻举妄动,因为红绸她确实说得出做得到,她以天玥性命相要挟,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看着洞庭欲言又止,天玥便问:“相公,你想说什么?” 洞庭略带苦涩地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觉得让你住在客栈,实在委屈了你。” “其实坦白说,住在这里我很开心,不用面对公公婆婆和红绸,我感到整个人都好轻松。唯独见不到你,是最遗憾的了。”天玥不无感伤地说。 洞庭喉咙有些哽住,他将天玥揽入怀里,下颌抵在天玥的额上,无比眷恋地紧紧搂住天玥,心底痛苦地呐喊:“天玥,我们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晚上,洞庭留下来和天玥、绮凝、舒儿一起吃晚饭。 天玥说:“吃了这么久的南方菜,今天给你换换口味。” 洞庭满眼柔情,他望着天玥问:“是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我去厨房跟人家借个灶台用用。”说完就笑着出去了,绮凝和舒儿也去帮忙,最后洞庭就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洞庭坐在床沿,手按着太阳穴,满面忧愁。他极力不让天玥看出破绽,他极力伪装出轻松自在的模样,可是,总有一天,天玥会知道的吧。他真不敢相想,那时候,天玥会有怎样的反应。不过思来想去,洞庭最懊恼的就是自己,他是一个男人,却那么没有用。他成了红绸手里的一颗用来对付天玥的棋子,一个自己没有选择权和决定权的废物。 “在想什么?”天玥突然不声不响地走进来,看着发呆的洞庭问他:“你今天似乎不大对劲,有什么心事吗?” “哦,没有,就是一个人有点无聊。”洞庭干笑了一声说。 天玥像小旋风一样扑来,一下将洞庭推倒在床上,压在他身上盯着他说:“现在看到我了,还无聊吗?” 洞庭失声笑了出来,点着天玥的鼻尖说,“你最无聊!” “好啊,你居然说我无聊!”天玥佯装生气,然后噌地坐起来,不理洞庭。 洞庭也坐起来,看着天玥,试探问她:“生气了?” 天玥把头扭到一边,洞庭轻笑,突然去哈天玥的痒痒,天玥支撑不住,终于大笑了起来。于是两个人就互相打闹起来,像小孩子一样,那么开心,这一刻,所有的烦恼都被抛却在脑后。 绮凝和舒儿站在门口干咳一声,天玥看到她们,便对洞庭说:“不和你闹了,你欺负人。”然后站起身,走向门口,问绮凝和舒儿:“饭菜都盛出来了?” “都好了。”绮凝正说着,小二已经把饭菜端了进来。 洞庭闻到菜香,也走了过来,指着桌子上那一大碗黄的紫的绿的,说:“这是什么?” “这叫‘地三鲜’,里面是土豆、茄子和青椒,我家乡的特色菜。”天玥说。 “这个呢,是汤吗?”洞庭指着另一大碗白色的问。 “这叫疙瘩汤’。”天玥回答,然后给洞庭舀了一碗,说:“尝尝吧,平时可是喝不到的哦。” 洞庭深吸一口气,嗅着浓浓的香气说:“看来今晚有口福了。” 就这样,四个人围绕在桌子旁,其乐融融吃了一顿美餐。洞庭忍不住称赞,然后说:“你在家的时候怎么不做呢,爹娘如果吃到,一定喜欢。” 天玥放下筷子,浅浅一笑说:“如果‘如果’能成立该多好,哎,那个时候自己实在不会做人,只做公公婆婆平时爱吃的菜肴,中规中矩都不敢新的尝试。” 洞庭将手盖在天玥手上,注视着天玥,眼底充满了诉不尽的歉疚和感情,他低沉而略带沙哑地说:“对不起。” “平白无故说什么对不起,你今天真的有点反常。”天玥那幽深如梦的眼睛望着洞庭说。 洞庭努力微笑,说:“你收着就好。”洞庭长叹一声,继续说:“娘子,我今晚不走了,留下陪你。” 洞庭这一留,就留了三天三夜。他珍惜和天玥在一起的每分每秒,甚至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天玥就从眼前消失不见了。而天玥依然沉浸在和洞庭相处的幸福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洞庭在向她作别。洞庭希望时间不要流逝得太快,可是,三天,真的太短暂了,似乎就在洞庭的一声叹息中,就不声不响地悄然过去了。 第四天,是正月的最后一天,洞庭不得不回去了。清早,天玥为洞庭披上外衣,说:“后天二月二,龙抬头,别忘了理发。” 洞庭微微一怔,然后克制着自己某种将要爆发的情绪,低低说了一声“哦”。天玥转到他正面,为洞庭由下至上系好纽扣。当天玥为洞庭系好最后一个纽扣时,天玥注意到了洞庭那复杂的表情。天玥摸着洞庭的脸颊,仰着脸看着洞庭,想问洞庭什么,但是半晌,天玥什么也没有说。 “我走了,娘子。”洞庭把后两个字咬得很重。 “恩,走吧。”天玥抿了抿嘴,掩埋着不舍和分离的悲伤,却没有将拉着洞庭的手松开。 “好。”洞庭点点头,却连脚步动也没动。 天玥突然抿嘴乐了,伸手给了洞庭一拳说,“我们这个样子好可笑,好像生离死别再也见不到一样,好了,快回去吧,公公婆婆会担心的。” 洞庭也笑了,却笑得那么悲戚,他说:“好,这回,真的走了。”说完,洞庭转身,不过刚迈出去几步,突然停下,又折回来,揽住天玥的头,在她额头深深地一吻,声音从干涩的喉咙里发出,含混着颤抖说了一句:“我爱你!”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就在洞庭扭头的那一刹那,他的眼睛里迅速地涌进一抹难以描绘的悲伤和惨痛。 胡老夫人大肆发着婚礼请帖,胡家上下又忙作一团。当然,下人之间不免又议论纷纷。 “少爷不是和少夫人感情很好吗,怎么又要和红绸小姐成亲呢?” “少夫人都被赶走了,感情再好有什么用,老爷夫人得意红绸小姐,将她许给少爷也不足为奇。” “哎,少夫人真是可怜。” “可怜?”红绸突然走到这帮下人堆里,眼神凌厉地扫视了每个人一番,然后说道:“你们听清楚,现在在这个家,我才是少夫人,以后可别再说错,当心烂了舌头!” “还没成亲,就端上架子了。”有一个叫小娴的丫鬟小声嘟囔,不料被红绸听到,一巴掌就甩了过去,骂道:“臭丫头,找死是不是,我告诉你,这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你,现在向我认错。” 小娴无法,只好屈膝道:“对不起。” “没有称谓,说少夫人对不起。”红绸命令道。 小娴不得不遵从,再次屈膝说:“少夫人对不起。” “你们现在通通叫我少夫人,向我问安,听到没有!”红绸强势刁横不依不饶。 这些下人面面相觑,身为奴才都不敢违背,所以只好一齐向红绸施礼,说:“少夫人吉祥。” 红绸听到这话,终于满意,然后她指着小娴说:“你,把这张请帖给我送到安和客栈池天玥手里。” 战战兢兢的小娴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所以小娴还是接过了请柬。而这“教训奴才”的一幕,被胡老夫人和素锦看在眼里。素锦心中惊讶,好一个红绸,原来是这般性情。红绸如此蛮横霸道,她若当上少夫人,胡府定是要被她翻云覆雨。而胡老夫人,也皱起了眉头。 第六十九章 闹婚 小娴来到安和客栈,将请柬呈给了天玥。 天玥好奇地问:“是谁的喜事啊?” “少夫人,您看了就知道了,我就是送来而已,您可以不去的。”小娴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 天玥不免有点错愕,她便打开请柬。这是一封很精美的请柬,请柬的封面画着龙凤呈祥,里面则是烫金的楷书写在红底上。只见天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手指颤抖得竟不能控制,请柬一下子掉在了地上,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一样,倚着门板一动也不能动。绮凝和舒儿从楼下提着热水上来,看到天玥僵在门口,急忙加快脚步上楼,舒儿关切地问天玥:“小姐,你怎么了?” 天玥没有说话,脸上有种难以名状的表情。绮凝看到地上的红色请柬,便从天玥脚下拾起,打开一看,大惊一跳,“天哪,姑爷要和红绸成亲,怎么会这样!”绮凝转向舒儿,舒儿也是一脸震惊,她说:“姐姐,你有没有看错,这种玩笑开不得的。” 绮凝微微摇头,舒儿意识到这大概不会出错,就突然有股凉意冷飕飕地爬上了她的脊背。舒儿看向天玥,声音轻颤着地叫:“小姐……” 天玥仿佛被人推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里,自己正一点点被那暗沉沉的泥淖吞噬而要窒息。“小姐!”绮凝再次呼唤了一声,这一声将天玥从迷离恍惚的梦里叫醒,天玥摇摇头,,竭力振作了一下自己。“小娴真是爱开玩笑,前天相公还在这里陪着我,他怎么可能娶红绸。”天玥挤出了一个根本算不上笑容的笑容来,勉强又僵硬。 “小姐,我们去找姑爷对峙。”舒儿激动愤怒地说。 “不,不要对峙,如果去问他就等于我怀疑他了,相公不会另娶别人的,他不可能爱上别的女人,一定又是红绸的把戏,一定是。”天玥与其是说给舒儿听,还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 绮凝不禁近前,手轻轻搭在天玥的胳膊上,说:“小姐,我扶你进房吧。这一定是个骗局,我们不能也不会上当,是不是?” 天玥低垂的眼脸抬起来,一股泪浪猛地往她眼眶里冲去。天玥的眼睛湿湿的,看着绮凝,握住了她的手,说:“是,我不会上当!决不会!” 天玥被绮凝和舒儿扶进房间后,突然变得很平静。她伸手去试木桶里的水温,对绮凝和舒儿说:“再提桶热水来吧,我想好好洗个澡。” 绮凝说:“我去提,舒儿,你照顾小姐。” 在升腾弥漫的热气中,天玥褪去衣裳,露出细嫩白皙的肌肤,凝露玉脂与水交融。天玥头靠在木桶的边沿,阖着眼睛,静静思考。浸在热水中的天玥,开始缕顺着头绪,冷静下来的她觉得这其中一定大有问题,尽管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天玥脑海里回想着洞庭和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试图回忆洞庭有没有给予她什么暗示。现在对天玥来讲,最大的疑惑就是洞庭为什么要和红绸结婚。而天玥想到的最可能的原因就是公公婆婆的命令,可是即便如此,洞庭也不可能答应的,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天玥在热气的氤氲中,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中。可是,只要她一想到请柬上书写洞庭和红绸的的名字,胸中就像打翻了一盆烧融的铁浆,烫得天玥每个细胞都痛楚起来。“洞庭,”天玥不禁嗫嚅着念出了洞庭的名字。 这一夜天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而在另一端,洞庭也同样经受着痛苦的煎熬。胡府的丫鬟奴才进进出出,洞庭站在庭院里,看着这些忙碌的人们,好像他是一个局外人。春寒料峭,冷风袭来,洞庭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红绸为洞庭轻轻披上一件衣服,洞庭斜视了她一眼,说:“你现在一定很开心吧。” 红绸说:“大哥,事到如今,不瞒你说,我是很开心,不是因为我挤走了池天玥,而是因为我可以真正地拥有你。我也是女人,也渴望丈夫的爱和家庭的温暖。说真的,你对池天玥那么好,我很羡慕。大哥,请你不要恨我,因为有些时候我也身不由己,我也只是为自己的幸福打算。” “为你自己的幸福就要破坏别人的幸福吗?你太自私了红绸。我告诉你,即便你和我成亲,也得不到我的爱,因为我根本就不爱你。你将成为一个不幸的女人,因为你会寂寞孤独一生!”洞庭气愤地嚷道。 红绸的眼神又变得凌厉起来,站到洞庭面前说:“你怎么说都行,反正你明天就要和我成亲了,相公。”红绸咬着牙说出最后两个字,然后转身就要走,不过临走前她不忘警告洞庭,“我奉劝你还是对我好一点,不然你对我有多坏,我就会加倍报复在池天玥身上,哼。” 洞庭的拳头紧紧握着,额头上的青筋凸起,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洞庭憋着一口气,却只能道一声无可奈何。 清晨的曙光在天边一点点蔓延扩散,新的一天到来,这一天是二月初二。 天玥起得很早,她坐在梳妆台前仔细着打扮着,轻扫蛾眉点绛唇,云鬓斜插百合香。绮凝和舒儿担忧地看着天玥,两个人低语道:“小姐不会有事吧,她是不是太伤心了,怎么好像精神不大对劲?” 天玥听到,掀起睫毛,边戴耳环边说:“我很好,你们放心。” “小姐,你要出门吗?”绮凝问。 “既然收了请柬,哪有不去的道理。” 绮凝和舒儿惊讶地张大嘴巴,都有些难以置信,“小姐,你,你要去参加婚礼?你确信这场婚礼是真的?” “就是因为不确信,所以才要去看看,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天玥顺顺头发,转过身来对她们说。 绮凝和舒儿面面相觑,有些迷惑,不过不管怎样,她们要在天玥身边,不离左右。 天玥走出安和客栈,有细风吹来。天玥已经有四五天没有出门了,那久违的清新空气让天玥为之一振,她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对绮凝和舒儿说,“我们走吧。” 天玥手里攥着请柬,那张让她看了很多遍的请柬,已经被她的指甲戳破。婚礼在巳时举行,现在距离这良辰还有半个时辰。可是依稀间,天玥似乎已经听到了敲锣打鼓喇叭唢呐的声音。上元节的晚上,她从胡家出来,到今天,整整十六天,天玥却感觉像是度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那么久。从安和客栈到胡家,是一段既近又远的路程。这段路,越走越熟悉,却也越走越忐忑。天玥看到了很多大大小小的轿子从她身边经过,不由得心跳开始加速,他们是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吗。 “小姐,要不我们回去把。”绮凝忍不住说,她好担心万一胡家真的举行婚礼,天玥如何能承受。 “都走到这里了,怎么还能打退堂鼓。”天玥固执地说,然后不禁加快了脚步。 终于,她们到了。 站在胡府的门口,天玥看到了大红灯笼高悬檐下,朱红的大门贴着喜字。迎宾的侍童和丫鬟穿着喜服,来往的宾朋提着礼盒道着恭贺。那一瞬间,天玥突然没了勇气,之前所有的坚定和坚持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天玥脸上的淡定从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惶恐和无措。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天玥心里不停地问着自己,她似乎忘记自己来的目的。现在,她后悔了,她想逃避,她打起了退堂鼓。然而,她心底又有声音在告诉她,她不能这样,她要去找洞庭,要当面问个清楚。就在天玥满脑子混乱的时候,一声“吉时已到”震醒了天玥。她不能走,因为她没有看到新郎和新娘,她要眼见为实,要亲耳听到洞庭的解释。想到此,天玥就随着人流走进了胡府。 正厅已被布置一新,红色的地毯一直延伸到院子里。天玥站在院子里的一个角落里观望着,她先是看到了端坐在高堂之上的满面春光胡老爷和胡夫人,接着就看到了站在正厅中央的洞庭,他穿着新郎的礼服背对着她。天玥的心顿时一紧,不由得向后踉跄一退。绮凝和舒儿慌忙扶助天玥,看着天玥煞白的脸,心里不知有多着急。很快,新娘就在起哄和喊叫声中,隆重出场了。红绸一身凤冠霞帔,格外妖娆妩媚。她在喜娘和素锦的搀扶下,轻挪着莲步走进了正厅,站到了洞庭的身边。洞庭没有看她,脸色阴沉,像是参加丧礼而不是婚礼。红绸额前珠帘拂面,嘴唇的红艳和她的礼服一样张扬。天玥咬着牙关,嘴唇却早已没有了血色。 司仪打开嘹亮的喉咙,喊道:“吉时已到,新人行礼。一拜天地。” 红绸转过身去,洞庭也转过身去,不过动作很迟缓。 “拜——” 红绸躬身,深深一鞠。洞庭吐出一口气来,眼睛闭了又睁开,颔首似得一拜,让宾客感到很是奇怪。 司仪再喊:“二拜高堂。” 红绸又转回身来,洞庭也勉强照做,极其不情愿。 “拜——” 红绸和洞庭便又拜了下去,看得胡老夫人很是欢心。 拜完高堂之后,就是夫妻对拜了。当洞庭和红绸相向而站,司仪高喊“夫妻对拜,从此永结同心”的时候,天玥再也按捺不住,突然大喊了一了声“慢着”。 天玥!洞庭一惊,是天玥的声音。他循声望去,只见在宾客的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场所有的人也都震惊地注视着天玥,一个白衣飘飘,样貌如仙的女子。 胡老爷站起来,指着天玥问:“你怎么来了?谁叫你来的?” 天玥根本不理胡老爷,只是径直朝前向洞庭和红绸走来。边走边说:“真是恭喜啊。” 胡老夫人也站起来喊道:“你别过来,今天是我儿子的好日子,你不要在这里搞破坏,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开。” “婆婆,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相公的好日子,我怎么能破坏呢?” “天玥……”洞庭吃惊地看着天玥。 所有宾客都开始议论起来,眼前这个女子叫新郎相公,难道新郎是在娶二房,若是二房,怎能办得这样气派隆重? 胡老夫人便对下人喊道:“把她给我赶出去,。 下人得令,只好上前,不过以前受惠于天玥的宽待,便恭敬地对天玥说:“请您走吧,别让我们做奴才的为难。” 天玥亮出请柬,说:“我是受到邀请来的,你们现在又要逐客,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谁给你的请柬?”胡老夫人惊问。 “娘,是我。”红绸主动说,“这件事不能瞒大嫂一辈子,她早晚会知道,所以我想不如把她请来,怎么说她和相公也做过夫妻。” 胡老爷气得脸色发青,“你请她来干什么,这不是添乱吗?” “公公!”天玥抬高声调,“您放心,我来就是问相公几句话的,问完了我就走。” “天玥。”洞庭忍不住上前,拉过天玥,低声说:“对不起,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不过你还是回去吧,有些话我以后再跟你解释。” “洞庭,你今天大婚,这么重要的事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这样我也好早早准备贺礼来。”天玥自顾自说着,似乎没有听到洞庭方才说的话。她从头上拔下那多百合花,对洞庭和红绸有所亏欠地说:“来的匆忙,没有准备。送上这朵百合花,希望你们百年好合。” 第七十章 胜仗 天玥的举动让洞庭感到害怕。那朵百合花仿佛浸了毒汁,洞庭碰也不敢碰。他想他一定让天玥失望透了,生气透了,伤心透了,可是他没有办法,唯有这样做,他才能以他的方式来保护天玥。洞庭低下头,想逃避天玥的眼神,那掺着悲愤和绝望的眼神让他瑟缩。红绸则掀开凤冠上的珠链,接过百合花,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红绸说:“谢谢。”唇边浮起一个冷笑。 天玥哼笑一声,说:“红绸,这个男人能抛弃我娶你,你就不怕他哪一天把你抛弃再娶别人?” 红绸伸手挽着洞庭的胳膊,温柔地看了一眼洞庭,然后问他:“你是不会这样对我的哦?” 洞庭此刻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喉咙干涩,眼神凌乱,他咬着嘴唇皱着眉头没有说话。红绸居然晃着他的身体,撒着娇,眼神里却带着某着威胁问他:“相公,说话呀,是不是啊?” 洞庭眉头蹙得更深更紧,事到如今,他没有回头路了,所以只能配合红绸。洞庭极及其不情愿地把声音压得不能再低地说:“是。” 天玥注视着洞庭,连说了两声好。她颤抖着声音却近乎吼道,“你可真对得起我,还说什么一辈子,还说什么生生世世,全都是鬼话。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对我?!” “对不起,对不起!”洞庭低着头,他不知道自己除了说对不起还能再说什么,然而他却清楚知道他的“对不起”根本得不到天玥的原谅。 “你想什么知道为什么吗?”红绸上前,靠近天玥说,“因为,在你进京的那段日子里,有一天晚上,你面前这个男人把我带回了房间,然后,”红绸故意停顿,耸了耸肩,继续说:“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吧。” 红绸说得轻松,洞庭却大惊,他没想到红绸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一下子方寸大乱。天玥听到后像挨了一棍,脑子里轰然一下嗡嗡作响,不由得踉跄倒退一步,只觉得身子摇摇欲坠。 “天玥你听我解释,那天我喝多了,我想我一定是把红绸当成了你。”洞庭急说。 天玥目光灼灼,把目光投向洞庭,她现在的心好像又被插上一把刀,痛得几乎马上就要四分五裂。天玥声浪并不高,红着眼睛问他:“这么说,是真的了?” 洞庭牙齿紧咬着嘴唇,自责、后悔、愧疚、郁结在洞庭心里混在一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洞庭点了点头。 天玥抬起手来,一股掌风从洞庭耳边呼啸而过,洞庭闭上眼睛,做好了被天玥打的准备,只听到清脆响亮的一声“啪——”,有人叫了一声。洞庭吃惊地睁开眼睛,因为天玥的这一巴掌没有打在他的脸上,而是一旁的红绸。红绸捂着脸颊,和所有人一样震惊。谁都没有想到,天玥打的人居然是今天的新娘。 “你打我?”红绸又惊又痛又气。 “没错,打的就是你。”说我又对红绸的另一侧脸狠狠抽去一记耳光,这一记耳光更加响亮用力,竟然将红绸打倒在地上。 “天玥——”洞庭难以置信地叫出了天玥的名字。 天玥没有理会洞庭,俯视着一脸愤恨的红绸说:“红绸,这两巴掌是你应得的,走到今天这一步我要是还容忍你,那我真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了。你以为就凭你三言两语可以挑拨我和洞庭之间的感情吗,你以为你设计和洞庭成亲就能让我相信吗,你以为我和洞庭之间的了解和信任就那么浅显吗?红绸,我告诉你,我不仅了解我的相公,我还同样了解你。你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可以见人做人话见鬼说鬼话,可以淹没一切良知去陷害别人,所以我想让这场婚礼一定也是你的预谋和安排,目的是来刺激我、让我痛不欲生对不对。不过很可惜,没有让你得逞,因为你太不了解我和洞庭,你不知道我们的夫妻之道是彼此信任,我相信我的丈夫。即便他和你过了一夜又怎样,那是过去的事情,过去犯过的错误穷追下去对今事也于事无补,何况我怀疑那同样是你布下的陷阱。” 洞庭感激地望着天玥,原来她没有怪他,原来她一直都有相信他! 红绸站起来,眼里喷着火舌,迎视着天玥说:“那又怎样,你被赶出了胡家,已经不再是胡家的人了,而且你和胡洞庭当初也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连个像样的婚礼仪式都没有,根本就谈不上是夫妻,所以你今天根本就没有资格站在这里教训我!” “够了,你们闹够了没有,还嫌不够丢人吗?”宾客们都聚精会神地看着这出不同一般的婚礼,胡老爷面子再也挂不住,便一声怒吼,震得整个大厅颤了一颤。 胡老夫人手足无措,她说:“老爷,怎么办,这场婚礼还要不要进行下去?” 胡老爷深吸一口气,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尽管他现在对红绸也不满起来,但是为了不让在座的宾客看胡家的笑话,便说:“婚礼继续,谁要阻拦就报官。” “不,这婚我不结了。”洞庭大声的、激烈的、不经思索地说,天玥既然如此信任他,他又能再违背自己的心。他对红绸说:“你尽管威胁吧,如果你害死了天玥,我就和她一起死去,永不分离。”说完洞庭紧紧握住了天玥的手,对在场所有的人高声喊道:“这位姑娘,是我的结发妻子,我胡洞庭,今生今世只有这一位妻子,就是池天玥。从今以后,我将与她荣辱与共,祸福同担。” 红绸气得直发抖,她将头上的凤冠扯下来摔在地上,刚想发作大骂一通,却突然看到人群里有个穿着黑衣的人咳嗽了一声,便收敛脾气,甩袖离去。天玥此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胜利和喜悦,不过就在红绸愤然离开的同时,天玥感到了人群中弥漫着妖气。她扫视着宾客,那个黑衣人映入天玥的眼帘,不过待天玥定睛去看的时候,那个人突然挤出人群,消失不见了。天玥蹙起了眉头,那张脸孔虽然她没有看清楚,但是却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胡老爷气得暴跳如雷,面对那么多议论纷纷的宾客他颜面尽扫,好好一个婚礼就这样以“前妻”的出现和阻挠而告终,相信明天胡家的这场婚礼闹剧又会被传得街知巷闻。 胡老夫人也慌了神,嘴里不停地说着:“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洞庭向各位宾客作揖道歉:“今天辛苦大家跑来一趟,请各位入酒席,一会我会将各位的财礼一一返回。” 胡老爷生气却也无可奈何了,他走到天玥面前指着她咬牙说道:“你可真是我们胡家的克星啊。”说完就去应付那些亲朋好友了。 绮凝和舒儿从人群里走过来,围着天玥和洞庭,长舒一口气。 “小姐,刚才真是吓坏我们了。没想到你刚才居然那么强硬,把红绸震得一愣一愣的。”舒儿拍手兴奋地说。 天玥淡淡一笑,说:“好在我没有白白强硬,教训了红绸,赢回了相公,打了一次胜仗。” 洞庭揪心一痛,他亲吻了一下天玥的手,诚挚感激地说:“谢谢你娘子,谢谢你相信我!红绸她以你的安危来要挟我,所以我不得不答应她和她成亲。” 天玥说:“其实我自己也没有很大的把握,我是在跟自己赌了一局,唯一的筹码就是我的心。” 红绸穿着嫁衣,在南山的山巅迎风而站。在她面前,是一脸阴鸷的黑鹰。 “红绸,你怎么解释?”黑鹰质问。 红绸单膝跪下,抱拳说:“属下无能,请大王原谅。” “你起来吧。”黑鹰转过身去,望着远处,有所思虑地说:“就让池天玥吃点甜头吧,这阵子你先按兵不动,有什么风吹草动再来找我。” “是,大王。” 等红绸从后门回到胡家的时候,胡家的客人已经差不多走光了。本来一个盛大隆重的婚礼,就这样草草了事了。胡老爷的头剧烈疼痛起来,因为洞庭牵着天玥的手,向他请求让天玥回家。 “池天玥,你太厉害了,你怎么把我儿子迷成这个样子。”胡老夫人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却感受到了儿子对天玥的痴情和两个人感情的坚守与执着。 胡老爷人的态度则很决绝,他说:“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就算我儿子一辈子没有老婆,也不能再让你进门。” “爹——”洞庭叫到,“您为什么就不肯接受天玥呢?您一定又说她是灾星是克星,可是您忘了吗,当初天池居是因为天玥的经营打理而生意兴盛昌隆;贡茶被劫,是天玥冒着危险去山贼那救得您出来夺回了贡茶;更是天玥的一路同行保护使得君山银针茶叶顺利进京献给当今圣上。要是这么说来,天玥是福星才对啊。” “好,你说得这些确实不假,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自从这个女人的出现,胡家就出现了大大小小各种风波,麻烦问题不断。庭儿啊,你爹我一把年纪了,经不起那么多折腾了。我不想因为一个女人搞风搞雨而牵连整个胡家的名声。我们是商人,如果没有好的名声,我们怎么过活。”胡老爷敲着桌子说。 “爹,真正搞风搞雨的不是天玥,而是红绸。确切地说,是红绸的出现,我们胡家才找来那么多麻烦。”洞庭自从认清红绸的真正面目之后,就不断地整理思绪,现在轮廓越来越明朗了,红绸才是一切争端麻烦的始作俑者。 “天玥也好,红绸也罢,有女人就有一大堆麻烦。”胡老爷吹胡子说道。 洞庭见父亲执拗,便说:“如果您不能接纳天玥的话,那么儿子只能搬出去和天玥一起住了。” “什么!”胡老爷、胡老夫人惊道。“你说你要搬出去?” 洞庭虽然愧疚但还是坚定地说:“是。” “我看你是疯了!”胡老爷指着洞庭大吼。 胡老夫人从椅子上走到天玥跟前带着哭腔说:“我求求你放过我儿子吧,庭儿以前最听我们的话了,现在他为了你三番五次顶撞我们、和我们吵闹,老爷被他气得头痛病头犯了。天玥,当我这个老太婆求你好不好,你给我胡家一份安宁吧。” “公公,婆婆,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把矛头都指向我呢,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责任是双方的啊。试问你们若是宽容接纳我,洞庭又怎么会顶撞你们,又怎么会要搬出去要和我住。我知道我不讨巧,不得你们的欢心,我只求你们给我机会,给我一点包容。彼此笑脸相迎和睦相处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剑拔弩张。你们是长辈,我们做晚辈的定是恭敬,那你们是不是应该同样爱护晚辈呢?父慈子孝一家亲不好吗?。”天玥把积压在心里的话统统倒了出来。胡老爷和胡老夫人似乎有所震动,不过成效似乎并不显著。 “爹,娘,再给天玥一次机会吧,只要你们开放胸怀接纳她,不再心存偏见,你们就会发现天玥身上有很多可爱之处。”洞庭进一步说。 站在一旁的舒儿见胡家二老还在犹豫,再也按捺不住,冲口说出:“小姐已经有了身孕,有了胡家的骨肉,你们难道还不肯留吗?” 第七十一章 身孕 当舒儿说出“身孕”两个字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天玥本人。天玥睁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舒儿,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怀孕这回事。 舒儿走过来,冲天玥眨了一下眼,说:“都到这个时候了小姐你就不要隐瞒了。” “天玥,你怀孕了,怎么不告诉我呢?”洞庭激动地说。 胡老爷和胡老夫人的表情也骤变,立即一脸关切地问:“天玥,你真的有了孩子吗,多久了?” “我……”天玥有点不知所措,她瞪了舒儿一眼,这个谎话怎么能随便说呢,一旦说出口就意味着要背负着一个沉重的包袱。 “两个月了。”舒儿替天玥说,绮凝也没想到舒儿会这么大胆,居然能随意说出这样的话,她拉了拉舒儿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多嘴了,可是舒儿不仅没有住口,反而越说越来劲,“小姐开始也不知道,是 前两天才发现的。小姐不让我们说,想给姑爷一个惊喜,结果姑爷居然和红绸结婚,真是反给了小姐一个‘惊喜’。现在小姐怀了胡家的孩子,你们难道还要把小姐赶走吗,如果这样的话,那你们就甭指望 让小姐肚子里的孩子认祖归宗,以后孩子不姓胡,改跟小姐的姓!” “舒儿。”天玥听舒儿越说越离谱,便呵斥一声,“别说了。” 胡老夫人走到天玥跟前来,笑容可掬地说:“舒儿你这是说哪里去了。天玥,你怎么不早点说,我好叫丫头们把你接回来,有了孩子就要格外注意身子了,以后我叫素锦早晚做些鸡汤给你喝。” 听到这话,洞庭的反应比天玥还强烈,洞庭欣喜地说:“娘,您的意思是要天玥留下来?那,爹,您的意思呢?” “既然有了身孕,怎么能住在客栈,当然要在家里。”胡老爷也态度大变。 天玥真是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无奈,就凭舒儿的一句谎话,天上地下的滋味一瞬间尝了个遍。天玥想解释,洞庭却因为兴奋一把抱住了天玥,喜上眉梢的洞庭难掩激动之色,说:“太好了,我要当爹了, 天玥,我要当爹了!” 看着洞庭像小孩子一样开心,天玥突然不忍将真相说出,她不忍给洞庭泼上一盆冷水,她想或许可以等洞庭平静下来后再把事实告诉给他。 就这样一瞬间,天玥成了胡府上下最重要的人。谁都知道这个正牌少夫人肚子里有了胡家的血脉,所有下人对天玥更是毕恭毕敬。尽管胡家很快遭受到了流言蜚语,是关于那场婚礼闹剧的,但是胡老爷并 没有因此而再大发雷霆,舒儿的一句“有孕在身”就让天玥将功补过了。 不过这次发脾气的却是天玥,她很生气舒儿的“自作主张”。 “你怎么能说我怀孕呢,这种话怎么可以乱说呢?” 舒儿撅起嘴巴说:“小姐我也是为了你啊,你看之前说什么他们也不肯让你留下,我就说了一句你有身孕了,他们就立刻让你留在家里,这样你也不用和姑爷分离,这样不是很好吗?” “但是这种谎话很容易被揭穿的,你让我以后怎么变个大肚子出来?”天玥气恼地说。 “是啊,舒儿,你说小姐现在两个月身孕,等四五个月的时候怎么办,要分娩的时候怎么办,难道要用法术变出一个孩子来吗?”绮凝也责怪舒儿这次的莽撞。 “可是谁也说不好这段时间小姐不会真的怀孕啊!小姐和姑爷在这段期间多加把劲不就行了吗?”舒儿嚷道。 “舒儿,你真是把这种事想得太简单了。”天玥嗔怪着。 舒儿委屈极了,她说:“我是好心好意想帮小姐,以为这样既不用小姐和姑爷分离,也不用姑爷和他爹娘闹翻,就算最后让他们知道没有孩子,也可以气气胡老头和老太婆,权当报复他们。现在可好,我 的好意没人理解,你们都数落我的不是,我真是,真是嘴贱!”说完舒儿就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舒儿!”天玥惊叫,她看着眼里蓄着泪的舒儿,摸着舒儿的脸颊抱歉地说:“对不起舒儿,我不是有意说你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我不该怎责怪你,对不起!” “小姐!”舒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边哭边说:“我真的是想帮你啊小姐……” 天玥搂过像孩子一样的舒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我知道,我知道,我的好舒儿永远都是在为我着想。” 这时绮凝突然大叫一声“谁?”说完就推开房门冲了出去。绮凝一个腾空翻飞身出去,天玥和舒儿也急忙跟了出去,只见红绸站在院子里,绮凝挡在她的面前。 “你偷听我们说话?”天玥上前问她。 “没错,怎么,想杀人灭口不成?”红绸挑衅地说。 “杀你只怕脏了我的手,你放心,像你这样作恶多端,老天早晚会收你。”天玥和红绸交锋那么多次,历练得已经越来越平静,也越来越平和了。 “小姐,何必等老天收她,不如我们就替天行道除掉这个祸害吧。”绮凝愤恨地说。 “我是祸害?我杀人了吗,我放火了吗?绮凝你说话小心点,不然我上官府告你毁谤。”红绸扬着头掀着眉毛说。 绮凝紧握着拳头,隐忍地说:“天不收你将来我也会收你。” 红绸冷笑两声,然后转向天玥,说:“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是坏人,那请问你们又好到哪去?用假肚子迷惑众人,这种欺骗恶行为难道就不可耻吗?” “你想威胁我是不是?”天玥盯着红绸镇定地问她。 “你认为呢?”红绸反问。 “如果是的话,我奉劝你大可不必,因为我不想欺骗洞庭,所以很快我就会把事实真相告诉他,即便是公公婆婆,我也会坦白招认,所以你无需徒劳。” 正在这时,素锦领着一群小丫头走过来,看到天玥等人,便上前请安说:“少夫人,天凉您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呢?老夫人请了两个裁缝过来,要给您量量身段做几件衣裳。” “啊,我看不用麻烦了,我已经有很多衣裳了。素锦,不如你把那些衣料拿走吧,给那些年龄小的丫头们做件新衣裳。”天玥说道。 “少夫人您不用推辞,这是老夫人的吩咐,我们怎敢收。说句大胆的话,您是我们见过最没架子的主子,您能回来我们都很开心。”其他丫鬟也纷纷附和,一口一个少夫人叫着天玥。对于红绸,大家都投去 白眼和嘲笑。素锦说完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红绸,红绸气得脸色铁青。天玥浅笑,便带着绮凝舒儿和素锦等人一道离开。红绸站在原地,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咬牙切齿。她本来可以成为胡家新的少夫人的 ,没想到现在居然成了全府和全城的笑柄。红绸心想自己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她要想继续在胡家立足,就必须继续讨胡老夫人的欢心,这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大树。 红绸端着一碗甜羹汤来到胡老夫人的房间,依旧甜甜地唤了声“娘”。胡老夫人听到红绸的声音,便搬过一个小箱子给她看,说:“你来得正好,看看是这金锁好看还是这个蓝田玉坠好看?” 红绸一头雾水地接过箱子,问:“娘您这是要送人吗?” “这些都是庭儿小时候戴过的,我打算等天玥生了孩子,送给我的小孙子,以后就一代传一代。”胡老夫人把整颗心思都放在了未来孙子的身上。 红绸笑笑,笑得很不情愿,她垂下眼睑,低声说道:“对不起啊娘。” “怎么了,为什么说对不起?”胡老夫人问。 “我以为我可以嫁给大哥,可以为胡家开枝散叶让您开心,结果现在我没有这个机会了,所以对不起!”红绸轻声啜泣着说。 胡老夫人把箱子搁置一边,拉过红绸安慰道:“孩子,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们胡家对不住你。你的事我想过了,也和老爷商量过了,我们会让庭儿给你一个名分的,如果你愿意,我想等天玥生了孩子之后 ,再让你过门,和天玥平起平坐,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 红绸听完便跪倒,声泪俱下说:“娘,这几天您都不怎么理我,我还以为您不喜欢红绸了,原来您还在为红绸打算,红绸真是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傻孩子,娘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那么孝顺,就凭这一点,娘还是会一如以往地待你,只不过你最近的行为和以前反差很大,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知不知道。”胡老夫人说完拉起了红绸。 “知道了娘,红绸谨记于心,不会辜负娘的疼爱。”红绸楚楚可怜地说,“不过有件事……”红绸欲言又止。 胡老夫人见红绸吞吐,便问:“不过什么?” “娘,我知道我最近言行很失礼,尤其现在这个时候,我怕自己多嘴会招来大家更多不满,会说我是嫉恨大嫂,可是我又不想对您隐瞒,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你有话就说,不必顾虑。” 红绸抿了抿嘴,低垂的下颌微微抬起,望着胡老夫人说道:“大嫂真的怀孕了吗?” 胡老夫人一震,“你这话什么意思?” “娘,我今天我下午在绮凝和舒儿的房间外面无意间听到了大嫂的声音,我好奇就凑了上去,没想到大嫂当时正在训斥舒儿,责怪舒儿不该撒谎说她有了身孕。”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大嫂好像没有怀孕。” 胡老夫人听完一下跌坐在椅子上,目光发直。红绸见状急忙上前关切地说:“娘,您没事吧。或许是我听错了,我真该死,不该在您这多嘴的,一定是我听错了。” 胡老夫人摇摇头,说:“不,是我疏忽,红绸,你现在去找个大夫来,我们确认一下就知道了。” 红绸称是,便出了房间,迎面却遇到了洞庭。 “你来找娘做什么,是不是又来搬弄是非来了?”洞庭现在对红绸没有一点好感。 “大哥,虽然我们没有缘分结为夫妻,但不代表我们就成了敌人。你不要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好不好,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兄妹。”红绸说。 洞庭不屑道:“哼,我可不敢当。红绸,我很想问你,你不觉得你现在这个家中的地位很尴尬吗?如果是我,一定没有脸再呆下去。” “大哥想赶我走不成,说到底我也是受害者啊,在那么多宾客面前被你遗弃,大哥怎么一点抱歉也没有。”红绸翻了翻眼皮说道。 “哈,真是佩服,没想到今时今日你还能跟我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不想跟你多说,不过我要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会和天玥一起应战,无论你耍什么样的花样,我都会和天玥共同进退。不仅如此,我们 还会发起反攻,不再被动。” “好啊,既然你跟我下战书,那我就欣然接受,”红绸一步一步走近洞庭,声音冰冷地说:“那我们走着瞧!” 天玥端庄地站在镜子前,裁缝拿着尺子为她量身段。镜子里反射出了胡老夫人和洞庭的身影,天玥转过头来,嫣然一笑,“婆婆,相公!” “娘子。”洞庭回应着,满脸爱意地看着天玥。胡老夫人则情不自禁地盯着天玥的肚子打量起来,天玥心虚不由得用手捂着肚子,神色也有些不自然。胡老夫人便更加怀疑,不过脸上却维系着平静问道: “天玥,你现在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酸的还是辣的,呆会开饭的时候叫下人做给你。” “不用麻烦了婆婆,我吃什么都可以。”天玥笑呵呵地说。 “那你最近有没有感到疲乏,嗜睡,头晕,恶心,或者反胃,食欲不振什么的?”胡老夫人关心地问。 天玥摇摇头,很诚实地说:“没有啊,怎么了?” 胡老夫人不由得心里一沉,难道天玥真的没有怀孕?就在胡老夫人犹豫的时候,红绸带着大夫回来了。胡老夫人便说:“我叫大夫来给你看看身体。” 天玥一惊,不由得后退两步,摆手说道:“婆婆,为什么要看大夫,我身体很好,不需要看。” “天玥,不是给你看,是给我未来孙子看的,听话,让大夫看看脉象,给你做做身体检查。”胡老夫人说。 洞庭以为是为天玥好,便说:“天玥,让大夫看看吧,你还怕大夫吃了你不成。”说完就拉着天玥到床边。天玥被硬拉过去,舒儿和绮凝也提心吊胆起来,舒儿急得直跺脚,难道这么快谎言就要被拆穿了吗? 大夫掏出垫枕,将天玥的手腕平搭在上面,然后把起脉来。天玥的心脏剧烈跳动着,紧张忐忑得额头渗出涔涔的汗珠。绮凝和舒儿也紧张得不得了,胡老夫人和红绸也格外关注。只有洞庭,心无旁骛地凝 视着天玥,轻轻为她拂去额头上的碎发。 大夫把了脉半天,周围一片寂静,胡老夫人担心得大气都不敢喘,静静地观察着大夫的神色,最后终于忍不住问:“怎么样啊大夫?” “少夫人脉象快而平滑,一切正常。”大夫回答。 “一切正常?什么叫一切正常?这么说我儿媳妇真的有身孕了?”胡老夫人带着狐疑问道。 “是啊,两个多月了。” “那她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不恶心不呕吐也不嗜睡头晕?”胡老夫人继续问。 “并不是每个孕妇都会有早孕反应,这因人而异,完全没有早孕反应的大有人在。”大夫这句话叫胡老夫人彻底放下心来,她长舒一口气,嘴里念叨一句“阿弥陀佛祖宗保佑。”洞庭有点困惑,不明白怎么回事。天玥却万分惊讶,她居然,居然真的怀孕了,这来得太突然了,她一点准备也没有。绮凝和舒儿也面面相觑,不免喜出望外。红绸惊呆得瞠目结舌简直难以置信,难道之前在窗外偷听到的话是假的,难道是天玥她们在做戏给她看。红绸看向天玥,天玥此刻脸上正在慢慢绽放着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那笑容是欣喜、激动、欢愉的笑容,是一个即将为人母亲的幸福快乐的笑容。感谢上苍,赐给她一个孩子,那是她和洞庭爱情的结晶! 第七十二章 康复 当大夫承认天玥已有身孕的时候,胡老夫人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她斜视了一眼红绸,眼里是不满和失望,这不由得让红绸很是难堪。 天玥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头一偏,激动和开心的泪水顺着眼角就滑落下来,洞庭不明就里,看到天玥流泪,惊问:“娘子,你怎么哭了?” “哦,没事,我只是一想到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生命,有点激动。”天玥微笑道。 洞庭握住天玥的手,说:“是啊,应该激动,那是我们的孩子啊!” 胡老夫人格外欣喜,她大方地给了大夫一锭白银,大夫受宠若惊,说了很多好话,然后又给天玥开了很多安胎保胎的补药。胡老夫人还亲自到门口送走了大夫,待她回来之后却将笑脸收回,对着红绸冷冷叫了一声:“你跟我出来。” 红绸看胡老夫人脸色阴暗,知是没有好事,但是又不能违背,所以只好跟着胡老夫人走出了天玥的房间。红绸跟在胡老夫人身后亦步亦趋,走到院子中央时胡老夫人突然停下脚步,背对着红绸。红绸也停下脚步,站在胡老夫人的身后,战战兢兢地开口唤了一声“娘”,没想到胡老夫人转身就扇了红绸一记耳光。 红绸突然挨了一记耳光,愣住了,她捂着脸颊,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胡老夫人。 胡老夫人咬着牙骂道:“枉我那么信任你,没想到你居然敢拿我胡家的骨肉开玩笑。” “娘,我不是有意的,我之前真的有听大嫂说她肚子里没有孩子啊。”红绸辩解道。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骗我,红绸,我再给你提个醒,注意自己的言行,不然最后我也不容你!”说完胡老夫人就带着一脸愠气走掉了。 红绸望着胡老夫人远去的身影,啐了一口骂道:“老太婆,你变脸够快啊,有了孙子就就不是你了。” “哟,这样骂人,老夫人要是听到不知会有何感想。”红绸身后突然有人说话,红绸转过身去,竟是绮凝和舒儿。 “你们大可以去告状,我无所谓。”红绸嚷道。 “我们可不像你喜欢做这种无聊而且又下作的事情。”绮凝说完,又补充一句,“没想到小姐真的怀孕了,真是老天有眼,没有让小人得志啊。” 舒儿便应和道:“这叫好人有好报,不像某些人,这叫什么,姐姐你昨天在书上看到的那句话,啊,多行不义必自毙。” “你们两个臭丫头说够了没有,就算这一次让你们赢了怎么样,又不是最后的结果,你们别太得意忘形。”红绸愤恨地说。 “谢谢你的提醒,我们一定戒骄戒躁,争取以后常胜不衰。”绮凝道。 舒儿紧跟着说:“红绸小姐,还要谢谢你一件事,如果不是你在老夫人面前进谗言,又怎么能让大夫把脉把出一个真的孩子来。对此,我们真是感激不尽啊!” 红绸气得浑身颤抖,胸腔里憋着一口气,她狠狠地瞪着绮凝和舒儿,然后掉头便走。 “别走啊,我们还有一句话没说完呢。”舒儿喊道。 “你们还想说什么,当心烂了舌头。”红绸牙齿作响地叫道。 “哎呀,你怎么总是把我们想得跟你一样呢,我们可没有你那么恶毒。”舒儿一脸无辜地说。 绮凝的手在袖子里变出一个小药瓶来,然后扔给红绸。 “这是什么?”红绸皱着眉头问。 “金疮药,刚才不是被赏了一个耳光吗,你看你,脸都肿了,快回去擦擦吧。” 红绸觉得大受侮辱,气得一把将金疮药摔在地上,用手指指着绮凝和舒儿,眼里充满犀利和恼怒,“怎么走着瞧!” 再说天玥得知有了孩子之后,一切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她不得不提防红绸,所以吃任何东西都要拿银针试过之后才能放心食用。洞庭减少了呆在茶行的时间,将更多的精力花在照顾天玥身上。洞庭一天突然“茅塞顿开”,兴致勃勃地对天玥说:“我知道给孩子起什么名字了?” 天玥饶有兴致地问:“什么名字,说来听听。” “湘君!” “湘君?” 洞庭解释道:“湘,是湘水的‘湘’,代表着孩子出生地方;君,是君山银针的‘君’,君子的‘君’,无论男孩女孩都能用。湘君和在一起又是湘水神的意思,希望我们的孩子不同凡俗。怎么样,这个名字好不好?” “意义好,听着也好,我喜欢这个名字。”天玥很满意地说,“相公,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都喜欢,要是生了男孩,将来就像他爹一样高大威猛,要是女孩,就像她娘一样美丽善良。”洞庭设想着说。 天玥不由得一乐,点着洞庭的鼻尖说:“像你一样高大威猛,你哪里高大威猛?” “怎么,这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你居然看不出来?”洞庭佯装生气道。 天玥抿着嘴,忍着乐,摇摇头说:“我还真没看出来。” “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我是不是高大威猛。”说完就将天玥扑倒在床上要哈她的痒,天玥笑的喘不过气来,最后只能以“孩子”的名义说:“别闹了,当心孩子。” “哦,对对对。”洞庭一听到“孩子”,立即紧张起来,急忙停手,然后将天玥慢慢扶起来,对着天玥的肚子说:“湘君,你没事吧,你要在你娘肚子里好好成长,等着你出世以后,让你娘看看你到底是不是高大威猛。” 天玥摸着肚子,一脸笑意。这时,传来敲门声,洞庭便说:“我去开门。” 绮凝站在门口,对洞庭说:“姑爷,我有点事想找小姐,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进来说吧。” 绮凝走进房间,见到天玥,踟蹰了一下。天玥看着绮凝神色凝重,便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绮凝有些为难地说:“没出什么事,我只是想跟小姐借点银子。” “借银子?看好什么东西了吗,要多少,我给你就是。”天玥爽快地说。 “谢谢小姐,那给我一百两好不好?” “一百两!绮凝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洞庭惊道。 绮凝支支吾吾,似乎有所顾忌,天玥便拉着绮凝往外走,她对洞庭说:“你那么大反应做什么,我和绮凝说悄悄话去。” 来到院子里,天玥便问:“怎么要那么多钱?” “小姐,我不瞒你,我是为了高公子。” “高健生?他怎么了?”自从上元节之后,天玥再也没见过高健生。 “您知道的,那件事发生后,高公子没法再回茶园做事,这样也就没有了收入,现在他一直在拿积蓄维持生活。还有,高公子突然变哑,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他不再读书了,因为他觉得即便考中朝廷也不会任用一个哑巴当官员,所以日渐消沉,这几天又生病了。” “所以你要跟我借钱为他医治,还要维持他的生活,是吗?”天玥揣问道。 绮凝点点头,“我的私房钱都已经花没了,在舒儿那也拿了好些……” “这事怎么不早点跟我说。”说话的是洞庭。他走过来对她们说:“你们不用避讳我,那件事情我已经不放在心上,而且我也知道是红绸的阴谋致使,绮凝,我想去看看高兄,即使爹不同意他回茶园,我也会帮他再找一份差事做。” “姑爷……”绮凝有些激动。 天玥拍拍绮凝的肩,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一起过去吧。” 于是天玥、洞庭、绮凝三个人来到高健生的家,低矮的屋脊,潮湿的泥墙,狭小逼仄的空间,让人一踏进来就不免心酸。 高健生自从那次绝食以后,身体便衰弱起来,隔三差五就要生病一次。绮凝只能抽空过来照顾,更多的时间,还是高健生一个人躺在这样冰冷的床上。 洞庭走过去,鼻子微酸着说:“高兄,你怎么样?” 高健生听到声音,慢慢睁开双眼,见是洞庭,心里不免五味杂陈,想对洞庭说:“没想到你能来看我。”但是他张着嘴巴,动着口型,却发不出声音。 洞庭看到高健生现在这样更是难受,一个大男人眼圈也红了,他对高健生说:“高兄,对不起现在才来看你,你放心,我们会请最好的大夫来医治你。” 天玥拍了拍洞庭的肩头,说:“相公,不如你现在就去请个大夫来吧。” “好,好,我这就去。”洞庭眨眨眼睛,然后便出去了。天玥见洞庭离开,便对高健生说:“高大哥,你先歇着,我和绮凝给你做点吃的。”说完就朝绮凝使了一个眼色,绮凝会意,便一道出去了。 在狭小的厨房里,天玥对绮凝说:“我刚才有看,高大哥之所以变哑是因为他的声带被人弄断,唯一修复的办法就是用法术让他的声带重新连上。” “原来是这样,小姐你道行高就是不一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很简单,我现在就去帮他。”绮凝难抑兴奋地说。 “好,不过要等高大哥睡着之后,不然你使用法术岂不是要吓到他。”天玥建议。 于是她们走出厨房,悄声回到高健生身边,绮凝轻声唤了两次“高公子”,不过高健生没有反应,看来他已经睡着了。天玥便对绮凝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了。绮凝深吸了一口气,阖上眼睛,开始运功,她将所有的灵力汇聚于手掌,然后将手悬置于高健生颈部上方,就见一团粉色的光晕在绮凝手下生成。高健生原本平静的脸孔突然有了变化,他的眉头慢慢蹙皱,看来是绮凝施法让他产生了不适。天玥惊呼:“他要醒了。”便伸出手指,一道白色光线嗖得射过去,助绮凝一臂之力。高健生的喉咙颤动了一下,绮凝收掌,望了一眼天玥,天玥微微颔首,然后两个人就屏住呼吸等待高健生醒来。 高健生咳嗽一声,睁开了眼睛,看到绮凝和天玥站在自己面前盯着自己,忍不住说:“怎么这样看着我?” 绮凝听到高健生开口说话,激动地抱住了天玥,“小姐,他好了,他真的好了!” 这时高健生也猛然意识到自己居然能发出声音,不由得大为震惊,他一下子坐起来,睁大眼睛,摸着脖子说:“我,我能说话了!” “是啊,高公子,你能说话了,你好了!”绮凝眼里漾着泪,她甚至比高健生还要高兴。 “怎么会这样,我是不是在做梦?!”高健生难以置信地说。 “高大哥,这是真的,我想一定是绮凝天天为你祈福,她的真诚感动了上苍,于是老天显灵,让你康复。”天玥说道。 高健生望着绮凝,绮凝也深情地注视着高健生,终于,高健生伸出了手,动容地说:“谢谢你,绮凝!” 洞庭这时把大夫请了回来,当他听到高健生的声音吓了一跳,“高兄,你能说话了!” “是啊,就在刚才,我只不过睡了一觉,在梦中感到喉咙发紧、很热,然后我就醒了,结果就能说话了!”高健生喜不自禁地说。 “看来让大夫白跑了一趟,”天玥笑着说,然后转向高健生和绮凝,两个人此刻正紧握着双手,“高大哥,绮凝一心一意为的全是你,现在你已康复,我就把绮凝就托付给你了。” “小姐……”绮凝害羞地低下头。 “你放心弟妹,绮凝对我怎么样我最清楚不过,等我今年秋天进京赶考,中了状元就八抬大轿把绮凝娶回家。”高健生坚定地说。 天玥听了倒是有点泄气,万一不中怎么办,洞庭看出天玥的担忧,便说:“娘子不必担心,高兄才华横溢,他一定会高中!” 第七十三章 震动 天玥可以说是“母凭子贵”,身价倍增,胡家上下谁也不敢怠慢。而红绸,地位大不如前,几乎沦落为半个丫头。想当初天玥要在大家吃饭的时候站着伺候,现在风水轮流转,就转到了红绸身上。红绸风光不在,虽然下人嘴里还尊称她为“义小姐”,但是已经有名无实。胡老夫人每天对红绸说话大抵不过是这几句,“红绸,给你大嫂炖锅鸡汤去。”“红绸,你去买点红枣回来,要隔壁西街王记家的。”“红绸,你去厨房看看骨头熬好了没……” 每当如此,红绸只能忍气吞声,她按照黑鹰的指示,不得不对胡老夫人的话唯命是从,以求能继续留在胡家监视着天玥。而这段时间,红绸也不得不收敛,所以没有和天玥再发生过什么正面冲突。但是红绸看到天玥被一大堆人簇拥的时候,就不由得牙根痒痒,尤其是这一群人在她面前走过,舒儿朝她轻蔑地一瞥,红绸拳头就攥得咯吱咯吱响。 天玥站在赏月亭,远眺荷花池,春天已悄然来临,就像天玥腹中的孩子一样,大地蕴育着新生,一切都那么充满生命力。天玥很喜欢午后一个人在荷花池边散步,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享受着即将成为母亲的快乐。轻抚肚子,已经成了天玥一个多月来戒除不掉的习惯。湘君,她的孩子,她和洞庭的孩子,成为她生命中新的希望。天玥驻足,望着新荷,不禁自言自语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要是女孩,乳名便叫莲儿。”天玥正言语着,忽然看到水中多了一个红色的影子,红绸狞邪的脸孔在绿波中依稀可见。天玥猛然回头,与近在咫尺的红绸目光交接,红绸没想到天玥会发现她,不由得后退一步。 “你想推我下去吗?”天玥蹙着眉头问红绸。 “我怎么敢。”红绸冷笑着说,尽管她刚才确实萌生了这样的意图,而且差一点成功。“大嫂您现在比什么都金贵,试问有谁敢碰你一根头发。” “我不管你有什么企图心,红绸,我只想说,以前你怎么对我,我可以无所谓。但是今天,我有了洞庭的骨肉,如果有任何人想伤害我们的孩子,我绝对不许。”天玥一字一句坚定异常地说。 “您放心,孩子是无辜的,我怎么忍心伤害他,大嫂,您还是自己多保重。”红绸扔完这句话,掉头就走了。 天玥不禁担忧起来,红绸这是在向她宣战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被动了,是时候也该转守为攻了。 傍晚下人传膳,胡老夫人关切地问天玥:“你看看今天的菜合不合口味?” “好像油腻了些,我想喝点清淡的粥,可以吗?”天玥回答。 “当然可以,红绸,去,给你大嫂熬点青菜粥。”胡老夫人吩咐道。 红绸白了一眼天玥,然后勉强地应了一声是,就去了厨房。她支上锅,烧着柴火,淘好米,在锅里添上水,开始煮粥。红绸从盐罐里抓起一大把盐,恨不得都倒进锅里。然而她知道她不可以这样做,尤其是在胡家二老面前,更不能再出差错,于是红绸悬着的胳膊最终放下,而手里的盐巴洒在了地上。 天玥提着裙子蹋了进来,身后是绮凝和舒儿。 “你怎么来了?”红绸偏着头没有好气地说。 “来看看你,要妹妹你这么辛苦,我实在过意不去。”天玥走近红绸,一脸微笑。 红绸有几分讶异地看着天玥,不知道天玥要搞什么名堂。 “难道这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吗?我的苦日子来了,大嫂你却尊贵俨如皇后娘娘,现在急切地看我笑话来嘲笑我了是不是?” “你苦?”天玥抬了抬眼皮,轻笑道,然后走到灶台旁,望了一眼锅里的白粥,说:“不都是你自找的吗?” “池天玥,你有什么话就明说,不要以为你现在得势我就奈何不了你。”红绸掀起了眉毛叫道。 “是吗?”天玥心不在焉地在厨房里走着,眼睛四处瞟着。终于,天玥发现了什么,她从一个小瓦缸里舀出一瓢薏米,然后缓缓倒进了锅里,和里面的白米渐渐融在一起。 “你做什么?”红绸不解地问道。 “大夫说,孕妇在怀孕期间食用薏米很容易流产,你说我要是端上一碗给婆婆看,婆婆会有什么反应。”天玥声音不急不缓,不紧不慢,像空谷中传来的回声。 “你想栽赃嫁祸给我?”红绸眼里喷射着怒火。 “栽赃嫁祸?你也会用这几个字啊。”天玥擦了擦手,盯着红绸说:“这不是跟你学的吗,这不是你一贯用的伎俩吗,跟你相比我还差得远呢。” “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红绸,”天玥顿了顿,语气突然发生变化,温和地说:“我只是想让你尝尝我当初被陷害的滋味,或许这样你才可以感同身受,才知道被人栽赃陷害是多么难受。” 红绸有些惊讶困惑地看着天玥。 天玥继续说:“其实我们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恩怨瓜葛,你不过是奉主之命,尽管我现在还不知道你所谓的主人是谁,但是红绸,人应该为自己而活不是吗,你心甘情愿做一个奴隶受人差遣吗?我们可以和平相处,共同生活在胡家。没有了互相设计和陷害,就没有那么多是非纷争,而我和洞庭就会把你当成亲妹妹一样疼一样爱,你不觉得那样会比眼下我们互相防范彼此撕破脸说话更好?红绸,其实你的地位很被动,因为你是受人指使,根本实现不了自己的意志。我相信人之初性本善,所以,我相信在你本性善良,只是你现在像一颗棋子被人利用,无法做回自己而已。红绸,做回自己吧,为自己做主,被人利用到处害人你得不到一点好处,反而会让你的主人更加为所欲为。”天玥低头摸了摸肚子,声音无限柔和温暖,“我希望孩子出生后,能让他叫你一声姑姑。” 天玥这么一大篇话,几乎让红绸震住了。尤其是最后一句“姑姑”,红绸感到自己的身体居然会颤动。红绸此前从没有考虑过其他,也没考虑过自己,在她心里只有奉命行事和为主人报仇。 天玥向怔住的红绸微微一笑,轻声说:“我不想喝粥了,你不要做了,回头我会和婆婆说明。”说完就向绮凝和舒儿说了声“我们走吧”,三个人就脚前脚后离开了厨房。 路上,舒儿不由得发问:“小姐,你说这番话对红绸管用吗,她听得进去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相信无论什么人都有良知,只是多少罢了,我就赌红绸还有这一点良知。” 回到饭厅,天玥落座,对胡老夫人说:“我告诉红绸不用煮粥了,为了我一个人要辛苦她,我实在过意不去。”这时红绸也回到了饭厅,她安静地站到了一边,天玥见她,便起身拉过红绸,说:“一家人为什么要有上下之分,”说完又转向胡老夫人:“婆婆,让红绸坐下和我们一起吃吧。” 胡老夫人现在俨然天下最好的婆婆,儿媳妇说怎样就怎样,天玥提出这个要求,胡老夫人爽快地答应了。洞庭惊讶地看着天玥,不知道天玥怎么会这么“大发慈悲”善待敌人,不过天玥开口,他自然不会反驳。而红绸,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天玥,她迷惑了,糊涂了,甚至不知所措。有那么一瞬间,红绸居然感动了。 红绸一个人在房间里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镜中的自己是一个妩媚妖艳的女子,脸上的胭脂水粉堆砌得厚重而浓烈。 “做回你自己。”红绸耳边回荡着天玥的声音。什么是“我自己”,我自己又是谁?红绸紧闭双眼,脑海中记忆的轮盘飞速转动,但是大片的空白侵占着思绪。她记不起自己的童年,记不起自己的豆蔻韶光,脑海中只有一张脸,就是她主人的脸。 “我没有过去吗?”红绸喃喃自问,“为什么我的人生中只有零星的片段,为什么?”红绸痛苦地叫着,一把将镜子打翻在地。紧接着她就飞奔出去,打算去南山找黑鹰要答案。 在隐蔽的山洞里,黑鹰正在和一个“人”茹毛饮血。红绸掀起山洞外面的藤蔓,走进山洞,见到了黑鹰。 “大王。”红绸敛了敛气息,依旧恭敬地下拜。 “红绸,你来得正好,我有事找你”黑鹰说道,然后对他旁边的“人“介绍:“这就是我的得力干将红绸。” 红绸打量着那个“人”,眼睛狭长,眉梢上挑,下巴尖尖,腮上竟然还有根须。头发棕黄,手背上也长着同样颜色的细绒毛。 “大王,他是……”红绸忍不住问。 那“人”笑嘻嘻得说:“我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东方田鼠,在这洞庭湖畔栖息五百年了。” 红绸暗惊,原来是鼠妖,怪不得长得贼眉鼠眼,相貌十分猥琐。 “红绸,池天玥她现在怎么样?”黑鹰问她。 红绸回过神来,回答说:“她很好,胡家人人重视她,都怕她有什么闪失。” 黑鹰点点头,说:“她肚子快有四个月了吧,我们是不是应该采取点行动了。” “大王……”红绸突然叫道,脸上带有犹豫和迟疑。 “怎么了,你今天看上去不大对劲。”黑鹰走下坐台,盯着红绸问。 “我,我不想……”红绸吞吞吐吐,她对黑鹰还是有畏惧之心的。 “你不想什么?”黑鹰直勾勾地逼视着红绸,眼神里放射着寒光。 “我不想再害池天玥了!”红绸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心声,“我想罢手,我想做回我自己!” 黑鹰半晌没有说话,他自上到下打量了一边红绸,然后说:“池天玥没有给你施法术啊,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疯话来?” “大王,我不想再害人了,我们已经把池天玥折磨得够惨了不是吗?我们收手吧!” “收手?红绸你该不是被池天玥收买了吧。我告诉你,我的复仇大计没有完成,我绝对不会中途收手。”黑鹰恼怒地说。 “大王!” “住口!”黑鹰呵斥道,“红绸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在悬崖下救的你,是谁传授给你武功,是谁口口声声说要报恩哪怕赴死。今天我要你协助我报仇,对付池天玥,你却要退缩,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报恩吗?!” “我……”红绸哑然,说不出话来,是的,她说过她要报恩,尽管她早已想不起她为什么会跌落悬崖。 黑鹰一步一步走近红绸,紧紧盯着红绸的眼睛,仿佛要一眼看穿她。 “今天的话我就当你没说,你先回去,过几天再来见我。” “可是大王,我还有话想说,我究竟……”红绸想问一些关于她记忆之前的事情,但是不幸又被黑鹰打断了。 “够了!” 东方田鼠笑呵呵地也走下坐台,对黑鹰说:“大哥,何必动怒呢,别吓着红绸姑娘。”说完色迷迷地看了红绸一眼。 红绸见状,看来是问不出什么,再加上东方田鼠那副嘴脸,便决定离开。于是红绸咬了咬嘴唇,低低说了声“红绸告退”,便离开了山洞。 而黑鹰,目送走了红绸,开始和东方田鼠谈起了正事。这所谓的正事,是黑鹰和东方田鼠密谋策划已久的一件大事,但是对于平常百姓,这将是一件及其严重的祸事。 第七十四章 神算子 74 两天后,红绸来到了山洞,黑鹰却一掌将她打晕。 黑鹰开始向红绸施法,他的手掌扣在红绸头顶,黑色的玄光一点点渗入红绸脑中。黑鹰不断向红绸灌输这样的话语:“记住,池天玥是你的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只有除之方能后快。”这句话就像无数根头发,一丝一丝渗入红绸的头皮深处。所以再当红绸醒来时,眼神又如往日般阴森犀利。 四月槐花满枝头,天玥的肚子渐渐圆鼓起来。胡老夫人依旧“关怀备至”,恨不得把所有补品通通做给天玥吃。天玥最近并没有胃口,吃什么都想吐,但是胡老夫人还是强迫她吃,说:“那不是给你吃的,是给孩子吃的,孩子要少缺了营养怎么行。”因此,天玥就不得不强迫自己吃那些难以下咽的东西。红绸对天玥也和善关心起来,一口一个嫂嫂叫着,殷勤备至。天玥和洞庭都大为吃惊,天玥不由得心想,难道果真是自己的一番话语打动了红绸,竟然让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试探几日,红绸的作为竟好像真的出自真心实意,看不出虚假,天玥便渐渐放下心来,孰不知这背后有更大的阴谋隐藏其中。 一日,小娴从街上买完燕窝回到胡府,她一边将燕窝交给素锦,一边对她说:“素锦姐姐,你有没有听说这几天岳阳城来了一个神算子,占卜问卦,灵验得很哪。” “我略有耳闻,不过不知道是真是假。”素锦说。 另一个丫头探过头来,说;“是真的,很准的,我昨天去算过。那个神算子看着我,没有问我任何问题,掐指一算,就说出我是五岁的时候被人贩子拐走然后卖给大户人家做了丫头,还说我的主人家不是读书人,是商人。” “真的吗?怎么会有这样的奇事?”素锦不大相信地说。 “千真万确,不信素锦姐姐你可以找他给你算一算。” 素锦没再说话,这个话题就岔过去了,但是还是有很多小丫环私下里跑出去找那个神算子卜卦,不过她们大多问的都是自己将来是否能嫁个好人家。 没过几天,这个神算子的大名居然在岳阳城里人尽皆知,胡家自然也不例外。而胡老爷竟然有一天把那个声名远播的神算子请到了家里,让他算算胡家日后的运势。 那神算子倒颇具仙风瘦骨,一副出尘的模样。他捋捋须髯,掐指一算,然后缓缓说道:“先祖荫庇,家业亨通,财源广进,生意兴隆。不过路有荆棘,并非能一帆风顺。” 胡老爷不由得微微皱眉,说:“先生能否详细言明?” “你们胡家家大业大,若有贵人相助,定能更上一层楼,不过可惜的是家有祸患,损害了你们胡家的基业,致使发展有滞。” 胡老爷眉头皱得更深更紧,“谁是我胡家的祸患?” “点到为止,天机不可泄露,我只能说这么多了,您不妨自己多想想。”神算子气定神闲地说。 正在这时,闻讯的胡老夫人带着天玥来到正厅,随行的还有红绸、绮凝和舒儿。胡老夫人见到神算子说:“高人,这是我儿媳妇,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了,先生能否算算我未来孙儿的前途。” 神算子和天玥不禁互相正视对方,天玥和神算子目光交接,不由得一惊,这个神算子身上竟有妖气,那气息和在洞庭与红绸婚礼上的妖气如出一辙。天玥暗道,怎么会有妖精在这里冒充神算子四处招摇撞骗。那神算子看到天玥,没想到反应居然比天玥还大,他后退两步,面色发青,指着天玥说不出话来。 “先生,您这是怎么了?”胡老爷和胡老夫人讶异地问。 “这孩子不能生,不能生!”神算子失声叫道。 “这话从何说起啊,有什么问题吗?”胡老夫人急问。 “这孩子生出来必是个妖孽!” “什么?!” 天玥大为愤怒,“哪里来的骗子竟然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妖孽,你才是妖孽!” “先生,您把话说清楚啊,好端端的怎么说孩子是妖孽呢?”胡老爷非要弄清楚怎么回事。 “因为,这个女人就是一个妖孽!”神算子又指了指绮凝和舒儿,“还有这两个女人,都是妖孽!” “臭老头,你找死是不是!”舒儿“做贼心虚”破口大骂。 而红绸也站出来骂道:“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我嫂子要是妖孽,你就是地狱里的恶鬼!说话要有凭证,不然当心毁了你神算子的招牌。” “先生,”胡老爷同样带着质疑说,“您别跟我们开玩笑,这话不能乱说。” “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的话放在这里,七日后岳阳城必会因为这个妖孽而遭殃,到时候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告辞!”说完神算子甩袖离去,留下错愕的胡家二老和忧愤交加的天玥等人。 神算子走后,胡老爷反复体味神算子的话,如果按他的话分析,那么胡家的祸患岂不就是指天玥了。顺着这个思路来想,天玥越来越可疑。自从她的出现,胡家确实闹出不少风波,尤其是茶园被烧,可以说是损失惨重,天玥根本脱不了干系。如今神算子又说她和身边那两个丫头是妖孽,让胡老爷不禁回想起昔日有个张天师也曾放言胡家有妖气,并作法除妖。但是当日张天师和天玥还有过正面交谈,若天玥真是妖精,张天师应该剑拔弩张除妖才对,怎么还能无动于衷。胡老爷越想越糊涂,究竟谁的话对他也无法确认。 胡老夫人端了杯茶递给胡老爷说,胡老爷接过茶问:“夫人,你怎么看,你相信我们胡家真的出了妖孽吗?” “虽然我不大喜欢这个儿媳妇,但是她毕竟肚子里有了我们胡家的骨肉,所以现在我多少已经接受她了。我们胡家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一切按部就班,我不想因为那个算命的几句话就扰得全府不得安定。”胡老夫人似乎所问非所答,但是她话语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夫人你不相信?” “曾经城里就流传过天玥绮凝和舒儿是妖精这样的说法,起初我有怀疑,但是我试过她们了,佛堂大殿那是什么地方,她们最后不也走进去安然无恙吗?若真是妖精,佛光早就把她们烧死了。老爷,好赖我们和她们生活在一块日子不短,咱们不都好好的吗,要是妖精早就把我们吃了,何必还会为庭儿怀个孩子。”说到孩子,胡老夫人不由得感触说:“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天玥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若真是生出个妖孽怎么办?”胡老爷问。 “那……”胡老夫人沉吟道,“就是命了!” 然而,神算子的话在下人之间却传得沸沸扬扬,她们不仅惊讶于天玥这主仆三人是妖孽这样的话,更加忧心于神算子预言七日后岳阳城要遭灾这样的话。很快,神算子的预言从胡府流传出去,岳阳城开始人人自危起来,每个人惶惶不能终日,不知这灾祸会不会牵连到自己的身家性命。最后,就连官府也惊动了,开始他们安慰民众,不要听风是雨,不要轻信谣言,但是早前就有传出天玥是妖这样的言论,所以百姓哪肯轻易释怀。胡家上下也骚动起来,胡老夫人叫来所有下人,疾言厉色质问:“是谁把当日神算子的话传出去的,说!” 那些下人一个个看到胡老夫人发脾气吓得浑身发颤,要么沉默不语要么摇头否认。 胡老夫人越发生气,“你们这些碎嘴的要死吗,一天天无事可做就知道传瞎话,是能长块肉啊还是怎么的,给胡家的名誉抹黑你们出门也抬不起头来做人。” “老夫人,我们没有外传,少夫人待我们那么好,打死我也不肯相信少夫人是妖孽。还有什么七日后遭灾,更是无稽之谈,这样的话我们根本没放在心上,早就忘在脑后了。”素锦作为胡老夫人的贴身丫头,只有她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话。其他下人听到纷纷附和,说着是“啊是啊,没有外传”。 红绸给胡老夫人摇着扇子劝道:“娘,您别生气,还有两天,到时候时间一过,什么事都没有,谣言自然不攻自破,这样顺理成章就能还大嫂一个清白了。” 房间里洞庭十分窝火,气嚷嚷地说:“好端端的爹请什么算命的来家里,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哼,我一定找到那个臭算命的,把他告到官府,治他个毁谤之罪!” 天玥坐在椅子上,心不在焉地看着书,书页很久都没有翻过去。洞庭的一顿叫骂她也没听到,天玥支着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在想那个神算子到底是谁,怎么这个地界会出现一个如此道行高深的妖精,而他究竟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就不怕她报复吗。 洞庭看到天玥在发呆,以为她还在对神算子的那些话耿耿于怀,便安慰道:“娘子,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要知道孩子的情绪也会受你影响,别让孩子跟着你一块闷闷不乐。” 天玥回过神来,冲洞庭浅浅一笑,说:“我怎么会往心里去,我是在想要不要趁着现在给孩子做几套衣裳。” “真的吗,你吓我一跳。”洞庭呵呵一乐,信以为真。 这时天玥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不由得心里一紧,她问洞庭:“相公,如果我真是妖精怎么办?” “还说你不介怀,怎么还把那算命的话放在心上。那样的鬼话我根本不信,我娘子是天上的仙女还差不多。” “我是说如果,即便我不是妖精,嗯……但也不是人,你还会接受我吗?”天玥望着洞庭充满期待地问。 “不是妖精,也不是人,那不就真是天上的仙女了吗?娶个仙女回家,我就要谢天谢地谢祖宗了!”洞庭乐着说,看来他根本把天玥的话当成一个严肃的问题。 天玥苦涩地一笑,没再言语。她不想再问下去,算了,即便问出想要的答案,但是到了面对真相的时候,那些话语早已灰飞烟灭。 而那神算子,转身一变,恢复了黑鹰的容貌。他在山洞里和东方田鼠碰了碰银色的酒杯,洋溢着笑容说:“老弟,该你出马了!” 第七十五章 鼠灾 岳阳城的浩劫开始了。 上亿只东方田鼠在一夜之间出没在洞庭湖区,它们四处打洞,啃食庄稼,早稻、红薯、花生、玉米等无一幸免,甚至包括湖岸的意杨树皮都被啃食。这可吓坏了附近村民,他们赶忙拿着铁锹和镐头去灭鼠,可是拍死了前面的,后面的就蜂拥而至。那些老鼠从湖里面游过来,有如千军万马之势,湖水哗哗作响,黑乎乎的一大片上岸后,岸上那些草啊叶啊的就全都没了。官府也惊动了,知县大人号令全城百姓灭鼠来保全庄稼,可是那些东方田鼠毫不畏惧人类,它们眼里放射着幽幽白光,越攻越勇,甚至能蹿起来咬人。百姓们从没见过这样声势浩大的鼠群,这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景象让人不寒而栗。百姓们节节败退,因为越来越多的人被这些老鼠咬伤,所以大家都不敢近前,最后索性放任这些老鼠吞噬庄稼作物自己跑都回家躲起来了。这样,无数只东方田鼠更加肆无忌惮,它们像排列有序的士兵,浩浩荡荡上了岸之后,开始向城里进军。似乎是早有预谋,那些进城的老鼠像被人带领一样直奔城郊胡家的盛世茶园,那些新栽种的茶树苗被毫不留情地啮噬,一棵棵茶树苗成片地倒下,老鼠席卷过后处处狼藉。 胡老爷在家闻讯后大惊,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傻傻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一次茶园彻底地毁了,无论是原先存留的茶树,还是新种的茶树,都被那些东方田鼠用锐利的牙齿将树干咬折。胡老爷一动不动地呆坐在椅子上,胡老夫人又担心又害怕,她轻轻推着胡老爷,“老爷你怎么了,老爷你说句话啊……”胡老爷半晌没有言语,让胡老夫人更是坐立不安,他急忙去找儿子,此时洞庭正从茶园回来,胡老夫人见到洞庭便问,“怎么样,真的很严重吗?”洞庭表情沉痛,不由得闭上眼睛点点头。“这么说,茶园……没了?” 洞庭咬了咬嘴唇,再次点点头,胡老夫人受不了打击,一下子就晕倒过去。洞庭急忙把他娘抱起来往房间里跑,边跑边喊:“娘,您醒醒,娘……来人哪,快去找大夫!” 胡家上下陷入一片惨淡之中,胡老爷坐在胡老夫人的床边,弯着背,额头上的皱纹更加深刻,似乎一瞬间苍老了很多。还没等小七八把大夫找回来,胡老夫人已经自己慢慢苏醒过来。她伸出手,哀伤地唤着“老爷”,胡老爷擦擦眼睛,颤抖而又惊喜地应了一声。这时小七回来通报,说:“好多人染上了鼠疫,城里的大夫都被派去救人了,我找不到闲着的大夫过来。” “鼠疫!”洞庭惊呼,那是要人命的病啊! “是啊,听说已经有死人的了,好可怕,老爷、少爷,我们该怎么办?”小七惊慌地问。 胡老爷和胡老夫人面面相觑,两个老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地居然说不出话来。洞庭还有一丝冷静,他问小七:“老鼠退了没有?” “好像还没有,现在还在城郊一带。” 天玥这时急匆匆赶来,刚才她在房里睡觉,醒来之后听说了发生的事,就急忙赶来。 “婆婆没事吧。”天玥关切地问。 胡老爷看到天玥,一下子勾起了他的心痛恨,胡老爷嚯的站起来,怒视着天玥,突然扬手打了天玥一巴掌。事发突然,在场所有人都禁不住“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洞庭抱住天玥,看着胡老爷,带着疑问和生气说:“爹,你这是干什么?” “应验了,应验了,神算子没有说错,岳阳城遭殃了,胡家遭殃了!”胡老爷仰着脸笑着喊道,但是这笑容却那么悲怆和痛苦。胡老爷指向天玥,突然老泪纵横,“你这妖孽,要祸害我们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你干脆给老夫来个痛快,把我吞进肚子里去,也免得这样活着痛苦!”胡老爷说完猛咳了几声,咳得往脏六腑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脚底也站不稳,洞庭和天玥见状急忙上前去扶,胡老爷见到天玥却一把用胳膊将她推开,边咳边说:“不用你装人来关心我,我老骨头一把了,命随时可以给你,但是你不要祸害我胡家的家业,这是我留给我儿子女儿的……”胡老爷最后咳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公公!”天玥的心脏收缩成一团,她很想解释为自己澄清,但是洞庭给她使了一个眼色叫她别再说话,因为现在任她说什么胡老爷恐怕都听不进去,甚至会更加激怒胡老爷。 “爹!”洞庭拍着胡老爷的后背给他顺气,心痛地说:“您别说了,这事没您想得那么糟糕,所有问题都会有解决方法的,您什么也别想,把一切交给我处理吧。”洞庭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是一点主意也没有。他忍不住再望了天玥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痛楚。他在想神算子的预言竟然真的应验,是巧合还是……洞庭不敢往下想。 天玥接触到了洞庭那复杂的眼神,尽管他什么也没说,可是他的目光泄露了他心底的想法,洞庭也在怀疑了,或许只是那么一定点,但是这一丁点也刺痛了天玥的心。也许,一开始就应该把自己的身份告诉洞庭,要不然现在也不会屡次因为怕身份被揭穿而瞻前顾后受人要挟。天玥低下头,然后默默转身,走出了房间。 天玥坐在赏月亭里,思索着近几天发生的事,神算子的出现、谣言的散播、鼠灾的接踵而至,这一切配合得那么天衣无缝。换作是谁,都会怀疑到自己头上。然而,为什么这一切针对的是她,这幕后的黑手难道是红绸?可是红绸最近对她很好啊!或者是红绸口中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要他迫害自己到如此地步。天玥幽幽叹了一口气,思绪又转到了别处,要不要把真相告诉洞庭呢,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真的不是人,而是长白山天池里的一颗神珠?天玥想想,算了,还是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添乱了,如果把真相说出,她很难保证洞庭会接受,到时候指不定家里又会掀起风波,那公公婆婆定是不能容她,这样岂不又面临着和洞庭分开的可能?天玥摇摇头,心想干脆就来个死不承认好了,只要她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人,那么最后洞庭也一定会坚信她是人。 洞庭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而至,站在了天玥的身后,“你在想什么?” 天玥小小吃惊了一下,但是很快平静下来,她转身看了一眼洞庭,又重新面向荷花池,波澜不惊地说:“你是来质问我的吗?” “质问你什么,问你是不是妖孽?”洞庭反问。 天玥听到这话,转过身来,说“你不怀疑我?刚才你的表现可不是这样。” 洞庭点点头,“我承认,刚才我是有那么一点怀疑,但是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多疑心在作祟。以前就因为我的怀疑险些失去你,这一次我不能再重蹈覆辙。你说过,夫妻之间要信任,上次在红绸的婚礼上,我看到你对我的信任,所以这一次,我也会同样信任我的娘子。” “相公……”天玥突然有点愧对洞庭,因为这一次恐怕要辜负洞庭对她的信任,毕竟事实上她真的是不同于人的异类。 洞庭摸了摸天玥刚才被打的脸颊,柔声说:“我会劝服爹娘的,有苦难,一家人一齐承担,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受委屈。” 天玥感动地点点头,“谢谢你,相公!” 鼠疫传播的范围越来越来大,有越来越多的人因此走上了黄泉路。岳阳城陷入死亡和恐惧的深渊中,哭声喊声在街头巷尾里回荡,到处都是目不忍睹的惨象。可恶的老鼠在大街上穿行,撕咬着无人认领的死尸。这可愁坏了知县大人,他一面书写奏折请求朝廷给予帮助,一面动员那些没有染病的人灭鼠。而可怜无措的老百姓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去,就打算一齐去找神算子,求他指点迷津、拯救大家。终于,有人在深山中找到了神算子,求得了度过这次灾难的方法,那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源头因谁而起,这祸患就要找谁消除。只要除去池天玥这一妖孽,这场鼠灾就会过去。这样使大家更加坚信了之前的传言,是池天玥的存在,招来了这次的灾祸,大家必须除掉这个妖孽,才能换回岳阳城百姓的安宁。 于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讨伐行动开始了。那是一天夜里,岳阳城上千名百姓高举着火把来到胡府大门外,他们大喊着“交出池天玥,为民除害”。喊声之大,响彻方圆十里。胡府很快就被吵醒了,其实在这个时候没人睡得安稳。胡老爷胡夫人、洞庭天玥、绮凝舒儿、红绸和一干下人都纷纷来到院子里,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胡老爷问守夜的家丁,“怎么回事?” 家丁回禀,“老爷,门外聚集了好多人,他们要我们交出少夫人。” 胡老夫人看着胡老爷,“该不会是因为鼠灾的事吧。” “哼,那还能因为什么。”胡老爷冷笑说,“咱们的儿媳妇真是了不起啊!” 天玥和洞庭听着不是滋味,红绸则问:“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让他们闹好了,闹够了自然就能走了。”舒儿气嚷嚷地说。 “交出池天玥,为民除害!”喊声越来越响亮,接下来就是咣咣的撞门声。胡家人的目光一齐盯着大门,只见大门颤颤巍巍,洞庭对下人大喊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把门堵上。” 不知所措的下人这时被点醒,急忙跑过去用手抵着大门,防止大门被撞开。 绮凝和舒儿看着着急,她们凑到天玥耳边说:“小姐,怎么办,要不要我们出去把那些人解决掉。” “万万不可。”天玥一口否决,“别动着念头。” 正说着,突然轰的一声,胡家的大门被撞开了,那些面带着愤怒表情防佛要吃人的百姓冲了进来。 第七十六章 坦白 胡家的大门轰然撞开,一下子冲进几十号人。明晃晃的火把照亮夜空,宛如白昼。 “你们这叫私闯民宅知不知道。”洞庭大喊,“我会报官的!” “我们就是奉了知县大老爷的命来捉拿池天玥的。”为首的一个人说。 “我不管你们到底奉了谁的命,这里是胡家,由不得你们胡来。”洞庭强势地说,没有丝毫畏惧。 “你们也知道,现在岳阳城出了这么大的事,都是因为池天玥这个妖孽,你要还是有点良知的话,就应该配合我们,一起把这个妖孽拿下,以绝后患。”百姓的呼喊声再次响起来,胡家人被这阵势惊吓得不由得后退几步。 洞庭心想不能影碰,便稍微软下口气,非常诚恳地说:“这完全就是个巧合,不过是天灾,你们何必非要当成人祸。我娘子和我生活在一起那么久,她是人是妖我最清楚。各位乡里乡亲,眼下这个时候,我们要做的是灭鼠治病,而不是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子来消灾。” “她是你娘子,你当然要包庇她了。现在死了那么多人,不管她是不是无辜,死马也要当活马医,就拿她是问了。”说完那人一招手,后面的人冲上前去就要拿天玥。胡家的家丁排成一线去拦,两边人很快就互相打了起来。 胡老夫人急得直跳脚,“怎么办啊老爷?” 胡老爷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上百个人涌进院子里,他们拿着火把、铁锹和镐头,一心一意要铲除天玥这个“祸根”。胡府家丁不过二三十人,哪里敌得过这百十号人,很快洞庭天玥等人就被这些百姓团团围了好几圈,里三层外三层,怕是苍蝇也飞不出去。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胡老爷叫道。 “我们只要池天玥这个女人,并不想难为你们,识相的话就把人交出来。” “你们跟强盗土匪有什么差别,还有没有王法了。”红绸喊道。 “现在连命都要保不住了,还管什么王法。你们要不要主动交人,不然我们就来硬的了。” “谁敢碰我娘子!”洞庭挡在天玥前面。 “庭儿啊,我看还是把天玥交出去吧。”胡老爷看这势头不得不说出这样的提议来保住全家。 “爹,您在说什么,难道您连您的孙子也不要了吗?”洞庭瞪大眼睛又气又惊地说。 “可是神算子不是说了吗,生出来也是个妖孽。”胡老爷现在笃信神算子的话了。 百姓一下子叫嚷起来,“你爹都承认她是妖孽了,还啰嗦什么,赶快把这妖精交出来,不然我烧了你们的房子。” “你们敢!”舒儿气急败坏地大叫,“别逼姑奶奶我大开杀戒!” “要现原形了吗?”其中一个人喊着,人群立即骚乱起来,每个人不由得退后了几步,但是却各个握紧了铁锹把。 天玥捂着肚子上前一步,对着火光下红了眼的百姓们说,镇静地说:“大家听我说一句。” “你有什么好辩解的?” “各位父老乡亲,你们现在深信不疑我是妖孽,无非是因为神算子的话应验,那么我也预言一句,如果灵验,是不是就能洗清自己这个罪名。” 百姓们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一个人开口问:“你预言什么?” 天玥竖起三根手指,对大家说:“我说三天之后,那些老鼠会从岳阳城彻底消失,庄稼复苏,鼠疫消除。” “真的假的……”底下的群众充满了质疑声。 天玥坚定不已地说:“大家可以拭目以待,如果三天后,有一样没有应验,那我就任凭各位处置。但是如果应验,你们要找的妖孽就是神算子,他才是潜伏在我们岳阳城的大祸患。” 百姓们开始了窃窃私语,最终他们说:“好吧,那我们就信你一次,三天后我们见分晓。”说完就把包围圈慢慢打开,众人陆陆续续离开了胡家。 胡家上下惊魂甫定,没有人回房能睡得着,因为大家不相信天玥的“预言”能够应验。 “天玥,三天后纵使能够老鼠消失,可是那些庄稼怎么能复苏,鼠疫怎么能这么快消除。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就算拖延了三天,那三天之后怎么办呢?”洞庭心情比天玥还要急迫。 天玥咬了咬下唇,心想事到如今,就把真相告诉洞庭吧,不然很多事情都无法办得顺利。于是天玥握住了洞庭的手,望着他,轻声说:“相公,我想跟你说件不好的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不好的事?”洞庭眉头微蹙。 天玥偏过头去,有点不敢正视洞庭。 “没关系,你说啊,只要不是你有事,就没什么我接受不了的。”洞庭鼓励道。 天玥深深吸了一口气,扭回头,用舌尖润了润嘴唇。洞庭反握住了天玥的手,“说吧天玥,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天玥点点头,终于鼓起勇气说:“相公啊,其实我,其实我真的不是人。” “什么?” “我是说,我不是人,我是长白山天池里的仙玥神珠,也就是说,我是一颗珠子变的。”天玥一鼓作气进一步说道。 洞庭握住天玥的手突然松开,他无比震惊地看着天玥,嘴唇微张着说不出话来。洞庭干笑两声,声音吞吐地说,“你别跟我说笑啊天玥,这个笑话不好笑。” “我没有跟你说笑,是真的。仙玥神珠生长于长白山天池,是天庭的仙家瑰宝。有一天采珠仙子下凡采珠,因为我没有完全成熟所以没有被带挥回天庭供仙家享用,而我就偷偷逃出天池,经过温泉的浸泡幻化成人。我会武功会法术,不是因为我学了什么玄门法术,而是我真的有三千年道行在身。绮凝舒儿也一样,她们不是人,而是蝶精和花妖。不过她们没有妖性,她们很善良,不会害人。”天玥望了洞庭一眼,垂手抱歉地说:“对不起相公,一直隐瞒着你这件事。” 洞庭转过身,怔怔地走到桌子旁,提起茶壶想倒杯茶,可是手却莫名地颤抖起来,壶嘴里的茶水四溢在茶杯之外。这不可能,这太突然了,在自己身边朝夕相处的妻子怎么会在这双唇开合之间就不是人了?而绮凝和舒儿也成了妖精?!这,这一切从何说起啊!洞庭的背挺得笔直,眼睛瞪得像两个核桃。茶水汩汩从杯子里流满了桌子,洞庭像是一尊石膏像,只是眼睛变得深不可测了。 洞庭一时无法接受是在意料之中,但是天玥看到洞庭这个样子心里还是会有说不出的酸楚。天玥慢慢走过去,手轻轻搭在洞庭的肩上,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声音哑哑地说:“相公,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我不想因为身份的问题而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洞庭昏乱而迷惑地凝视着天玥,脸上一股迷失的神色,像个陷在浓雾中,找不着出路的孩子。 “相公。”天玥声音轻柔,却夹杂着悲切,“你说句话好吗?” 洞庭摆摆手,呐呐说:“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说完就迈着步子,走出了房间。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太阳若隐若现。 洞庭返回房间,在门前的院子里,他看见天玥拿着油灯站在门口,正静静地等着他,油灯里的火苗已经跳跃不动即将熄灭。洞庭和天玥相向而立,彼此相望,眼睛里饱含了千言万语。洞庭一个人在赏月亭想了很久,他想到了南山之战,想到天玥奋不顾身在恶鬼的手里救下自己;想到了天玥和狼精作战的传闻,他能想象出天玥被狼群围攻的惨烈;他还想到了在吕府救下洛云的场面,若不是天玥一招“龙吸水”,他的妹妹恐怕就要被活活烧死了;还有天玥的名字,洞庭也想到了,那是最明显的暗示啊:池天玥--天池里的仙玥神珠。要怪就怪自己笨,自己傻,居然看不出这层道理。好一个仙玥神珠啊,她有着非常人一般的能力,却在自己的家中屡次哑忍退让。她不仅没有用法术对付她的恶公婆,为自己的不公待遇作反抗,反而不知救了他和他的家人多少次。有这样一个比常人好上百倍的善良妻子,他还有什么道理不接受呢?绮凝和舒儿虽然是妖精,但是同样为了胡家付出了很多,他还有什么道理排斥拒绝呢?这样想着,洞庭通透了,轻松了,释怀了。 天玥站在门口,眼睛里是渴望、是热切、是坚定,还有种特殊的勇敢和美丽。她相信她的丈夫会回来,她相信她的丈夫会了解,她相信她的丈夫会接受,而这一切的相信源于他们夫妻之间那真挚的爱。天玥是对的,洞庭正朝她缓缓走来,带着那如春天微风一样的笑意,向天玥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她。天玥双手环绕着庭的脖子,一脸幸福地微笑,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但是所有言语都蕴于这一个拥抱之中,他们的心贴得更近。 良久,洞庭在天玥耳边轻声说:“娘子,不管你是什么,我都要你!”这声音低沉却清晰,语气坚定而又温柔。 天玥听到这句话,脸上绽放着奇异的光彩,充满了感情,充满了坦荡。 天玥把真实身份告诉了洞庭,但是这个秘密只有他一人知道,对胡家其他人还是要守口如瓶的,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洞庭一样能坦然接受。现在,天玥、洞庭、绮凝和舒儿四个个人正坐在一起讨论三天之后如何兑现诺言的事。 洞庭问天玥:“你是不是要用法术来清除老鼠?” “那些老鼠不需要我费力,只要把它们的天敌请来,很快就能铲除这些祸害。” “老鼠的天敌?”绮凝想了想,然后眼前一亮,说:“是猫头鹰!” “没错。”天玥点点头,“绮凝、舒儿,你们回长白山一趟,你们在那里长大,应该容易搬来这些救兵吧。” “放心吧小姐,交给我们。”舒儿拍拍胸口说。 “那庄稼复苏鼠疫消除要用什么办法呢?”洞庭又问。 “庄稼复苏恐怕真的要用法术了,至于消除鼠疫,还得找高人来帮忙。” “高人?”洞庭、绮凝和舒儿齐刷刷地看向天玥,“谁是高人?” “扁鹊重生,华佗转世,昆仑山无名真人。”天玥一字一句地说。 第七十七章 采莲 无名真人,当天玥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突然有细尘石屑从房顶掉下来,天玥猛惊,莫非房顶上有人偷听。天玥转了转眼珠,定了定心思,然后一边说着无关痛痒的话,一边找来纸笔。天玥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交给绮凝,绮凝接过,只见上面写着:盯紧红绸。绮凝会意,重重地点了点头。 于是天玥、绮凝和舒儿以寻医之名离开胡家,三个人则分头行动。绮凝在城门口和天玥舒儿告别,飞身返回胡府,不过她不能正常现身,因为她要盯紧红绸的一举一动,必须暗里跟踪。 舒儿只身飞往长白山山区,在那广袤的原始森里里,舒儿脚步疾走,四处观望,大声呼喊着“猫头鹰大叔你在哪啊……猫头鹰大叔你出来啊……” 突然扑棱棱一声,惨白的月光下有魅影闪现。 “舒儿,好久不见了。”一个浑厚的声音从舒儿身后传来。 舒儿急忙转身,看到猫头鹰大叔喜出望外,“我找得您好苦。” 这舒儿口中的“猫头鹰大叔”,是和当日的绮凝舒儿一样栖息在长白山脚下的妖精,他的道行快一千年了,是绮凝和舒儿的前辈。“这么急找我什么事啊?” “救命啊叔叔!”于是舒儿把洞庭湖鼠灾的事大致说了一遍,然后撒娇求道:“那些老鼠非得由您老人家出山才能解决,叔叔帮帮忙啦。” “回来找我就没有好事,好吧,帮你一次。”猫头鹰大叔是看绮凝舒儿长大的,所以很痛快地答应下来。这样,舒儿把这个救兵搬来,只要猫头鹰大叔施展分身之术,成千上万只的猫头鹰就能一举歼灭那些东方田鼠。 再说天玥穿过云层,飞身前往昆仑山。这昆仑山绵延五千里,峰峦起伏,林深古幽。天玥在空中盘旋,找寻无名真人的仙所。不过这里山峰众多,天玥并不清楚无名真人的详细居所,最后天玥降落在玉虚峰--一座雪山冰峰。峰顶高耸巍峨,山腰白云缭绕。而在云烟雾绕中,有一座冰清玉洁、俏丽奇美的行宫若隐若现。天玥好奇地走向那座宫殿,但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天玥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却发现这里四面通透,毫无藏身之地。接着,就看到几个仙女模样的姑娘驾着祥云飘来,其中一个仙女称中间的绿衣仙女为“玉虚公主”,天玥听到心底不由得说了声“糟了”,自己怎么闯进了玉帝妹妹的行宫。而玉虚公主也很快发现了这个陌生的闯入者,她看到天玥大惊,“你是何人,竟敢私闯我玉虚宫。 “我……”天玥踟蹰着,她不能说自己仙玥神珠,这样就会暴露自己私自下凡,所以天玥只好撒谎说:“我是洞庭湖里的一条小鱼仙。” “小鱼仙?”玉虚公主打量着天玥,”本宫怎么从来没听过。“ “我仙资低仙龄少,所以没有列在天庭的仙班里。”天玥垂首恭谨地说。 “难怪--”玉虚公主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小小鱼仙,不好好在水里呆着,跑这来干什么?” 天玥一抱拳,说道:“公主明察,近日洞庭湖鼠患爆发,鼠疫又害死了很多人,岳阳城里可以说是民不聊生。我是洞庭湖里的鱼仙,一直身受岳阳百姓的恩惠,为了报答他们,所以来到昆仑山寻找无名真人以求灵药消除鼠疫。” “这么说你很有爱心啊。”玉虚公主似笑非笑地说,“那你是不是不知道无名真人在哪才误打误撞到本宫这来了?” “是的。”天玥回答。 本宫可以指条路给你,告诉你无名真人的居所在哪,不过你得帮我做件事。玉虚公主开出了条件。 “好,您说。”天玥开心地说。 “你别高兴太早,这件事说来简单,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在昆仑山有个牧草繁茂的古老而沉寂的深谷,这个山谷就是‘死亡谷’,号称昆仑山的‘地狱之门’。你若是能采一朵雪莲回来,本宫派人护送你到无名真人那,而且不计较你私闯玉虚宫。” 天玥点点头,“我一定把雪莲亲自交到公主手里。” 玉虚公主抬手一挥,天玥立即被一阵狂风卷走。天玥只觉得身子摇摇欲坠,不过似乎只是一瞬间,她眼前的风沙就消散不见,而脚下不再是剔透明净的冰砖,面前已然又是一番景象。这里四处布满了狼的皮毛、熊的骨骸、猎人的刀枪棍棒和荒丘孤坟,弥漫着一种阴森吓人的死亡气息。这里就是死亡谷了。 天玥左右环顾,小心翼翼,以防有沼泽陷阱,天玥捡起一根木棍试探着前行。越深入,天玥越感诡异。这里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任何生物的声音,她唯一能听见的就是自己含混的呼吸声。天玥边走边思量为何这里会有这么多动物的骸骨和人的尸骨,为何这里会是昆仑山的‘地狱之门’,为何一个幽静的山谷能把生灵推入死亡的深渊,这里到底暗藏潜伏着怎样的危险?天玥思量间,突然眼前一亮,因为她看到不远处半山腰的碎石里,有一朵绝美的雪莲。 天玥高兴地扔下手里的木棍,向雪莲奔跑过去。不过这时突然风云际变,一声雷吼伴随着暴风雪突如其来,天玥顿时感到全身麻木,两眼发黑,微弱的意识提醒她急忙运功护体,可是体内那股强烈的电流仿佛要击破她的五脏六腑,天玥每提一口气,就感到有一种不可遏止的痛在腹腔里翻腾。天玥的脸上毫无血色,比玉虚宫的冰雪白墙还要惨白,嘴唇也苍白得像脱了水的干果。天玥倒在地上,苦苦挣扎着,她左手捂着肚子,右手的手指嵌入泥土之中,移动着身体爬向那朵在风雪中摇曳多姿的雪莲。 “湘君,你要支持住,和娘一起挺过去,摘到了雪莲,岳阳城的百姓就有救了。”天玥将所有的灵力和仙气都积存在肚子里,形成一个结界保护着腹中的胎儿,还好,湘君和他的娘亲一样坚强,他没事。 天玥咬着牙支撑自己站起来,去攀那原本并不高的山坡。天玥伸出手臂,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五指的关节也咯咯作响,就在她马上够到雪莲的时候,突然又是一声惊雷,轰隆一声天玥再次被雷电击中,她感到自己的皮肤好像被烈火灼烧,肌肉骤然收缩,她甚至还感觉到有那么一刻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天玥摔到在地上,弹出几米远。 “我要死了吗?”天玥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可是紧接着出现的就是洞庭的脸庞,他在向她微笑,向她说话,甚至向她走来。“洞庭……”天玥潜意识里呼唤着她爱人的名字,她答应洞庭她会平安回去的,她答应洞庭会和他走完一辈子的,所以,她不能死,不能死!对了,还有湘君,他们的孩子,他还没有出世,没有睁开眼睛看看他爹娘的样子,怎么就能和她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天玥这样想着,终于吃力地睁开了眼睛,而眼前的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天玥默念心法,让她体内她的元气之源--仙玥神珠的母体释放能量,保护着自己和孩子。 天玥略微恢复点气力,她便继续爬向那似乎遥不可及的雪莲。衣裳磨破了,手臂膝盖磨破了,鲜血染红了那月白色的衣袖和裙裾。然而天玥,凭借着救人的信念和对洞庭的承诺,不顾艰难地爬着,爬着,终于再次爬到了半山腰上,终于折下那支盛开中的雪莲。 就在天玥折下雪莲的那一刹那,突然狂风大作,天玥被卷回了玉虚宫,玉虚公主和其他仙女正等候着她。 “本宫在玉虚镜里一直观察着你的行动,你没有让我失望。”玉虚公主微笑着对天玥说,然而此时的天玥好像失去了双腿,像抽筋断骨一样站不起来。天玥只能伏在地上,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着。 “雪莲……”天玥微弱地说,而她手里紧紧攥着那朵雪莲。 玉虚公主走到天玥面前,俯身从天玥手中抽出了那朵雪莲花,然后对一个仙女说:“凤凰女,把这雪莲和上两颗仙丹融成药给这了不起的仙玥神珠服下。” 天玥一惊,虽然虚弱,但她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你怎么知道我……” 玉虚公主说:“我是玉帝的妹妹,是众仙女之首,我一眼就能看到你身体里仙玥神珠母珠的存在。还有,你若是鱼仙,怎么闻不到你身上的水草味。” 天玥更加紧张不安,玉虚公主嘴角含笑说:“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告诉上面,你为了凡间百姓的安危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顾,实在难能可贵。你刚才的执着和勇敢更是让我感动,坦白说,我很欣赏你,佩服你,你通过了我的考验。” 天玥悬着的一颗心也随之放下来,她无力地笑笑说:“公主过奖了……” 这时凤凰仙子端着药走过来,递给天玥,玉虚公主则接过,说:“我来喂她。”于是将这碗糅合着天玥血汗的雪莲仙药汤一勺一勺送入了天玥的口中,不久神奇的药效就发挥了作用,当天玥喝完这碗仙药汤,身上的麻痹和痛感竟然一点点消除,而且很快她就恢复了精神。天玥惊奇万分,她感激地说:“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你不必谢本宫,这是应该应得的。”玉虚公主说,”好了,你既然做到了本宫要求的事,那么本宫也不会食言。无名真人居于玉珠峰,一会就让凤凰女带你过去,不过至于无名真人会不会见你,帮不帮你,本宫就插不了手了,一切还要看你自己。” “公主的恩德,天玥永不相忘!”天玥抱拳说道。 “还有,记住这段话,或许对你有帮助。”玉虚公主补充说。 “天玥洗耳恭听。”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这不是老子《道德经》里的开篇之论吗,为何玉虚公主要引用这个经典送给自己,天玥有些困惑,不过她还是诚挚地向玉虚公主表示谢意,然后随着凤凰仙子一起飞身前往玉珠峰,寻找无名真人。 第七十八章 求药 天玥跟着凤凰仙子一路飞行,来到玉珠峰无名观,这里就是无名真人的府邸了。 凤凰仙子说:“我就送你到这,祝你好运。” “有劳仙子。”天玥道了声谢,凤凰仙子便化作一团火凤穿入云霄飞走了。 送走凤凰仙子,天玥走进无名观,迎面看见两个道童,天玥便上前打听:“请问无名真人在吗,能否帮我通传一下。” “对不起施主,师父在睡觉,不能被人打扰。”一个道童说。 “睡午觉吗,那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师傅通常会睡上七七四十九天或九九八十一天,今天刚满一个月而已。” “什么!要睡那么久!”天玥惊呼,她现在只有两天时间,要是等真人睡醒,那黄花菜都凉了。“麻烦你叫醒一下可不可以,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找他。” “这怎么行,师傅睡觉是不能打扰的。你要是有事,就等师父他老人家醒来再说吧。”说完两个小道童双手合十对天玥轻轻颔首之后就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这下可急坏了天玥,她东张西望有点不知所措,该怎么办好呢?天玥想了想,最后决定只能冲进去扰人清梦把无名真人叫醒。天玥开始还很客气地敲着门,一边敲一边说:“真人你醒醒啊,弟子有急事找你啊!”咚咚咚,天玥用力敲着木门,然而里面毫无动静。天玥便手贴在门上,一道白光闪现,天玥用法力打开了大门,然后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里面的陈设也很简单,案几上只有一盏茶和一个香炉,无名真人则在蒲团上打坐。天玥心中不免称奇:“不是吧,坐着也可以睡这么久。” 这个无名真人身着青丝外褂,头发花白得就像放在他身边的拂尘。天玥活动活动手指,围着无名真人绕了一圈,找寻一个方便下手的地方,最后天玥选择在无名真人的左边蹲下,对着真人的耳朵吹风,但是真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天玥发觉自己的行为实在幼稚无聊,便急忙切入正题,在无名真人耳边说:“真人哪,您醒醒,醒醒啊。”天玥唤了两声,见真人纹丝不动,天玥便推了推真人,但是无名真人的身体好像磐石一样坚硬不移。天玥这下真的急了,她央求着说:“真人我求求您醒来一下,人命关天啊!啊,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池天玥,从岳阳城来的,现在有好多田鼠在洞庭湖兴风作浪,岳阳城的百姓都染上了鼠疫,好多人因此丧命,家破人亡。真人,您医术高明法力无边,就请赐我一剂灵药拯救岳阳城百姓于水火之中吧。”天玥换了一个位置继续说道:“真人,我求求您睁开眼睛吧,我为了找您差点在死亡谷被雷劈死,还好玉虚公主救了我,才让我能保住这条命见您一面。坦白说,我没有那么伟大,我救人不是为了立一块功德牌坊,而是希望从此以后能够和我的丈夫平静生活,不再家无宁日。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有一天我在街头角落看到一个染上鼠疫的母女,他们奄奄一息,命不久矣。那个小女孩大概三四岁,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长得很漂亮。这么一个可爱娇小的孩子,我亲眼看到她剧烈地咳嗽,咳出好多泡沫血痰来,她垂危的母亲心痛得眼泪直流,可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那个母亲跪在地上大哭,恳求上天救救她女儿的命,如果能让她女儿活着,她愿意死一百次一千次。真人,这个画面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因为我也是一个要做母亲的人,我了解那位母亲的心情,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孩子更重要。我肚子里的宝宝四个多月了,我希望我救人能够为我的孩子积德积福。真人,就请您看在天下母亲那片爱子之心的份上,发发慈悲,救救他们吧。” 天玥看到无名真人依旧无动于衷,不禁失望地颓然一下瘫倒在地上,也不知是想起了那对可怜的母女,还是因为真人的不理不睬让天玥十分泄气,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从眼眶里掉出来。天玥恸哭着说:“你们神仙接受凡间百姓的顶礼膜拜,接受他们的香火祭祀,为什么凡间有了灾祸你们就袖手旁观置若罔闻?你们的菩萨心肠在哪了,你们的慈悲为怀在哪了……” 突然有声音在天玥耳边回想,吓了天玥一跳,因为无名真人竟然开口说话了:“你这么有善心没有位列仙班真是可惜。” 天玥惊喜交加地看着无名真人,激动地有些结巴:“我,我把您吵醒了?” “是啊,你刚才说了那么多话,又哭得那么大声,不被你吵醒才怪。”无名真人假装嗔怪着,但事实上心里却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刮目相看。在这个世界上,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扛起拯救苍生重任的,即便此人有心也不见得有力,而这个池天玥,她两者都做到了。无名真人一直听着天玥在自己耳边讲话,他真的有触动,有感动,尤其是后来天玥对神仙的“控诉”,让他不帮天玥都不行。 天玥走到无名真人面前,跪下便拜,然后抬起泪痕未干的脸庞,诚恳地说:“对不起真人,把您吵醒了,但是这件事十万火急,我能等岳阳城的百姓等不了。不过您醒了,我很开心,我知道您不会见死不救的,我代表岳阳城的百姓感谢您的救命之恩!”说完就要叩首再拜。 不料无名真人却说了一声“且慢”,天玥有些惊愕地望着真人,“我……说错了什么吗?” “我并没有答应你救人哪。”无名真人拾起地上的浮尘,站了起来。 天玥也随之站起来,不解地问:“您不答应?可是您醒了,这不就代表您被我打动,被我说服同意救人了吗?” “池天玥,要想我答应也可以,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答得出来我就帮你这个忙。” 天玥没想到无名真人也要开出条件,不过还好只是回答一个问题,比玉虚公主要她去死亡谷采雪莲容易得多,所以天玥痛快地说:“好,您尽管提。” 无名真人呵呵笑了一下,说:“听好,我的问题是,这天,与地的距离是多少?” “什么?天与地的距离?”天玥不禁重复着真人提出的问题,心里却想这叫什么问题,这根本没办法回答嘛。天玥皱着眉头,绞着脑汁苦苦思索。 无名真人抖了抖浮尘,带着笑意说:“想好再回答啊,机会只有一次,你看那香炉里的香,在它燃尽之前你要给我答案,不然你就白跑一趟喽。” 天玥扭头看了一眼案台上的香炉,里面的香眼看就要熄灭,她必须现在就得想出答案,不然她恐怕真的会前功尽弃了。天玥急得团团转,额头上不知不觉渗出细密的汗珠,天和地的距离,天和地的距离,究竟是多少啊。 “怎么样,想出答案了吗?”无名真人催促道。 天玥真想对无名真人说拜托您别耍我了,如果不想帮我也不用出这样一个古怪刁钻的问题难为我啊,不过天玥是不会知难而退的。天玥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只有心无旁骛才能专心思考。天玥便闭上眼睛,开始回忆着玉虚公主临行前告诉她的一段话,出自老子的《道德经》,这段话一定不简单,它似乎在提示自己什么。天玥的脑海里飞速略过那些简练却寓意深刻的文字,突然间顿悟。就在那炷香耗尽它最后生命的时候,天玥清脆响亮地说:“没有距离!” “你说什么?”无名真人微蹙了一下眉头问。 “天与地的距离是零,天和地之间没有距离。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世界万物皆是‘道’,一切事物的本源皆是‘道’,纵观天下,如果所有事物都可以用‘道’来解释的话,那么这天和地也出自是‘道’,源于‘道’,也就可以认为天和地本为一体,就像这个世界万物原本都是混沌的一体,只是后来渐渐演化被后人逐一命名区分。所以,本是出于同一母体的天地,天塌了压得到地,地攀高够得着天,所以天地之间没有距离。”天玥的这段话掷地有声,一番道理说得天玥自己都有点云里雾里,不过她阐释时候的那份自信和气势,让无名真人颇为震惊。他注视着天玥,咀嚼着天玥的‘天地一体’理论,不管她解释得正确与否,他都没有道理再为难这个善良勇敢智慧的姑娘了,天玥眼里那真挚坚定的光芒彻底打动了他。 天玥见无名真人半晌没有声音,有点慌了,忍不住怯生生地问:“真人,我说的对不对啊?” “你在这里等我。”无名真人说完,就转身走向后面的那堵挂着仙鹤图的墙,穿墙而过,消失不见。 天玥恨不得自己也跟着无名真人穿墙而过看个究竟,不过守规矩的她还是在墙前止步,焦躁不安地等待着无名真人。天玥在房间里徘徊着,时不时望一眼仙鹤图,无名真人做什么去了,也不告诉她答案到底是对是错,就把她一个人留在原地受煎熬。终于,一道光闪过,无名真人从墙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葫芦形的小药瓶,交给天玥。 “这是……” “你需要的——祛除鼠疫的药,你回去洒在大家吃水的井里,百姓饮过之后自然会好。” 天玥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对着无名真人连续鞠了好几个躬,“谢谢您,谢谢您!我替岳阳百姓多谢您,您的大恩大德天玥永世难忘!” “不用谢我,岳阳的百姓要谢你啊。”无名真人说完重新坐到蒲团上,“我要继续睡觉了。”说完轻轻阖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乡。 天玥感激地对着无名真人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天玥说完,手里紧攥着药瓶飞身离去,返回岳阳城。 就当舒儿、天玥进展比较顺利的时候,绮凝这边却出了差头。她在天玥舒儿走后,时刻跟踪红绸,即使红绸在房间里休息,绮凝也躲在房顶上寸步不离。绮凝就这样紧盯,终于让她有了发现。一天夜里,她看到红绸鬼鬼祟祟走出房间离开胡府,绮凝就在身后一路尾随,跟着红绸来到南山。这样,也就发现了黑鹰的山洞。红绸脚前进去,绮凝脚后也偷偷跟了进去,不过过了很久,红绸从洞里出来返回胡家,绮凝却再也没现身。 第七十九章 黑鹰 天玥马不停蹄赶回岳阳城,落脚之后第一时间便去找那全城百姓吃水打水的井,将无名真人赐予的灵药倒入井中,让那常年安静流淌的井水承担起拯救黎民的重任。当天玥手里的药瓶倾尽了最后一滴药水,那久违的灿烂笑容重新浮现在天玥的脸上。她站在井旁,注视着幽深的井水,深深吸了一口气,人生,总是困难重重,但是仍会有解决的方法。或许,只要努力用心,真的会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舒儿,和天玥会和,将猫头鹰大叔请到城郊,只见猫头鹰大叔振臂一挥,呼啦啦刹那间也不知是召集来还是变幻出成千上万只猫头鹰,它们眼神犀利,爪似镰刀,展翅掠过之后,那些惊恐万状的东方田鼠无不四顾逃窜。吱吱的叫声和翅膀的煽动声交相呼应,猫头鹰和田鼠之间上演着激烈的战斗,那些田鼠毫无反击能力,被猫头鹰的利爪划破毛皮,细小血管里喷出污血。这些血液血浆像摔在地上的西瓜,红色的肉瓤和汁液迸溅四方。大地和庄稼被一层有一层老鼠的尸体所覆盖,堆叠成山。猫头鹰大军愈攻愈勇,它们就像一把巨大的扫帚,将那些可憎的东方田鼠扫进死亡的闸门。 天玥和舒儿看到这样壮大的场面,不禁啧啧称叹,天玥对猫头鹰大叔更是感激涕零。 “谢谢您帮忙,以后您要是有吩咐,我池天玥一定义不容辞。”天玥抱拳说道。 猫头鹰大叔摆摆手,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再说舒儿找我帮忙,我就更不能推辞了。” “叔叔,辛苦您了,今天您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舒儿佩服之至。”舒儿嘴巴甜甜地说。 “呵呵,好了,你就别跟我卖乖了,事情办完了,我也该回去了,你和绮凝记得要常回去看我。” “您不留几日吗?在岳阳转转吧,顺便也能好好和舒儿绮凝叙叙旧。”天玥提议道。 “不了,这南方的气候我不大适应,还是自己的林子舒服。后会有期!”说完,猫头鹰大叔一转身,消失不见了。 目送走了猫头鹰大叔,天玥和舒儿相视一笑,都有如释重负之感。接下来,就是天玥施展法力的时候了。她左手朝上右手朝下,掌心相对于胸前,念着心经,一个月白色的光球就渐渐生成。那白色的光晕愈来愈大,愈来愈明亮,晃得人都睁不开眼。天玥突然张开双臂,那白色的光球瞬间释放散射出一条条能穿越万物的无边无际的光线来,大地很快就被这白色的光线所笼罩。再看地表上那些颓败衰弱的庄稼作物,伏在地上的茎叶好像有了筋骨,在没有任何支撑的情况下居然自己慢慢挺立起来。断了的枝干也重新衔接起来,被老鼠啮啃过的叶子也神奇地愈合。所有的植物,都获得了新生。那耀眼炫目的白色光线,所到之处,便万物回春,一片生机盎然。包括胡家的盛世茶园,一片片茶树抽出新芽,较之过去更加繁盛。 金鸡破晓,曙光从云层里射出。天玥不禁抬头仰望远处的天际,黑暗终于要过去了。 天玥因为在短时间里消耗了太多的能量,所以脸色黯淡灰白,身子有些虚弱,不过意志坚强的天玥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或许这是一种成就感。天玥轻轻抚着肚子,柔声说:“孩子,今天娘是被动地救人,好在没有太迟;等你长大成人后,你要主动一点,因为生命实在太为可贵。” 舒儿走到天玥身边,笑着说:“小姐,你要你的孩子济世渡人吗,这岂不是抢了神仙的饭碗。” “我只是想让他做个好人。”天玥淡淡却笃定地说。 清风中,这一主一仆谁都没有再言语,她们望着天空,旭日正在东升。 天玥,终于在三天的时限里完成了承诺,岳阳城百姓无不称奇。当所有百姓再次聚众来到胡家,天玥已经从原来人人喊打的妖女变成了神仙一般的人物。面对这些激动难耐的城中百姓,天玥本想就此把责任抛回神算子身上,但是左右一想,这样势必又会引起城中的动荡和不安,何况那个神算子是个千真万确的妖精,万一和这些百姓对峙起来怕是免不了要伤人的。既然自己消除了麻烦,就不要再惹起风浪来了,神算子这笔账她决定自己去算,因此天玥只是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世事难料。天灾人祸虽然可怕,但是总有过去的时候,现在既然万物复苏,大家就珍惜眼前,好好过日子吧。” 好好过日子,现在也是天玥最渴求的最简单不过的要求和愿望了。然而,绮凝的失踪让天玥坐立不安。她没有心思和洞庭软语温存诉说这两天的别离和相思之苦,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知道绮凝的下落。洞庭亦很担心,舒儿更是不必说,那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修炼的姐姐,是她身边唯一的亲人。舒儿急得眼泪都掉下来,“怎么回事嘛,都两天了,姐姐去哪里了,她做事不是这么没有分寸的,有事外出也要回来告诉我们一声啊。” “舒儿你别急,这样吧,我们分头去找。”洞庭说。 “我让绮凝盯着红绸,现在红绸在府里,绮凝却没了踪影,会不会是红绸……”天玥蹙眉,有种不祥的预感。 “红绸!”舒儿叫道,“我去找她要人!” “等等舒儿,我也是猜测,万一是真的你这样一去岂不打草惊蛇,我们先出去找找看。”天玥说。 舒儿擦擦眼泪点了点头,于是三个人决定分头去找,刚出房间却看到端着燕窝粥的红绸,没等天玥开口,红绸却先说话:“嫂子要出门吗,娘让我给您送粥,吃完再走吧。” “不了。”天玥盯着红绸语调生硬地说,“我没胃口吃不下。” “那好吧,我把粥拿厨房温着,等您想吃的时候再给您送过去。”红绸微笑着,她看了一眼舒儿,又看了一眼洞庭,好似若无其事地说:“这两天怎么没见绮凝姑娘,她没跟嫂子您一起回来吗?” 舒儿一听“绮凝”两个字,顿时跳起脚来,她上前一把揪住红绸的领子,眼睛里喷出怒火质问红绸:“我们没问你,你倒先问起我们来了?你说你把我姐姐藏到哪里去了,你有对她做过什么,我和小姐离开的时候姐姐一直跟踪你,为什么现在你在府里而我姐姐却不在!”舒儿发疯一样地大喊着,红绸手里的燕窝粥随着托盘一起摔在地上。红绸的眼睛瞪成铜铃一般大小,张着嘴震惊地说:“你在说什么,你们让绮凝跟踪我,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再说你不知道!”舒儿掐住红绸的脖子,红着眼睛完全失去理智。 “舒儿!”天玥喊道,她把舒儿的手臂扯下来,“你冷静点!” “小姐!”舒儿痛苦地叫着,红绸则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好像刚才真的差点被掐死。 天玥对舒儿摇摇头,红绸却一边顺气一边说:“嫂子,自从你上次跟我说了那些话,我已经变了,我不会再害你们了,你相信我吧嫂子!” “事情是要用眼睛看的。”天玥说完,就对洞庭和舒儿说:“事不宜迟,我们走吧。”舒儿却站在原地依旧愤恨地盯着红绸,洞庭便走到舒儿身边拉过她,对她说:“听话,走吧。”舒儿这才掉头跟着天玥一起走。红绸弯下腰捡拾地上的碗片,嘴角的笑意轻轻流露。 话说绮凝那天跟着红绸进了山洞,一进去就被一个从天而降的铁笼套住。绮凝发功打破铁笼,十几支冷箭却朝她放来,绮凝推掌,两股热浪将所有箭矢都反弹了回去回去。这时,从里面传来拍掌声,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向她飘来,“绮凝,有进步啊!” 绮凝听到这句话大惊,身体不由得颤栗了一下,这声音怎么和黑鹰魔王的声音如此相像! “你是谁?”绮凝不由得大喊。 “哈哈哈哈,这么快就不记得本王了。”黑鹰魔王和红绸一起笑着走出来,站在绮凝面前。黑鹰魔王出现在绮凝视野里的那一刹那,绮凝几乎本能似的后退了两步,脸色煞白,惊呆得说不出一句话。 “好久不见了呀,绮凝。”黑鹰魔王从牙缝里挤出绮凝的名字,恶狠狠地说。 “怎么是你……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绮凝居然结巴起来。 “看到我很奇怪吗?当初池天玥是打败了我,把我打出十万八千里去,但是那不代表我就死了。你知道吗,我要谢谢她的,若不是她把我打到这南边来,我就遇不到南海仙人。他想渡我成人,于是救了我,还给我疗了伤。最幸运的是我偷到了他的仙丹,我吃了一颗功力就长了五百年,你说这一切是不是要归功于你的小姐池天玥。”黑鹰魔王冷笑着说。 绮凝分析着黑鹰的话,“这么说你是利用南海仙人的慈悲心怀成全了你自己,南海仙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哈,当日我偷他仙丹的时候正直他要去东海云游,这一去就是五百年,等他回来,怎么会发现丢失一颗小小的仙丹,再说那时我的道行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他又岂能奈何了我。”黑鹰得意地说。 “我明白了。”绮凝看到黑鹰身边的红绸,“你就是她的主人,你派她到胡家三番五次陷害小姐,就是想报复是不是?” “绮凝你果然聪明,我就要是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才能让我痛快,一雪前耻。”黑鹰走近绮凝,低沉地说:“不过这一次你就笨了,怎么能只身跟进来,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你知道我跟踪红绸?”绮凝不禁问道。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池天玥叫你跟踪红绸,我也会派人盯着你的行踪啊。”说完,另一个身影出现在绮凝眼前。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东方田鼠,我的部下就是数也数不完的小耗子,呵呵,你见过他们了吧,他们可爱吧。”东方田鼠笑嘻嘻地说。 绮凝惊愕地看着这个贼眉鼠眼的妖精,“鼠灾是你搞的事?” “见笑了啊。”东方田鼠一抱拳。 绮凝将目光又转移到黑鹰的脸上,“那神算子……” “也是我这位贤弟易容变的。”说完一摊手,只见东方田鼠转了个身,道骨仙风的神算子赫然而立。 绮凝倒抽了一口冷气,此刻她心中的疑问都打开了,“鹰鼠本为敌,你们却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我杀了你们!”绮凝说完翻掌朝黑鹰打了过去,黑鹰不慌不忙轻轻一闪,红绸袖子一挥,出来迎战。 第八十章 蝴蝶 绮凝和红绸并不是第一次过招,但是绮凝发现红绸的招数变化多端,而且胜过从前。绮凝赤手相搏,红绸出掌相当快狠,绮凝左挡右闪,竟不知不觉沦为守势,被动接招。但是绮凝毕竟有六百年修行在身,不是红绸的拳脚就能拆招的。绮凝蹬地一跃,翻了个筋斗,跳到红绸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红绸的背就是一掌,红绸被打得往前趔趄两步,绮凝趁机抬起腿对着红绸正要下劈,却遭到黑鹰的突袭。黑鹰忽然甩出一个铁链紧紧缠住了绮凝的脚踝,然后攥住锁链猛地后扯,绮凝失去平衡右腿生生叉了下去,红绸也顺势甩出红色的披帛,长长的红色绸子缠绕住了绮凝的另一只脚,黑鹰和红绸相向用力,一左一右,绮凝双腿瞬间横成一线。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绮凝反应过来,东方田鼠一个空翻,手握两支鹰爪弯钩,噗呲一声竟深深嵌入了绮凝的肌肤里,东方田鼠将钩子一扣一合,汩汩鲜血涌了出来,绮凝痛得“啊”地仰天惨叫,声音凄厉,因为东方田鼠用钩子穿了她的锁骨!黑鹰甩出另一条锁链,将绮凝结结实实捆了三圈。绮凝剧痛得无力反抗,最后被吊在山洞里,刺穿她锁骨的弯钩连着链子,和绑着绮凝双臂的铁链一起悬吊于山洞顶。绮凝脖子附近的粉色衣料早已被殷红的血液晕染大片,脸颊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红绸问黑鹰魔王:“大王,要不要杀了她?” “这个臭丫头竟敢背叛我,我也要好好折磨她才行。”黑鹰魔王说完抬头看了一眼绮凝,“现在她还有利用价值,再让她活几天。” “您想用她要挟池天玥吗?”红绸问。 黑鹰没说话,他走向绮凝,对着虚弱的绮凝说:“绮凝,如果你肯帮我,我会留下你这条小命,不然你六百年的功力我就要当作人情送给东方田鼠了。” 绮凝费力地睁开眼睛,蠕动着嘴,说:“怎么……帮……” “很简单,你辅助红绸,对付池天玥。” 绮凝的睫毛微微扇动着,艰难地浅笑了一下说,“好啊,你放了我,我就答应你……” 黑鹰没想到绮凝居然这么痛快地答应,不禁有点疑心,眼珠一转,有所反应说:“我放了你,你向池天玥通风报信再来对付我怎么办,我还没有那么傻。” 绮凝的心思的确被黑鹰洞穿了,不过她也不真的打算祈求黑鹰能放过她,便说:“既然如此,我也明说,你休想利用我伤害小姐。小姐一定会杀了你!” 黑鹰气得翻掌击出一个黑色光球,那黑球奔着绮凝的肚子就飞了出去,绮凝被这好似重达千斤的黑球击中,肚子里立即翻江倒海,痛不欲生,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来。腹部被击,绮凝的身体便不由得摇晃起来,吊着锁骨的链子也跟着晃起来,那一刻钩子撕着肉皮的剧痛让绮凝痛上加痛,额上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绮凝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 黑鹰骂道:“不识抬举。”说完转向红绸,吩咐说:“你先回去,一切如常,我要看看池天玥怎么兑现诺言。” “是。”红绸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而绮凝,就被这样吊了两天两夜。第三天,东方田鼠急匆匆来到山洞,嘴里嚷着“大事不好,哥哥救我。” 黑鹰便问:“何事弟弟这样慌张?” “那池天玥不知从哪搬来了猫头鹰,就在我去了趟北边的空档,杀死了我的兄弟!”东方田鼠悲痛地说。 “弟弟少安毋躁,我们出去看看究竟。”说完黑鹰就协同东方田鼠一起走出山洞,将绮凝一个人扔在山洞里。绮凝这两天两夜颗粒未进,加上身负重伤,更加衰弱。不过现在眼下黑鹰离开,是大好的机会,绮凝就算是拼了最后一口气也要想办法出去通报天玥。那些玄铁锁链被黑鹰施了法,绮凝的道行不足以破解,绮凝最后走投无路,只能冒险一搏,就是让元神出窍,在六个时辰之内找到天玥,带她来这里解救自己。于是绮凝闭上双眼,默念心法,会聚所有灵力于头顶,只见一团粉色的光晕云朵般生出,渐渐,粉色的云朵变成了一只粉色的蝴蝶,蝴蝶柔弱的翅膀有气无力地挥动着,扑腾了几下之后,终于向着山洞的出口飞了出去。 这可怜的小蝴蝶一路跌跌撞撞,终于飞进了胡家的宅院。一路劳累的蝴蝶忍不住停留在院子里的花瓣上作短暂的休息,却让在院子里玩耍的雨儿看到了。她指着粉色的小蝴蝶兴奋对张妈嚷着,“蝴蝶,好漂亮的蝴蝶!” 绮凝听到不由得一惊,急忙振翅飞起,奔向天玥的房间。雨儿看到蝴蝶飞了,竟跟着追了过去,挥舞着小手喊着:“蝴蝶你别跑啊,蝴蝶,蝴蝶,等等我……” 张妈疾走两步,拉住雨儿的手说:“小小姐,当心脚下别摔了。” “我要粉蝴蝶!”雨儿嘟着嘴,挣开了张妈的手,朝蝴蝶飞走的方向跑去。不过,雨儿很快就被张妈追上。 “小小姐,这蝴蝶也有自个的家,自己的爹娘,你要是抓了,她爹娘会伤心的。”张妈这样劝说。 雨儿晶莹剔透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张妈的信任,于是她点点头说,“好,那让她回家,找自己的爹娘,雨儿不抓她了。” “这才是善良的好姑娘。”张妈笑呵呵地爱抚着雨儿的头发说。 然而,绮凝虽然躲过了雨儿,却没躲过另一个人。红绸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燕窝粥,正要给天玥拿过去,在路上敏锐的她发现了正奋力飞翔的绮凝。红绸甩出披帛,一把将蝴蝶卷了起来。接着她将小蝴蝶握在手里,掉头先回自己的房间,把蝴蝶罩在一个玻璃盅里,然后端着燕窝粥去了天玥那。 洞庭来到高健生家里,打听绮凝是否有来过。高健生说这几天没见过绮凝,询问是不是绮凝出了什么事。洞庭怕高健生担心,就说没有,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舒儿和天玥则一个城南一个城北找了起来,不过一点消息也没有。三个人找了大半天,一点收获也没有,最后都垂头丧气回到了家里。 餐桌上,胡夫人对天玥说:“你大着肚子,就不要到处乱跑了。” “孕妇适当运动是有好处的。”洞庭替天玥说话。 胡夫人没再言语,大家都闷声不响地吃饭。这时红绸给坐在她旁边的雨儿夹了一个虾丸放在她碗里,没想到雨儿竟然拨了出去。 胡老爷看见呵斥道:“雨儿,怎么这么没规矩,就算不喜欢吃,也要说声谢谢,怎么能把别人给你夹的东西扔出去。” “爹,红绸姐姐她坏,她抓了小蝴蝶,不让小蝴蝶回家。”雨儿带着哭腔说。 “什么小蝴蝶?”胡老夫人不解地问。 “我晌午在花园里看见一只好漂亮的粉蝴蝶,我想抓她玩的,可张妈说小蝴蝶也有家,我要是抓了她,她就不能和她的爹娘在一起了,所以我就不抓她了。可是,我看见红绸姐姐却抓了她,用玻璃盅把小蝴蝶关了起来。”雨儿用她稚嫩的声音解释道。 “蝴蝶!蝴蝶!”舒儿听到“蝴蝶”,突然有所觉悟,对天玥喊到:“那是姐姐的元神,是姐姐啊!” “什么?”天玥怕自己没听清楚。 “是姐姐的元神出窍,姐姐就是粉蝴蝶啊!”舒儿激动地叫着,说完她愤然地转向红绸,从天玥身后跳过饭桌,扑向红绸,眼睛里布满血丝地大喊:“红绸你不得好死,我杀了你!” 红绸坐在椅子上,看见舒儿朝自己扑来,急忙下腰躲开。舒儿扑空,更加气结,转身就是一个回旋踢,红绸举起椅子来挡,椅子被舒儿踢个粉碎。胡老爷胡夫人被眼前这一幕惊吓得措手不及,胡老爷大喊:“你们这是干什么呀,快停下!” 舒儿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哪里听得进去话,和红绸正打得不可开交。桌子被掀翻了,碟子碗筷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丫头婆子们一个个吓得慌张逃窜,张妈抱起雨儿赶紧离开饭厅。洞庭急得直跳脚,他对天玥说:“娘子,快叫舒儿别打了,伤了人可怎么办!” “你带公公婆婆回房,让她们先打一会,该死的红绸。”说完天玥也跑了出去,她要借这个时间去救绮凝。天玥很快在红绸房里找到了玻璃盅,里面那只小蝴蝶已经奄奄一息。天玥急忙打开盅罩,将小蝴蝶捧在手心里,天玥心痛地看着绮凝,忍不住说:“你受苦了!”那只小蝴蝶的翅膀有一丝丝的震颤,她似乎听到了天玥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无力地看着天玥。绮凝的声音传来,气若游丝地叫了声,“……小……姐……” 天玥掌心里生出一个气团,将蝴蝶包裹其中,将灵力一点点渗透进蝴蝶的身体里,给她最基本的能量来维持生命。好一会,蝴蝶才有所好转,她震动了一下翅膀,对天玥说:“小姐,跟我来。”说完,蝴蝶展翅,从天玥的掌心里飞出,指引着天玥,天玥就跟着蝴蝶飞往南山。 这一路上,绮凝将事情的始末向天玥叙述了大概,天玥也不由得恍然大悟,知道了红绸的主人就是黑鹰魔王,一切祸患的成因是黑鹰那颗强烈的报复心。 来到山洞口,天玥将蝴蝶收回掌心,用仙气继续保护她的元神。天玥悄悄走进山洞,黑鹰和东方田鼠还没回来。天玥看到被吊到半空的绮凝,尖尖的钩子穿破了她的锁骨,披散的乌发让脸颊显得加惨白。天玥的心被深深刺痛,她摊开五指,让蝴蝶飞向绮凝的身躯,元神归位。 一阵咳嗽,绮凝慢慢睁开眼睛,元神已经收回体内。天玥拔出头山的银簪,在手里化成宝剑,纵身跃起,对着锁链一划,火星迸溅,啪啪几声,锁链被剑斩断,天玥抱住绮凝,轻轻落在地上。 “小姐……”绮凝眼泪簌簌落下。 天玥眼眶也湿润了,她扶着绮凝,说:“什么也别说,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回去给你疗伤!” 然而正在这时,从洞口传来了厚重的脚步声。 第八十一章 剑斩鼠妖 脚步声一点点逼近,天玥的拳头越握越紧。 果不其然,黑鹰魔王和东方田鼠从外面回来,面目狰狞而充满煞气。当他们走进洞里,看见天玥,不由得怔住停下脚步,天玥、绮凝、黑鹰魔王和东方田鼠四目相对。 “好久不见。”天玥从牙缝里咬出这四个字,恨恨地说。 黑鹰魔王奸笑一声,说:“没想到这么快相见。” “没想到的事情实在太多,我没想到你为了报复我会这么处心积虑,会安插红绸在我身边三番五次来迫害我,也没想到我这个大敌人就和我生活在同一个地方,就在这岳阳城里,在这南山中,不过我更没想到你会这么残忍对待绮凝,今天为了绮凝我也不会再放过你,我要新账旧账和你一起算!”天玥说完猛地伸出宝剑,指向黑鹰。 黑鹰哈哈大笑,“换作以前,我一定害怕,可是现在不同了。池天玥,你知不知道你在胡家为什么总会感到头晕不适,那是因为在胡家祠堂供奉的不是黑曜石佛像,而是被红绸已经调包了的吸灵石佛像。每天吸灵石都在吸收你的灵力,你以为你现在还有三千年的道行在身吗?” 天玥心中一惊,不过很快镇定下来,表现地颇为平静,“那又怎样,不过几个月,它吸不走我所有灵力,即便丧失了一千年修行,我还有两千年的功力跟你拼上一拼。你就算偷吃了南海仙人的仙丹增长了五百年功力,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是吗,那加上我这弟弟的千年功力,看看究竟是不是你的对手。”黑鹰冲东方田鼠点点头,两个人就一起杀了出去。 天玥对绮凝说:“绮凝你坚持一下。”说完一个箭步持剑冲了出去。 黑鹰魔王和东方田鼠呈左右夹击之势,如同前狼后虎张牙舞爪向天玥扑来。天玥虽然腹背受敌,但是黑鹰和东方田鼠也没太占上风。锋利的宝剑透着月光一样的清寒,将黑鹰横空打来的巨石从当中劈开,火光迸溅。黑鹰在这巨石裂成两半的时候,飞身伸出鹰爪直奔天玥面门,天玥急忙下腰成拱桥状来避,眼睛却看到东方田鼠拿着钩子向她刺来,天玥喘息的时间都没有,贴地的双手一扭,迅速打滚出去,才躲过这老鼠的钩子。黑鹰和东方田鼠双双扑空,气急败坏掉过头来,再次发起攻势。天玥看到绮凝愈加虚弱,心知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战斗,于是在拳脚里再加三分力道,三个人即刻打成一团,看不清面目,只见黑白灰三色交织在一起,耳边则是清脆的兵器碰撞声。东方田鼠注意到天玥的肚子,便趁天玥和黑鹰过招的功夫,扔出钩子想攻击天玥的肚子,他猜测这大概是她身上唯一的弱点,不过当弯钩快要刺向天玥肚子不到一拳远的时候,肚子里突然射出白光,弯钩像手触电一般猛地缩回,弹到东方田鼠自己身上。天玥发觉,惊喜地拍着肚子,说:“好孩子,你救了娘亲。”说完怒目转向东方田鼠,对着东方田鼠伸出五指,一个耀眼夺目的白色光球生出,明亮的光线晃得人睁不开眼,东方田鼠下意识用手挡住自己的双眼,天玥便啪的一声将宝剑掷了过去,东方田鼠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一剑已经稳稳地插进它的肚子。它不知道,当它伤害一个母亲的孩子时,母亲的愤怒可以燃烧一切,母亲的反击会更加强烈。 东方田鼠一口黑血喷出,却挣扎着想站起来,然而天玥猛地把剑从他肚子里拔出来,东方田鼠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他嘴边是污黑的血渍,眼珠不由得上翻,看来命不久矣。趁着还有最后一口气在,东方田鼠一手撑着地,一手却指向对面,是天玥背后的黑鹰魔王,似乎是乞求黑鹰能救他或是替他报仇,可是黑鹰却旋身一转,悄无声息地不见了。天玥则再次举起宝剑,对东方田鼠说:“刚才那一剑是我替孩子还的,现在这一剑是替岳阳城被你害过的百姓还的。”话音刚落,一道血光闪过,天玥对着东方田鼠的颈子横剑下去,结束了他的生命。 天玥转身再寻黑鹰,已经见不到了他的踪影。天玥也无心去追,收回宝剑,急忙去看绮凝。绮凝苍白如纸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她声音柔细地说:“小姐,你刚才,打得真漂亮……”天玥用手轻轻擦去绮凝额上的汗珠,心疼地说:“傻丫头,还有心思观战,来,我带你回家。”说完将绮凝背在身上,走出了这个罪恶的山洞。 胡府中,舒儿和红绸也打得不可开交。她们两个从饭厅打到院子里,从平地上打到屋顶上。 舒儿边打边骂:“我姐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 “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你姐姐都不见得是我的对手,你以为我会怕你。”红绸毫不示弱地说。 “那就试试看!”舒儿发了猛劲,脚底下踏的瓦片咯吱作响。手掌翻动,舒儿洒出一朵朵干花,抛向红绸。红绸腾空跃起,躲避那些干花,那些干花落在瓦上,一个个都爆炸掀飞。红绸见舒儿真的打红了眼,实在不好对付,便指着舒儿身后,突然大喊一声,“绮凝!” 舒儿听到这两个字,想也没想就回过头去,红绸便趁舒儿分神的这一刻,扬起腿抬脚对着舒儿的胸口就踢了下去,舒儿没有防备,就被红绸这一脚从房顶踢了下去,摔到院子的泥石板上。舒儿捂着胸口,浑身散架一般,她指着房顶上的红绸,痛苦地说:“你竟然使诈……” “兵不厌诈。”红绸得意地拍拍手说,然后突然纵身朝房子的另一侧跳了下去,没了踪影。舒儿狠狠用拳头捶了一下地,又气又痛。 天玥扶着绮凝回到了胡家,舒儿看见身负重伤的绮凝又哭又笑,她扑向绮凝,兴奋、激动又心痛地说:“姐姐看见你太好了,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绮凝摸着舒儿的脸颊,动情地说:“好妹妹,姐姐不会扔下你的。” 舒儿哭着抱住了绮凝,绮凝因为锁骨有伤,被舒儿这一碰痛得不由得“啊”了一声,舒儿急忙松开绮凝,“姐姐我弄疼了你,让我看看,伤的重不重。”说完就去解绮凝的衣裳。 天玥伸手拦下,笑着说:“要看也回房间再看,在这里可不能脱你姐姐的衣服。” 绮凝和舒儿听了都不禁破涕为笑,这时胡老爷胡夫人和洞庭急急忙忙赶过来,看到一身是血的绮凝和天玥,吓得惊问:“这是怎么搞的,绮凝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婆婆,说来话长,先让绮凝回房休息一下吧。”天玥说完,转向舒儿,“扶绮凝回去。” “娘子,你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洞庭关切地看上看下。 “我没事。”天玥握住了洞庭的手,微笑着说。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胡老爷跺着脚,“天玥,你说,为什么你们主仆离开家三天,你说的预言就能实现?为什么绮凝会受伤?为什么舒儿会说蝴蝶是绮凝的什么元神,和红绸打起来?为什么你们如此神神秘秘?你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面对胡老爷这一连串的质问,天玥望向洞庭,洞庭点点头,天玥表情凝重下来,咬了咬嘴唇,说:“是该向公公婆婆坦白了,那我就开诚布公地说明一切吧,希望公公婆婆听前有个心理准备,因为我们主仆三人的来历的确不同寻常。” 胡老爷和胡老夫人不由得互视了一眼,胡老夫人颤巍地说:“难道你们真的是妖孽?” 天玥叹了口气,轻声道:“还是让我从头说起吧。”于是天玥便从她的出世说起,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将她如何解救绮凝舒儿收她们为仆,如何与黑鹰魔王结怨,如何与洞庭相识相爱,如何用长白山池石净化水源,如何帮洛涵、洛云实现她们的愿望,如何在嫁进胡家后与红绸暗里相斗,如何兑现诺言,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胡家二老。 胡老爷胡夫人听完这长长的故事,半晌说不出话来,天玥和洞庭不知道他们接受不接受,洞庭不安、担忧地说:“爹、娘,其实天玥可以说是半个神仙,绮凝和舒儿虽然是妖精,但是她们不会害人,她们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大家都好好的是不是。而且我和天玥现在真的已经分不开了,人也好,妖也罢,只要她们有人心、有人性,都可以生活在一起嘛。爹,娘,你们说是不是?” 胡老爷怔怔地看向天玥,天玥眼里则带着几分忐忑紧张,好像犯人一样等待着法官的最后宣判。胡老爷最后幽幽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都是命啊!”说完转眼看向胡老夫人,重复着这句话,“都是命啊!” 胡老夫人紧紧蹙着眉头,眼角的皱纹深陷,她好像如坠梦里,一切恍惚迷幻得什么都不足以为信。天玥见胡老夫人这样,更是不安,她忍不住轻声唤着:“婆婆……” 胡老夫人似乎被天玥的声音叫醒,她回过神来,望着天玥,终于开口说:“前两天我去庙里上香求签,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是孽也是缘’。媳妇,看来我胡家注定要和你有这说不清的恩恩怨怨啊。” “娘--” “婆婆--” 天玥心里一热,眼泪簌簌落下。不管怎么样,天玥进门一年来,婆婆终于开口叫她“媳妇”,她被接受了,绮凝和舒儿被接受了,他和洞庭这段跨越两界的爱情与婚姻被接受了。 第八十二章 天庭 红绸从胡家消失,对于天玥来说实在是件大大的好事,没有明枪暗箭,天玥可以过得更加舒心从容。但是,黑鹰和红绸随时都可能卷土从来,所以绝不能掉以轻心。天玥现在的情形是,她大个肚子不能主动出击,揪出黑鹰铲除这个魔头,只能一切等待孩子出世之后再做打算。所以天玥左思右想,考虑再三,希望能和洞庭搬出去住,以免万一日后黑鹰再来报复,牵连整个胡家。洞庭不置可否,胡老爷和胡夫人却斩钉截铁地反对,他们说了一句让天玥感动了好几天的话,就是--“既然是一家人,我们就福祸与共,天玥你为了这个家付出这么多,我们没有道理在危险的时候把你推出去,你哪里都不要走,就在这个家好好呆着。”于是,天玥便打消了搬出去住的念头,开始一心一意地在家安胎保胎。 六月荷花飘香,荷叶色翠欲流,碧水倒映青天,湛蓝明净,晴空万里偶有云丝袅袅,让人心境大好。不过赤日炎炎,人们显得有些慵懒。天玥却很喜欢在阳光的照耀下,和洞庭手挽手散步于荷花池边。 “热不热,要不回房里歇着吧。”洞庭说。 天玥嘟起嘴,说:“不要,大夫说晒太阳对我和孩子有好处,整天呆在房里闷也要闷死了。” 洞庭刮了一下天玥撅起的嘴,怜爱地说:“你呀,总是有理。对了,我听人讲,胎教很重要的,你这个当娘的,从现在开始就要修身养性,看看书,弹弹琴,画画写字,对孩子有好处。” “嗬,那我岂不是很辛苦,我不要生了。” “喂,你别乱讲啊,当心孩子听到。”洞庭瞪起眼睛。 天玥笑呵呵地摸摸肚子,赔罪道:“湘君别生气,娘是开玩笑的,你放心,娘一定要把你生下来,然后和你爹一起抚养你长大成人!” “这还差不多。”洞庭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天玥的肚子,满是爱意地说:“湘君,你是爹娘的希望,你一定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说完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天玥的肚子上,“来,跟爹说句话,叫声爹。” 天玥笑着打了下洞庭,“你搞什么,孩子现在怎么会说话。” “嘘--”洞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脸颊紧紧贴在天玥隆起的腹部,竖着耳朵好像真的有听到什么。洞庭眼珠转了转,突然直起身子,一脸兴奋,“我听到了,听到了,他有反应啊,他好像真的开口说话了!” “你别闹了。”天玥脸上依旧笑容满面。 “真的,不信你也来听!”洞庭煞有介事地说。 天玥气得捶了一下洞庭的肩膀,“我怎么听自己的肚子,你就拿我开心吧。” “呵呵,娘子,其实说话倒没有,不过真的有声音,我好像真的听到孩子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天玥轻轻笑着,是幸福,是满足。她望着荷花荷叶,其光灼灼,其色夭夭,幽远绵长的目光尽收这怡人景色。良久,天玥转向洞庭,对他说:“如果是女儿,乳名就叫莲儿吧。” “莲儿?”洞庭面带惊喜地说,“怎么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江南莲花开,红花覆碧水。色同心复同,藕异心无异。”天玥由“莲”不知不觉联想到这首《夏歌》,她和洞庭现在是不是就为“色同心复同,藕异心无异”呢。 洞庭挑了挑眉,淡淡一笑,沉吟片刻,然后也诵出一首,“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说完,洞庭深情地凝视着天玥,一切尽在不言中 天玥含着笑,脸颊飞过一抹红霞,月牙一样的弯眉笼着水样的眼眸,在这荷花前却是人比花娇。 整个六月,都宁静无事,也许是天气炎热,所有生灵都愿意躲藏在自己的蜗居里避暑。 所以天玥平安度过了溽暑,迎来了新秋。七月兰花清香溢,天玥在房里摆放了很多兰花来怡养性情。这段时间,她除了读书弹琴画画写字,就是打理花草了。每天对着花啊叶啊的,眼睛似乎都比从前变得更加清亮。 而绮凝在舒儿的照料下,养了大半个月的伤,终于康复了。高健生来看过她几次,嘘寒问暖,让绮凝感动不已。他告诉绮凝,八月他就要去京城参加秋闱考试,所以进了七月就要从渡口北上了。绮凝一听高健生要进京赶考,激动却又不舍。绮凝便敦促自己要快快好起来,不能每天躺在病榻上无所事事。所以临近七月还有十天的时候,绮凝就下了床。白天去高健生家里为她做饭,让他安心读书,晚上回家就为高健生缝制衣衫鞋袜。天玥劝绮凝伤势刚好不要太辛苦,绮凝却坚持要把自己的心意用这一针一线传递给高健生,这也是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事情。日子一天天飞逝,十天很快就过去。高健生要走了,绮凝为他整理好行装,眼泪却啪嗒啪嗒滴落在衣服上。高健生站在她身后,看到绮凝微微抖动的肩头,便轻轻走过去,见绮凝垂泪,高健生不由得扳过绮凝的身子,伸出手为她拭泪,“别哭,我又不是一去不复返,等我高中回来,娶你过门。” 绮凝低下头轻轻颔首,高健生把绮凝揽入怀中,亦是难舍,“半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生病了,安心等我回来,做这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子,好不好?”绮凝眼里蓄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渡口,绮凝从怀里掏出一块蝴蝶玉佩,送给高健生。 “看到它就等于看到我,它会保佑你,让你一切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高健生将蝴蝶玉佩攥在手心里,郑重地说:“我会随身带着它,谢谢你,绮凝!” 船夫吆喝着要开船了,高健生只得松开绮凝紧握的手,挥挥衣袖,做了最后的告别。高健生登上船,站在甲板上,看到绮凝还在岸头,他便大喊:“回去吧,绮凝,快回去吧……” 看着渐行渐远的大船,绮凝把手括在嘴边,高喊:“你一定会高中的,我等你回来啊……” 人间有人间的悲欢离合,天庭却似乎处处宁静祥和。 不同凡间宫殿的金碧辉煌绿瓦红墙,天庭的宫殿却是冰雕玉砌烟雾缭绕。没有热闹的集市,没有人声鼎沸,一切都格外安静有序,甚至说有那么点冷清寂寞。众仙家都各司其职,日复一日地过着看上去十分单调乏味的生活。所以说当神仙有什么好,除了能长生不死永垂不朽之外,没什么都让他们快活起来,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快活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只可惜人不知道,妖不知道,他们还争先恐后地企图有朝一日能得道成仙位列仙班呢。想成仙的凡人或妖精,就要忍得住寂寞,耐得了孤清,不然那上万年的岁月实在不好打发。当然,神仙们为了让自己能有事情做,让自己过得充实点,就会干预一点下界的事情。或者百年不遇碰到一个小仙犯了天条,这些神仙就会打起精神,口诛笔伐,和玉帝王母一起指责批判这个触犯天条十恶不赦的罪人。不过,这种机会很少,大多神仙都循规蹈矩,触犯天条的神仙怕是一万年能出来一个都要拍手叫好呢。所以,神仙们最大的乐趣就串门子。下下棋,聊聊天,这些都是常有的事。 王母娘娘在后宫呆得无聊,便召来玉虚公主陪她喝茶赏花。玉虚公主带来千年极品冰寒雪莲花作见面礼送给王母,王母高兴,便要回礼,“前些时候采珠仙子采回了六颗仙玥神珠,让你皇兄赏给了一班老臣。不过,现在长白山天池里还有一颗,虽然不是特别完美,但是怎么说依旧是仙家瑰宝。妹妹若是不嫌弃,就把那颗神珠拿去,回去捣碎了往脸上擦擦,也是难得的驻颜秘方啊。” 玉虚公主在昆仑山玉虚宫和天玥打过交道,她又怎会不知这最后一颗仙玥神珠已经幻化成人,如今要是让王母发现那还得了,于是微笑道:“皇嫂不用客气,仙玥神珠五千年才有那么一个半个,珍贵至极,您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皇嫂这份厚意臣妹心领了。” “诶,妹妹哪里的话。这天上和凡间的时间不同,在凡间五千年,在咱们这里才多久啊,所以这仙玥神珠会不断蕴育而生,妹妹你就尽管拿走。” 玉虚公主仍旧推辞,不过玉虚公主越是推却,王母就越以为她客气,执意要送给她,无论如何也要让她把这颗仙玥神珠带走。 王母娘娘召来采珠仙子,命她把最后一颗仙玥神珠取来。采珠仙子得令,便下凡来到长白山天池。玉虚公主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但是心头却十足为天玥捏了一把汗。这回,天庭要热闹了。 果然,采珠仙子慌慌张张地回来,见到王母跪倒在地,“不好了娘娘,仙玥神珠不见了!” “什么?”王母挑着眉,“不见了?” “是。”采珠仙子怯怯地说。 “岂有此理,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了。”说完王母娘娘怒目而起,在眼前扬手一挥,一个凌空的悬镜生出,玉虚公主担忧地走上前,和王母一起窥看镜中的内容。镜中,将天玥如何从天池里逃出,如何在温泉里蜕变成人都一一呈现。王母生气异常,骂道:“好一个胆大妄为的仙玥神珠!”接着又伸手往镜子前一擦,要看看天玥此刻在哪。结果仙镜里是天玥和洞庭亲昵的模样,两个人在房间里有说有笑。王母一握拳,仙镜不见,玉虚公主看到王母皱着眉头,心知这回真的要大事不妙了。 第八十三章 威严将军 仙玥神珠变成凡人来到凡间和人结合,现在天庭是“仙”尽皆知。池天玥违背仙规戒律,触犯天条,玉帝和王母作为天庭的权威人士,又怎能置之不理。在天庭的朝会上,王母娘娘下令派“威严”二将军下凡捉拿池天玥归案,不得有误,法威、法严两位将军声音洪亮掷地有声地说:“下官得令!” 而此刻天玥正在房间里和洞庭下棋,天玥对围棋并不谙熟,那些黑黑白白的棋子让天玥实在大伤脑筋。洞庭每每要提子的时候,天玥就嚷嚷反悔重下。起初洞庭还勉强答应,可是天玥越来越频繁地“举手有悔小女子”,让洞庭忍无可忍,他气呼呼地说:“你这样也太耍赖了吧,不行不行,这次说什么你也不能再悔棋了。” “好相公,最后一次啊,最后一次!”天玥央求着。 “不行不行,这已经是你第七次的‘最后一次’了。”洞庭说完就毫不留情把天玥大片的白子吃掉。 天玥急了,指着白子嚷道:“你给我留两个呀,怎么都吃了,你太残忍了吧,给你老婆我一个面子重玩好不好!” “游戏规则要严格遵守,不能讲人情,那,你现在输了,就要接受惩罚。”洞庭笑嘻嘻地将毛笔蘸满了墨汁,伸出一个手指冲天玥勾了勾,“来吧,让我在你脸上画一只可爱的小乌龟。” “不要啊,很丑的——”天玥拖了了长长的尾音撒娇道。 “愿赌服输,来吧,让我看看在哪里下手。”洞庭学着坏人抖着肩膀一副奸笑的样子,走到天玥面前,一手提着毛笔,一手拖着天玥的下颌。 天玥紧闭着眼睛,做好被“毁容”的准备,但是突然,天玥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仙气正在一点一点向她逼近,她倏地睁开双眼,看到两个穿着金甲戴着金盔的“人”站在门口。 “相公!”天玥大叫一声。 洞庭被天玥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手一抖,毛笔掉在地上,看着脸色骤变的天玥,洞庭忙问:“怎么了娘子?” “哦,那个,”天玥想了想,“我突然很想吃桂花糕,你帮我去厨房拿点回来好不好?” 洞庭一脸狐疑,有点困惑地问:“你真的想吃桂花糕?不是再逃避惩罚吧。”洞庭以为天玥不愿意让他在她脸上画小乌龟。 “当然是真的,你知道我现在怀着孩子,很挑嘴的,所以突然很想吃桂花糕也不奇怪。”天玥解释着。 洞庭信以为真,便说,“好,我这就去为老婆大人攻下厨房,夺取桂花糕。”说完就走向门口,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的同时,威严将军在这一刻也立即隐遁了身体,他们目送着洞庭远去之后,才唰的一下现身。 天玥扶着桌沿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想弄个究竟。但是刚出门口,天玥却一步一步又退了回来,因为法威、法严二位将军盯着天玥,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天玥后退着,撞到了桌子,被迫站定,带着几分不安地问:“你们是谁?” “我是天庭的法威将军。” “我是法严将军,我们奉王母娘娘之命,带你回天庭复命。” 天玥摇摇头,眼神有点慌乱,“你们,你们在说什么。”天玥挤出一个非常不自然的微笑说,“什么天庭,什么王母,我有点听不懂你们的话,你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我想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你能看见我们,又故意把人支走,就别跟我们装糊涂了。”法威将军说道。 法严将军接口道:“仙玥神珠,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们是天将,你再多掩饰也不会逃过我们的法眼,识相的话还是跟我们乖乖回天庭复命吧。” “既然如此,”天玥把心一横,“我也坦白跟二位将军说,我不会跟你们走!” “你说什么?” “你们也看到了,我有家有丈夫,现在还有了孩子,我不能离开我的家人。”天玥笃定地说。 “池天玥,你犯了天条,必须要回天庭领罪。现在不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必须,一定要跟我们回去!”法严将军更加笃定地说。 “我不想冒犯两位将军,只求两位将军能体谅我的苦处,法外开恩。”天玥恳求道。 “我们不想再跟你啰嗦,你若再不从命,就不是‘带你回去’,而是‘抓你回去’了。” “那就怪天玥恕难从命了!”说完天玥旋身一转,从房间变到了院子里。 威严将军也瞬间变成两道金光,追着天玥来到院子当中。 “池天玥,我奉劝你还是听我们的话,不然动起武来,即便你有三千年的道行,也不是我们的对手。”法威将军指着天玥说道。 “那也要拼拼看了!”天玥心知自己的胜算不大,但是也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她若是被捉回天庭,她和洞庭就没有将来了。想到此,天玥豁出去了,甩出长长的披帛,白色丝绸生猛有力地飞向威严将军,法威将军和法严将军迅速跳到左右两边,三个人呈三角阵势,各自扎稳脚步,准备出击。 “小小的仙玥神珠,不自量力!”说话者是法威将军,他右臂在空气中划了一个半圆,手里即刻生出一个金色光球,他从腰际把拳头伸了出去,五指张开,金色光球冲着天玥就飞了过去。天玥双掌相并,伸臂推手,一个白色光球随之飞了出去,只见两球相撞,金色的气波和白色的气波像两堵墙互相抵着,谁的法力强,谁的气波就会占上风,抵消对方的气波。法威将军嘴角带着笑意,因为金色的光线正在一点点吞没白色的光线。天玥运功,死命抵抗着,然而功力一点点的消耗,加上怀胎七月,让天玥有点支撑不住。就在这时,突然加进一道粉色的光束和一道黄色的光束,两个小小的光球从天玥左右两边飞出,与白球融在一起,共同抵御着法威将军。 “对不起小姐,我们来晚了!”是绮凝和舒儿! 法威将军看到绮凝和舒儿,哼了一声,“大胆妖精,没去捉你们,反倒来送死!”说完左手也扳出一个金球出来,和原来的金球合二为一。一时间,白色、粉色、黄色、金色的光球相互抗衡,相持不下,法严将军为求速战速决,便也加入其中,只听“哈”一声,蓝色的气波如同狂风巨浪般卷来,天玥、绮凝和舒儿被这强大的气流所压迫,她们要紧牙关,额头上早已是细密的汗珠,天玥大喊:“绮凝舒儿你们顶住!”说完收手重新运气,天玥伸展双臂,在胸前画出一个八卦,一只白色凤凰从天玥背后生出。 “攻!”天玥大喊一声,白色凤凰就像一支加满弓的箭矢飞速射了出去。 “冥顽不灵!”法严将军握紧双拳,一条青龙腾空而起,迎着白凤吐着火舌飞了出去,张着血盆大口竟将白凤一口吞掉。青龙突然掉头,龙尾一扫,将绮凝、天玥、舒儿打出几米远。她们被这龙尾打翻,摔在地上,绮凝和舒儿忍痛爬向天玥,“小姐,你怎么样?” “我没……”天玥刚说出两个字,突然喉咙一紧,喷出一口血来。 “娘子!”洞庭手里的盘子和桂花糕扔在地上,向天玥扑来。他一把抱住天玥,眼睛红红得问:“娘子你怎么样,你不要吓我!” “我没事……相公!”天玥咳嗽两声说道。 洞庭怒目转向法威和法严将军,激动发狂地喊:“你们是谁?是黑鹰派来的对不对?你们有种冲我来,对付几个女人算什么!” 法威和法严面面相觑,但是为了避免凡人卷入,两位神将决定暂时离开,于是对天玥说“我们会再来的。”说完消失不见了。 天玥的头倚靠在洞庭的怀里,洞庭紧紧抓着天玥的手,冰凉如水的手。 “啊——”天玥突然大叫起来,她一下子握紧了洞庭的手,身体扭动着蜷缩成一团。洞庭惊慌、忙乱、心痛地说:“娘子你怎么了?你哪里痛?” “我……肚子……好痛……”天玥捂着肚子,痛苦地说。 “来人哪,快去找大夫,大夫——”洞庭歇斯底里地喊着。 大夫赶来,天玥躺在床上接受大夫的诊脉。 “怎么样大夫?”洞庭忙问。 “尊夫人是动了胎气。”大夫回答。 “什么,那孩子怎么样了?”洞庭焦急不安地问。 “还好胎儿没有大碍,不过日后恐怕会早产。呆会我开点保胎的药,你们按时煎给夫人服用。这段时间一定要静养,千万不能有剧烈的运动。”大夫嘱咐道。 “是是是,”洞庭忙不迭说,“有劳大夫了。” 送走大夫,丫头婆子去抓药煎药,胡夫人担心地问:“怎么好好的动胎气了呢?” “娘子,刚才那两个人是不是黑鹰派来的?” 天玥喝过药肚子已经不痛了,她摇摇头,说:“不是黑鹰。” “那是谁?” “是真正的神仙,从天庭来的。”天玥幽幽叹了一口气说,“要拿我回去治罪。” “什么!”洞庭大惊。 胡老爷和胡夫人也紧张起来,胡夫人天真地说:“不回去行不行啊?” 天玥苦笑,没有说话。洞庭跳脚说道:“不行,这回真的要搬走了,我们,我们躲起来,我就不信世界这么大,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世界再大,他们也会尽收眼下。”天玥不由得低声嗫嚅着。 “你说什么娘子?”洞庭没听清。 “哦,我说,事情总是会有解决办法的。”天玥顿了顿,微笑说:“事在人为。” “对,事在人为!”洞庭为自己打气。 “我看还是不要搬,天玥肚子已经七个月了,现在动了胎气,随时可能会早产。大夫也说不能剧烈运动,你们要是搬来搬去,折腾坏了天玥的身子可就麻烦了。”胡老爷担忧地说。 “是啊,不如这样,每天叫丫头家丁在门口把手,要是他们再来,就和他们硬拼。”胡夫人提议。 “人家是神,我们凡夫俗子,怎么打得过。”洞庭懊恼地说。 天玥却说:“这倒也是个办法。” “怎么讲?” “三界有序,不能互相侵扰。和人打起来,更是有失身份。所以婆婆的办法短期应该有效,有人在我身边,他们不能那我怎么样。”天玥抿了抿嘴,强颜欢笑道:“你们不用为我担心了,其他的从长计议吧。” 第八十四章 变身 胡家把三分之二的家丁都调到洞庭和天玥的房间周围,日夜守护,尽管家丁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要这样兴师动众。不过这一招真的起到了作用,威严将军日夜徘徊,但是总因为有人在天玥身边而有所顾忌无法现身拿人。可是,天玥却无法因此睡得安稳。她开始焦虑,紧张,惶恐和担忧,寝食难安。每天晚上天玥都几乎是睁着眼睛直到天明,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才能沉沉睡去。白天,天玥也无法专注精力在琴棋书画这样的胎教上了,稍有风吹草动,天玥就本能似的望着窗外,如同惊弓之鸟,高度紧张起来。面对潜伏在身边的危险,天玥不能不像一只羚羊随时警惕突然从草丛里窜出来的狮子猛兽。洞庭注意到天玥的变化,短短几天时间天玥迅速消瘦下去,精神也时而紧张时而恍惚,再这样下去,人不神经也要疯掉。 临睡前,洞庭为天玥拉上被子,安慰说:“娘子,你不要怕,我们房间四面都有人看着,不会有事的。你看,现在七天过去了,我们都好好的是不是?你别想太多了,放轻松,不然整天紧张兮兮的,对孩子也不好。”于是洞庭像哄孩子一样说了好些话才让天玥稍稍宽慰,合上眼睛睡了过去。 夜色深沉,窗外影影绰绰,突然刮起一阵风,门外所有的人都倒在地上,天玥惊起,从床上坐起来,她摇着洞庭的身体,喊着洞庭的名字,可是洞庭没有丝毫的反应。“相公,你醒醒啊,醒醒,你怎么了相公……来人哪,来人,外面有没有人哪……”天玥喊着叫着,可是房间里只回荡着她自己的声音,没有其他任何的气息存在。 “哈哈哈哈哈!”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天玥猛地回头,是威严将军!他们奸笑着,面目狰狞,五官扭曲,手里拿着铁链朝天玥步步逼来。 “你们别过来,别过来!”天玥想叫,却不知为何突然发不出声音来;天玥想退,却不知为何脚下没有力气,居然一动也不能动;天玥想运功施法,却不知为何法力全无。天玥骇然,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自己身体里的灵力荡然无存!法威将军和法严将军咧着嘴嘿嘿地笑着,露出两颗尖尖獠牙出来。天玥惊恐万状地瞪大眼睛望着他们,威严将军拿着锁链一把套住了天玥的脖子,套了一圈又一圈,紧紧勒着天玥的脖子。威严将军猛地扯过铁链,天玥掉下床,被一路拖着,天玥痛苦地挣扎着,她紧紧抓住桌子腿,不要被带走。法严将军俯视着仰在地上的天玥,对准她的肚子,抬脚就踩了下去。 “不要--”天玥大喊了一声,“嚯”得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娘子!”洞庭被天玥的叫声惊醒,他也从床上坐起来,关切担心地说:“做恶梦了吧。” 天玥听到洞庭的声音,在惊吓中慢慢缓过神来,满头冷汗的她转头呆呆凝视洞庭,眼睛红红声音颤抖地说:“他们抓走了我,他们还要杀死我的孩子……”天玥说完立即去摸自己的肚子,“湘君……”发现孩子还在,天玥才长长吁出一口气。 洞庭心痛得抱过天玥,将她的下颌抵在自己的肩头,轻轻拍着天玥的背,哽咽着说:“天玥,你在做梦,没事了,没事了。”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怎么叫你也叫不醒,我以为你抛下我不管我了……”天玥无比伤心地哭着说,好像刚才那个梦境是真实的世界一样。 “我在这,我在这,我怎么会抛下你不管呢,无论是生是死,我都在你身边,永远永远守在你身边!”洞庭动情地说。 “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天玥泪如雨下,“我怕我保不住我们的孩子,我怕我会被抓回天庭永远见不到你,我真的好害怕……” “娘子,如果你被抓回天上,我就上天庭要人,就算要惩罚,我也会和你一起承担。天上地下,有你就有我!”洞庭声音从未这样坚定、语气从未这样决绝的说。 “相公!”天玥悲呼一声,满面泪痕。她紧紧抱住了洞庭,手指关节都突出起来,而泪水早已沾湿了洞庭的轻衫。洞庭,是她的大树,是她的全部啊!她真的害怕失去他!洞庭眼里也泪光闪闪,他紧紧地抱着天玥,生怕一松手天玥就会从眼前消失不见。对于他,天玥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全部呢!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久未露面的洛云突然出现在胡府的大门口。从她和阮濂搬到柳泉镇,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了。这一年里,阮濂为了养家,就去给人家扛沙袋盖房子赚钱。结果就在前半个月前,阮濂盖的那个房子的房梁突然断裂,砸到了阮濂的腿上。洛云为了请大夫给阮濂治疗,已经把积蓄都花的所剩无几。现在她走投无路,只好回家打算向大哥借点银两。她去过茶行,只有小七在,于是洛云便来到胡家。她想她现在和父亲断绝了关系,父亲是不会让她进门的,所以只好站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期望着有什么人能从这紧闭的大门中出来,然后帮她悄悄把大哥找出来见面。 威严将军在对面街上注意到了这个姑娘,法威和法严在观察一段时间后,相互一点头,达成了某种默契。于是,法威将军转身一变,竟然变成天玥的模样,朝洛云走去! 洛云看到“天玥”,喜上眉梢,立即欢愉地迎向“天玥”走去,喊了一声“大嫂!” 法威将军一听,知道了这个姑娘和天玥的关系,便站定,看着洛云惊喜地说:“你怎么在这,为什么不进去?” 洛云拉着“天玥”走到一边的巷子理,说:“我怕碰见爹嘛,你知道我和爹关系弄得那么僵,要是见面他还不认我这个女儿,我……”洛云耸耸肩,叹口气,“不说了,其实我这次来是想找大哥大嫂帮忙的。” “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你尽管说。” “我想跟你们借点银子。”于是洛云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天玥”点点头,说:“我现在手头里没有银子,这样,你在对面的茶馆等我,我进去给你拿银票来。” “好,那谢谢大嫂了。”洛云感激不已,她这时才注意到“天玥”的肚子,说:“大嫂,恭喜啊,没想到这么久没见,您已经有了孩子。” “天玥”浅浅一笑,然后提着裙子走了。来到胡府大门前,“天玥”四处望望,看没有人往来,便“唰”的一下,串门而过。再看此时走进胡家院子里的,已经不是“天玥”,而是“洛云”了。 秦伯看到“洛云”,吓了一跳,“二小姐,您怎么回来了?” “我找大哥。” “您自个来的吗?不如我去通报老爷夫人一声,我想他们一定很惦记您。”秦伯说。 “哦,不用了,”“洛云”摆摆手,“你帮我把大哥找来就行了,我在那个亭子里等他。”“洛云”指着赏月亭说。 “那好,您等着。”秦伯答应道。 洞庭在房间里正陪着天玥,听到“洛云”来了,十分惊讶。天玥说:“我也去看看她。”不过却让洞庭拒绝了,他说:“你呆在房间里,哪都不要去,我去看看很快就回来。”天玥拗不过洞庭,只好同意。洞庭走出房间,对守卫的家丁说,“你们都机灵点,一有情况马上找我。”嘱咐完,洞庭便跟着秦伯去了赏月亭。 洞庭前脚一走,法严将军后脚就变身进来。天玥关上房门,一转身看见法严,大惊失色,“是你!” “你的丈夫真是够贴心的,天天寸步不离守在你身边,害得我们都没有机会接近你。”法严将军指着天玥,“这次,乖乖跟我走,休要在做无谓的反抗,不然你连累的是你的好相公和小姑子。” “你说什么!相公和云儿!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你相公见到的‘云儿’是法威,而真正的‘云儿’已经被我收进了宝瓶里。”法严将军这样说,不过事实上他还没有卑劣到这种程度。法威变成的洛云真的和洞庭煞有介事地叙旧一番,把洛云的情况告诉洞庭,而真正的洛云则在茶楼里等着天玥的出现。 天玥信以为真,咬着牙道:“你们好卑鄙,有什么冲我来就好,何必牵连无辜的凡人!” “这只能怪你不配合。池天玥,跟我回天庭领罪,我保他们平安无事。” 面对这样的的“交易”,天玥无路可退。她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的噩梦,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天玥抬眼,望着法严将军,定定地注视着他,终于,天玥扬起头,对法严将军说:“好,我答应跟你回你天庭。” “此话当真?”法严将军一挑眉梢,“你若守信,我也遵守诺言。” “将军!”天玥声音艰涩,“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还有两个多月就要临盆了,这孩子是胡家的血脉,是我和相公的希望,所以我请求你们,能否宽容我两个月,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再跟你们回去。”天玥祈求道。 “这个……”法严将军迟疑着。 “两个月时间很短暂,在天上不过一眨眼,很快就过去了,不会耽误你们复命的。”天玥眼神明亮,盈盈秋波,热切渴望着法严将军肯定的答复。不过法严仍在犹豫,天玥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我若是现在跟您回天庭,王母娘娘一定不会饶我,到时候王母震怒,这个孩子很可能就要殒命。将军,他再小也是生命啊,有血有肉有呼吸,他不能因为我而丧失生活在这个美丽世界的权利。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大慈大悲的神仙。将军,求求您,宽延两个月,这样,即便我离开相公,他也能有个寄托……继续活着……”天玥一想到洞庭,眼泪就禁不住上涌,不过天玥忍着泪,嘴角却无法抑制地颤抖着。 法严将军蹙了下眉头,“好吧,就宽延你两个月时间。” “多谢将军!”天玥抱拳欣喜地说,眼泪却夺眶而出。 第八十五章 中秋节 天玥像一个得了不治之症的患者,知道自己所剩的日子只有两个多月,所以每天十二个时辰都计算着度过,不允许时间有丁点的浪费。天玥还强烈要求把看护她的家丁都撤走,面对洞庭的疑惑和不解,她便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过你放心,为了孩子,我是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再说,那么多人围着我,像是被关在大牢里。让大家都各忙各的吧,茶行茶园少不了人忙帮的。” 天玥虽然肚子大了行动有所阻滞,但是她还是要洞庭陪她去了一次盛世茶园。这个地方,天玥曾经来过三次,第一次,是瞒着婆婆偷偷从府里出来参观这个规模壮大的茶园,这一次到来竟意外得到了公公的赏识让她开张了天池居。第二次,是被红绸骗到这里,遭人陷害致使背上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而被赶出胡家,险些失去了家庭。第三次,是为了兑现预言,不惜大施法术消耗功力而使茶园重新生机盎然。今天的到来,是第四次,也将是最后一次,这个曾经带给过天玥喜悦与伤痛的地方,却让天玥有种不舍的依恋。放眼望去,绿油油的茶树正欣欣向荣,天玥牵动了一下嘴角,她对洞庭说:“我想去天池居看看。” 曾经的天池居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家餐馆,封条在几个月前已经撕下,由官府兑给了现在的老板。天玥站在饭馆门前,眼前不禁浮现出往日的情景。茶楼里人来人往客流不断,绮凝和舒儿笑容可掬招呼着客人。一些贤人雅士常常边品茶边吟诗作对畅谈古今,雅洁的环境让人流连忘返。然而现在,三教九流会聚于此,污言秽语也有,打架斗殴也有,昔日的情致早已不在,物是人非。天玥不由自主叹了口气,世事难料,什么事情都没有定数,一切都能在斗转星移之间改头换面。人生也是这样吧,命运也是这样吧,曾几何时还笃定事在人为的天玥,面对此情此景,突然泄了气,灰了心。 洞庭担心天玥触景伤情,轻轻拍了拍天玥的肩,说:“我们出来一天了,回去吧。”天玥黯然地点点头,在心中和天池居道了声永别。 接下来,天玥便马不停蹄为即将出世的孩子剪裁缝制衣服,因为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所以男装女装都得做。常常道了四更天,天玥还在昏黄的油灯下赶制着衣服。洞庭心疼地说:“娘子,你不要这么辛苦,孩子的衣服以后我们买给他就好,你这样操劳,累坏了身子怎么办!” “我不累。”天玥淡淡笑着,她拿起一件衣裳放在洞庭身上比量着,眼神里流露出满意和喜悦。 洞庭惊讶道:“这么大,是给我做的吗?” “是湘君的,他十八岁的时候,应该和你的个子差不多吧。” “十八岁?”洞庭握住天玥的手,多日积攒在心里的不安和困惑一齐发作,“娘子,你最近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着急赶制孩子的衣服,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怎么会呢,你别多心。”天玥给洞庭一个安慰的笑容,“大概当娘的都这样,想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孩子预备出来。而且坦白说,每天要只是读书画画,真的很闷呢。” “真是这样?”洞庭还是有些狐疑。 “不是这样还是怎样,难道你这个当爹的就不想给湘君准备点什么礼物吗?” 洞庭手扶着膝盖弯下腰,对着天玥的肚子,说:“湘君,你看你娘多宠你,你还没出生就忙着给你准备东西,你将来要是不听娘的话,爹可不饶你!” 天玥听着,心里却痛着,眼泪禁不住往上涌。她不能告诉洞庭,她这样着急的准备是为了什么,她不敢想象她离开洞庭的日子会是怎样,更无法预料湘君长大后会怎样。相公以后会好好抚养孩子吧,会父兼母职照料着他吧。可是孩子没有母亲怎么行呢,没有母爱的呵护怎么行呢?一想到孩子的出世,就是要分离的时候,天玥喉咙一紧,泪水顺着眼角就滑落出来。天玥连忙仰起头,不让眼泪再溢出来。抬手假意捋顺头发,其实是擦干脸上的泪痕。 “娘子。”洞庭站起身,把住天玥的肩膀,面带喜色和憧憬地说:“你看你男装女装都做了,我们就多生几个孩子,这样儿子女儿都有,衣服就不会浪费,还有之前像‘君山’‘湘莲’的这样名字也就能都用上了,你说好不好?” “好……好……”天玥忍着泪却笑着说。 “嗯,”洞庭继续设想着美丽的蓝图,“我们就生他个十个八个,哈,你说等到开饭的时候,我们吆喝一声,孩子们就四面八方涌向我们,你说是不是很有趣。呃,还有我们一家人外出游玩的时候,浩浩荡荡一群小朋友围在我们周围,你说那场面是不是要用‘壮观’来形容啊。”洞庭笑呵呵地说,眉宇的幸福清晰可见,仿佛那画面就在眼前。 天玥咬着下唇,洞庭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锥子一样扎进天玥的心口里,让天玥每呼吸一次心就痛一次。而胸腔里的那种悲鸣剧烈起伏着,天玥再也憋不住,眼泪不可遏止地翻滚出来。洞庭见了惊吓不已,“娘子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天玥甩甩头,“不是不是,是我自己,是我,是我太激动了而已,我……”天玥又咬了咬唇,挤出一个笑容,眼泪却簌簌落下,哽咽着说:“原谅我,孕妇的情绪起落很大……我居然有点控制不好自己……我听你说,自己很兴奋,所以,所以就喜极而泣了……” 洞庭用宽厚的手掌为天玥拂去眼泪,“傻丫头,一定是天池水都汇流到了你的眼睛里,不然你的眼泪怎么这么多呢。” 天玥破涕为笑,心里却依旧百转千回无法吐诉啊! 一转眼,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这是阖家团聚的日子。 天玥亲自下厨,尽管大家都阻拦,但是天玥一旦有坚持的事情,所有人都拗不过她--“就让我为家人再做一顿饭吧”。看到一道道菜肴摆上桌,天玥便为胡老爷和胡夫人斟满酒杯。 胡夫人说:“有下人伺候着,你就别忙活了,当心孩子。” “婆婆,孩子哪有那么娇弱,再说媳妇伺候你们也是应该的。” 胡夫人不禁想起天玥刚过门的时候,她曾经百般刁难这个让她看不顺眼的儿媳妇,让她亲自下厨,让她站着伺候,今天看着天玥忙前忙后的身影,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时候。胡夫人感触地说:“好媳妇,坐吧,我们一家人吃饭。” “公公,婆婆,今天是中秋佳节,我请了两个人和我们一起庆祝。” “谁啊?”胡老爷问。 天玥走出门外,胡老爷和胡夫人不禁也探着头瞧,这时,只见四个人出现在门口。洞庭和天玥站在两边,中间的两个人则是胡老爷和胡夫人一年未见的二女儿洛云,还有她的丈夫阮濂。 阮濂有些跛足,不过人看上去很精神。他牵着洛云的手,洛云则有些心神不定,她和阮濂一样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胡老爷和胡夫人。洛云不安地看了看天玥,天玥一努嘴,眼里满是鼓励,洞庭也拍拍阮濂的肩膀,给他打气。洛云便转向胡家二老,战兢、紧张地开了口,喊了一声,“爹,娘!” “你叫错人了吧。”胡老爷没好气地说。 “老爷!”胡夫人语气里满是祈求,她看到女儿,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爹,”洞庭忍不住说:“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您就放下了吧。云儿是您生的,您就算不认她,可她骨子里永远流着的都是您的血,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吕家没有追究,没有给胡家带来什么严重的影响,您就原谅云儿吧。” 胡老爷别过头去,哼了一声。 天玥说:“公公,您都可以接受我,为什么不能接受自己的亲生女儿呢!我们到底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没有隔夜仇的。今天过节,就让我们整整齐齐地坐在一起吃顿饭吧。” 胡老爷没有言语,他在挣扎,在和自己较劲。 洛云松开阮濂的手,跪倒在地,望着胡老爷,含着泪说:“爹,请原谅女儿的不孝,我本来没有面目再见您的,可是大哥大嫂对我说,爹娘年事已高,最盼望的就是儿女们能围在身边,一家人开开心心生活在一起。爹,您就给我和阮濂一个机会吧,让我们在您身边尽孝,弥补之前做错的事,好不好!” “老爷,您就被绷着面子了,女儿已经够苦的了。”胡老夫人说完离开餐桌,扶起洛云,洛云抱住胡夫人放声痛哭,胡老夫人也老泪纵横,娘俩儿都哭成了泪人。 “好了好了,大过节的哭什么,媳妇做了这一桌子的菜,还不快过来吃饭。”胡老爷说,眼眶却湿润了。 洛云欣喜地看了一眼阮濂,阮濂激动地上前一步,跪下去,对胡老爷和胡夫人叩首,抬起头喊了一声,“见过爹娘,阮濂给你们请安了。” “起来,起来,吃饭……吃饭……”胡夫人擦着泪,招呼着大家。 “秦伯,你也坐下和我们一起吃。”胡老爷招招手,“你在胡家也三十多年了,孩子们都是你看着长大的,你是他们的长辈,过来坐。” 秦伯声音哽塞地说,“是,是,谢谢老爷……” “张妈,你也坐。你是雨儿的半个娘,坐这里。”胡老夫人指着自己旁边的座位说道。 “绮凝,舒儿,你们也坐下来吃饭。”胡老爷指着站在天玥一旁的绮凝舒儿说。 绮凝和舒儿不禁面面相觑,又惊又喜。 于是,圆桌旁,围坐了十一个人。胡老爷下首是秦伯、洞庭、天玥、绮凝和舒儿,胡夫人下首是张妈、雨儿、洛云和阮濂。大家开开心心地吃着饭,觥筹交错,每个人脸上都笑靥如春,一家人好久没有这样的愉快温馨了。窗外明月高悬,玉盘一样的圆月洒下满地银辉。天玥端起酒杯,洞庭却伸手盖住杯口,温柔地说:“娘子,酒大伤身哦!” 天玥轻轻笑笑,“我又没有喝大酒,今天大家都高兴,让我喝一点吧。” “好吧,不过,”洞庭竖起手指,“最多三杯。” 天玥点点头,换了一个话题,“你看公公婆婆今天多开心。” “是啊,他们真的开心。”洞庭望着爹娘,两个老人满面红光,额上的皱纹也舒展开了。天玥却望着杯中酒,陷入了另一种情绪。 皎洁的月光下,照耀着胡家人,一个不速之客却闯进了大家的视线。 居然是吕庆捷!!! 洛云看到“前夫”大惊,阮濂挡在洛云前面,大有一种一切冲我来的姿态。然而,吕庆捷眼里并没有他们,他要找的人是红绸!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不过我真的等不及了,我要见红绸,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她。”吕庆捷环视周围,不见红绸身影,便急问:“红绸在哪里?胡伯伯,胡伯母,你们可以告诉我红绸在哪里吗?” “红绸?她已经离开了胡家,不在这里了。”胡老夫人说,“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你还找她干什么呢。” “因为红绸,真的是琴心,我的琴心!” 第八十六章 生产 “红绸就是琴心”,吕庆捷的这一句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天玥急切地问:“吕公子,这到底怎么回事?” 吕庆捷便解释道:“当年我爹为了阻止我和琴心交往,背着我命人把琴心远送他乡。我曾经问爹琴心的下落,可是爹说什么也不肯告诉我,还做主让我娶了洛云。可是,婚后的生活你们也看到了。”吕庆捷扫了一眼洛云,洛云和吕庆捷目光相接,不由得低下头,吕庆捷轻叹了口气,继续说:“后来在府上见到了红绸姑娘,论相貌论身段,和琴心一模一样。我试图用以前我和琴心都熟知的东西来唤醒红绸的记忆,可是她否决了一切,于是我死了心,相信琴心是琴心,红绸是红绸。之后,我以性命相要挟,终于从我爹嘴里问出了下落,知道爹当年把琴心送到了云南。就这样,我去了云南,四处打听,走遍了很多州郡,终于让我有所斩获。”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吕庆捷,期待着下文。只听吕庆捷说:“琴心一个弱女子没有生活来源,只能迫不得已下嫁给当地一个村民谋得生存。有一天,琴心外出给她丈夫送饭,可是那天突然下起了暴雨,山高路滑,琴心就坠落悬崖,从此杳无音信。” “所以,你怀疑红绸就是琴心?”胡老爷说。 吕庆捷点点头,“是的,因为当地人没有找到琴心的尸体,所以我想琴心一定是被人救了,然后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辗转反侧又重新回到了岳阳。”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红绸为什么不肯认你?”胡夫人问。 “要么就是琴心恨我,不肯与我相认,要么就是她摔坏了脑子失去记忆。”吕庆捷分析说。 “这会不会只是个巧合而已。”天玥质疑道。 “那么,请问红绸是什么时候来到胡家的。” “呃,去年五六月份吧。”胡夫人回答。 吕庆捷顿时眼前一亮,“那就对上了,琴心是去年四月份失踪的。”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但是依旧有着不解和困惑,一切问题的症结就是吕庆捷口中所谓的“期间发生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天玥和洞庭两个人默契地相视一眼,难道是黑鹰搞的鬼?! “如果红绸真的是琴心,那么她跌落悬崖身上或脑部一定有伤,我来找她就是想求证一下,只可惜,她竟然离开了。”吕庆捷脸色黯然,灰心丧气地说。 “贤侄,都这么多年了,琴心也好,红绸也罢,都过去了。人应该往前看的,不然像你现在这样,受煎熬的只有你自己。”胡老爷劝道,就像他放下洛云的事情一样,他希望吕庆捷也能放下琴心。 “我已经丢掉了两次幸福的机会,一次是让爹把琴心送走,一次是我自己把洛云放走。”说到这,吕庆捷情不自禁看了一眼洛云,洛云惊讶地望着他,心里却有几分内疚。吕庆捷正视大家,恳切而坚定地说:“洛云已经不能挽回,那我,就一定要把琴心找回来!”说完,吕庆捷一抱拳,就匆匆离去了,而大家却依然陷在错愕之中有点迷茫。 中秋节就这么过去了,洛云和阮濂搬回来住,家里多了两口人,吃饭也比往日热闹许多。天玥临生产的日子也越来越近,大家都期待着孩子的出世。九月初一,胡老夫人照例到庙里进香祈福,期盼送子观音能让天玥一举得男。香烟袅袅,胡老夫人虔诚地跪在地上对着菩萨拜上三拜,然后晃动手中的签筒,只听“啪”一声,一只竹签掉在地上,胡老夫人拾起它,只见上面写着:乌云蔽日难见天,鱼遭罗网身囚陷,非是蛟龙翻江海,万般功业过云烟。是下下签! 胡老夫人心一沉,脸色十分难看。她去找大师破解签的含义,大师双手合十,接过竹签,问:“施主求什么?” “我儿媳妇要生了,我想问她能不能为胡家生个儿子继承香灯。” 那大师眉头紧蹙,只摇头,胡老夫人焦急不安地问:“怎么,是女孩?” “施主,恕我直言,是男是女,这孩子都要不得。” “为什么?”胡老夫人惊道。 “这孩子生的不是时候,怕是要连累整个家族基业,要知道有的孩子出生带来的是福,有的孩子带来的是祸,这都是前世因缘、因果轮回导致。” “这么说,我孙子出生是祸?”胡老夫人有点难以置信地说。 大师点点头说:“万般皆无奈啊!” “可是我儿媳妇她,她不是那种平平凡凡的人……” “就算你儿媳妇是神仙,但是因果机缘不对,天宫命相有煞,同样能生出一个祸害。” 大师这么一说,胡老夫人彻底慌了神,“那,那怎么办,不管怎么说这孩子是胡家的血脉啊,请问大师有没有破解的方法啊?” 大师沉吟片刻,说:“孩子出生之后,施主抱着孩子走出宅门,交给第一个从施主家门前路过的人,请他为这个孩子看相,如果他同意,就能破解,如果不同意,那么施主家业恐怕就要从此衰落了。” 胡老夫人一向迷信,她连连点头,千恩万谢。 大师最后叮嘱,“天机不可泄露,此事万万不能告诉别人,只能施主你一人知道,不然这厄运就半点破解的余地都没有了。” “是是是。”胡老夫人留下重金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观音庙。 回到胡家,胡老夫人对今天烧香拜佛的事闭口不谈。不过胡老夫人心事重重,心神不宁的样子还是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大家问她,胡老夫人只说有点累,没别的事。可是一连几天都是这样,胡老夫人有时吃饭都没有胃口,大家给她讲笑话,她也是勉强乐乐,要不就是看着天玥的肚子情不自禁叹气。天玥总觉得不对劲,于是她半开玩笑地对婆婆说:“您从庙里回来那天就闷闷不乐,是不是有谁惹您生气了,您告诉媳妇,媳妇帮您出气。” 不料胡老夫人却没好气地说:“不用你管!” 天玥碰了钉子,退下阵来,洞庭安慰地拍拍天玥,要带着她回房。路过庭院,却看到绮凝和舒儿在抢什么东西,两姐妹你争我夺好不热闹。 “给我!”绮凝命令地喊。 “不给不给就不给。”舒儿顽皮地对绮凝扮着鬼脸。 看到这姐妹俩打打闹闹,天玥和洞庭面面相觑。绮凝看到天玥,便一跺脚嚷道:“小姐,你看舒儿越来越没规矩了,我的信她也敢抢。” “信?什么信?”天玥好奇地问。 “还能是谁的。”舒儿跳到天玥旁边,拿给天玥看,“当然是高公子写的啦!” “原来如此,舒儿你知不知道里面都写了什么?”天玥笑呵呵地说。 “我还没等拆开,姐姐就猴急似的过来抢,这信可是我从秦伯手里接过的……”舒儿正说,绮凝已经发作了,一个箭步冲过来要捉舒儿,舒儿急忙转身,将天玥和洞庭当作挡箭牌躲躲闪闪。 洞庭怕伤到天玥,便说:“你们两个别闹了,舒儿,快把信还给绮凝。” “我不要!”舒儿对洞庭一吐舌头,腾空翻了出去。 绮凝脸有些涨红,她指着舒儿:“你这丫头,姑爷的话也不能听,看我今天不修理你!”说完飞身出去,和舒儿打了起来。 洞庭着急地说:“娘子,你快劝劝啊,她们两个怎么打了起来。” 天玥笑笑说,“你别当真,她俩这是闹呢,别看这么大人了,心里还跟个孩子似的。” 正说着,绮凝已经赢了,她揪着舒儿的耳朵,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舒儿则嚷着:“小姐救我,姐姐欺负人,她以大欺小!” 绮凝一听,手上加了点力,舒儿喊疼起来。绮凝则一把夺过书信,说:“我看你是倚小卖小!” 天玥和洞庭这两个观众看得直乐,天玥忍不住说:“笑得我肚子都痛了!”话音刚落,天玥“啊”了一声,脸色骤变,眉毛虬结成一团,洞庭忙问:“娘子你怎么了?” “我……肚子……痛……”天玥捂着肚子,声音都变了,“要……生……了……” 洞庭扶着天玥,额上的青筋顿时鼓起,他放开嗓子大喊:“来人哪,快去找稳婆,天玥要生了!” 绮凝和舒儿见天玥突然早产,急得方阵大乱,一听洞庭的话,才缓过神来,飞奔出去找稳婆。 “娘子,你撑住啊,稳婆很快就来了!”洞庭紧紧攥着天玥的手说。 天玥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胡老爷、胡夫人和洛云也陪在床边说话,给天玥打气。胡老夫人最是着急,因为这个孩子将会影响整个胡家的兴衰,她自觉肩上担着重任,要及早为胡家消除厄运。 “稳婆来了!”舒儿大喊一声,一个老婆子被她拽着跑进房间。那稳婆气喘吁吁地说:“快,快烧热水,男眷都出去。” “不,我要留下陪娘子!”洞庭坚持说道。 胡老爷和胡夫人则拉过洞庭说:“男人留下不吉利,出去等也一样。” “相公!”天玥死死抓住洞庭的手,满脸是汗,虚弱地说:“别走!” “我不走,我不走!”洞庭涨红了眼圈,跪倒在床边,这样可以和天玥平视着说话。洞庭轻轻为天玥撩开粘在她额前的乱发,将天玥的手背贴在自己的脸颊上,鼓励着却心痛着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你,你勇敢一点,啊!” 胡老爷无奈地摇摇头,自己退了出去,胡老夫人也只好由着儿子。 “啊--”天玥痛苦地叫着,她面色惨白,冷汗涔涔,发丝都被汗水浸透了。天玥一手紧紧抓着床单,几乎要将床单扯烂;另一手紧紧握着洞庭的手,勒出了红印。 稳婆在床尾嚷着:“用力,赶快用力!” 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天玥痛得三魂去了两魂半,她拼命吸气,泪水迷蒙了双眼,“相公……以后孩子……就托付给你了……你要保重……” 洞庭以为天玥撑不住说泄气话,眼睛也湿漉漉颤声说:“娘子你别说这种话,你没事的,我听人说生第一胎都很困难,但是以后就没这么辛苦了,你别忘了你答应我,要给我生七八个孩子呢!娘子,你再忍一忍,湘君很快就要出世了!” “哎哟!”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天玥惨叫。 洞庭听得心都要碎了,他紧握着天玥的手,汗水也滴滴滚落,“怎样能让你好过一点,天哪,让我代你痛吧……” “大嫂!振作振作,你是最坚强的!”洛云也为天玥打气。 稳婆嚷道:“少奶奶!看到孩子的头了,赶快用力!再来一次,用力呀!” 天玥的手抓紧了洞庭的手,拼命攥着,拼命拉扯着。她一阵用力,洞庭也跟着用力,死命攥住她的手。 蓦然间,一声嘹亮的儿啼响了起来。稳婆喜悦地大喊:“生了生了生了!是个千金!” 第八十七章 牺牲 天玥和洞庭都松了一口气,在这番折腾之下,天玥疲惫至极,却目不转睛地看着洞庭,感怀地说:“我们的湘君,我们的莲儿……” “谢谢你天玥,为我生了一个好可爱的女儿!”洞庭亲吻着天玥的手背,喉中哽咽,“你受苦了娘子!” 胡老爷此时已经冲了进来,得知是个女孩,有点失望,不过还是慰问了一下天玥。天玥则说:“我想看看莲儿。” 孩子被清洗之后,包在襁褓里。胡老夫人抱着孩子来到天玥和洞庭面前,天玥挣扎着坐起来,努力睁大眼睛望着红通通、皮肤皱皱的小东西。那孩子好小好小,像一只小猫,小手好可爱地握成了拳头。洞庭幸福地看着天玥,在她耳边说:“你看她的大眼睛,多像你!” 天玥贪婪地看着,爱不够地看着,不相信地看着。她那乌黑的眼珠逐渐被泪水濡湿了,那两汪泪水,像两泓清潭,盈盈然荡漾着,嘴里嗫嚅着:“莲儿……” 胡老夫人这时说:“好了,天玥刚生完孩子,应该好好休息,莲儿我看着就行。”说完抱着孩子就往门外走去。 “莲儿!”天玥伸出手唤着,洞庭则将天玥放平说:“娘子,你现在需要休息,孩子又不会丢,你先睡一会吧。” 天玥疲倦地阖上眼睛,一滴泪珠却从眼角滑了出来。 胡老夫人抱着孩子穿过庭院,穿过长廊,疾步走出家门。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前,胡老夫人看到一个老婆婆提着菜篮马上就要从她身边走过,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向老婆婆,挡住她的去路,说:“老姐姐,我孙女刚从娘胎里出来,麻烦您为我孙女看看相吧。” “好好好,你算找对人了,我膝下儿孙满堂,什么样的孩子有福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老婆婆说。 胡老夫人一听十分欣喜,急忙把莲儿报到老婆婆面前,老婆婆说:“来,让我抱抱,掂量掂量这孩子的分量。” 胡老夫人于是把莲儿小心翼翼交给了老婆婆,老婆婆接过孩子,孩子突然大哭起来。 “怎么样?”胡老夫人扬起脸焦心地问。 只见老婆婆面目突然狰狞地笑起来,胡老夫人惊慌地看着老婆婆,张口结舌地说:“您怎么……” 老婆婆的脸突然变成黑鹰的脸,胡老夫人吓得一屁股跌倒在地上,再看黑鹰冷笑一声,抱着孩子旋身一转消失不见! 胡老夫人整个人像钉子一样钉在原地一动不动,怔怔地发呆,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白日梦,很久很久才回过神来,当她意识到她的孙女被掳走时,胡老夫人不由得悲呼一声。 天玥阖上眼睛却无法入睡,她右眼皮跳得厉害,心神不宁,她对一旁的洞庭说:“莲儿在哪,我要莲儿!” “莲儿应该由娘照顾着,放心吧,你先休息,起来之后再看莲儿。”洞庭温柔地说。 “不!不!”天玥摇着头,坚定异常地说:“我现在就要见莲儿!”大概是母女连心,天玥心中七上八下,总感觉女儿有什么不妥。 “看来不把莲儿抱给你看,你是不打算休息了。”洞庭看了一眼绮凝,绮凝会意:“我这就去找老夫人把孩子抱过来。” 不料这时胡老夫人冲进房间,心急火燎地嚷着:“莲儿出事了!” “什么!”天玥、洞庭、绮凝和舒儿一齐看向胡老夫人满脸震惊。 “莲儿……莲儿被人抱走了!”胡老夫人懊恼地说。 天玥听到一下从床上跌了下来,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洞庭、绮凝和舒儿见状急忙去扶,天玥却盯着胡老夫人问:“不是你照顾着莲儿吗,她怎么会被别人抱走?” “初一那天我去庙里求签,是个下下签,大师解读说,孩子是个祸害,要想破解就得等孩子出世后找第一个路过胡家大门的人看相。于是我就照做了,没想到刚才那个老婆子居然是个妖怪,抱过莲儿转身就不见了!”胡老夫人捶胸顿足。 “糟了!一定是黑鹰!”洞庭一听,血压顿时上升,他望着自己的娘亲气愤地责怪胡老夫人,“以前有个算命先生妖言惑众一气,时至今日您怎么还能相信这样的鬼话呢!” “我哪里想过会这样啊!”胡老夫人委屈不已,又悔又急。 “莲儿,我的孩子!”天玥从地上爬起来,身体还很虚弱的她跌跌撞撞就冲了出去,洞庭、绮凝和舒儿连忙也跟着跑了出去。 天玥站在门口左右张望,街上人来人往,哪有莲儿的影子。天玥定定了心思,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拿定主意,飞身直奔南山。绮凝和舒儿还有洞庭也跑了出来,洞庭急喊:“娘子,等等我!”绮凝和舒儿便一左一右架着洞庭的肩膀,倏地腾空而起,也飞身前往南山。 天玥在山坡降落,绮凝舒儿和洞庭也紧随其后,四个人站定,一眼看见站在山巅已经恭候多时的黑鹰。陡峻的山坡,虽然长满萋萋芳草但是却无人观赏。黑鹰系着一件黑色披风,阴鸷的眼睛里放射出恶毒的光芒。他抱着怀,嘴角轻扬,一脸奸诈的笑容。在他身后一棵苍劲的大树上,吊着一个正在啼哭不停的婴儿,那哭声刺痛了天玥的每一个神经细胞。 “莲儿!”天玥凄厉地叫着,深一脚浅一脚往山顶上跑,边跑边喊:“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 “莲儿!”洞庭、绮凝和舒儿也不顾一切地冲向孩子。却在这时,突然从草丛里站出几个人来挡住了她们的去路,站在中间的是红绸,她身边则是四个穿着绿衣的女树妖。 “红绸!”洞庭叫道,“现在我女儿性命攸关,念在我们结义一场,你别拦我们,救救你的侄女吧!” “侄女?我可不敢高攀!”红绸冷笑,“不过名义上你确实是我的义兄,我可以放你一马,但是池天玥呢,大王说了一定要和她有个了结!” “洞庭你还和她啰嗦什么!”天玥救女心切哪肯将时间浪费在口舌之争上,扬手扳出一个光球就击了出去,红绸脚步错动,闪身一避,光球抛空,红绸安然无恙。再看那光球就像一个哑炮没有爆发出半点威力。天玥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舒儿不由得惊呼“怎么会这样!” “小姐刚生完孩子,消耗了大量气血,现在是身体最虚弱的时候,也是法术最微弱的时候。”绮凝说完,脸色煞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因为这样岂不预示着小姐将会很难打胜黑鹰。 红绸对身边树妖说:“听到了吧,没什么好怕的,大家尽管使出看家本领吧。”说完一招手,四个树妖便迅速将天玥、洞庭、绮凝、舒儿包围,看来一场恶仗在所难免。 “小姐,你保护姑爷,这些小妖教给我们!”绮凝手里变出九节鞭,一马当先杀了出去。舒儿手舞红缨枪,“呀”了一声,挥枪刺向树妖。树妖们满眼杀气,应声和绮凝舒儿打了起来。那些树妖联合起来,和绮凝舒儿不相上下,打得不可开交。 “洞庭,你赶集离开这里,回家等我!”天玥急切、命令地对洞庭说。 “不,我不走!”洞庭注视着天玥,严肃庄重地说:“我是男人,我不能丢下我的妻子女儿!” “好一个情深义重的丈夫!”话音刚落,红绸突然对着天玥杀过来。天玥一把推开洞庭,上前迎战。尽管现在天玥法力微弱,但是这并不代表武功也微弱。脚下尘埃飞起,拳头像雨点般密集虎虎生风,天玥和红绸手脚并用,从未打得这般激烈过,一时间天昏地暗,人人都打红了眼睛。 洞庭俨然只能看着干着急却帮不上任何忙,他便决定“单枪匹马”去救女儿,于是一个人挥舞着拳头冲向山头。黑鹰已经默默观察了很久,看到洞庭冲向自己,轻轻一抖披风,抡起手臂,就将洞庭一个跟头打翻在地。黑鹰俯视这洞庭,嘲笑地说:“真是不自量力,居然来送死!” 洞庭用手撑着身体摇摇晃晃站起来,毫不畏惧地说:“我死不足惜,但是,你这魔鬼,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黑鹰怒视着洞庭,一拳打中洞庭的脸颊,顿时鲜血从洞庭鼻腔里涌出。洞庭用手背擦去鼻血,扬起头依旧淡定从容,他直视着黑鹰,一脸正气,“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天一定会收你,你会下地狱的!阎王老爷会让你下油锅,会将你千刀万剐,会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相公!”天玥注意到丈夫已经跟黑鹰发生了正面冲突,便想抽身出去,却无奈红绸步步紧逼,竟让她没有可乘之机。 再看黑鹰已经勃然大怒,他一把掐住洞庭的脖子,洞庭却猛地朝黑鹰的额头撞去,只听钝重的一声响,洞庭额上顿时血迹涔涔,黑鹰也感到一阵眩晕,不由得松开手,洞庭踉跄一退,倒在地上。黑鹰伸手去摸额头,黏稠的液体粘满手掌,黑鹰看到自己也“头破血流”,愤怒地几乎将牙齿咬碎。这一下黑鹰被洞庭彻底激怒,他两手抓起地上的洞庭,把他高高举起,竟将他扔下悬崖! “相公!”天玥失声大喊,说时迟那时快,天玥踢开红绸,纵身飞出几米远,甩出长长的白色披帛,披帛一把缠住洞庭的腰,将洞庭悬在半空。天玥趴在地上,体力不支的她双手死死拽着披帛,咬紧牙关要把洞庭拉上来。 与此同时,远处绮凝和舒儿使出绝学已打得树妖落花流水,树妖再无反抗之力。绮凝眼疾手快,看到红绸想趁机从背后偷袭天玥,便哗啦啦一声甩出九节鞭及时制止了红绸。却不料这时,黑鹰见天玥分身乏术,一道邪念闪过,便对天玥说:“今天我黑鹰的仇就报在你女儿身上,让你尝尝丧女之痛!”说完,黑鹰提起右手,五指并拢,一个黑色的光球置于掌心之中。黑鹰咧着嘴角,邪恶地一笑,扳过手掌,扭动着黑色光球箭矢一般朝树上的婴孩射了过去。 “不要!”天玥撕心裂肺地一声惨叫,血管都要爆炸了。她才出世的女儿还不到一个时辰,不能就这样离开人间啊!!! 只听“砰”的一声,黑色光球打中了飞身而来的舒儿!舒儿将莲儿从树上抱下来紧紧护在怀里,后背则承受着黑球巨大能量的释放。那一刻,舒儿定格在半空中,她用身体挡住了黑球,保住了莲儿,却牺牲了自己!像一朵长在野草之中的小黄花,用她全部的生命热情绽放出最美丽娇艳的花瓣,吐出最夺人心魄的芬芳。 天玥看到这一幕,脸都白了,泪水溢满眼眶的她大喊着“舒儿”的名字,提了一口气,终于将洞庭拉了上来。而正和红绸打斗的绮凝看到奋不顾身的舒儿,突然顿住,呆站着,手里的九节鞭跌落在地上。她瞪大眼睛,一瞬也不瞬地望着望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的舒儿。在这一刹那间,绮凝心中掠过一声疯狂的呐喊:“这不是真的!我是在做梦!” 就在绮凝想的时候,天玥已经发出沉痛的、昏乱的、痛苦的喊声,喊得又响又急又猛烈又悲切又疯狂。这喊声吓住了绮凝,原来这是真的!就连红绸,也居然怔住!舒儿,竟然可以舍身相救天玥的女儿,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 天玥一时间没有思想,没有意识,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只知道她要救舒儿!可是黑鹰居然还不肯善罢甘休,他一步一步走向天玥,哼笑着说:“你女儿命大,有舒儿当垫背,你恐怕就没这么走运了。” 天玥的背脊不知不觉地挺直了!愤怒和悲痛像熊熊烈火灼烧着她每一寸肌肤。绮凝扑到舒儿身上,舒儿嘴角满是鲜血,奄奄一息,绮凝近乎绝望地喊着:“小姐,你要为舒儿报仇啊--”泪水簌簌从绮凝眼里滚落,她抱着舒儿,舒儿却微笑着,艰难地说:“还好莲儿没事!” 这几个字让天玥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巨大的悲痛激发了天玥体内汹涌起伏的能量,那是一种被逼上绝路义无反顾的决绝。天玥闭上眼睛,泪珠成串地掉下来,口中却默念着心经。突然间,狂风四起,所有树干树枝都弯了腰,飞沙走石,洞庭、绮凝、红绸都睁不开眼。天玥垂直的长发像折扇一样募然张开,一股巨大的能量正从天玥身上散发出来。黑鹰不由得大惊,急忙运功做法,生出一个黑色的结界,像一个灯罩来保护肉身。“天地神明,日月有光,助我一力,善恶莫忘!”天玥扬起脸,朝天大吼一声,一颗晶莹剔透的的珠子从嘴里升出。这是天玥体内仙玥神珠的母珠,是元神之本。天玥将母珠托在掌心,攥在手里。黑鹰双臂在胸前划成十字形,口中也念念有词。只见黑鹰元神出窍,一只硕大凶猛的黑鹰张开双翼,扑打着翅膀直奔天玥面门。天玥则大喊一声“破”,震天动地,母珠就像一颗重磅炸弹将黑鹰炸的粉身碎骨万劫不复!黑鹰魔王的元神被击碎,恐惧的他站在原地还没有回过神来,天玥已经拔下银簪变成宝剑,对准黑鹰的心脏刺穿过去,黑鹰眨巴着眼睛,呜一声,倒在地上,灰飞烟灭…… 天玥和洞庭也扑向舒儿,舒儿手臂颤巍着将孩子交给天玥,天玥接过看了莲儿一眼,那个小家伙闭着眼睛,大概是感受到了怀抱的温暖,所以没有哭也没有闹。天玥和洞庭心疼地看了看莲儿,然后转向舒儿。“你怎么这么傻啊舒儿!”天玥抚着舒儿的脸颊含着泪说。 舒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下,声音很低却很清晰地说:“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小姐……现在终于有机会了……”舒儿痛苦地“呃”了一声,现在她的五脏六腑都在剧烈的收缩,就像被人用手死死捏着,随时会被捏破、捏碎、捏出浆汁。 “舒儿!”天玥看到舒儿痛苦的神情,浑身都痉挛了。“舒儿你别怕,我现在就救你,我不会让你有事,你一定不会有事!”天玥便把孩子交给洞庭,抬手运功,可是,刚才和黑鹰的一战彻底消耗了身上的能量,眼下是一丁点的法术也使不出来了。天玥抬手再次运功,却一次又一次地失败。天玥急得脸上又是泪又是汗,“老天,为什么要这样作弄我,帮帮我吧!”天玥忍不住声泪俱下。 “小姐,我把功力传给你!”绮凝急切地说。 “姐姐!”舒儿低唤了一声,浅浅笑说,“别费心了,我怕是,救不活了……” “我不许你这么说,舒儿,你要是走了,姐姐可怎么办啊!”绮凝泣不成声。 天玥抱着舒儿的头,心如刀绞,震颤着低喊:“你挺住啊舒儿,你这么年轻,有太多的事还没有经历。我带你和绮凝来凡间闯荡,希望有朝一日你们能像我一样找到真爱。绮凝找到了,可是你还没有啊。你还没有嫁人,没有组成家庭,没有享受过幸福的生活,你就甘心这么走掉吗?” “小姐……我知足了……这一年半的时间,”舒儿断断续续地说,“跟着你……我很……开……心……”舒儿说到此,嘴角带着笑意,慢慢阖上了眼睛! “舒儿!”天玥、绮凝和洞庭悲怆地喊着,天地间,回响着一声又一声“舒儿”的名字!那张年轻俊俏的脸庞,成了天玥心中最深的痛! 舒儿,走了…… 第八十八章 分离 黑鹰魔王被天玥歼灭,红绸没了靠山,怔怔站在原地,无措地看着天玥等人呼天抢地。舒儿的死亡,让红绸心中也颇受震动。毕竟她和舒儿曾经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之下,尽管立场对立,但是眼睁睁看着熟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心里终究是不好过的。而且从根本上讲,她个人和舒儿也没有深仇大恨。 洞庭横抱着舒儿,天玥抱着莲儿,和绮凝一起往山下走。他们从红绸身边经过时,红绸不知怎么的突然大喊了一声“别走”,三个人站住,绮凝冷眼斜视着她,说:“怎么,你还想拦着我们,再跟我们动手不成?” 红绸愣住,是啊,她拦住他们还有什么意义?黑鹰死了,她难道还要为他复仇不成?红绸心中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不是因为黑鹰死了难过,而是她觉得自己一时间没有了生活目标。以前,她有命令在身,一切都是奉命行事,可是以后呢,要怎么办?她想不起她以前的生活,她不知道她身边还有什么亲人,她不知道未来要何去何从。 天玥扭头,看着红绸,冰冷地说了一句:“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一定不会对你心存仁慈!”说完,就擦过红绸头也不回地走了。 红绸依旧站在原地,她在体味天玥的话,如果时间倒流,或许当她们第一次交手的时候,天玥就可以了断她。天玥确实是个仁慈的人,不然也不会一次又一次面对她的迫害而忍辱负重。这样,所有事情大概都会改变,舒儿,也许就不会死。是不是第一步错,就步步错,但是谁又肯定知道,这对错的判断标准究竟是什么呢! 秋风习习,吹不干伤心人的眼泪。站在舒儿的墓前,天玥满眼眶都是泪,满胸腔都是痛,看着墓碑上的文字,哽咽着说:“舒儿,你叫这个名字是不是注定要‘舍予为人’?好妹妹,你是我和洞庭的恩人,更是莲儿的恩人,你这份恩情要却要我们如何为报呢?你知不知道,你和绮凝是我的左右臂,如今我失去了一条手臂,从此我便再也不没有完整的身躯了。妹妹,我好想你,想着那个总是为我抱不平,见不得我被人欺负,到头来,却为了你吃了不少苦头的你,舒儿……”天玥说不下去,她声音颤抖地好厉害,脑子里全是舒儿的样子。舒儿俊俏的脸庞、活泼的笑容、开朗的性格,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像画卷一般慢慢打开逐一呈现出来。天玥的心像被锥子扎了几千下几万下,痛得叫人窒息。 洞庭上前一步,眼睛湿润地说:“舒儿,千言万语都表达不了我对你的感激。等莲儿长大,我就带她来拜祭你,让她永远记得她的舒姨娘!舒儿,请接受我们三拜!” 洞庭说完,和天玥一起跪下,向舒儿的墓碑重重磕了三个头。绮凝站在一旁捂着嘴,早已泪眼婆娑,哭得身体都抽搐起来。天玥转向绮凝,内疚、愧然地说:“绮凝,对不起,是我害你失去了唯一的妹妹,对不起!”天玥对着绮凝,郑重磕下头。绮凝再也抑制不住,跪倒在地,抱着天玥放声大哭起来。这对主仆,这对姐妹,拥抱着彼此,在泪水中释放着最沉重的痛苦和哀思! 就在这时,突然天降两束金光,威严将军笔挺的站在空旷的平地上。天玥错愕、震惊地看着两位神将,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天玥松开绮凝,慢慢站起来,洞庭和绮凝也站起来,不安地看着天玥。洞庭突然有一种紧张的、恐惧的感觉,而且越来越重地压迫着他。 法严将军指着天玥说:“池天玥,你没有忘记你的承诺吧。” “我……”天玥不由得后退两步,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她记得,她怎么会不记得,可是她却不想承认,不愿承认啊! “娘子,怎么回事?”洞庭忙问,预感有大祸临头。 “我,答应两位神将,等我生完孩子,就跟他们回天庭复命。”天玥有点口齿不清,但洞庭却听得真真切切。 “什么!”洞庭摇晃着身体,脚底不稳。 “池天玥,现在孩子你也生了,机会我们也给了,你还不跟我们走!”法威将军严厉地说。 “不,她答应我还不答应呢!”洞庭发疯一样地喊着,他挡在天玥面前对着威严将军吼道,“你们要想带走她,先把我杀了!” 法威将军抬手在空气中一扇,洞庭就像被人用棍子一扫打出了几米远。天玥大叫一声,扑到洞庭身上,忙乱地摸着洞庭的脸颊,又急又忧地说:“怎么样啊洞庭,有没有伤着!” “我……没事……”洞庭咬着牙说,表情却十分痛苦,而他的膝盖渗出斑斑血迹。 威严将军走近洞庭和天玥,俯视着他们说:“不要再浪费我们的时间了,走!”说完,就一左一右薅起天玥,天玥悲由心生,大呼一声“相公!” 绮凝伸过拳头,法威将军一掌便将绮凝打翻在地。 “绮凝!”天玥看向绮凝,泪水再此泛滥,凄凉绝望地说,“帮我照顾相公和莲儿……” “娘子,我不许你走!”洞庭艰难地站起来要抓天玥的手,天玥也伸出手极力去够洞庭。只见天玥眼里泪珠成串成串地涌出来,她喉音哽塞几乎语不成声,“莲儿的衣服我放在衣柜里,你要看着她长大,你要好好生活……”天玥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而洞庭刚站起来却又摔倒,他的腿好像被抽了筋断了骨,颓然跪在地上的他拼命去抓天玥的手,他卑微而又可怜地哀求着,眼泪也不可遏止地流出来:“别走娘子,我求你别离开我,你们放了她吧,放了她……” 威严将军面对眼前的离别场面无动于衷,他们抓住天玥的胳膊,说了一声“走”,就倏地一下,变成一道光芒飞入天际。 “娘子--”洞庭朝天呼号,拳头狠命地砸着土地,一声一声,砸得大地在震颤。凉风迎面而来,冷冷的、飕飕的、瑟瑟的,悲痛,让人意识尽消,洞庭眼睛一合,昏厥过去。 天玥被威严将军押上灵霄宝殿,王母娘娘居于宝座之上,其他众神列在左右。见到王母,法威将军一抱拳,说:“娘娘,仙玥神珠带到。” “参见王母娘娘。”天玥行礼,恭敬说道。 “好一个大胆的仙玥神珠,竟敢私自下凡,你可知罪?”王母娘娘一脸威严。 天玥低下头去没有言语。 王母见状有些生气,她提高声调又说,“你与凡人相恋结合,罪加一等,你可知罪?” 天玥猛然抬起头,挺直背脊说:“何罪之有呢?” “你说什么?”王母瞪大眼睛怒视着天玥。 “我承认我私自下凡有错,这确实违反了天条,但是与凡人相恋结合算什么罪过呢?人间有情,人间有爱,我和相公情投意合走到一起,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只是过着正常人的夫妻生活,我不觉得这是犯罪啊娘娘!”天玥诚恳地说。 “分明是狡辩!”王母一拍桌子,厉声说,“你是仙,他是人,你们来自不同世界,不能结合。若是结合,就是犯罪!凡人还讲究门当户对,何况我们仙界,更是不能乱了纲常!” “娘娘,这种规矩实在没有道理,背景不能决定一切啊!我和我的相公是真心相爱的,我相信我们的爱都超越一切!请娘娘高抬贵手给我个机会,让我向您证明,这样的结合,不会有任何道德上的失误,不会给天庭和人间带来任何麻烦!” “够了!”王母不耐烦地说,“三界有序,各有规章,容不得违背。今天若是让你和凡人结合,明天就有其他神仙效仿,搞不好再有妖精和人结合,这样下去天下不就乱了!仙玥神珠,你不要再口口声声跟我讲什么所谓的道理了,论讲道理,我最有道理!”说完便一声喝道,“来人,把仙玥神珠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娘娘……”顿时天玥身后站出两个天兵,不由分说,便将天玥拖出灵霄宝殿,关进了天牢。 天庭的监牢与凡间的不同,凡间的牢狱是用泥墙和木头柱子建成的,而天牢四面都是极地寒冰,任何神仙被关在里面都会被寒冰封住体力的灵力使不出法术来。天玥被关在里面,心里却惦记着洞庭和莲儿。 他们怎么样了呢? 天上一柱香的时间,凡间已经过了百日。莲儿一百天了,虽然生下来的时候又瘦又小,但是现在她已经变得有白又嫩又漂亮,一对乌黑的、灵活的大眼睛简直就是天玥的再版。嘴唇薄薄的、小小的,总是在那儿吮着。脸蛋红红的,小手小脚软乎乎的,摸着都舒服。洞庭眼眶深深凹陷着,两腮全是胡茬,望着摇篮里天真的莲儿默然不语。 这个冬天特别得冷,窗外竟飘起了雪花。绮凝敲门,没人应答,最后绮凝自己推门而入,进了房间。绮凝注意到桌上的饭菜洞庭是一点也没动,看着日渐消瘦的洞庭整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实在不忍。她上前说道:“姑爷,你振作一点,要是让小姐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她会难过的!” 洞庭好像没有听见绮凝说话,眼睛眨也没眨,眼皮动也没动,仿佛绮凝根本不存在。 “姑爷!”绮凝叫道,“你这样折磨自己有什么用,你不吃饱攒足力气怎么救小姐!”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醒了洞庭,他嚯得一下站起来,把住绮凝的双肩,眼里发亮,激动得说,“你说的是真的?我可以救她吗?” “是,我会想办法带你去天庭救小姐,可是前提是,你必须养精蓄锐,像这样不吃不睡怎么行!”然而这不过是绮凝为了激励洞庭不得已的说辞而已,绮凝怎么能冒险带一个凡人上天呢。洞庭却信以为真,立即跑到桌前,端起饭碗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边吃边说,“你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会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养足精神攒足力气救娘子!三天之后,我们就去天庭好不好!” 绮凝勉强笑笑,心里却有了另外的盘算。 第八十九章 解救 两天之后,绮凝居然留书走了。 “姑爷,很抱歉我不辞而别,因为我实在不能带你一起去冒险,如果你有三长两短,想必小姐一定痛彻心扉。而我同你一样担心小姐的安危,所以我决定现在去天庭打探小姐的处境。请你务必照顾好自己和莲儿,相信小姐无论在天上还是人间都希望你们父女平安如意!” 看完信笺,洞庭发呆了好久,他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埋入怀里,顿时他觉得人生最后的希望也没了。洛云走过来安慰,说,“大哥,我们就在家里等绮凝的消息吧,或许她真的能把大嫂救出来也说不定。” “她说了要带我一起去的,怎么能,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就走了,太不守信用了!”洞庭气恼得将信笺握成一个纸团。 “我们毕竟是凡人,要是带上你还得照顾你,绮凝不是两头乱。”洛云说着拍了拍洞庭的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听绮凝的话,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知道吗?” 洞庭抓着自己头发,突然瞪大眼睛,站起来转过身体,一把抓住洛云的胳膊,激动地说:“云儿,我想起来了,那个百花姑娘,给你和阮濂地方住的百花姑娘……” “百花姐姐,她怎么了?” “天玥曾经告诉我,她是百花仙子,她是神仙啊!”洞庭眼神里放射出异样的光芒,“我找她帮我!”说完洞庭兴奋地拥抱了一下洛云,然后便脚步飞飞地冲出房间。 再说绮凝一阵腾云驾雾,终于来到了天庭。站在南天门前,两个守护的看门天兵挡住了绮凝的去路。 “两位天兵哥哥,能不能让我进去啊,我有要事想见王母娘娘!”绮凝满脸堆笑着说。 “蝶精,天庭不是你想见谁就见谁的地方,你一个妖精,不可以出入天庭,赶快离开吧。”一个天兵说。 “那,我想打听一下,有没有一颗仙玥神珠受到处置啊,她现在在哪?”绮凝急切地问。 “无可奉告。” 绮凝又碰了钉子,但是没有退却,她继续祈求道,“天兵哥哥,你让我进去吧,我真的有天大的事情要找王母娘娘,要是耽搁了,你们两个担当得起吗?” 两个天兵默然不语,完全不理会绮凝。绮凝心想,到底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说服他们呢?干脆,凭武力进去好了。绮凝眼珠左右看看,突然纵身跳起,意欲飞身冲进大门。谁知在半空中,一对交叉双戟将绮凝弹了回去。绮凝摔在地上,而天兵的双戟则横在她的脖子前。 “大胆蝶精,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完,一个天兵就举起双戟,对着绮凝便要刺去。突然,一声大喝阻止了天兵。天兵收回双戟,对着来者屈膝下拜行礼问安--“参见玉虚公主!”绮凝惊吓得一身冷汗,她从地上爬起来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妆容高贵的女子在一群小仙女的簇拥下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认识池天玥?”玉虚公主问道。 “是,她是我的小姐。”绮凝眼前一亮,因为她听天玥讲过这位玉虚公主和采莲的故事,所以见到玉虚公主,就像抓到可救命药草一样激动。 玉虚公主对天兵说:“她是王母娘娘要找的人,我带她进去,你们放心。” “是!” 玉虚公主便向绮凝使了一个眼色,绮凝会意,就跟在玉虚公主身后,随她一同走进南天门。绮凝亦步亦趋,不敢东张西望,十分谨慎。慢行一段,来到一个幽静隐蔽的水榭,玉虚公主便叫身边的仙女退下,单独和绮凝说起话来。 “你好大胆子,竟然敢闯天庭。”玉虚公主打量着绮凝说道。 “回禀公主,绮凝也是被情势所迫,所以才铤而走险。自从我家小姐被威严将军带走,姑爷就三魂去了七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而我修炼了百日,也只为能闯入天庭见见我家小姐。对了公主,我家小姐她怎么样了?” “她被打入天牢,具体怎么判决还要等皇嫂的懿旨。”玉虚公主微蹙蛾眉说道。 “什么!天牢!” 玉虚公主点点头,说:“天玥是一个很让我欣赏的女子,我在牢里有见她,听她讲了她和洞庭的故事,我很感动。所以,我这次来,是想帮她,没想到,居然遇见了‘同道中人’。”玉虚公主浅笑。 绮凝不可思议地望着玉虚公主,兴奋地说:“您说真的吗?那我……那我可真是遇到贵人了!” “好了,闲话我们也不多说了,我现在带你去天牢。不过,你最好恢复原形。” 绮凝点点头,旋身一转,一只美丽的粉蝴蝶翩然飞舞,然后轻轻落在了玉虚公主的发髻上。 很快,玉虚公主来到天牢,她对守卫的天兵做了个手势,天兵就顺从地打开牢门。天牢里,天玥瑟瑟坐在墙角,牢里的寒气让她面无血色,又衰弱又可怜。看见玉虚公主,天玥惊喜地抬起头,蠕动着嘴唇,“公主,您来了……” “我给你带来一个朋友。”玉虚公主微笑道。 “朋友?是谁啊?”天玥不解地问。 玉虚公主没有作答,静静地站着。却见一只粉色的蝴蝶轻盈地从玉虚公主的头上飞到天玥面前,天玥忍不住叫出声--“绮凝!” 蝴蝶挥动着翅膀,重新变成人形。这主仆二人相见,紧紧相拥,绮凝眼泪夺眶而出,她说:“小姐,你受苦了!” “我没事……”天玥泪眼盈盈,她端望着绮凝,为她拭去泪水,“好妹妹,别哭!相公和莲儿怎么样了,他们还好吗?” “放心吧,他们还好……” “天玥!”玉虚公主必须得打断她们,她靠近天玥和绮凝,蹲下身子低声说,“现在没有时间让你们叙旧,听我说。” 天玥和绮凝见玉虚公主一脸郑重严肃,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听玉虚公主压低声音说,“天玥,我要从你身上要一样东西,然后把它变成你的模样,让她代替你关在这个天牢里,然后我便将你和绮凝带出去。离开天庭,你们就可以和家人团聚,不过最好隐居生活,莫要惊动神祇。而皇嫂曾经答应我,要送我一颗仙玥神珠。皇嫂若要发落你,我就说赐给我便好,这样就把假的你带走。如此一来,岂不圆满?” 天玥和绮凝你看我我看你,她们听到这个主意实在太高兴太惊喜了,天玥感激地说,“公主,天玥何德何能让您为我触犯天规呢!您的大恩大德天玥真是无以为报啊!” “我跟你,大概就是凡人所讲的‘缘分’吧,我很喜欢你这样有血性的女子!而且不是所有神仙都那么冷酷无情,我希望你能和洞庭白头偕老。”玉虚公主顿了顿,说,“好了,我们节省时间,按我说的行动吧。” 于是,天玥摘下自己的耳坠,玉虚公主用手一点,另一个“池天玥”瞬间诞生。天玥则变成了一颗珍珠被镶嵌在玉虚公主的腰带上,绮凝依旧是那只美丽的蝴蝶停在玉虚公主的珠花上。玉虚公主淡定从容,从天牢到南天门,没有任何差池发生,一切都出奇得顺利,。就这样,天玥和绮凝,居然逃了出来! 三人最后在长白山麓话别,天玥和绮凝叩谢玉虚公主的救命之恩,天玥对玉虚公主说,“只要您一句话,天玥愿意为您粉身碎骨!”而玉虚公主依旧是那份高贵而又庄重的笑容,“你们保重!”说完就飞身离去了。 天玥觉得自己像做了一个离奇而又冗长的梦,这妖魔神仙让她撞个遍,这天上地下让她走个遍,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梦醒。 天玥要马不停蹄赶回家,好见她朝思暮想的相公和孩子,不过绮凝却劝她,最好在这长白山温泉里泡个澡,好吸纳水中的仙灵之气来恢复身体。天玥确实损耗了很多元气,加之天牢里寒气浸骨,所以她真的很有必要泡泡温泉。因此,天玥和绮凝便在温泉里浸身了一天一夜,补充体内流失的灵力,法力大增。离开这仙家沐浴之地,天玥和绮凝在空中飞行都觉得浑身清爽自在。尤其是天玥,心情大好,好得不得了,那几乎是一种劫后余生和死里逃生的快感。 当北方二月还是冰雪未消的时候,南方的迎春花已经遍地开放了。 天玥和绮凝飞身回到岳阳城,回到胡家,她们没有惊动一个人。天玥是想给洞庭一个惊喜。不过当她变身在房间里的时候,却见不到洞庭的人影。 隔壁院子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天玥急忙循声去找她的心头肉,她那小不点的女儿。推开房门,一个乳娘模样的妇女正抱着莲儿,可是不管怎么哄她,莲儿就是哭个不停。天玥见到襁褓里的幼女,鼻子一酸,眼里霎时上泛出滚烫的泪花,她颤抖得伸出双手,对乳娘说:“给我!” 乳娘是新来的没见过天玥,她有些迟疑,绮凝说:“这是少夫人,孩子的亲娘。” 乳娘一听急忙将莲儿小心翼翼交给天玥,天玥接过莲儿,抱在怀里,莲儿居然停止了哭声。天玥深情注视着莲儿,望着她的小鼻子小嘴,心里是说不出的怜爱。“莲儿,娘回来了……” 莲儿挥动着她弱小的拳头,冲着天玥笑,胖嘟嘟的小脸蛋有个浅浅的酒窝。天玥用手指轻轻抚摸莲儿的头,用嘴唇轻轻亲吻莲儿的脸。莲儿,就在天玥温暖的怀抱里慢慢睡着,而天玥就一直抱着莲儿,一刻也不肯放手。 大概是乳娘的通知,胡家人知道天玥回来,都沸腾起来。天玥在家中里外找寻洞庭的身影,可是洛云告诉她,大哥就在绮凝离开家的第二天,也离开了,而且一走就是两个月,至今杳无音信! 第九十章 上天庭 如果洞庭一直在家安心等消息的话,想必很快就能和天玥团聚。但是,很多事情因为无法预料,所以难遂人愿。洞庭实在无法忍受时间的折磨,他对天玥的思念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天比一天凶猛,一天比一天疯狂。他觉得,他应该和他的娘子同呼吸共命运,倘若天玥有了不测,他也绝不会苟活于世。那日绮凝扔下他独自上天,让洞庭更加焦灼。所以,洞庭找到了百花仙子,他乞求百花仙子无论如何都要帮他一帮。百花仙子只是个地仙,很多事情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能帮的也就只有为洞庭指引通往天庭的路,并且送给洞庭一件神奇的披风,这件披风能让洞庭在飞上天庭。洞庭千恩万谢,捧着如同万金的披风,回到家打点行装,准备第二天就出发上路。 洞庭正在房间里打包袱,胡老爷胡夫人听说儿子要闯天庭都来劝阻,“庭儿啊,咱们都是平凡人,那天庭啊,咱们连边都够不着,你和天玥缘尽了,就别强求了!” “不行,无论如何,我都去找天玥,她是我娘子,一辈子都是,我不会放弃她。百花仙子告诉我,只要我爬得上昆仑山这座圣山,我就能上天庭。爹、娘,你们就让我去吧,没有天玥,我真的比死还难受!”洞庭态度坚决地说。 “儿啊,你就算不考虑爹娘,也得想想你的女儿啊!这山高路远,你又不会武功法术,万一出点差池,你要莲儿怎么办啊!”胡老夫人说。 洞庭咬了咬牙,狠下心来,“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就烦劳父母双亲大人将莲儿抚养成人,日后给她找个好婆家,我和天玥也就知足了!”说完,双膝跪倒向胡老爷胡夫人叩首,是拜谢,也是拜别! 胡老爷胡夫人说服不了儿子,最后也只能妥协。胡夫人抹着眼泪,心中好不悲凉,因为她有种预感,她怕是就要失去这个唯一的儿子了。胡老爷摇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万般皆是命啊!”他扶起儿子,拉着洞庭的手说,“庭儿,路上小心,爹等着你们夫妻一块回来!” 洞庭看着老父白发斑斑,心想这一走很可能有去无回,将来不能为父母养老送终十分难过,不禁眼泪潸然。他拥抱了一下父亲,又拥抱了一下母亲,胡夫人顿时眼泪决堤,伤心恸哭起来。最后,反而是胡老爷表现出异常的坚强,他对胡夫人说:“庭儿长大了,是个男人了,他去救妻子,更加是个勇士,我们,我们两个老的就放手吧……” “谢谢爹……”洞庭哽咽着说完,就背起包袱,往门外走。洛云抱着莲儿站在门口,阮濂也站在一边。洞庭见到女儿,怜爱地抱过来,俯身亲吻了一下莲儿的额头,看了又看,最后不舍地交还给洛云,“云儿,我……” “大哥我明白,你放心去吧,莲儿我会帮你照看着。”洛云含着泪却微笑着说。 洞庭点点头,喉咙有点哽塞,“谢谢你!” 阮濂这时走过来,他说,“大哥,我没什么好东西,这是一把匕首,你拿着防身用。”说完伸出双手递给洞庭。 洞庭接过,拍了拍阮濂的肩膀,终于,迈着大步,头也不会地走了。 自此,洞庭就离开岳阳,向西北挺进。他知道天玥曾为求医问药来过昆仑山,今日,他要寻着她的足迹,再走一遍!可是,这漫长的里程,是何等的艰难。洞庭晓行夜宿,快马加鞭。然而,洞庭越行越急,最后日夜兼程,驾着千里马连续跑了三天三夜,却不幸将马儿活活累死。没有了马,洞庭就靠步行。现在还是寒冬,越往北走风约凛冽,时常有风雪来袭。有客栈还好,洞庭可以打个尖,可是有的时候走在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洞庭就只能蜷曲着身体倚树休息。漫长黑夜,洞庭饥寒交迫,白天,却又遇到山间盗匪。通常山贼劫财之余还要杀人灭口,但是洞庭身上因为有天玥的香囊保护,所以山贼的刀枪都伤不了洞庭,这让贼人们颇为恐惧,以为他是神人,竟顶礼膜拜。所以洞庭不仅保全了性命,还被尊崇起来。除了山贼,洞庭还遇到过山中猛兽,同样是凭借那香囊的佑护化险为夷。最后,干粮没有了,洞庭就采野果吃,水没有了,就饮雪解渴。终于,经过这一路的风餐露宿,经过几十个日日夜夜,洞庭到达了昆仑山脚下。此时的他,双脚早已磨出一个又一个血泡,人干瘦得似乎只剩下一副骨架。洞庭累得已经需要靠树枝作为手杖来支撑,他望着那浩渺连绵的昆仑山,喘着粗气做着短暂的休息。他鼓励自己,只要再咬咬牙努努力,攀上这昆仑山,就能上天庭救娘子了!想着天玥,洞庭就有了莫大的动力。他掏出香囊,摊在手里,轻声说,“娘子,等我!”说完,就振作起精神,爬山了那昆仑山。 这山势有陡有缓,有险有平。洞庭不分昼夜的赶路,没有充足的食物,没有充分的休息,导致身体日渐虚弱,一路走来竟是跌跌撞撞。几次摔倒,让洞庭浑身擦伤,更让他步履维艰。可是,洞庭握紧拳头,咬紧牙关,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什么他也不能放弃。天玥为了他吃了那么多苦,如今他吃点苦头又有何妨!洞庭擦擦脸上的汗,鼓足气,继续前行。累了,就吃野果野草。幸运的是,洞庭吃到了山中的薲草,那是一种形状像葵,味道像葱的植物,吃了它可以解除疲劳。 昆仑山作为“万山之宗”“龙脉之祖”,自有神仙守护。神陆吾便是,他还管理着天上九域。陆吾人面虎身,虎爪,九条尾巴。当他出现在洞庭面前时,洞庭都吓呆了。即便他见过厉鬼见过黑鹰,却也没见过这样诡谲的怪物。陆吾告诫洞庭不能再往山上走了,洞庭便解释他要去天庭救人,结果得到的是陆吾的嘲笑。洞庭没有气馁,执意前行。陆吾却放出山中土蝼,这种生物生有四只角喜欢吃人。洞庭挥舞着匕首一顿扑腾,却见土蝼越逼越近。情急之下,洞庭披上披风,张开双臂,朝远处跳去。不料这一跳,洞庭竟晃晃悠悠飞了起来,而且越飞越高,竟飞入九天云霄之上。洞庭控制不了披风,不过披风带着他真的飞到了天庭。 洞庭一个凡人出现在天庭立即引起了轰动,因为从来没有凡人来过天庭。洞庭口口声声喊着天玥的名字,让守在南天门的天兵都好不稀奇,怎么一会的功夫,竟左一个打听仙玥神珠右一个打听仙玥神珠的,而且不是人就是妖。天兵也觉得事情不简单,于是主动向王母娘娘通报,使得洞庭很快就被召见。 王母娘娘见到狼狈不堪的洞庭,皱着眉头问:“你是谁?” “我是胡洞庭,池天玥的相公。娘娘,她还好吗,我可不可以见她!”洞庭急不可耐地说。 “原来你就是那个凡人。”王母娘娘不禁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洞庭一番,轻笑了一声说,“真不简单,居然能到天庭来。” “娘娘,看在我爬山涉水的份上,能不能先让我见天玥一面!”洞庭心急如焚,迫切地想见到天玥。 “好啊,那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到这来的?”王母娘娘现在对洞庭这个凡人充满了好奇。 于是洞庭便简单说明了一番,王母却说,“大胆百花仙子,竟然将宝物私自赠与凡人,犯了天条,我要拿她问罪!” “不要啊娘娘,是我求她逼她的,不关她的事!”洞庭急忙为百花仙子辩解,他眼神诚挚,望着王母说,“娘娘,我拼死拼活要来天庭,是想救我娘子。可是我是凡人一个,没有武功,也没有法术,所以说这个‘救’字未免不自量力。从南天门到灵霄宝殿,我想了,与其说‘救’,不如说‘求’!我恳求王母娘娘您法外开恩,放过天玥,让我们一家老小团圆,洞庭真的是感激不尽了!”说完洞庭抱着拳头,深深低下头去。 “年轻人,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王母娘娘哼笑一声,继续说,“这样吧,先让你们夫妻见一面,至于判决我自有分寸。”于是,王母娘娘叫一小仙去天牢带人,过了一会,小仙慌慌张张回来,说,“回禀娘娘,池天玥不见了!” “什么!”王母大惊。 “我去天牢看她一动不动在地上打坐,便上前叫她,可是她不应。于是我就上前用手碰她,没想到一碰,池天玥竟然变成了一支银簪。”小仙说完,双手呈上银簪。 王母一听,便在面前一挥衣袖,空中立即现出悬空仙镜。镜子里,玉虚公主和绮凝在天牢里与天玥对话内容和活动全部呈现,王母娘娘看到大怒,大喝一声,“来人,传玉虚公主觐见!”说完又目视前方,喊道:“威严将军何在?” “臣在!”威严将军瞬间出现在王母面前。 王母娘娘下令,“你们速到凡间,将逃犯池天玥捉拿归案,不得有误!” “是!” 洞庭看得是心惊肉跳,他万万没想到,就在他千辛万苦来到天庭的时候,天玥几乎在同时已经到了家。而且,最让他痛苦的是,如果不是自己的闯入,恐怕王母是不会这么早发现天玥逃走的。洞庭又急有悔,他声音都抖得厉害,“娘娘,求求您,饶了天玥吧,如果一定要有人来承担责任的话,那就让我替她承担吧。所有惩罚,让我一个人来受吧娘娘!” 面对洞庭的哀求,王母突然眼光凌厉起来,她盯着洞庭,说,“你不是很想见她吗,很快你们就会夫妻团聚的!” 第九十一章 最后的反抗 天玥和绮凝在房间里正研究如何去寻找洞庭,突然空气中闪现出一个人来。天玥见到,不由得惊呼,“凤凰仙子!” 凤凰仙子是来通风报信的,她十万火急地说,“公主叫我通知你快躲起来,王母娘娘已经发现你不在天牢,很快就会派兵来捉拿你了!” “什么!”天玥和绮凝大惊失色。 “事不宜迟,赶快走吧,公主现在已经被传唤到天庭问话,我现在也得马上回去等消息。”说完,凤凰仙子旋身一转消失不见。 绮凝惊悸地问,“小姐,怎么办,我们往哪里躲啊?” 天玥说,“绮凝,他们冲我来的,我没理由连累你,你就在家帮我照顾莲儿,知道吗!” “不行,这个时候我不能让小姐你自己孤军奋战,莲儿她有……”绮凝话没说完,院子里已经有金光闪现,威严将军已经到了。 “小姐,快走!”绮凝大喊,“我留下!” 在这个节骨眼上,天玥不能再有任何犹豫了,她旋身一转,飞入空中。威严将军见天玥逃遁,欲飞身去追。这时,绮凝一个箭步冲出房间,挥出九节鞭拦下威严将军。她知道要想拖延时间,就必须和威严将军交手,好让他们分身乏术。绮凝以一打二,起初还应付得来,但是十几回合之后就有些应接不暇。前胸吃了法威将军一掌,脚底不由后退两步,威严将军就势又对绮凝的后背劈手一掌。这神将的手掌着实让绮凝吃不消,她嘴角不知不觉流出鲜血。绮凝用手背一擦,大吼一声,继续拼杀。法严将军咒骂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一拳打中绮凝的肚子,这一拳力道猛劲,绮凝喷出一口血来。就在这时,阮濂突然带着一帮家丁护院舞着刀枪杀出来,他们不由分说,对着威严将军两人就乱刀乱枪打过去。绮凝则突然被人用手揽住腰间,一齐腾空而起飞入云层,迅速逃离了这里。 绮凝惊讶地问:“小姐,你怎么回来了?” 天玥回答,“我刚才见身后没人追来,心想一定是你拖住他们。我怕你有事,所以就回去找你。怎么样,你伤得严不严重?” “没事,几掌而已,不用担心。”绮凝轻描淡写地说。 就在两个人在空中飞行交谈的时候,威严将军已经摆脱了阮濂这些凡人,他们脚踏青云,向天玥和绮凝追来。天玥和绮凝此时正飞向老家--长白山区。法威将军击出一个金色光球,光球像炮弹一样将天玥和绮凝击落,两个人将被猎人打中的小鸟,摔在地上。 “绮凝你没事吧?”天玥扶起绮凝问道。 绮凝摇摇头,但是表情却很痛苦。天玥便搀着绮凝,两人向林子深处狂奔。然而很快她们就停下了脚步,因为天玥和绮凝看到法严将军站在她们面前五米远的地方。那钟鸣般的声音在林中回响--“池天玥,我看你还往哪里走!” “将军!”天玥倒吸一口气,喃喃自语说,“难道今天真的要鱼死网破不成。” “我看你还是束手就擒吧,过起招来,你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法威将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天玥和绮凝不禁扭过头去,这威严将军看来是要前后夹击了。天玥看了看绮凝,说道,“好妹妹,无论如何你要听我一次话,你现在就回胡家,无论如何帮我把洞庭找回来!” “不,小姐!”绮凝知道天玥是想支走她不想连累她,可是越是这种艰难时刻,绮凝越不能丢弃天玥一人。她摇着头,紧紧握住小姐的手,执着而又笃定地说,“我绝不走!” “绮凝!”天玥的口吻骤然严厉起来,“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叫你走听见没有!” “要走也是一起走,舒儿不在了,我更要肩负好自己的职责。” 一听到“舒儿”两个字,天玥的心被刺痛,她几乎是乞求绮凝,“我已经失去舒儿了,不能再失去你了!绮凝你走啊,我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你在家等我好不好!” “你们两个谁也走不了!”法威将军一声吼,大步流星杀了过来。 天玥和绮凝顾不上别的了,急忙迎战。霎时间,三个人打成一团。天玥和绮凝合力对付法威将军,默契配合,拳脚相加,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天玥自从在天池脚下的温泉浸泡过之后,不仅元气得到了补偿,还增加了仙气。所以今时今日再和法威将军过起招来,比过去从容很多。幽密的山林不再宁静,树枝上的飞禽都从巢中惊起,忽喇喇扑腾着翅膀四处逃窜。三人掌风脚步之快,实在是眼花缭乱。尘土飞扬,模糊了每个人的面庞。静观他们打斗的法严将军对这一战斗局面很不满意,为了及早复命,法严将军心生一计,他突然伸出手,掌心对着绮凝,好像一块巨大的吸盘,将绮凝吸了过去。天玥大惊,法严将军挟持着绮凝要挟道:“池天玥,不要再浪费时间,跟我们回天庭领罪,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妖精!” “你放开她!”天玥大喊,“你们要抓我就凭真刀真枪真本事,用这种要挟的手段是不是太卑鄙了!” “这叫兵不厌诈。”法严将军冷笑说,他猛地一拉绮凝,将她贴在自己的身前,左手把着她,右手掐着绮凝的脖子。 绮凝则费力地发出声音,“小姐……你不要管我……” “池天玥,我倒要看看你管不管!”说完法严将军突然收紧右手,手指的关节顿时突兀起来,并发出那种筋骨的脆声。绮凝的脸顿时因为呼吸困难而憋得涨红,天玥吓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妥协了,急促地喊道:“不要伤害她!我答应你!” “你答应我什么?”法严将军死死掐着绮凝的脖子问。 “我答应跟你回天庭,你快放了她放了她呀!”天玥发疯一样地叫道。 法严将军满意地笑笑,但是他只是松松了手指,让绮凝的呼吸稍微顺畅一些。法威将军这时从天玥身后走过去,手里提着一条锁链要绑她。天玥回身就是一踢,法威将军突袭失败,不由得恼羞成怒,挥起拳头又和天玥打了起来。边打边嚷:“你反悔了不成?” “先放了绮凝,让她离开这里,我再跟你们走。”天玥也开出条件。 绮凝命悬一线,天玥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住绮凝的性命。绮凝却觉得自己成为挟制天玥的工具,反而拖累了小姐。天玥好不容易从天牢里逃出来,如今要是因为自己成为牵制天玥的工具使其重陷囹圄,她绝对不会原谅自己。想到此,绮凝手里变出一把匕首,趁双方都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猛地扬起匕首,对准自己的肚子就刺了下去。法严将军大惊失色,松开两手,绮凝脸上流露出胜利的笑容,她声音很轻,却有股震慑人心的力量,“现在,你威胁不了小姐了……” 一时间,法严将军怔住了,法威将军也怔住了,他们想不到一个妖精居然能牺牲自己成全旁人。额头上冒出冷汗的天玥甩过头来,那一刻她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她看到倒在地上的绮凝,面如死灰。“绮凝!”天玥扑到绮凝身上,眼中布满红丝,疯狂而激动地叫道,“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能伤害自己啊……” 绮凝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但是面容姣好的她此时却有种夺人心魄的美丽。她轻轻说:“舒儿一个人很寂寞,晚上天黑她不敢自己睡的,我要去陪她……” 天玥泪水滂沱,“为什么……我失去了舒儿,老天为什么还要让我失去你……绮凝你振作起来,你一定要撑住,高健生还在等你呢!” “高公子!”绮凝眼里顿时有了神采,她喃喃念着他的名字,眼皮却越来越沉。 威严将军见状,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一左一右扳过天玥的手臂,要趁这个时候逮捕她。伤心欲绝的天玥仰天大啸一声,那种悲痛比刺了天玥一千刀一万刀还要沉重!威严将军紧紧握住天玥的胳膊,天玥周身却燃起了沸腾的火焰,灼热的浪竟烫伤了威严将军。天玥甩出长长的披帛,她一边疯狂地挥动着白绸发起进攻,一边痛心疾首地说:“你们究竟是神仙,还是魔鬼……” 威严将军不敢掉以轻心,此时的天玥像愤怒的母兽,她三千年的功力绝非一般对手。威严将军便联手使出超强能量,和天玥从地上打到空中,一个个光球像连珠炮似的在空中爆炸,顿时间山林上空烟尘弥漫,昏天暗地。就在三人打得难舍难分之时,远处天边传来鼓声角声,只见黑压压好像一片乌云向天玥这边涌来。慢慢,天玥发现那不是乌云,而是密密麻麻的人头。这时听见有人说话:王母娘娘派我等一万名天兵天将辅助威严将军捉拿池天玥! 法威将军则十分得意:“池天玥,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飞了!” 为首的是神将指着天玥说:“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主动跟我们回去领罪,或许王母娘娘能从宽处理。” 天玥重重地说:“我有什么错,爱有什么错,为什么在你们眼里就成了罪过!我就算拼上性命,也不会跟你们回去!”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为首的神将一挥手,成百上千的天兵持械向天玥冲过来。天玥挥动着衣袖,没有动手,反而加速在空中飞行,天兵天将就在后面追。他们以为天玥只是想逃窜,却被天玥不知不觉引到长白山天池。天玥在天池的顶端立住,天兵天将也停住,迅速将她包围起来。天玥从容淡定地扫视着众神,她说:“帮我告诉王母,大爱,可以让人忘却生死,而她永远体会不了!”说完,天玥闭上眼睛,端着掌置于腹前,口中默念心经,她体内的仙玥神珠从腹腔慢慢升腾,直到头顶,最后冲出脑部,那颗又圆又亮的母珠在天空中发射出夺目的光芒。 天玥大吼一声,“破--”顿时,在仙玥神珠光芒的照耀下,天池中的水开始翻腾,然后大水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沉到天池深处,消失不见。天兵天将看得目瞪口呆,都不知道天玥究竟要做什么。再看天玥挥动手臂,天地变色,雷声隆隆,天池里发出钝重轰鸣的声响,像什么东西在击打着巨石就要喷薄而出。紧接着,天池里冒出红色的岩浆,天玥奋然张开双臂,只见母珠突然爆破,那滚烫炙热的岩浆就像一条火龙窜入云霄,火山爆发了! 第九十二章 结局 绮凝的自杀大大刺激了天玥,加上洞庭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天玥满腔的怨恨和悲愤都化作融融的岩浆一并迸发出来。她要释放她全部的灵力进行这一次最为激烈的反抗,挑战天庭那不容置疑的权威。在天玥眼里,天庭是个冷酷无情的地方,不公正,没有人情。即便如王母所说,捉她是为了“以正纲常”,但是王母口中的“纲常”让天玥怀疑这根本就是一种不合理的强加于人的枷锁。如今王母娘娘步步紧逼,竟派出万名天兵天将,如此兴师动众,只能让天玥破釜沉舟不能回头了!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岩块飞腾,轰鸣如雷,长白山天池火山爆发,方圆万里都能看见这骇人的火龙,听见这振聋发聩的响声。天庭更是受到了冲击,灵霄宝殿晃了又晃,连玉皇大帝都惊动了。 有天兵来报,将事情经过知于王母,王母娘娘勃然大怒,玉皇大帝也怒不可遏,下了圣旨一定要严办池天玥。王母娘娘本来正在质问玉虚公主,现在她说:“御妹,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如何?” 玉虚公主不安地抬起头,似乎有所预感,“皇嫂该不是想让我捉拿池天玥吧!” “御妹果然聪明!”王母娘娘点点头。 玉虚公主当即跪下,王母见了假装惊讶地说,“妹妹为何行此大礼,虽然你放走池天玥有错,但是论品阶论地位还不至于下跪啊。” “娘娘!”玉虚公主连称呼都改了,可见玉虚公主是竭尽卑微想打动王母,她恳求道,“您能不能先听我跟您讲一个故事,听完故事再捉拿她也不迟。” “妹妹起来说吧。” “谢娘娘!”玉虚公主站起来,轻启莲口,娓娓道来,将天玥和洞庭相识、相知、相许的故事为王母娘娘描述一番,祈望王母能受到感动,放过这对苦难夫妻。 故事说完,玉虚公主几乎屏住呼吸,她看到王母的脸色微微动容,满心期待。可是谁知,王母娘娘却说,“你看,池天玥去了趟凡间,惹出这么多乱子,不能姑息她!” “皇嫂,您怎么……”玉虚公主差点说出“如此不讲道理”这样不敬的话来,看来王母娘娘是铁了心要办池天玥了。 “好了,不要说了,你一心向着池天玥,我看还是另派别人好了。”说完,王母召唤了一声,二郎神出现在王母面前。 “参见娘娘!” “免礼。”王母正色说,“二郎神,本宫要你带着胡洞庭去见池天玥,既然她这么爱这个男人,那么我们就用这个男人逼她就范!” “是!”二郎神一抱拳,消失不见。 玉虚公主情急地喊了一声“皇嫂--”,王母板着脸说,“你退下吧,不然别怪我不念亲情!” 滚热的岩浆迸溅到天兵天将身上,伤者大半,无人敢接近天玥。天玥依旧发功,岩浆势头锐不可挡。正在双方对峙的时候,二郎神带着一干兵马,还有洞庭从天边飞来。 洞庭被仙绳捆缚着,他扭动着身体想摆脱二郎神的控制,嘴里嚷着:“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相公!”天玥听到洞庭的声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幽远的目光望向天边,果然,她看到了洞庭的身影!天玥的心脏骤然收紧,眼睛也长大了,惊愕、困阔和迷茫都写在天玥的脸上,洞庭怎么会落入他们的手里?!但是,一瞬间,天玥又兴奋起来,因为她又见到了她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丈夫! “娘子!”洞庭也看到了天玥,他不顾一切地大声喊着,眼睛里有股喜悦的光芒。然而,两个人在这种境遇下相逢,实在有点悲戚。 这二郎神是位顶盔戴甲、粉面无须的青年郎君,他手执一把三尖两刃刀,皂靴前还有一条哮天犬正对着天玥狂吠。天玥飞身近前,和洞庭只有一米之隔,却无法触及洞庭。二郎神挥着三尖两刃刀横在天玥面前,开口说道:“天兵天将你都敢伤,真是胆大妄为!如今你已触犯圣怒,也休怪帝后无情。你夫君在此,若想让他活命,就乖乖跟我回天庭领罪!” “娘子,你不要管我,你快逃啊!”洞庭嚷着,“你别听他的,我就不信他们真会杀我!” 天玥望着成为人质的洞庭,眼中逐渐涌起一层雾气。绮凝的喊声还犹言在耳,她也曾向自己说着类似的话语。天玥转向二郎神,不禁冷笑一声,眼神里却透着绝望,“原来你们诸神都用这种卑鄙的伎俩,天玥真是自愧弗如。” “娘子,你还跟她啰嗦什么,你快走啊,走啊!”洞庭跳脚喊道。 可是,天玥,她能丢下洞庭不管吗? 天玥怆然地注视着洞庭,他衣衫褴褛,腿上身上有很多擦伤,人变得又瘦又黑。天玥看着这样狼狈不堪的洞庭,心里不知道有多痛!她眼里含着泪,忍不住说:“相公,是我连累了你,让你受苦了!” “是我连累的你啊……”洞庭也哽咽道,“我到天庭来找你,才让他们发现你逃走,是我害了你!” 这时,二郎神已经对威严将军使了眼色,两位神将再一次提着锁链来拿人。这一次,天玥没有反抗,她也无力反抗了,因为天玥已经耗尽了所有灵力。母珠的爆破,让天玥的元气几乎殆尽,现在任何人的攻击能可能要了她的命。天玥却微笑着看着洞庭,说,“谢谢你来找我……” 天玥和洞庭,被押解到灵霄宝殿,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正襟危坐,左右两列是官阶不等的各路神仙。看来,一场“庄严盛大”的审判在所难免。 天玥和洞庭虽然被松了绑,却被勒令跪在大殿中央。天玥身体越来越虚弱,只能任人摆布。洞庭则抱着天玥不肯放手,看着他半年未见的娘子,眼底充满了痛楚与怜惜,而心里早已是五味杂陈。如今在天庭团聚,一切好混乱,好突然,好悲凉,好不真实。刚才一直没有好好看过天玥,现在天玥近在眼前,洞庭却发现她脸色苍白。 “娘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你刚才是不是受伤了?”洞庭紧张不安地问道。 “我没事!”天玥安慰洞庭说。 玉皇大帝见两个人自顾自嘘寒问暖,而不是向他行礼问安十分不悦。于是声音严厉地说,“今天召集诸位卿家来,一是想共同审判这天界的逆臣仙玥神珠,二是想以她作为警钟,提醒众神要安分守己,以儆效尤。” 众神一片肃穆,洞庭听完却愤怒地喊道:“你们凭什么审判她,她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天底下有那么多的恶人你们放着不管,却对救过很多人命的一个好人穷追猛打,还有没有天理了!” “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池天玥的五大罪状。”王母娘娘冷静地说,“池天玥本是供仙家享用的仙玥神珠,她却幻化成人,触犯天条,这是第一罪;她私自下凡,与人结合,也就是你,混乱三界秩序与血统,这是第二罪;闯地府,救死人,改变生死簿,这是第三罪;逃天牢,抗拘捕,这是第四罪;喷发岩浆,伤我兵将,这是第五罪。以上罪状,随便一点,就能弥天大罪。” 洞庭望着高高在上的玉帝王母,他的脸色发青,眼睛发红,嘴唇上连一点血色也没有,那神情,就像他自己被人宣判了死刑。不过,洞庭很快就予以反击,他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说,“仙玥神珠受孕于天地自然,她有血有肉,是独立存在生命的个体,为什么要为你们所享有?难道就因为你们是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就要收罗天下的珍奇异宝归为己有吗,那这样和强盗有什么分别!我和天玥真心相爱,过着正常人的夫妻生活,扰乱了哪门子的三界秩序?你说我们破坏了血统,那请问我们是生出妖精来了还是生出怪物来了?我女儿她不知道有多健康多正常!还有,救人难道也是错吗?死人不是人吗?凭什么生死大权要由你们操控,你们要人生就生,要人死就死,要人活多少年就多少年!正是因为你们黑白颠倒是非不明曲直不分,天玥才要反抗。走到今天都是你们逼出来的,所以最大的罪人不是我娘子,而就是你们!”洞庭越说越气愤,越说越激动,他一手指向玉帝和王母,众神皆惊! 天玥也震惊地看着丈夫,她没想到洞庭居然能如此滔滔不绝为她雄辩,不由得感动欣慰地落泪。再看玉帝王母,脸色铁青,十分愠怒。 玉帝一拍龙椅,骂道:“区区凡人一个,竟然口出狂言!” “玉帝无需动气,我看这个人他根本不懂道理,不如直接宣判吧!”王母一旁说道。 玉帝哼了一声,怒视着宝殿中央的这对男女,说:“虽然你这个凡人出言不逊,但是朕不与计较。池天玥,触犯天规,罪不容赦,判……”玉帝想了一下,然后说,“神鞭一百,立即执行!”他要顶撞冒犯他的这个凡人亲眼看着她妻子受刑而痛苦! 这是一个相当严酷的刑法,神鞭是造型像柳条一样的钢鞭,钢鞭上是一个又一个柳叶似的刀片,一鞭下去,不管是神是人,都会连皮带肉地削下来。众神听了不禁面面相觑,都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这神鞭一百无疑是要置眼前这瘦弱单薄女子于死地。 “皇兄开恩啊!”玉虚公主从队列里站出,跪在玉帝和王母面前,“池天玥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啊,这一百神鞭下去,就等于要了她的命啊!” “玉虚,之前的事还没有罚你,你现在倒为别人求起情来,现在你给朕回玉虚宫闭门思过去!”玉帝瞪着眼睛说。 “皇兄……”玉虚公主央求着,却被玉帝打断,“住口!退下!” “之前多谢公主帮助,今日公主也不要再为天玥说情了,您的大恩大德,天玥来世再报!”天玥望着玉虚公主说。 玉虚公主只好起身,悲悯地看了一眼天玥,退回队列里,自己干着急却毫无办法。 这时刑架从地上慢慢生出,随之而来走过两个天兵,他们向玉帝王母施礼过后,便将天玥往刑架上拖拽,洞庭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了天玥的手,他脸色惨白,手心冰冷,同时却对那两个天兵挥舞着另一只手,恼怒地叫,“你们不许碰她!不许!” 一个天兵将洞推倒在地上,洞庭抓着天玥的手蓦然松开。 “相公!”天玥泪光闪烁,她心里清楚这一次凶多吉少,也意识到这一次要和洞庭永别了,虽然她心有不甘,但是终究无力回天。 天玥被绑到了刑架上,一个天兵手持神鞭,站在了天玥面前。天玥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泻下来,衬托着清秀的脸庞。皮肤细致却苍白,鼻梁小巧挺直,眉毛如画,双眸如星。那双水漾的眼睛无限深情地凝望着洞庭,她眷恋地看着洞庭,眼睛一眨不眨,她要牢牢记住洞庭的样子,要用一把刀将洞庭的面容死死刻在心里,万年不化。 “相公……”天玥声音颤栗,她有千言万语现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目不转睛看着洞庭,这一刻真的要崩溃了,她舍不得洞庭,真的真的舍不得啊! “行刑!”王母一声令下,天兵扬起了神鞭。 天玥却突然大喝一声:“等一下!”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王母问。 “娘娘,既然罪责在我,就请您放我相公回家!”天玥恳求道。 “等你受完刑,朕自然会放他走!”玉帝说完一挥衣袖,天兵挥动神鞭,“啪”一声鞭响,天玥不由得惨叫一声,雪白的衣裳顿时出现一道血痕。紧接着,又是一鞭抽到天玥身上,天玥的皮肉被十几个刀片刮起,鲜血淋淋,染红了衣裳,众神看得心惊胆战。 “娘子--”洞庭声音凄厉地叫着,他红着眼睛扑到天玥身上,紧紧抱住她,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打我吧,我替她受刑!打我!” 天兵转身望着玉帝王母,玉帝便说,“不用管他,继续。” 于是,天兵扬起神鞭,挥了下去。这一鞭,打在洞庭背上,洞庭咬着牙齿吱吱作响也不肯发出声音,却满脸涨红,额头上青筋跳起。 “你走开啊!”天玥哭着喊,“谁要你替我受刑,走啊!” “我们要……福祸……与共……”洞庭话音未落,又是一声鞭响,洞庭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呻吟,嘴唇被他咬出了血。天玥豆大的泪珠一颗接一颗从面颊上滚落下去,“求你了洞庭,你起来啊,难道你要我看着你死在我面前吗!” “我不能……看你……死在……我面前啊……”洞庭挣扎着说,脸上又是汗又是泪又是血。 一鞭接着一鞭打在洞庭背上,神鞭的刀片上滴着血,而洞庭的背早已血肉翻飞,很多神仙已经目不忍睹背过脸去。玉虚公主大喊着“皇兄,不能再打了啊,他有什么罪啊--” “他咆哮天庭,辱骂本宫和玉帝,你说他有没有罪。”王母盯着玉虚公主说。 天玥拼命摇着头,脸上泪痕狼藉,洞庭受刑,比她受刑还要痛一千倍一万倍。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如此痛苦,天玥闭上眼睛,向洞庭送上了她的嘴唇,立刻,他们紧紧吻着,热烈地、激动地吻着。那份热烈,他们这一生都不曾有过。天玥似乎要把她全身的热力和全心的感情,都藉这一吻来发泄净尽。更似乎想把她所有的生命力都在这一吻中注进洞庭的身体里,让这个吻来减轻洞庭身上的痛。洞庭更是狂热而缠绵,借天玥唇上的温度努力忘却身上的巨痛。天玥和洞庭深情、忘我、痛楚、惨烈地吻着,洞庭嘴上的血浸染了天玥的唇瓣,两个人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脑海里浮现出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有欢笑,有泪水,有争执,有甜蜜,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一切一切…… 洞庭越来越虚弱,他觉得眼皮好沉,背上的痛似乎也感受不到了,他在天玥耳边轻声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相公!我爱你!你不要睡,你听见了吗!我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天玥彻底崩溃了,她哭得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面对此情此景,一些神仙都被深深感动了,玉虚公主不顾一切冲出来,对玉帝王母说:“皇兄皇嫂请你们开恩吧,天庭是无比神圣的地方,难道你们真的忍心看着这样一对相爱至深的人惨死吗?传出去,人们会更加指责我们神仙铁石心肠残忍无情啊!” “请玉帝和娘娘开恩!”二郎神紧接其后站出来,单膝跪地说道。 威严将军心底也深知天玥和洞庭的这份坚定感情,也终于出列求情道:“请玉帝和娘娘开恩,饶恕他们吧!” 接下来,所有神仙都面向玉帝王母,异口同声说,“请玉帝和娘娘开恩!” “罢了罢了!停下吧。”玉帝终于打开金口说。 天兵便收手,洞庭却依旧一动不动死死抱着天玥,而人早已昏厥过去…… 岳阳城大街上敲锣打鼓好不热闹,今年的金科状元衣锦还乡。高健生穿着红袍,跨在马上,满面春光,向街道两边的人挥手致意。浩荡的队伍停在胡府门前,高健生下马,亲自敲门,秦伯打开门,一看是状元郎,刚要请安,却被高健生拦住。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见一个人,就是绮凝。他手里拿着临别前绮凝送给她的蝴蝶发簪,兴奋地说:“秦伯,绮凝在吗,我要见她!” 秦伯面露难色,他半天说不出来话。 高健生问:“怎么了,她不在家吗?那我就在门口等她回来,我答应她,等我高中,就来迎娶她。今天,这顶官纱,就是我的聘礼!” 这时突然翩然飞来一只粉色蝴蝶,在高健生眼前挥动着蝶翼,落在高健生的手上。高健生欣喜地注视着蝴蝶,他发觉这个蝴蝶竟然和发簪一模一样,不知不觉地呆住了。 在胡家,天玥和洞庭的房间里,一个年轻女子正抱着莲儿,她就是红绸。黑鹰的死,使加在她头上的封印慢慢解除,红绸逐渐恢复了记忆。原来她真的是琴心!正如吕庆捷所言,她被送到了云南。一次意外让她跌下山坡,被黑鹰救起。黑鹰用法术封印了她过去的记忆,给她传输武功,将她洗脑,成为用来对付天玥的工具。红绸慢慢恢复记忆之后,她来到了胡家。她说,她要用一生的时间来赎罪,尽管她想起了她和吕庆捷的点点滴滴,却不愿嫁给他。她要照顾莲儿来弥补她对天玥的伤害。 灵霄宝殿上,玉帝面对众神的请愿终于开恩。看着重新跪在地上的天玥和洞庭,他做出最后的判决,“将池天玥打回原形,打入长白山天池池底,永世不见天日!” 天玥眼里噙着泪珠,手却和洞庭紧紧相握。 洞庭已经醒来,但是身体十分虚弱,他奄奄一息对玉帝说,“没有天玥,我不能苟活。玉皇大帝,我请您准我和天玥永远在一起。” 王母轻叹了一口气,看了这么多,听了这么多,她终于心软下来,对玉帝说:“那就成全他们吧。” “好吧,那就将这个凡人变成天池怪兽,让他在长白山天池里生生世世和仙玥神珠在一起。” “谢玉帝,谢娘娘!”天玥和洞庭不禁齐声道谢,狂喜燃亮了他们的脸,两个人紧紧相拥,声音里充满了生机,“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是啊,天玥和洞庭,永远都不会分开了。无论日夜星辰怎么变化,凡间多少朝代兴衰更替,在长白山天池里,都有一只不为人知体态巨大的怪兽,在矢志不渝地守护她心爱的妻子,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