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胡子超模》 第1节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 我的大胡子超模 作者:二圈儿 ================ ☆、第一章 深夜,灯火渐渐黯去。 狂欢的人群散了,城市不复白日喧嚣,陷入疲惫的沉寂之中。 青石砖鱼鳞般铺展开去,整座城市大街小巷如蛛网分布。 旧时意大利工人驻扎的港口,如今留下无数五彩斑斓的建筑,外墙被漆成鲜艳的蓝色、橙黄、紫红,绘以夸张图案。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吟诵般的台词逸出,红唇翕合,吐出几个淡青色烟圈。烟雾缭缭,升上半空去,被风吹散。 女人挽起脑后长发,简单一束,唇角似笑非笑,瞳孔映出这座空寂的都市。 继而,她秀眉微蹙,似是听见了什么动静。 两个压低帽檐的影子靠在一堵斑驳的砖墙下,嘴里叼着烟,身上浓浓的廉价香烟味混杂了粗重机油味,他们手里掂量着一部锃亮相机,机身设计简单,线条流畅,保守的黑色隐隐透出厚重的时代感。 其中一人食指合拢,做了个搓的手势。 另一人举起相机看看,摇摇头,将相机推回去。 “嘿!我看到那个女人小心翼翼地护着,一定值很多钱!” “不不,臭小子,我只收昂贵容易转手的货,这里不是古董收藏典当行,带着你的宝贝赃物,给我滚——” 女人微微喘息,紧了紧背包,迈入巷口,高挑身姿挡去斜照的昏黄灯光,拉长了影子。 “我想,”她双眼微眯,舔舔犬齿,“那是我的东西。物归原主,如何?” 两名男子倏然紧张。 一人按着帽子矮身逃窜,口中大喊“不关我的事”。另一人抱紧怀里相机,警惕后退数步。 失了耐心,女人上前去夺,男人狠狠扬起拳头,女人朝旁躲过,眼见男人只是虚晃一招,正往外逃走,她不屑地嗤了声,长腿横扫,将男人踢得一个踉跄。 颠簸中相机脱手,女人大惊,连忙抢进怀中,结结实实磕在青石砖地上,她也不呼疼,只是无比宝贝地以指尖来回摩挲,确认相机安然无恙。 这里面装满了她这些年游走各地,灵光一现拍下的画面。 更是承载了她数年悲喜,陪伴她走过人生长河的忠诚老友。 “还好没事,找回来了。” 抬起眼,巷内空空如也。女人一哂,提不起追贼的心思。 陌生国度的陌生城市,灯光照不到的阴影中,藏着无数繁华热闹之外的罪恶。 她是一个孤单飘荡的灵魂,行一场自我放逐的旅途,没有最终目的地,走走停停,永远在前往下一站的漫长道路中跋涉。 起身擦去额角细汗,女人将相机放入背包,掏出一支细长洁白的香烟。 如同仕女保养良好的纤纤素手,于黑夜中划开点点细光。 翻遍全身没找到打火机。 大抵是掉在方才一番搏斗的巷子里了。女人失笑摇头,将棒球帽拨到脑后,随意找了个方向往外走。 忽然听得脑后呼呼风声,再回转身去已是晚了一步。 脑后一阵剧痛,霎时天旋地转,女人咬唇忍下痛哼,扶着墙硬捱肩头重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是大意了。 她不由苦笑,不辨方向,在鱼肠般的小巷里钻来钻去,试图摆脱身后接踵而至的脚步。 “捉住她!” 心跳声愈发剧烈,如擂鼓。她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全凭一股不服输的气提着,她知道若被抓住了,单身女子的下场恐怕比死还凄惨。 “我还没有找到我的缪斯,我不能倒在这里——” 体内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意志,深一脚浅一脚,前方巷口亮起蒙蒙的光,她大喜,匆忙朝那处奔去。 *** “爹地。”奶声奶气的呼唤夹着一丝怯意。 男人懒洋洋地伸直一条腿,斜倚在卡车前车盖上,他漠然睨着车旁戴着一顶皮帽的黑发男孩。 “爹地。”男孩又叫了一声,试着去拽男人靴子上的流苏。 男人略不耐烦地抖了抖腿:“别碰。” 说完,他摘下嘴角的烟,两指一夹,将烟头捻熄。 最后一线烟雾滋起,在男人眼中冉冉飘散与天地之间。 “玩够了?”男人胡乱揉了一把男孩脑袋。 男孩抱着帽子,低呼一声,脸上不知是笑还是窘意,耳朵发红,往后退了几步,站定。 跃下车,男人一指车门:“玩够了那就上车。”说着,他自走到一旁掏出零钱,往街角自动贩售机投了几枚币,滚出一罐提神饮料。 捏着易拉罐,男人大步走回,拎起小鬼后衣领,将他抛进副驾驶座,自己绕到另一侧,开门,上车,呼出一口气。 侧过头,男人深邃的眼睛被远远明灭的灯光照着,仿佛万千星云在眼底缓缓流转。 “回家?” 男孩咧了嘴笑,竖起大拇指。 男人也笑,竖起大拇指,与小小的手指摁在一处。 “回家。” 蓝色的卡车,于天将明之际发动,发动机发出低低的咆哮,如同老迈而脾气暴躁的兽,愤怒地长长嘶吼,扯碎黎明时分潮湿的空气,驶向远方天际亮起的那抹曙光。 车斗里堆着干草垛,许久,草垛动了动,探出一双细白的手臂。 女人撑着身子抬头,望着身后逐渐变小远去的城邦,她眼中不安之色褪去,扭过头,迎向初升太阳而去的卡车,正朝着辽阔无垠的原野奔驰。 她反手搂着背包,探进去摸到忠实可靠的莱卡相机,倒入松软干燥的干草垛里,乔珊荃闭上眼睛。 思绪飘回数日前。 二月。 纽约。 时代广场川流不息的车流与行人来往交汇,霓虹闪烁,巨大的led屏幕上,亮起的画面是鱼贯而出的模特。 他们皮肤苍白,鼻梁高挺,眉目深邃。 浓重的眼妆掩盖不住他们犀利的视线,招摇的华丽衣饰,将人们带到遥远的异国,遐思徜徉,辗转往复。 漫天鹅毛大雪飘落,整座城市为白雪覆盖。 道路结冰,闪烁着细碎的光。 时代广场一侧,工人正忙碌着搭建长长的甬道与舞台。 第五大道某栋大厦,工作室外,无数模特抱着自己的履历,等待着。他们精致的脸上写着忐忑与迷茫,安静变得格外漫长。 繁华的时尚都市,正即将上演最盛大的演出。 各大品牌将在这里展示秋冬季最新设计。 这里是吸引了全世界目光的舞台,亦是,不见鲜血,不见硝烟,将厮杀藏在优雅面具底下的——斗兽场。 “下一位。” 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子推门而入。 门内空出四尺见方的空地,周围堆满各色布料与衣物架子。 一张桌子,桌后坐了一人。 深吸一口气,男子躬身行礼,正要介绍自己。 “脱。” 只有一个字。 男子愣了愣,强忍着内心的不安与羞赧,快速脱去身上衣物,完全袒露自己。 白炽灯下现出男子白皙的肩颈,颤抖的睫毛透出他内心忐忑。 长发女子抬眼,慵懒而漫不经心的一瞥,半眯的眸子如午后的猫。 秒针跳动一格。 “不合格。换下一位。” 微沙的声线毫无情感起伏,女人埋下头,在履历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殷红,而刺目。 男子身体微微一颤,他不敢置信地发出质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行!” 女人抬起下巴,目光犀利,冷静地与他对视。 “因为,我只要最好的。” 年轻的英俊男子眼中光芒彻底熄灭。他颓然垂下手臂,抓起属于自己的衣物,匆匆套上,走向门口。 “你忘了这个。”女人扬手,履历旋起,准确掷入男子怀中。 不去看男子青红交加的脸色,女人用毫无起伏的声音道:“下一位。” 开门,错身,另一位俊逸的青年自信满满地踏入房内。 第2节 …… 工作室前台,两名女子低声交谈。 “又出来一个,看样子也没被选上,天啊,他可是去年被看好的加拿大男模。” “过不了乔琪的法眼,即使被媒体追捧奉为男神的迷人面孔,照样铩羽而归。” “真可怜,看他沮丧的模样,我的心都要跟着碎了。乔琪的标准越来越严苛,下周就是正式大秀,到现在还没敲定走秀的具体名单,她就不怕先生怪罪下来……” “谁让人家是近年来最年轻的帕森斯奖得主?不仅得到意大利版vugue主编的赏识,又被大师收为关门弟子,现在为先生工作,独立担任品牌副线设计师。” “她的脾气怪得很,又严厉又挑剔。每次她看我一眼,我都会自惭形秽,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黛米在她手底下工作,可怜的女孩。” 听着动静,两女停下交谈,噤声正坐。 乔珊荃面现疲色,她手里捏了几分履历,啪地扔在前台桌上。 “我要的咖啡呢?怎么还没来?”扬眉,她凌然而立。 工作室里顿时人人自危,大家埋头做事,不敢吭声。 满脸雀斑的红褐色头发女子抱着一摞资料,手里举着咖啡杯冲过来。 “乔琪老师,你的咖啡。” 淡淡“嗯”了声,乔珊荃示意黛米取走履历,吩咐说:“这些模特,勉强合格。你去联络他们的经纪公司,把合约签了。另外,下次咖啡少放三分之一鲜奶,太甜。” 咖啡杯沿留下浅浅一道红痕,如雪地里盛开的一株虞美人,绽放出魅惑风情。 乔珊荃长发在腰间荡开小小一道弧,信步走向窗边。 她视线穿透窗棂,投向万千飘向大地的雪花。 碎琼乱玉,银装素裹。 “嘿,乔琪,你男朋友来接你了!”前台女孩眼里是由衷的羡慕。 楼下,暗灰色阿斯顿马丁如幽灵般静静停在路旁,男人拉开车门,长身玉立,含笑抬头看向窗口。 “让他等。”乔珊荃满不在乎地说。探手抓来纸笔,快速涂抹出一道男人轮廓,笔尖游走,光影交错,描绘她刚获得的灵感。 无人敢惊扰。。 穿越时与空的创意之魂无比脆弱,往往一闪即逝,一触即碎。 直到暮色四合,落下最后一笔,乔珊荃长出一口气。 ☆、第二章 “高级时装与普通成衣最大的区别是什么,你知道吗,乔琪?” “高级时装承载的是设计的灵魂,而普通成衣只是为了贩售。”乔珊荃一板一眼地回答。 “不,你错了。”面目掩在逆光中的男人,轻声说,“他们最大的区别,不过是一道线条。但是,一条线,或许就能决定一件服装,是否拥有生命力,是否能够让穿上它的人看起来更美好……设计的精髓,过去是,现在是,将来还会是——线条。” 盯着面前已初步成型的设计稿,乔珊荃表情一瞬间扭曲。 十指用力撕扯,愤然推窗,寒风卷着无数碎片四散飞舞,宛若破败的蝶。 “乔琪?”男人声音略带不悦。 乔珊荃回头,望着男友,不发一言。 红头发的黛米上前打圆场:“罗伯特先生,乔琪老师她专心忙着设计,请您耐心等候。” 目光掠过男人大衣肩头闪烁的水光,乔珊荃轻轻叹了口气。 她朝班·罗伯特抬起左手,男人面上露出笑容,快步上前,躬身牵了她,悬空虚吻她白皙手背。他迷人的灰蓝色眼睛映出女人倒影:“我只是怕你忘了,今晚有很重要的约会。现在可以走了吗?” 懒洋洋地以指尖轻拂男人肩头,捻起一粒尚未融化的碎冰。乔珊荃接过黛米递上的大衣外套,松松挽了男友胳膊:“这就走。你等得不耐烦了?” 班·罗伯特摇头,说:“怎么可能。我对你永远有用不完的耐心。” 身后传来女孩们小声尖叫,乔珊荃眼中波澜不兴,她淡淡扯动嘴角,不置可否。 走入漫天飞雪的街头,夜晚,纽约依然充满了活力。 陪伴班·罗伯特赴宴,这是一场云集欧洲、美洲大陆各大银行、金融界青年英才的聚会。 挽着身为欧洲某国银行高管独生子的男友,乔珊荃神色平静,她手里端着一只装了香槟的酒杯,轻轻靠着窗台,估量着场内来去的面孔,猜测谁会成为下一个客户。 可惜,在她看来,这里的人,一大半都不合格。 即使他们拼命用昂贵的服饰包裹自己,也掩盖不了纵情酒色,耽于享乐的皮囊与肉|体。松弛的肌肤,米分底遮不住眼角疲态尽显的纹路。小腹微凸,脑满肥肠与长期日夜颠倒的生活,造就了他们愚笨的躯壳。 乔珊荃垂目,藏起眼底的嘲弄。 班·罗伯特正得意洋洋地朝人介绍起自己的女友:“……她任职于aj集团,是乔治大师的关门弟子。” “天啊,我听说过你!你的设计很棒,着名摇滚歌手帕尼将你奉为女神!”对方一脸意外,拉着他们热情攀谈。 乔珊荃安静地听着,脑海里不断浮现傍晚那副失败的设计。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她最近总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就像是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牵绊了她的步伐。 假如创意是一把火,乔珊荃正眼睁睁看着心头那点火光逐渐燃烧做灰烬。 曾经她引以为豪,源源不断的创意,正在被整座钢铁城市吞噬。 就像是一种诅咒,无处不在的束缚,困住了她的灵魂。 乔珊荃努力压下心头烦躁,做出认真聆听的表情。 “……你的提议听上去很不错,联手进军时尚设计业。这样,我还会在纽约呆上一个月,陪我的甜心观看整个时装周。这是我的名片,欢迎罗伯特先生与我进一步详谈。”年届四十的男人有一种成熟魅力,他搂着女伴,同两人道别后走入人群。 班·罗伯特松了口气,似乎是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任务。他左右看了看,眼睛一亮:“噢,亲爱的乔琪,别闷闷不乐。你看,那不是你的好朋友吗?走,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纽约的各种宴会,少不了那些时常出现在各大杂志的面孔。 数名身材高挑,身段匀称的名模簇拥在一处,狩猎的目光不时掠过会场里落单的人。 两人靠近,一名浅金色头发披在脑后的男模露出笑容,给乔珊荃一个拥抱。 “嘿,我亲爱的乔琪,好久不见。” “肖恩,我是一只被困在纽约的候鸟,你许久没来看我了。”乔珊荃打趣道,对方正是在她严苛的‘择友’标准下,难得的完美面孔之一,目前时尚圈炙手可热的超级男模,肖恩·约翰逊。 好友相见,自有一番契阔,乔珊荃感觉好了一些。 “……最新的收入排名,我居然被坎狄那个小贱|人挤下去了,该死!看来我得尽快踹了那个没用的男人,找一个能帮我拿到新一季广告代言的男友。” “如果你不是抢了坎狄的男友,她大概不会在背后捅你一刀,你说呢?” 面和心不合,时尚圈常见的戏码。 无聊。 乔珊荃听着耳边断断续续的低语,长长地打个呵欠。 回过神来,她身边只剩下几名面目熟悉但没什么交情的模特,拉住其中一人,乔珊荃问:“肖恩呢,你看到他了吗?” 对方摇头。 乔珊荃在人群中穿梭,遍寻不见肖恩或是班的身影。 她已经累了,想要离开会场,但是在离开之前,她得跟自己的同伴打个招呼。 沿着会场找了一圈,乔珊荃正要放弃,一窗之隔的露台上,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极为喑哑暧昧,带着魅惑的喘息,吟诵一场见不得光的情|事。 “呼……好棒,再来,深一点……对,就是这样,用力,将我贯穿……” “噢,该死,真是太棒了,我就喜欢你这样,肖恩·约翰逊……” 灵魂仿佛在重击下碎成千万片,乔珊荃攥住窗幔撑起身子。 她伸手抹去玻璃上一层薄雾,积雪的半露天阳台上,正交叠着激烈起伏的两具身体,他们面孔是那样熟悉,迅速在飞雪与水雾之间,变得模糊扭曲。 心底一个声音尖叫着,咆哮着,要她立即扭头离开。 乔珊荃咬住下唇,她用力掐痛手心,沿着落地窗,不动声色走到另一侧,小心推开活动的玻璃门,踏上露台。 他们显是到了紧要关头,无暇他顾,现出迷醉狂乱的表情。 乔珊荃安静拾起班的外套、肖恩被剥去的衬衫、褪下的西裤。 作为一名设计师,她知道每一道走线从何处开始,没入何处。手心藏着的瑞士军刀成为她反击的武器,寒冷的空气中,她的手稳得不可思议,灵巧而快速地挑开最关键的线结,用剪子飞快剪出一大块破洞。 “啊……啊!” 重重一撞,粗重的呼吸,压抑的低吼。 两个人从失神中清醒过来,肖恩首先发现了她。 “乔琪?!” 班·罗伯特迅速推开怀里的肖恩:“不,乔琪,不是你想的那样!” 乔珊荃笑容十足挑衅,她抱着手中衣物,冲他们竖起中指。 转头,奔入会场。 “嘿,看这里,开始狂欢吧——”食中二指并起,打个尖锐的呼哨,乔珊荃将手里男性衣物用力扔向人群,她身后玻璃门大开,风雪倒灌。 众人哗然。 迎着各色目光,乔珊荃扬起下巴,如同女王出巡,镇定而优雅,走出会场,将那些让她恶心的面孔,狠狠抛在脑后。 ※※※ “喂,醒一醒,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卡车里?” 低沉的声音,粗鲁地将乔珊荃从梦魇中唤醒。 她睁开眼,明媚的午后,大片大片晃得人眼花的白色阳光,肆无忌惮地洒落下来。 乔珊荃不得不抬手挡住,眯起眼,努力辨认身前的男人。 男人戴着一顶普通的牛仔帽,衣领敞开,露出健壮的肌肉轮廓与修长有力的颈项。 他微微弯下|身,双手撑在膝上,逆光使得他的面目模糊,几乎溶入阳光之中,然而,乔珊荃能够轻而易举从中辨认出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眸子。 那视线带着某种震颤人心的力度。 第3节 莫名感到一种压迫感,乔珊荃缩起肩膀,朝后退,瞪着对方,反问:“你是谁?” 男人定定看了她两眼,手一动,轻松将她举起。 乔珊荃慌忙抱住他一条胳膊,又匆忙松开,拼命挣扎。 “放开我!可恶,你这个野蛮人!住手,别碰我的包——” 三两下扯下她背包,男人将乔珊荃扔开,低头在她包里掏了掏,然后二话不说,长腿一迈,跳下车斗。 乔珊荃回过神,立即追上去。 “把我的包还给我,你不能一言不发就抢我的东西,该死的!”下一刻,她看清他的举动,化作一声惨叫,扑上去抓着他胳膊:“当心,里面有我重要的……” 背包化作一道弧线,落入驾驶座车窗里。 男人低下头,古怪的视线从乔珊荃被太阳晒红的俏脸上,缓缓往下移。 乔珊荃跟着朝下看。 她太过焦急,整个人几乎吊在他身上,胸前高耸毫无缝隙地与他健壮手臂贴在了一起。 男人的视线如同滴入油锅的一滴水珠,唰然激起乔珊荃体内深藏的悸动。 她浑身紧绷,所有细胞活过来,跳跃着集中到彼此接触的部位上。 乔珊荃脸红了。 她可以感觉到自己bra下,逐渐充血硬立,变得愈发敏感的两点茱萸。 而她该死的清楚,那个男人也感觉到了! ☆、第三章 四目相对,大写的尴尬浮现在乔珊荃眼底。 男人神色平静,他转向卡车副驾驶座,拍了拍车门。 车里,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探出来,手里抓着乔珊荃的背包:“爹地?” “嘿,我的包!”乔珊荃顾不上尴尬,追过去。 男人一臂将她格开,充满警告意味的一瞥,让乔珊荃愣在原地。 他的目光……很有穿透力,让人灵魂深处都震颤起来。 这个人到底是谁?她好奇的同时亦充满怀疑,认真端详对方。 看清半趴在车门旁,低声同车内小男孩飞快用西班牙语交谈的男子,乔珊荃不由自主在心里“哇哦”一声,双眼登地亮了起来。 几乎是贪婪的,乔珊荃目光流连在男人全身上下。 他与众多阿根廷男人一样,身上穿着随处可见,丝毫不出奇的浅色衬衫,那在乔珊荃严苛的标准里,几乎称不上有任何设计可言。 然而就是这样一块平凡的衣料,在男人身上,如同被施展了魔法,每一道皱褶,每一道凹陷的线条,都变得赏心悦目。 接下来,乔珊荃进一步注意到,他的肩很宽,身体骨骼比例出奇完美,在衬衫下,有着常年劳作与锻炼形成的肌肉,修长有型,轮廓分明。 滚烫的视线沿着男人起伏流畅的脊背线条,一路往下,来到了他被牛仔裤包裹的臀与腿部。乔珊荃心跳莫名加速,咽了下口水,体内迅速升起一股热潮,让她感到口干舌燥。 哦,该死,她这是怎么了?大概是天气太热的缘故。 乔珊荃抬起头,眯起眼望向铺天盖地的炽烈阳光。 与纽约不同,二月,南半球,正值炎炎夏日。 乔珊荃换上简便的棉布t恤与牛仔热裤,足下蹬着优雅的高跟鞋,精致妆容将她立体的五官衬托得更加娇艳动人。 然而,乔珊荃无暇分心,在她的世界里,所有景物与声音,如潮水般褪去。 只剩下那个性感到无以伦比,身材堪称完美的男人。 乔珊荃脑海里一片空白。 毫无防备,在陌生的国家,一条飞尘四扬的土道上,见到了满足她所有喜好的完美肉|体。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乔珊荃完全无法做出理性思考,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她迷迷糊糊地思考,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她应该是一个被历任男友评价为性冷淡的女人,甚至她笔下的设计,都因为过分简约,而给人留下寡淡的印象。然而此刻,她却在为一个陌生男人脸红心跳? 不自觉地,纽约那个落雪的夜晚重新浮现在脑海。乔珊荃蹙眉,强行挥去令人反胃的回忆。眼前有更值得她关注的事,她迫不及待想要掏出相机,尽情拍摄眼前这具沐浴在阳光中,宛若远古战神的男人。 对了,她的相机呢? 定定神,乔珊荃走上前,双手抄在胸前,以十分流利的西班牙语打断那对父子交谈:“请将背包还给我。你们阿根廷男人是不是都跟你一样?” 男人闻言停住话头,回过身来,乔珊荃看清对方面容,吓了一跳。 男人宽边圆顶帽下,是一张被夸张的络腮胡遮去大半的脸。 乔珊荃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想起网上看到的一句话——“背影让人想犯罪,正面让人想后退”。 前后落差太大,乔珊荃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如同一具完美的艺术品惨遭毒手,她瞪着男人,燃起恨铁不成钢的怒火,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男人眉毛动了动,他似乎有些好奇,又有几分不解,毛茸茸的胡子抖动了几下,沉声问道:“什么一样?” 新仇旧恨加作一块,乔珊荃被阿根廷烈日灼烧得所剩无几的耐心彻底见底。 她眯起眼,挑衅地笑,一字一句告诉他:“抢、劫、成、性。”说着,她抬手轻佻地勾住男人衣领,指尖摩挲上他颈侧肌肤。 男人身子一僵,警觉侧头避开,往后退了几步,背抵着车门,面无表情。 那副表情如同一盆兜头的冷水,一下子让乔珊荃清醒过来,疏离与敌意,她太熟悉了,熟悉得内心隐隐闷痛。 纽约,巴黎,米兰,伦敦……在繁华喧嚣的现代都市来回奔波,高强度工作会让人累到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更是会压力大到濒临崩溃。想要找人倾诉,却发现自己一个能说真心话的朋友都没有。真可悲。她乔珊荃的生活看起来光鲜亮丽,前途一片光明,其实有多压抑,只有她自己知道。 别人评价她高傲,冷漠,是不折不扣的“性|冷淡”,乔珊荃对此嗤之以鼻。 走自己的路让他们说去吧。 然而,乔珊荃高估了自己的坚强。 当纽约雪夜过后,再一次沐浴在无数议论和视线当中,她体内紧绷的弦突然断了。老板敏锐发现她的异常,强行阻止她继续工作,给她一个漫长的假期。 “乔琪,你需要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谈。” 突然闲下来,乔珊荃怅然若失。她随意买了张机票,将自己放逐到地球另一边。 这里有漫长的白昼与热辣的夏天,挤在参加狂欢节的游客中,乔珊荃渐渐找回了部分迷失的灵魂。 甚至还意外发现了让她身体发热的完美肉|体——可惜,脸不是她的菜。 乔珊荃脑袋里天马行空地乱想着,脸上倒是不动声色。 于是,一男一女,一个面无表情,一个不动声色,气氛凝滞。 车内,牛仔帽歪在脑后的小男孩,努力踩着座位,趴在车窗上,好奇地看看父亲,又看看那个陌生的女子。 “爹地?” 男人“唔”一声,压低帽檐,移动身躯挡住小男孩,就像是一头呵护幼崽的猎豹,散发出隐隐敌意。 大手搓了一把儿子深棕色的卷发,男人绕到另一侧,开门上车。 乔珊荃被彻底无视,她咬牙,快步跟上去:“嘿,大胡子,我的背包!” 驾驶座里,男人一条胳膊垂在窗外,他挑眉,锐利的视线在乔珊荃身上打量许久,转身捣鼓了几下,从车窗里抛出一团物体扔进她怀里。 “噢,我的包……等等,怎么是空的?!”乔珊荃炸毛。 蓝色卡车轰地一下开走,留给她一个车屁股和车轮扬起的飞扬泥尘。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咳咳……该死!该死的牛仔!可恶,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乔珊荃傻眼了,四周全都是长得一模一样,望不到尽头的辽阔原野,原野上绿草随风起伏,如浪涛般绵延直到天际,除了头顶纤尘不染的蓝天,周身再无任何参照物。 坏了,她的钱包、护照、还有父亲留给她的莱卡相机,全都被那个该死的牛仔私吞了,她现在不仅身无分文,连部手机都没有,无法定位,更无法发出求救信号。 太阳越升越高,毫无保留地释放着光和热,乔珊荃背上起了一层细汗,棉质t恤吸了汗水,贴在背心上,映出她纤秾合度的身段。 她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回头,沿着土道上的车辙,走回布市,还可能遇上凶神恶煞的码头工。另一个是咬牙跟着前头那辆蓝色卡车走。 乔珊荃很快作出决定,继续往前走!她倒是要看看,那个该死的牛仔到底要带着她的东西上哪儿去,她非把自己的东西要回来不可—— *** 蓝色卡车是一款旧型号,开起来不仅发动机声音奇响无比,摇摇欲坠的车身还有随时散架的危险。 不过,只要还能运转,就能继续行驶,与它的主人一样固执。 车开出去不久,小男孩牢牢盯着后视镜,直到那个女人化作一个细小的黑点,他怯生生地不住斜瞥男人。 被看了好几次,男人侧头,漠然看着小男孩:“胡安,你在看什么?” “爹、爹地,那个姐姐,她是不是生气了……”胡安揉揉鼻子,抓起两个座椅之间的一个玫红色钱夹,“她的东西被我们拿走了。” 男人没说话,他的目光久久停在那架黑色相机上,或许很多人不懂这台相机的价值,然而他一看就明白了。 见鬼,这台相机可不是普通的单反相机,它如同它的制造者一样,精密,稳固,可靠。 男人立即明白为什么先前那个莫名出现的女人会为背包朝自己大呼小叫,因为这台相机,绝不是普通观光客所能拥有的。 紧紧抿着唇,男人天人交战了好一阵子,脚下油门松开,车速渐渐放慢。 胡安有些紧张地问:“爹地?” 男人面无表情,看着儿子。 胡安小脸上神色认真,他想了想,说:“生气了,这里会皱起来。爹地,你不要生气,”他抬手揉揉男人眉心,又扭头趴在靠背上眺望来处,“大姐姐也不要生气。” 男人笑了起来。 他猛一打方向盘,车身横向行驶,原地掉头。 乔珊荃非常累,每一步都变得沉重。 见鬼,她乔珊荃究竟走了什么霉运?引以为傲的设计各种不顺,交往的男友搞上了她的男闺蜜,出来旅游先是被人偷了相机,又遇到个矛盾结合体的大胡子,抢走自己所有财物。 难道自己就要被遗弃在漫无边际的原野当中,最后化作一具干枯的尸体,登上社会版头条,丑陋的身躯暴露在ins、脸书上被人转发吗?不,她乔珊荃的自尊决不允许!她必须是骄傲的,美丽的,自信的,她不能允许自己的失败暴露在所有人眼中,她必须坚持下去! 精神激励大法很奏效,乔珊荃黯淡的目光重新亮了起来,她咬牙忍受着高温带来的干渴与肌肤的刺痛,努力迈动双腿前进。 第4节 噢,她想自己真的很需要一片荫凉,需要冷气,需要水,需要柔软的床…… 轰隆隆,发动机咆哮的声音逐渐靠近,抹去汗,乔珊荃抬起头,被暴晒得空气扭曲的道路那头,遥遥驶来一辆车。 她一阵兴奋,冲到路中央,并起手指打呼哨,拼命挥动手臂:“嘿,停车——快停车!” 一阵呛人的泥土飞扬。 弯身剧烈咳嗽,乔珊荃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上车。” 抬起头,她不敢置信地对上男人明亮的棕色眼睛。 是他?那个该死的牛仔?怎么可能,他不是强占了她的东西之后,立即溜之大吉了? 莫非这是自己过分执念产生的幻觉? 乔珊荃大步走向卡车,踮起脚,涂着鲜红蔻丹的双手用力捋着男人浓黑卷发,他不得不倾下|身来,靠近她。 四目相对,呼吸交错。 唇与唇几乎碰到一起。 ☆、第四章 男人混合了淡淡烟草与薄荷的气息,萦绕在她每一次呼吸起伏中。 他的味道很好闻,这是乔珊荃的第一反应。那是完全摒弃任何人工香料,自然的干净男子气息,又带有一种拉丁血统特有的狂野。 会想让人靠近,跃跃欲试,试图征服他。 她下意识走上前,鼻子在他颈间嗅来嗅去。 男人胡子底下,脸微微红了。他不自在地退开些许,瞪着这个奇怪的女人。 乔珊荃尚不知自己落在对方眼中的形象,她舔舔唇,半眯着眼注视对方:“你刚刚说什么,你说让我‘上车’?” 男人面无表情地“嗯”了声。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打算把我骗上车,然后找个荒郊野岭,谋财害命,毁尸灭迹?” 乔珊荃故意大声说,果然,男人眼底流露出被冒犯的不悦。 他身后,小男孩探出头来,朝她怯生生地咧开嘴,笑脸纯真可爱。 “不要生气。生气这里会皱起来。”小男孩指了指自己眉毛,期待地望着乔珊荃。 “哇噢!”这是乔珊荃一天内再次受到震撼。 她轻佻地吹了记口哨,在国外久居,她以为自己对各种混血儿的精致面孔已经免疫,没想到,这个小男孩虽然年岁尚小,五官已经俊俏得不可思议,长大后一定更不得了。 她目光瞥向那位父亲,猜测对方这副粗犷的尊容,显然是娶到一位美丽妻子来改善基因,才能生得出这么一位可爱的小天使。 对着美人儿,乔珊荃心情登时由阴转晴,她笑起来。 “嘿,宝贝儿,你长得真漂亮,要不要跟姐姐去玩?顺便,请你让我拍几张照片,再画几幅画……噢,该死,你做什么,放开我!” 乔珊荃正一副调戏少女的流氓口吻,把个可爱的小男孩说得满脸通红,男人已经失去耐心,粗鲁地拽着胳膊拖她上车。 门咣一声重重甩上。 转头对上一把毛茸茸的胡子,乔珊荃嫌恶地避开:“该死的牛仔,你离我远一点——嘿,那是我的钱夹,还有我的手机,相机!” 扑上去一把搂住自己的东西,乔珊荃心落回实处,对男人的敌意少了些。 顿了顿,乔珊荃小声哼哼道:“知道物归原主就好,算你有良心,迷途知返不算太晚。” “前面二十公里,是洲际高速,那里有一座加油站。” 男人冷漠的声音在隆隆发动机声中响起:“收拾好你的东西,女人,到了那里,请你立即离开我和我的宝贝儿子,从我的车上滚出去。” 小男孩揪着父亲的袖子,求饶般轻声说:“爹地,可是……” 男人淡淡一瞥,小男孩立即不敢说话了,乖乖坐回去,双手放在膝盖上,漂亮的小脸黯淡下去,肩头微微颤抖。 乔珊荃立即心疼地揽住小男孩胳膊:“宝贝儿别哭,这么漂亮的小脸,不适合哭泣。来,笑一个,让我记住你无忧无虑的笑容。” 小男孩脸红了,他小心地伏在乔珊荃怀里,蹭了蹭,深吸一口气:“你身上好香,好软。” 乔珊荃笑眯眯地揉乱他卷发,不时捏捏小男孩嫩呼呼的脸蛋,一大一小很快抱作一团,亲热地贴着脸,窃窃私语。 男人坐在驾驶座上,用力瞪着挡风玻璃,像是有些生气。 女人的出现,如同一道忽然划破天穹的闪电,闯入他与儿子沉默而简单的生活。弥漫了机油味与干草味道的破旧卡车车厢里,因为她的存在,多了某种陌生的气息,变得柔软起来。 他透过车窗,盯着女人模糊的倒影,她哼着不知名的旋律,自来熟地搂着胡安,两人头挨着头,快活地嘻嘻笑。 那种笑容,他多久没在儿子脸上看到过了? 一瞬间的恍惚,让他想起了很多蒙尘的回忆,很快,那些画面被内心涌上的厌恶与抵触所驱逐。 卡车晃晃悠悠前行,两侧原野飞速后退。 乔珊荃松了口气,虽然卡车颠簸得厉害,坐垫又扁又硬,硌得她屁股发麻。但是这里有车顶遮去火辣的阳光,又有通风口朝外呼呼吹着冷气。 对比先前徒步前行的煎熬,乔珊荃已经很满足了。如果能再来一瓶水,她只觉得这就跟天堂没什么两样。当然,如果天堂里只有长得漂亮可爱的小天使,没有那头胡子毛茸茸像熊一样的家伙,就更完美了。 可惜世间从来没有尽善尽美,短暂的旅途很快就走到尽头,乔珊荃透过车窗,道路尽头逐渐出现了一座红白相间的建筑,她明白,那就是加油站了。 快速将自己的东西略收拢扔进背包,乔珊荃弯身脱掉高跟鞋,拎在手里。她迎上小男孩惊讶的视线,嘴角勾起一道漫不经心的弧度。 “可爱的宝贝儿,给我一个拥抱好吗?对我说再见,下次我们或许还能再见面。” 小男孩漂亮的棕色眼睛里噙满泪花,他可怜巴巴地拽着乔珊荃t恤下摆:“你不能留下来吗?”说着,他偷偷打量父亲,男人正一手把着方向盘,减速,把卡车停在加油站外。 不等对方出声,乔珊荃扬起下巴,不可一世地睨着男人侧影,轻轻哼了声:“多谢你让我搭顺风车。” 挥挥手,她拉开车门跳下去。 地面被暴晒后烫极了,乔珊荃蹙起眉,忍着不露出呲牙咧嘴的表情。 可惜高跟鞋在先前的徒步跋涉中,鞋跟已经歪斜,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踩着这样一双不完美的鞋子,行走在阳光下。 于是她挺直脊背,脚跟悬空,踮起足尖,尽可能优雅地走进加油站附设的休息区。 男人陷在驾驶座里,透过反光镜,目光复杂,看着那个奇怪的女人走出自己的视线范围。 她乌黑的长发松松扎在脑后,发尾在腰间轻晃,如同猫爪般,一下一下抓着他的心,牵引着他全副注意力。 即使隔了很远,男人也可以清晰看见女人背上被汗浸湿的t恤,底下绰绰约约透出她黑色的内衣轮廓,让人遐想非非,想象着她白皙娇嫩的肌肤,与黑色的underwear会组成怎样一副惊心动魄,教人血脉偾张的画面。 女人停下来,她挽起耳畔一缕发丝,弯身拾起路旁一枚石子。 男人眸光转暗。透过反光镜,他死死盯住她卷起的t恤下摆与热裤之间露出的那一截雪白,若隐若现的凹陷刺激得他瞳孔收缩,喉头上下滚动。 该死,他太久没有碰过女人。 而先前她留在车厢里的柔软馨香似乎还没完全散去。 空气里残余的一点点甜蜜,就像是无形的细小钩子,张牙舞爪,透过毛孔、细胞、血液,深入到他肺泡中,每一口呼吸都藏着若即若离的秘密。 男人莫名感到不爽,他忽然发动了卡车,发动机疯狂转动,副座上小男孩被吓了一跳。 胡安浓密卷翘的睫毛扑扇着,他按了按肚子,扁着嘴:“爹地,我,我想尿尿。” “噢。”男人这才想起他停留在加油站的目的,于是熄了火,下车转过去将儿子抱下地,拍拍他胳膊:“去吧。我去给油箱加满,再买几瓶水和面包。”他指向加油站后面的便利店。 胡安点点头,飞也似地跑了。 乔珊荃推门,走进休息站里的速食店。 顿时,店里陡然一静。 吵闹的牛仔们停下正在交谈的话语,顿住手里的动作,目光自四面八方投来,交汇于站在逆光中,身材高挑婀娜的身影。 乔珊荃视若无睹,其实她发间沾了几根金色的干草,肌肤被日头晒得微微发红,精致的妆容也在炎热潮湿的空气中,微微晕染开来。 但这丝毫无损她骨子里的骄傲。 有别于粗犷的牛仔们,她身上带着都市女孩特有的娇柔与优越感,贴身短t恤裹住她胸前发育姣好的起伏,纤腰不盈一握,热裤下露出一双笔直的腿,线条纤长而优雅,那是她常年保持良好运动习惯形成的。 男人们热切地盯着随着她步伐晃来晃去的发尾与翘臀,自觉让出一条道来。 这个坐落在偏僻小道与公路之间的加油站,多是当地人和住在附近牧马的高乔人到这里来休息,吃上一份热狗或者汉堡,休息时看看新闻,他们聊天,谈女人,谈足球,谈收成,谈马……男人的话题很简单。 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他们暗自猜测,她是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黄种人,或者是混血?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来旅游的观光客通常不会偏离大路,他们对荒凉的平原丘陵不感兴趣,尤其是女人。 乔珊荃撇嘴,真是够了,这屋子里浓烈的汗味、烟草味,充斥着让人窒息的雄性荷尔蒙,他们毫不掩饰的目光,只差在脸上写着欲|望二字。 这也是她为什么主设计男装,却又厌恶男性触碰的原因,包括她历任交往过的男友,除了必要的牵手、挽胳膊,她连拥抱都吝惜给予。 因此,每一次被热烈追求,再到怅然分手,前任男友总是指责她:“……乔琪,你太冷淡了。就像你设计的衣服,高傲,冷漠。我在你眼中读不到半分热情,让我怀疑你究竟是不是真的爱我……如果你爱我,为什么不让我吻你,不让我进入你房间,进而拥有你?” 嘿,这难道是她的错吗?乔珊荃很愤怒,同时她也感到不安,一度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尝试着去与女性|交往,但是很快她就放弃了。她对女性相对宽容,不那么严苛挑剔她们的长相、身材和打扮。但是,同样的,这就意味着女性无法刺激她产生任何热情。 那比性|冷淡更糟,不是吗? 于是乔珊荃立即停下了还没开始的尝试。 很快,她在一次派对上认识了来自欧洲的班·罗伯特,他是一个拥有古希腊式俊美风情的男子,他疯狂地追求她,乔珊荃接受了他。一度她很庆幸,班与其他人不同,他并不急躁地想要拥抱她,抚摸她,更不曾亲吻她的脸颊与嘴唇。 乔珊荃感到十分放心,这样的关系正是她想要的,她以为找到了自己理想的伴侣——直到亲眼看见男友如同一条公狗,趴在另一个男人背上激动起伏。 男人……哼。 乔珊荃眼底露出几分不屑,付钱买了一大杯加冰的可口可乐,她款款离开速食店,准备去停车场碰碰运气,找辆顺风车,争取可以在日落前回到布市,或者是下一座有人居住的城市。 还没走到停车场,几个身穿衬衫,脖子上系着领巾,头戴皮革牛仔帽的男人追了上来。 为首一人吹了个口哨,目光反复流连在乔珊荃腰部直到小腿的线条之上。 “嘿,美人儿,要不要一起去兜风?” 旋身,对上他们眼底赤|裸|裸的暗示,乔珊荃吸光杯里可乐,红唇缓慢上移,吐出含着的一截吸管,齿间露出淡淡米分色舌尖,她满意地听见男人们此起彼伏倒抽气的声音。 将杯子随意扔进垃圾箱,乔珊荃左手四指收拢,右手握住中指,在男人们的注视下,右手虚晃,向外拔出,如同正摘下唇膏外壳,继而,左手中指按在唇上,模仿涂抹唇膏的动作。她勾起一抹嘲弄的笑,中指点唇,抛个飞吻。 “f-u-c-k你自己吧,哥们。” 说完,她立即扭头狂奔! ☆、第五章 第5节 “臭娘们,敢耍老子,给我站住——拦下她!” 从后面传来粗鲁的呼喝,乔珊荃头也不回,飞奔跑过加油站前的空地。 一个漂亮的滑步,接着来个漂移。 “哇啊啊——” 刚绕过加油站,她险些一头撞上某个正朝着荒野撒尿的男人。 男人一脸淡定,抖了抖,将东西塞回裤子里,整理好裤子回过头。 是他! 乔珊荃立即认出那把毛茸茸的胡子。 “你怎么在这里……”来不及多说,奔跑声靠近,乔珊荃脸色一变,推开男人继续逃。 “出了什么事?”男人低头,注意到她赤|裸的脚被磨红,浓眉纠成一团。 乔珊荃抓狂:“不用你管,跟你没关系……” “砰”一声锐鸣。 男人忽然将她扑倒,手臂用力搂住她,就地翻滚几圈。 乔珊荃瞪着地面上的弹坑,那声音果然是枪响! 男人咬牙咒骂:“你到底惹了什么麻烦?” “别让她跑了,快追!!” 后面的人高声叫骂着,分散成包围圈朝这个角落靠近。 男人一言不发,跳起来拽着乔珊荃沿墙根跑,跑了几步他干脆把她拦腰抱起。 乔珊荃慌忙攥着他衣领,压低嗓子:“放我下来,你想做什么?” “逃命。”男人直视前方。 接下来他们没有再交谈,默契地保持沉默,两人贴着墙根行动,小心避开那伙人的搜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某栋建筑物后面狭窄的巷子里。 乔珊荃:“你不要一直摸我屁股,再往上举!” 男人嘴角抽搐:“……你动作快点!” “我——在——努——力” 乔珊荃憋了吃奶的力气,总算是将脏兮兮的窗户撑开条缝,她脚丫用力蹬,将男人脸踩得扭曲,七手八脚爬上去,努力通过窄缝。 想起什么,她回身要把男人拉上来,他退了几步,摆手示意不用,助跑了几步,蹬着墙面反身跃起,高高攀上了她面前的窗沿。 乔珊荃往后退开,眨眨眼,心想:真是恐怖的弹跳力。 男人反手扣上窗户。 一串纷杂的脚步,骂骂咧咧的牛仔们追到巷子里。 “人呢?怎么不见了?……给我搜,把人找出来!” 一直到那些人声音远去,乔珊荃才敢正常呼吸,她打量四周,这是一间堆满杂物的屋子,所有东西上都盖了厚厚灰烬,她头皮发麻,与一个断手断脚只剩脑袋的诡异人偶对视。 脚踝一紧,乔珊荃险些发出尖叫,身形一晃,被男人架着胳膊,跌入他双腿间。 两人姿态暧昧。 “你,你做什么?”乔珊荃屏息咬牙,瞪他。 男人一脸面瘫,当然也许他的表情全部隐藏在胡子下。他不说话,握着脚踝抬起她左脚察看。 乔珊荃的脚握在男人大掌中,一个白皙,一个黝黑。 她的脚被他大手一比,显得很娇小,足形优美,指甲整齐修剪过,涂了淡米分色护甲油。 阳光透过唯一的窗户洒落。 犹如为她打上一层薄薄的釉光,衬得那白皙无比恬静柔润,时光的流淌变的缓慢。 乔珊荃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她心跳加快,血液加速,脉搏突突直跳。 男人修长的手指拂过她脚面,乔珊荃意识到自己光脚跑过许多地方……她皱眉,脸更红了,抬手推他,催促道:“别看了,把我放开。” 抬起头,帽檐底下男人极有力度的一瞥,让她无言噤声。 掏出手帕轮流擦去她足底的脏污,又将手帕两角交错打结,成了个简单的袜子。男人似乎很不满意,手帕只有一条,包了这只脚,包不了另一只。 乔珊荃看着看着,忽地笑了。 她嗳了一声,轻轻敲打男人肩头:“这样就行,我可以单脚跳。”她俏皮眨眼,唇角扬起一个柔软的弧度,认真道:“谢谢你了。” 男人眉头皱起,乔珊荃不解,又怎么了? 下一刻,他鼻子动了动,打个喷嚏。 乔珊荃爆笑:“你……哈哈哈哈,这里到处是灰尘……” 男人有些恼,抬手捂住她嘴,不让她继续嘲笑自己。 温润的唇迎上他坚硬掌纹,两人俱是一震,心里泛起异样的感觉。 沉重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外,顾不上尴尬害羞,乔珊荃迅速趴在门上,听着外头动静拼命思考对策,糟了,那些人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男人上前把她拖到自己身后,用自己挡住她。 乔珊荃盯着他衬衣上一点,心跳被放大,震得她脑袋嗡嗡作响。 不久前,他赶她下车,摆出不想跟她产生交集的态度。之后又被卷进麻烦,他没有任何抱怨,沉默而坚定地保护了她。 他们本来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不是吗? 更何况那伙人手里有枪,在这个国家,携带枪支竟然合法。乔珊荃恨不得拿头撞墙,早知道会落入这样的境地,她发誓,绝对不会在肯尼迪机场随便买张机票,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别怕,别出声。” 男人声音压得很低,独特的发音方式,带点鼻音,磁性的声线很有辨识度。 乔珊荃脚趾头不自觉蜷在一起,不自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脸皮发烫。 那群牛仔骂骂咧咧,逐扇撞开门检查屋内。 听着动静靠近,虽然被安慰过,乔珊荃还是忍不住怕得发抖,她盯着一滴滚落的汗水,发觉近在咫尺的男人,他出了一身汗。 原来他也跟自己一样,不安并且害怕。 乔珊荃想笑,耳边发出一道巨响,她几乎脱口惊叫,下一秒,男人旋身将她圈在怀里,抵在墙与门板之间。 堆得摇摇欲坠的杂物顶到了天花板,正好留下一个空隙,足以藏下一个人,由于视觉落差,从外面看不到这里。 乔珊荃紧张得心砰砰跳,快要从胸口里蹦出来。男人屏息,比她更重更烫的呼吸扑面而来,打在她裸|露在t恤领口外的脖颈与耳畔。 两个人几乎是毫无缝隙地贴在一起,他的手按在乔珊荃脸上,一动不动,尽可能收紧肌肉,保持静止。 “**!他们不在这里,该死,这鬼地方不可能有人藏身……”有人嫌恶地狠狠踹了一脚门边的杂物。 杂物堆危险地晃了晃。 门被狠狠拉上,杂物再一晃。 有什么东西砸下来,男人低低闷哼,用肩膀扛了。 待得那群人踢踢踏踏地走远,离开这栋建筑,男人手臂垂下,乔珊荃得以大口呼吸。 “呼,刚才好险,多亏你机智。你肩膀没事吧?” 男人按着右肩,沉默不语。 乔珊荃同情地看他,掉下来的那东西看着可不轻,她一脸惨不忍睹:“很疼吧?” 男人没好气地看她。 又等了好一阵子,两个人蹑手蹑脚出去,趁着一架载重卡车横在加油站里卸货的工夫,他们迅速离开,钻进停在加油站外的蓝色卡车。 蜷在座位里的胡安被惊醒,他擦着口水支起头,发现了熟悉的面孔,他深棕色眼睛闪闪发亮,扑过来:“爹地!我找不到你,好担心……” 乔珊荃晃晃手指,神秘地笑,按在小男孩唇上:“嘘,到我这里来,让你父亲坐那边。”她拉过安全带绕过自己和胡安,猛地一拧车钥匙,发动机刚响,立即狠踩油门打方向盘。 小男孩搂紧她脖子发出大叫,漫无目的在加油站附近找人的牛仔们听到动静,高喊着追上来,被卡车喷了一头一脸灰土与尾气,他们愤怒地远远放了几枪,可惜都没能打中。 得救了,逃出来了,欧耶! 乔珊荃得意洋洋,满脸是笑。怀里小男孩扭了扭,他眨眨眼睛,问她:“爹地为什么不开车?” 低头看了一眼小男孩浓密卷长的睫毛,乔珊荃冲他吹口哨,无视倒在旁边的男人,开始满嘴跑火车:“你父亲他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脾气暴躁,身体不舒服,我们要让着他。” 男人:“……” 小男孩点头,大声应道:“我明白了。爹地,我会照顾你的。” 男人一脸想生气又发不出火来的便秘表情,乔珊荃大笑。 随意扭开个电台,广播里播放着轻快热情的探戈舞曲,跟着旋律打拍子,乔珊荃车技很好,哼哼着歌,车开得又快又稳。 天边太阳正在朝下落去,天地浑然一色,尽数蒙上一层如梦似幻的金光。 车窗半敞着,风吹着乔珊荃脑后长发飘飞。 男人伏在座椅里,盯着她渐渐融入黄昏余晖的侧影,看得出了神。 乔珊荃唇畔噙着一抹不明显的笑:“看我干嘛?” 男人忍了忍,没把话说出口,知道这个女人一定会抓住机会大肆嘲笑自己,他闭上眼,一头毛躁地缩着,试图让自己摆脱她如影随形的干扰。 “……很吵。”半晌,他沉声说。 拍掉他关电台的手,乔珊荃挑眉:“老实呆着。” 男人怒:“这是我的车!” 用力摁响喇叭,乔珊荃笑得嚣张:“方向盘在我手里,司机最大。” 恨恨地看了她一眼,男人背过身,眼不见为净。 第6节 车慢慢减速,靠路边停了。 男人纳闷,睁开眼回头。 乔珊荃横过身,抬手将他摁在椅背上,明亮的黑眸静静注视他。 男人呼吸一滞。 “让我看看你肩膀的伤。”说着,她不由分说开始剥他衬衫,灵活双手趁机在他身上悄悄摸了几把。哎呀,这手感真好,咽了下口水,乔珊荃眼睛冒起幽幽绿光。 “你做什么,别碰我……噢,不,该死的!”男人涨红了脸,低咒出声。 格挡纠缠间,他捉着她手腕,挣扎着不小心按到了什么,乔珊荃睁大眼,手指发痒,下意识收拢,抓了抓。 沉甸甸的手感,惊人的尺寸。 硬度与热度隔着牛仔裤清晰传入她脑内。 眼前闪回加油站外仓促一瞥的景象。 乔珊荃心道,果然很大…… ☆、第六章 “放、手!”男人怒气冲冲,声音从齿间挤出,一把掀开乔珊荃,反手拉开车门跳下去。 过得片刻,乔珊荃透过车窗,看见晦暗的暮色中,亮起一点火光。 哦,原来他是去抽烟消火了,乔珊荃无聊地趴在方向盘上,她还以为他是去解决生理需要。挠挠下巴,乔珊荃偏头跟小男孩好奇迷茫的大眼睛对上,她莞尔道:“你叫什么名字?” “胡安。我叫胡安,”小男孩坐直身子,他一本正经地牵起她的手:“美丽的小姐,我应当怎么称呼你?” 乔珊荃乐不可支,小家伙挺有绅士风度。 “我叫乔珊荃,你可以叫我乔琪。” 鼓着腮帮子努力半天,无论如何也绕不好复杂的中文发音,胡安气馁,扁了嘴小声说:“乔琪,这个名字很好听。” “胡安的名字也很好听。”乔珊荃笑眯眯,忍不住在他脸上摸来摸去,怎么有人长得这么好?她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美人儿,美酒,美好的音乐和艺术品,美轮美奂的衣服挂在橱窗里,闪烁着迷人的光辉。 当然,大自然的馈赠又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美好。 趴在车窗上,乔珊荃惬意地享受原野上拂面的晚风,空气里有干草的味道和草木芬芳。 月亮升起,斜着挂在天际。 满天星斗,浩瀚星河,尽数落在她灿亮的瞳孔里。 悉索脚步声渐近,乔珊荃偏过头,对上男人在夜色中依然亮得慑人的一双锐目。她发现自己不再怕他,也许是这一连串乌龙的接触,又或者是堆满杂物房间里,生死一瞬的温度与安心,乔珊荃似乎捕捉到一点眼前这个大胡子糙汉表面下的温柔。 “给我来一根。”乔珊荃递出手。 男人看她一眼,借她一拽之力,攀上车门,两人隔着车窗对视片刻,他别开视线,淡然拒绝:“女人不该抽烟,很臭。” “哼,男人。”对他比个中指,乔珊荃挥挥手,示意他上车,继续前进。 爬向副座,男人单手搂了胡安把他塞在自己身边,他突然说了一句:“费里。” 乔珊荃:“???” 继而,她反应过来,他在说自己的名字。 原来他叫费里吗?乔珊荃心道,这名字听起来不太像阿根廷男人,但是有几分像欧洲人。她熟练挂档发动卡车,沿着道路奔向远方。 车斗里堆着成垛的干草,摇晃的车厢里,胡安渐渐困倦,枕着父亲腿睡去。 开过了漫长的夤夜,天明之际,曙光照亮了原野尽头一座庄园。 “到了。” 男人一夜未睡,始终用手垫着胡安的脖子,防止他睡得落枕。他将儿子抱在肩头,跳下车,率先朝里走。 乔珊荃犹豫了一下,甩上背包,追上去。 盯着男人性感的臀部看了半天,乔珊荃想起自己的来意,她低声飞快地朝费里解释:“你救了我,我领你的情。现在你肩膀伤了,活动不方便,我自愿留下来帮你做事,等你好了,我再离开。” 费里站定,转身上上下下打量她。 “从都市来的小姐,很抱歉,我只是一个农夫,既野蛮又粗鲁。这里条件简陋,你根本不适合这里,走吧,离开我的土地。我不需要一个女人的怜悯。” 乔珊荃被他口吻激怒,食指用力戳他结实胸肌,shit,弹性真好,不对,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 “你这个自大的蠢货!你以为我真的很想赖在这儿吗?麻烦你看清楚,我给你开了一夜的车,现在累得快要散架了。周围除了你那辆老掉牙的卡车,没有其他交通工具,难道你是要我走着离开吗?” 费里往下看,目光落在她包着手帕的左脚上,缓了一缓。 胡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爹地,你和乔琪在吵架吗?” 费里:“没有。” 乔珊荃:“没有。” 两个大人对视,目光几乎要擦出火来。 胡安浑然不知,他搂着父亲脖子蹭来蹭去:“不吵架,吵架不是好孩子。对了,爹地,乔琪是我的朋友,我可以邀请她留下来做客吗?除了闪电和火焰,我没有别的朋友……” 闪电,火焰,那是什么?乔珊荃满头问号。 费里目现犹豫,儿子的寂寞透过童言童语传递到他心中,他不由得软了口气。 “……好,你是这里未来的主人,你说了算。” 胡安高兴地揪着父亲耳朵,亲亲他胡子,可爱地皱了下眉头,又歪了身子去抱乔珊荃。 于是两大一小保持这个别扭的姿势,进屋。 ※※※ 足足睡了一个对时,乔珊荃打着哈欠下楼。 傍晚时分,南半球的夏季走到了尾声,远方是起伏的麦田与玉米地,近处是用木桩围出来的空地。大地被夕阳染得金红,万物焕发着蓬勃的生机。 乔珊荃欣赏地注视着这一幕,她手痒,跑回客房,翻出相机。 一直拍到光线黯淡,乔珊荃意犹未尽地坐在床沿,开始对相机做日常保养。 胡安光着脚丫跑过长长的走廊,好奇地趴在她腿边看她忙这忙那。 “乔琪,这个是什么?” “这是镜头盖。” “乔琪,那这个呢?” “这个不能吃哦,”从他小手里取过白色的方形小袋,乔珊荃很有耐心,“干燥剂,可以防止相机元件受潮。来,我教你,放在这里……” 胡安非常喜欢这个年轻漂亮的大姐姐,她很有趣,懂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不像父亲或者在这里见过的其他人,她身上总是香香的,散发着淡淡甜蜜的味道。 忙完了手里的工作,乔珊荃亲亲胡安,小家伙唰地脸红了。 “宝贝儿,你脸皮太薄了,将来等你去学校,会遇到更多人,那些女孩一定会抢着要当你的新娘。”牵着胡安的手,乔珊荃拉着他返回楼下。 “学校?”胡安似懂非懂,“我知道,爹地说过,等我再长大一点,就要送我去。可是……我不想去。” 乔珊荃好奇地问:“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去上学,念书,认字,学习知识。更重要的是,在那里你才能交到真正的朋友——跟你年龄相仿的伙伴。” “如果我去上学,就只剩下爹地一个人了,那样好可怜,我不要。”胡安固执地摇头。 一个人?乔珊荃不解,说起来,那个叫做费里,有一副完美身材的大胡子呢? 她先前没顾上打量这栋庄园,现在才注意到,这里太过安静。 咕噜,咕噜噜。 “你父亲呢?是不是该到吃饭时间了?”乔珊荃揉揉肚子,她饿了。 胡安撒腿朝后面跑:“爹地在给闪电洗澡,乔琪,快来——” 走过宽敞的门厅,经过一条在屋檐下的半露天敞廊,乔珊荃绕过开满鲜花的院子,一道响亮的嘶鸣传入耳中。 乔珊荃惊讶地看着不远处。 “好马!”她由衷赞叹。 夕阳余晖中,一匹通体洁白的骏马仰首,流畅健壮的腰腹,毛皮光滑,反射出点点灿烂的金光。 费里裸着上身,只穿了一条牛仔裤,蹬着马靴,嘴里叼着烟,一下一下给爱马刷毛。 马儿舒服地打个响鼻。 乔珊荃再一次迷醉在纯粹的男人性感魅力中。 他半边身体沐浴在夕阳中,另一半身体被夜色逐渐吞没,为他笼罩上一层神秘。小麦色皮肤结实光滑,胸肌分明,六块腹肌闪闪发亮,最要命的是他每一下用力,扯动肩背肌肉拉出一道漂亮的曲线。 看得目不转睛的乔珊荃,心扑通扑通乱跳,耳鸣头晕,快要昏厥在这满满的雄性荷尔蒙当中。要死了要死了,她可是该死的颜控啊,对着一个满脸毛茸茸胡子的糙大叔,脸红心跳流口水,这真的科学吗? 费里专注而虔诚地抚摸爱马脊背。 有生人靠近,马儿不安地喷气,甩动尾巴,走来走去。 注意到来人,费里做个驱逐的动作,胡安往后退,一溜烟跑了。 乔珊荃可不怕他,她仰起头走过去。 费里眉毛动了动:“怎么,你不像是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的人。” 乔珊荃不服气,她取过一旁的水果糖,塞进马嘴里,手轻轻拍抚骏马,很快安抚了它对陌生人的警觉敌意。 费里意外地看着她。 乔珊荃得意洋洋:“前男友跟我约会,我们经常去马术俱乐部跟人会面,前前任男友以我的名义,花几百万英镑在马场买下一匹赛级后裔,我隔一阵子就要飞去探望它……你可别小瞧我,我不是那种软趴趴没用的女人。” 费里冷淡地哦了声,继续手头的活计。 被晾在一旁,乔珊荃感觉很不好。 看着男人一条胳膊垂着不能用力,只能单手劳作,她心里不忍,走过去用屁股把他顶开:“动作慢吞吞的,松手,让我来。” 费里面色古怪,胡子底下面皮可疑地红了。 乔珊荃僵住,不会吧,她刚才蹭到一点,他好像硬了? 两人迅速分开,一个低头摆弄裤头,另一个强忍着不去摸自己身后。 第7节 马儿明亮湿润的眼睛转过来,咴了声,它不耐烦地摆头,前蹄刨了几下,猛地向前一挣。 一不留神,乔珊荃手里缰绳一松,竟是让它挣脱了! “哇啊啊啊——”她没命惨叫,被马拖着横飞出去。 费里扔开手里的刷子,追上去。 ☆、第七章 “闪电,快停下!” 闪电?乔珊荃头昏脑涨,哦,对了,是这匹马的名字……等等,它叫闪电?!糟糕,这马岂不是跑起来速度很快? 果然,通体洁白的骏马正在不断加速。呼呼风中,眼角瞥见不远处的木栅栏,乔珊荃吓得大叫,手被缰绳缠住一时解不开,她只得拼命踩马镫,手脚并用抱着马腹往上翻。 闪电发出响亮的嘶鸣,它愤怒摆头,前蹄扬立,似乎想将背上毛手毛脚的人掀下去,乔珊荃半身悬着,根本无法稳住身体控马。 费里追在后面。 在他眼中,那个女人的行为简直就是在找死,这样做反而会刺激得马更易发狂。顾不得太多,他观察估量爱马的行进方向,它正绕着场地边沿奔跑,于是费里果断取最近路线,奋不顾身冲上,足尖点地,跃上马背。 狠狠将乔珊荃拽入怀中,费里单手提了缰绳,在手里绕了几圈,左手伸到闪电脖侧规律拍抚,双腿一夹马腹。 闪电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不再焦躁,步伐慢下来,遵从指令从小跑变为踱步。 费里驭着它重新返回马厩。 要死不活地趴在马背上,乔珊荃快要被先前一番颠簸整死。男人一条胳膊始终横在她腰间,她才不至于从起伏的马背滑下。 闪电熟门熟路回到马厩,它淡定地开始嚼干草。 费里松了口气,他长腿一跨,翻身下马。 乔珊荃赶紧叫住他:“嗳,等一下!”她可怜兮兮地把手递给他,费里不易觉察地叹了口气,伸出活动自如的左手,同她没被缠住的右手合作,把缠住的绳结一点点打开。 解开缰绳,费里犹豫了一下,他单手轻松把她抱下马背。 双脚踩在地面上,乔珊荃又精神起来。她摸摸闪电油亮的鬃毛,转身追上往回走的费里。 “大胡子,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乔珊荃一瘸一拐,努力跟上他步伐。 费里停步,无奈地看着她。 顺着他视线往下看,乔珊荃满不在乎,摆摆手,说:“没事,就是磕了下,扭到了。你养的这匹马很帅,跑起来真带劲,看得出来你跟它关系不错,怎么不带它去参加比赛?” 费里不答,他躬身看了看她沾满泥土的腿,用一副“你到底是来帮我还是给我添乱”的表情看她,接着他把她甩上肩,以一个扛米袋的姿势,快步走回亮起橘色灯火的屋子。 听见动静,胡安从厨房方向探头出来张望。 “爹地,乔琪她怎么了?” 被他坚硬的肩膀顶着,乔珊荃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费里把人扔进沙发,板着脸,眼尾扫向胡安,低喝:“别碍事,走开!” 胡安哆嗦着后退,眼里漫起泪光,他小声抽泣着扭头跑开。 乔珊荃揉着隐隐作痛的胃部,她怒视费里:“你那么凶干嘛?他是你儿子,不是呼来喝去的宠物。你就不能对他温柔一点?” 费里翻出医药箱,不耐烦地“哼”了声:“这片土地,这个庄园,还有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我是这里的主人,我的意志就是命令,明白吗,女人?”他语气很粗鲁,手更是重重按上她红肿的脚踝。 乔珊荃倒抽一口气,惨叫起来:“啊啊啊——混蛋,很痛啊!”她痛得飙泪,缩了腿往后躲,“你上药前能不能提醒我一下,嘶……别过来,不许碰我,我警告你,大胡子,你最好现在就放开我,否则的话……哇啊,你这个野蛮人,痛痛痛痛——” 费里懒得理她,强行按着她腿,三下五除二,利落上药,包扎。大功告成,他松手起身,自去厨房弄晚饭。 拖着腿,乔珊荃一蹦一跳跟在后面,她虎视眈眈盯着男人猿臂蜂腰线条流畅的背影,舔舔唇,要不要假装站不稳扑上去抱住他,故意气他一回?刚被他弄得飙泪,好丢脸,戏弄他当做补偿好了。虽然他是个讨厌的大胡子……够了,去他的大胡子,不看脸,关了灯都一样!她没好气地腹诽。 费里站在厨房明亮的灯下,熟练地用两口平底锅同时煎蛋和火腿,闻着黄油的香气,乔珊荃立即双眼放光。 跟在男人身后,她口水滴答摇尾巴:“多做点,我饿得能吃掉一头牛。” 费里扬眉,将一个盘子塞进她手里。 盘子里是两片烤好的土司,金黄的煎蛋与微焦的火腿,诱人指数登时成倍叠加,香味直往人毛孔里钻。 享受地吸一口气,乔珊荃抱着盘子正要开动,男人冷冷地道:“那是胡安的晚饭。” 什么?乔珊荃不敢置信:“那我呢?” 男人指向冰箱:“你不是说,打算留下来帮我干活?” 乔珊荃:“……” 满足地舔舔嘴角,胡安吃饭的姿势很文雅,他抬头看着乔珊荃,疑惑道:“乔琪,你为什么看起来快要晕过去了?” 按着咕噜咕噜叫的肚子,乔珊荃苦着脸,挤出笑:“……没事,我只是有点饿。”暗地里把楼下那个用一身闪闪发光腱子肉把自己晃得眼晕,老老实实上楼帮他哄儿子的家伙,骂了个狗血淋头。 胡安想了想,小声告诉她:“爹地做得最好吃的是意大利面哦,他平时很少做,现制西红柿酱要花很长时间。” 说完,他示意乔琪往窗外看。 楼下院子里,挨着墙根的花圃前,男人正俯身动作温柔地摘下什么。看了一会儿,乔珊荃明白了,原来他自己种蔬菜,正准备亲自下厨。 错怪他了啊。乔珊荃低下头,揉揉鼻子。想起这些天,他总是冷冰冰的,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惹人生气,但是行动上却始终在保护着她。 就像一头守护自己领地的雄狮,冷静而威严,将她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 心情好起来,乔珊荃揽过胡安小小的身子:“我看到你桌上有蜡笔和白纸,宝贝儿,我们来玩个游戏好吗?” 胡安立即高兴地应了。 玩了一会儿“你画我猜”的游戏,乔珊荃又教胡安画小人儿。他胖胖的手指握着蜡笔,在纸上一笔一划,专注的侧脸像极了楼下某个大胡子男人。 乔珊荃叹了口气。这间充满了美洲风情的庄园,里里外外,竟是没有丝毫女主人存在的痕迹。那个跟费里一起生活,孕育下可爱儿子的女人,她究竟在哪里?胡安看起来很寂寞,他难道不思念母亲? 仔细一想,这庄园看起来平静,却透着几份古怪,乔珊荃心想。 一旁,胡安笑容天真无邪,他半趴在地上,开心地用彩色蜡笔涂抹小人。 乔珊荃看得有趣,也取了一根笔,拿着纸,无意识地涂抹勾勒,直到—— “哇,乔琪好厉害,画得好棒!”胡安扔下笔,挨在她身旁安静看她作画。 停笔,乔珊荃回不过神。 “唔,这是闪电吗?那这个是……爹地?”胡安漂亮的棕色瞳孔倒映出纸上的画面。 寥寥数笔勾勒出夕阳下,仰首嘶鸣的骏马,旁边立着一个高大健壮,肌肉漂亮的男人,沐浴在光影交错中,面目模糊,唯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像原野上的头狼,亮得慑人。描摹他眼睛的笔触,力度大到快要穿过纸背。 乔珊荃不想承认这是她无意识画的速写,该死,她脑袋里都在想什么,一直不断重复上演男人飞身上马,宛若天神降临的画面。 够了,乔珊荃,停止!你在意淫一个有夫之妇,一个满脸大胡子,完全不符合你颜控审美的男人! 胡安完全不知道她的烦恼,他快乐地托着下巴,津津有味打量这副速写,歪着头问道:“乔琪,这是爹地吗?他长得有一点像爹地,个子很高,很有力量。” 乔珊荃干笑:“对,只是有点像,天底下这样的男人多着呢,哈哈哈哈……” “他穿的衣服好酷。”胡安一脸好奇宝宝的表情,戳了戳纸上的男人。 仔细一看,乔珊荃撑着额头,挫败低吟。 噢,天啊,她不仅无意识画出了那个男人,还以他为模特,随手勾勒出既野性又帅气的猎装…… 乔珊荃抓狂地做个手势,设计师的本能在蠢蠢欲动,她直觉这样的风格会很适合那个男人,而且穿在他身上,一定会让人眼前一亮,愿意掏钱购买。停下来,乔珊荃,你这个傻瓜!你不是打定主意,打算专攻高级定制目标客户群,看不起成衣设计吗?那你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 忿然扔下纸笔,乔珊荃决定远离会让自己变得不正常的东西,即使是她深爱的服装设计。 “你要去吃饭了吗?”胡安抓住她手,语气轻快地问,“爹地大概快做好了,乔琪,谢谢你。” 乔珊荃莞尔,把他深棕色卷发拨乱:“明天继续教你。” 他们小指勾在一起,摇了摇。 下得楼来,乔珊荃已经能够闻到空气中弥漫开的香气,西红柿微酸的味道刺激得她胃口大开。一蹦一跳循着记忆往餐厅靠近,却在门厅处停了下来。 本该在厨房忙活准备大餐的大胡子,他怎么跑这儿来了?他跟前站着的几个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乔珊荃警觉,嗖一下躲到立柱后面,探头张望。 “拉塞尔舅舅和哈妮婶婶,已经很晚了,原谅我没有提前得到通知,无法招待你们,有什么事?”费里神色不虞,皱眉盯着站在最前面的男人。 男人比费里矮了大半个头,宽度倒是比他多一倍有余,长了一个看起来有些阴郁的鹰钩鼻。他一开口,三层下巴就抖动起来。 “我来看看我的庄园收成如何。”男人咧开嘴大笑。 费里不悦:“这是祖父留给我的土地和庄园。” “很快就会是我的了。”男人眯起眼,威胁意味十足,“高乔人的规矩,土地只会留给流着家族纯正血液的男人,你连老婆都看不住,她留下一个来路不明的孽种跑了,就跟你那个淫|贱母亲一样!”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带着老婆和孩子,大大咧咧地东看西看,完全视这栋屋子为所有物。 “住口!不许那样说我母亲!” 费里呼吸一窒,他咬牙,拳头捏得发出响声,拎住拉塞尔舅舅的领子,抬手要揍。 身后袭来一阵香风,软绵绵的手臂环住他腰,女人如同妩媚的蛇,缠着他健壮的身躯,小手安抚地按住他手臂。 乔珊荃噙着笑,睥睨面前数名陌生人。 “嘿,亲爱的,这几个无礼的乡巴佬是谁?赶紧打发他们走,我们上楼,继续还没做完的事……你答应我,要三天不下床,你忘了?” ☆、第八章 “我们说好了,三天不下床。亲爱的?” 乔珊荃柔若无骨,紧贴在男人健壮的身上,足尖在他小腿肚来回挑逗,她嗓音天生微沙,此时刻意压低,更增魅惑。 咕嘟。 有人忍不住狂咽口水。 啪! “混账东西,你在看哪里?”妇人气恼地冲丈夫嚷嚷,用身体挡住拉塞尔直勾勾的目光。 拉塞尔脸颊上留下一道五指印。 “她是谁?”哈妮质问。 乔珊荃咬唇,瞅着她轻笑,指尖撩拨地抚过男人胸膛,故意不回答。 费里不自在地想要抽回手臂,然而乔珊荃比他更快,她偷偷在他后腰上掐了一把,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不仅不收敛,而是揪住男人短发,踮脚来了一记火辣辣的热吻。 第8节 费里震惊,他瞳孔倏然收缩,手放在她腰间本想用力推开,然而当她香软的舌尖滑过他下唇时,他改变主意,大手用力将她按向自己,以更狂野的方式,反客为主,强势不容抗拒地夺走她呼吸,与正常思考的能力。 “噢,该死,他们是打算在这里做吗?拉塞尔,你给我出去!孩子们,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动作快……迭戈,闭上你的眼睛,要让我发现你偷看,当心老娘揍得你屁股开花!全都过来,走这边!”哈妮大呼小叫,她粗鲁地一手拽着一个,用肩推着丈夫从门口挤出去,抱怨的声音渐渐远去。 费里睁开眼,迅速放开她。 趔趄了几步站稳,乔珊荃回不过神来。刚才……那是什么感觉? 狼狈地别过头,不敢看她潮红的小脸,更无法直视她微微红肿的唇瓣与嘴角暧昧的水光,费里粗声粗气留下一句:“锅里有意大利面。” 他一头毛躁,扯下围裙团成一团,随手扔开,冲向后院。不多时,后院传来哗哗水声。 乔珊荃蹲在厨房,手中捧了一个大盘子,用叉子卷起浇满西红柿酱与特制肉汁的意大利面,喜不自禁,埋头狂吃。 费里头发朝下滴着水,大步走进来。他烦躁地走了几圈,停下来,怒视她。 “你刚才为什么要出来捣乱?” 吞下最后一口面,乔珊荃心满意足,擦擦嘴角,盘子推给他,她用“你干嘛大惊小怪”的表情斜睇他:“那些人对你很不客气,不是吗?我替你把他们赶走了。” 费里气得发抖,看他的样子,似乎恨不得把盘子摔她一脸:“你那根本不是在帮我!该死,我就知道,留下你是个错误!” 乔珊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咬牙低吼:“你别占了便宜还不知好歹,刚才那可是我的初吻!我牺牲色相帮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敢骂我?” 初、初吻?! 费里傻眼了。 乔珊荃红着脸,哼了声,肩膀用力撞开他,一边朝外走,一边用他刚好听得到的声音偷偷嘀咕:“……他们说的话我听见了,不就是说你没有女人,不能传宗接代,所以要把庄园土地抢走吗?我帮人帮到底,身体力行让他们知道,你虽然又老又粗鲁,满脸大胡子不修边幅,但是好歹是个身体健康的男人,照样有女人肯要你……哼,不知好歹,愚蠢的男人!” 乔珊荃回房躺下,生闷气。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她估摸着是吃太多意大利面的关系,打个饱嗝,乔珊荃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当做消食。 她天马行空开始胡思乱想,这个方圆数里内杳无人烟,鸟不拉屎的偏僻庄园,还有人看上了要抢?难道这底下有宝藏不成?来的那几个人,他们貌似是费里的亲人,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想破了头都想不明白,乔珊荃无聊的要死,把客房翻个底朝天,含恨仰天长叹,居然连个网线插口都没有,没有网络,要怎么生存下去,她迟早会憋出病来! 翻出手机一看,没、有、信、号! 乔珊荃彻底崩溃了,在床上打滚尖叫。 费里破门而入,胡子上沾了牙膏泡沫:“发生什么事,我听到你呼救——” 床上,乔珊荃头朝下,撅着屁股,以一个跪伏的姿势怔怔回头看他,宽大白色t恤翻卷至腰间,露出缀着精致手工蕾丝的underwear。 黑与白,极致的视觉冲击,淬不及防落入男人眼底。 “你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给我出去——”乔珊荃暴走,抓起枕头扑上去,对他一阵痛打,推搡他胸膛要他离开。 “冷静一点,住手……女人,你疯了吗?” 费里怒吼,被砸伤的肩膀隐隐作痛,也不知道她是故意还是无意,专挑他要害关节下手,几次之后,男人忍无可忍,提着她手腕把人钉在门后,膝盖顶入她双腿之间,锁死她顽固的挣扎。 男人与女人带着火气怒视对方,距离极近,他们同时想起了先前如天堂般美好的两分钟,一个不自在地抿紧唇角,另一个羞红了脸,缩着脚趾想逃出他掌控范围。 乔珊荃轻声命令:“放开我。” 费里松手退开。 烦躁地搓乱头发,费里背朝她犹豫了几秒钟,沉声道:“……要赶走他们有很多办法,你没必要装作、装作我的床伴,这是最糟糕的一种方式。这里的生活跟你所熟悉的完全不同,很快,关于你和我的谣言就会传得到处都是,他们会对你指指点点,会……”男人艰难地挤出那句话,“会把你当成我的女人。” 双手抄在胸前,乔珊荃瞪着他背影:“可是这种方式最直接最有效不是吗?我是个外来人,在这里,过去没人认识我,将来也一样。其他人怎么看我,不会对我造成困扰,这样解释你可以放心了吗?” 费里蹙眉,欲言又止,他最后什么都没说,关门离开。 搞不懂这男人(女人)在想什么。 两人同时闪过相同的念头。 乔珊荃并不傻,她当然明白对方在担心什么。这又不是封建社会,男欢女爱,正常交往,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没想到大胡子不仅有严重的大男子主义,思想还如此保守。 她一个女人都不在意,他怕个鬼啊! 除非……乔珊荃眯起眼,除非大胡子在这里有一个心上人,他介意对方听到谣言产生误会,否则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样,不介意增添几桩风流韵事,证明自己的雄性魅力。 不知为什么,乔珊荃莫名介意这个突然冒出的猜测。 天刚亮,乔珊荃立即醒了,她冲下楼拦住换上工装背带裤,扛着工具正要出门的费里。 “你没有相好吧,偷偷的,私底下的那种?”乔珊荃怀疑地眯起眼。 费里奇怪地看着她,条件反射摇头。 松了口气,乔珊荃顿时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她满意地笑,拍拍男人胳膊,鼓励道:“没事了,去干活吧,好好干,我和胡安等你中午回来做饭!” 盯着被甩上的大门,费里恍惚,他们的角色是不是有些颠倒了? 然而他脑海里满是小女人身上只穿着宽松的男式t恤当睡衣,气喘吁吁跑下楼,双颊绯红,眼睛明亮的模样。她如云黑发随意拨到一侧,露出半边修长纤细的颈项与精致锁骨,过大的t恤领口敞着,从他的角度能够轻易看见隐隐约约,自然挺立的两点米分嫩…… 热血冲上脑门,他回忆起第一次见她时,她扑在自己身上,那饱满的份量与软嫩手感。昨晚她刻意压低的沙哑嗓音,柔若无骨的娇躯,淡淡甜蜜芳香拼命钻进他鼻腔,强迫他记住属于她的味道。 “该死的女人!” 留在庄园里的乔珊荃跟胡安一起,两人做游戏,念故事书,学认字,玩得不亦乐乎。 盯着胡安看了半晌,乔珊荃终于忍不住问他:“宝贝儿,你母亲呢?” “她走了。”胡安正专心拼一块绘了米老鼠的拼图,顺口答道。 乔珊荃皱起眉:“难道你从来没有见过她?” 胡安摇头:“没见过,爹地从来不在我面前提到她。我猜,提到她会让他伤心,所以我不问。”他挺起小小的胸脯,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好笑地弹他鼻尖,乔珊荃再度开始走神。 走了是什么意思——是离开这对父子,还是去了天国? 说真的,乔珊荃无法想象,一个女人如果拥有了沉稳可靠的丈夫,漂亮可爱的儿子,一座属于自己的庄园与土地,要如何舍得离开这一切。 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莫非夫妻生活不和谐? 不会吧,她记得自己亲手验过,很有活力啊,不像是中看不中用的样子。 被餐桌对面女人不时飞过来的视线瞟得头皮发麻,费里放下叉子,瞪过去:“你又趁我不在,偷偷做了什么?” 乔珊荃大呼冤枉:“这里没有网络,连手机都收不到信号,除了闷在屋里长蘑菇,我还能做什么!” 费里轻轻哼了声,不置可否,他继续吃午饭,淡淡交代道:“随便你。下午我要去修仓库房顶,有事就在院子里喊一声。” “噢。”乔珊荃眼睛发亮,“随便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到处看看?” 费里不赞同地看向她包扎起来的脚踝。 乔珊荃补充道:“仅限这座庄园,这栋屋子。” 费里:“……可以。除了三楼尽头的房间,其他地方你随意。我吃饱了。” 下午。 乔珊荃捏捏胡安胖乎乎的小手,朝他打听情报:“嘿,小家伙儿,你知道三楼尽头的房间里藏了什么吗?” 胡安打个冷战,用力摇头:“我不知道!爹地不许我靠近,他说如果我闯进去,他会把我扔到原野里喂狼!” 乔珊荃嘴角抽搐:“……” 熟悉的童话故事情节浮现心头,该不会某个大胡子跟故事里神秘的蓝胡子一样,将娶来的无数个新娘杀死,藏在三楼尽头的房间。之后,那里成为生人勿近的禁地…… 人就是这样,越是害怕,越是生出无尽的好奇心。 如果费里不特意强调,乔珊荃根本不会对那个房间感兴趣,此刻更不会钻进属于男主人的主卧,到处翻找备用钥匙,企图趁机撬开那扇禁忌的门。 “……我只是好奇,就看一眼。哦,老天,如果那个男人真的杀死自己的妻子,我会看到一具腐烂发臭的尸体吗?”乔珊荃自言自语,给自己打气,“不管了,他让我随意。假如真的发现尸体,我立即报警,带着胡安逃离这个鬼地方。” 钥匙捅进锁孔,咔嗒一声,门开了。 ☆、第九章 费里怀疑地盯着乔珊荃看了很久。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白天你做了什么?” 乔珊荃哼着歌刷盘子的动作一顿,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他视线:“没、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做,你想多了。” 费里不信,这太奇怪了,饭后她居然主动帮忙洗碗! 现在他们两人并肩站在厨房,一个带了橡皮手套惬意地洗刷刷,另一个接过冲掉泡沫的餐具一一擦干,放回原位。 哼了声,费里嘲弄道:“终于能享受到你提供的‘帮助’。” 乔珊荃本有些心虚,闻言,一扬眉:“我说了要帮忙,就一定会做到。” 费里不置可否。 乔珊荃恨恨瞪着他的胡子,真想全给他拔了! 原本藏在心底的一点内疚,立马烟消云散。 下午她本打算进入那间禁忌的房间,推开门的瞬间,乔珊荃放弃了。她跟费里萍水相逢,误打误撞留下做客,凭什么干涉他人的生活和隐私?尽管,她很不想承认,自己对这个大胡子越来越在意,他的寡言,他的神秘,让人愈发想要接近他,了解他。 当她发现自己开始在意他对自己的看法,乔珊荃忍不住在心底发出挫败呻|吟。 幸好这里不是纽约。那个高傲冷淡的乔琪,留在了繁华的大都市,只属于光怪陆离的时尚圈。 眼下在阿根廷某个偏僻庄园里的,是一个褪去所有保护色的普通女人。 她想要做些什么,让他不再对自己冷言冷语,她希望可以让他多看自己几眼,而不是故意视而不见……一旦冒出这样的念头,乔珊荃再也坐不住了。 费里本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隔天清晨,乔珊荃翻出几件他的旧衣服,绑在身上充当围裙,开始给庄园做大扫除。 当他走过花园,匆匆去后园菜圃捉虫施肥,看到乔珊荃半个身子悬在窗户外,吃力认真地擦去玻璃窗外的污垢。 她扬起笑脸,大声叫他名字:“费里!” 男人吓了一跳,怒吼:“你在做什么!给我下来!” 乔珊荃缩缩脖子:“……嗓门真大,窗户都要震碎了。”说着,她又往外探出几公分。 费里被她举动吓得冷汗直冒,菜圃也不去了,就站在窗台下面,手臂肌肉绷紧,紧张地收紧下颌,随时准备伸手接住她。直到那个小女人轻快地擦干净每扇窗户,笑眯眯地爬回去,窗户落锁,他才松了口气。 下午,费里咬着钉子蹲在屋顶修补一个漏水的破洞,突然听见鸡棚传来尖叫。他脚底一滑,险些从屋顶滚下去。 “怎么了?”喘着粗气,男人冲进鸡棚。 第9节 谷物撒得到处都是,鸡群扑扇着翅膀上蹿下跳,棚内鸡毛与干草齐飞,咯咯哒咕咕咕叫声此起彼伏。 乔珊荃小脸惨白,不敢动,直到他走过来替她将鸡群驱散开。 “你做了什么?” 乔珊荃深吸一口气,抓狂道:“刚掏出谷物它们就疯了,朝我扑过来,更恐怖的是,我踩到了鸡屎,好臭啊啊啊啊——” 费里满头黑线,掉头就走。 似乎是……被鄙视了? 乔珊荃短暂沮丧,很快她又振作起来。 一回生二回熟,她就不信,自己能征服挑剔的时尚评论家,会搞不定一群鸡? 次日,再次日,再再次日……一天又一天,乔珊荃雷打不动地出现,她学会了喂鸡,学会了从鸡窝掏蛋,更是捏着鼻子将鸡棚做了彻底清洗。 那让再次路过鸡棚的费里惊异不已,他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鸡棚深处,乔珊荃头上绑着头巾,蹲在几只母鸡面前念念有词:“多吃点,多吃点,长壮了才能把你们看上的小公鸡压倒!偷它的种!多下几个鸡蛋!” 费里嘴角抽搐:“……” 麦田开始变为迷人的金黄色,空气中飘荡着即将到来的丰收喜悦。 胡安得意洋洋地告诉乔珊荃:“我们家的麦子是附近种得最好哒!” 农作物上的事情,乔珊荃一窍不通,但是这不能阻止她的好奇心。翻出一顶牛仔帽扣上,乔珊荃动动脚踝,觉得自己好多了。 原野里,饱满的金色麦穗压得枝头稍弯,有风吹过,麦浪起伏。 更远的地方,被雇佣来的工人行走在田埂上,一个个细小的黑点站在麦田里。 极目眺望,乔珊荃四处寻找那把标志性的大胡子,身后悉悉索索声中,男人钻出来,两人打个照面,乔珊荃登时脸热心跳。 天气炎热,男人一早来到田地劳作,他脱掉了上衣,牛仔裤松开一节,卡在胯骨上,露出他古铜色,肌肉线条漂亮的上半身,汗水在他身上闪闪发亮,缓缓淌落,没入腹部露出的一小簇耻毛。 阳刚,强壮,性感。 原始的力量与美。 “你怎么来了?”费里蹙眉看她,转过身,将手里的水桶放下,转而走到一旁,试了试管道,拧动开关,提了水管为作物灌溉。 咽下口水,乔珊荃努力将视线从他躬身拉出的线条和若隐若现的臀线上收回。 “我、我来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费里不解:“大概还要等上十来天才开始收割麦子。而且这份活不需要女人,回屋里去。” 乔珊荃坐在田埂旁的石头上,她一脸固执:“你看,我已经能很好的喂鸡了,给我一个机会,我学得很快,一定可以帮上你。” “回去,我不想重复第三次。” “不、要!我就要坐在这里!” “……随你。” 费里拿她没办法,摇摇头,自去忙活,不再管她。 本以为她无聊了就会自己走,没想到乔珊荃很沉得住气,她如同迷路的精灵,安静坐在金色的麦田中,左顾右盼,好奇地打量四周。之后,她小心地站起来,跟路过的工人热情攀谈,朝他们打听田地耕作收获的知识。 费里并没有走远,藏在茂密的作物中,遮住自己身形,透过枝叶缝隙放肆地打量她。 她没什么行李,来到这里之后,在屋里会穿他的旧衬衫或是旧t恤,出门时换上了她自己的贴身t恤与牛仔热裤。 想到她贴身穿着自己的衣物,曾覆盖过自己的衣料会摩挲着她一身娇嫩,费里脸可疑地红了起来。 此刻,正是一天当中阳光最毒辣的时候,工人们陆续从田地中走回来,去工棚里吃饭,抽烟,休息。 乔珊荃还坐在那里,她翘首以盼,似乎在等待什么。 费里心头一动,她在等谁? 是自己,还是别的什么人? 他没有错过先前那些工人见到她时,倏然亮起的双眼。他同样是男人,对那样的目光无比熟悉。 乔珊荃是个很有魅力,非常吸引人的女性。 相信所有正常男人都会这样认为。 尤其是她半眯着眼睛,那种满不在乎又慵懒的神情,更容易激起男人征服欲。 她很辣。 有一副不服输的火爆脾气,似乎没有什么能将她击垮。 身材更是火辣到让每一个男人都移不开眼睛,恨不得扒掉她身上那件短小的t恤,解放呼之欲出的丰盈,再逐寸抚摸过她光滑细腻的白皙肌肤,拉起她修长的腿盘在腰间,感受被那样一双腿夹着的感觉有多销魂…… 喉头上下滚动,费里觉察自己的视线太过专注,太过热烈,而他的牛仔裤也变得发紧,让人不舒服。他不自在地低下头,整理裤子,做了几次深呼吸,压下躁动的情绪,从麦田里走出去。 看见费里的瞬间,乔珊荃眼睛亮了,她迎上去:“要吃午饭了吗?我们跟工人一起吃?我似乎闻到了烤肉的香味。” 费里一头毛躁地抓过扔在一旁的t恤套好,提起工具往庄园走:“胡安还在等。” 乔珊荃恍然,点头跟上。 费里并不认为,带上她跟工人们一起吃午饭会是个好主意。 他很烦躁,然而他并不是很想弄清楚,为什么会如此烦躁。 “下午别再跟来,”费里声音低沉,略带警告,“这里真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女人。你没有经过训练,也没有参与过劳作,工作强度你根本吃不消,那些工具你不懂得如何使用,会割伤你的手指头,甚至你的皮肤也会很快被灼伤……” 乔珊荃微恼:“不让我试试怎么知道,你小瞧我!”她真想撬开这个大个子的脑袋,看看那里是不是灌满了水泥。 两人谁都不愿退让,费里不善言辞,只能投降,放弃对她说教。 然而,还没到傍晚,被他说中了,乔珊荃被晒伤了。 大片大片的红肿,看上去惨不忍睹。 费里一言不发,拽着她胳膊,一路将她从麦田拖回庄园,从后院水井里打了桶水,朝她劈头浇下。 “大胡子你是不是疯了?”乔珊荃被淋成了落汤鸡。 费里面无表情,深邃的深棕色眼睛里隐含怒焰。 “从现在起,你只许呆在屋里,别的地方不许去!否则我会打断你的腿!” 乔珊荃怒道:“你不能这样做,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你……你给我站住,大胡子!” 将她的咆哮甩在身后,费里穿过庄园,跳上蓝色卡车,呼啸离去。 胡安从楼上跑下来,抓着乔珊荃湿漉漉的手,他不安地望着逐渐远去的蓝色车尾:“乔琪,爹地不要我们了吗?” 被他说得有些鼻酸,乔珊荃吸吸鼻子,做个凶恶的表情:“他敢!” 胡安笑了起来,小脸贴着她手背,依恋地蹭来蹭去。 ☆、第十章 安抚了胡安不安的情绪,乔珊荃走出庄园大门,眺望道路尽头。 她有些难过,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吗?不然,费里为什么避自己如蛇蝎? 也是,他有老婆,有孩子,有自己的家庭。对他而言,她是一个突然闯入生活的陌生人,他不了解她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 他不相信自己,更不可能对自己感兴趣。 沮丧得无以复加,乔珊荃十分迷茫。 她只是想要靠近他,想要更了解关于他的事,这样做不可以吗? 没给她太多感春伤秋的时间,引擎声远远传来,乔珊荃喜出望外,是他回来了?她拉了拉衣服,将领口往下拽,调整内衣,展示自己的好本钱,摆出从模特那儿学来的姿势,等待车辆靠近。 尘土扬天,一辆卡车停在庄园门前。 几个身穿当地服饰的女人跳下车,为首那名妇人一指乔珊荃,尖叫道:“就是她!搔首弄姿的,专门勾引别人男人!” 勾引男人? 谁? 乔珊荃一头雾水。 一群女人围上来,当中的妇人愤怒控诉:“姐妹们,就是她,就是这个可恶的贱女人!我的丈夫上次见了她一面,回去后,他闹着要跟我离婚,我不同意,还被他打了一耳光!你们说说,这像话吗,啊?” 乔珊荃莫名其妙道:“我听不懂你在嚷嚷什么,请问,我见过你吗?” 妇人气得胸脯不住激烈起伏,她尖叫起来:“你别装傻。前几天,我和我丈夫带着孩子们到这里来,费里·蒙特罗那个无耻之徒,不知用什么手段,从他外公手里骗走整座庄园和土地,要知道,拉塞尔才是真正的继承人,将来该轮到我的孩子们继承这里,你明白吗?你这个可恶的女人,想法设法勾搭上那个看不住妻子,沦为草原上笑柄的懦夫。一听说庄园将来会易主,你就跑来勾引我的拉塞尔……呸,我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 被女人尖锐的叫骂吵得头疼,乔珊荃拧起眉,努力回忆,片刻后,她想起来了。 “啊,你就是那天晚上闯进庄园,那个大胖墩的妻子!费里叫你什么来着?” 哈妮气得直哆嗦:“我叫哈妮!你给我听清楚了,小贱人,我才是这里的女主人,你休想用你那花钱做出来的假胸部,还有你假惺惺的笑容,把这块土地上的男人勾搭走,明白吗?” 乔珊荃低头看了看t恤领口露出的事业线,骄傲地挺起胸脯:“纽约最好的整容医生说了,我的胸型非常完美,根本不需要花钱做手术。纯天然,你要不要摸摸看?” 众人:“……” 同情地看着哈妮下垂的胸部和粗壮的腰,乔珊荃好心建议:“女人应该对自己好一点,假如你男人要跟你离婚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个律师,他专打离婚官司,虽然费用很高,但是绝对能把你丈夫剥掉一层皮,让他倾家荡产,净身出户。怎么样,拿我的名片去找他,能给你打九折。”说完,她笑眯眯地拍拍哈妮胳膊。 哈妮气得说不出话来,跟着她来助威的几个女人面面相觑。 看她们没开口,乔珊荃只好接着说下去:“说真的,你把你丈夫当做宝,可我多看他一眼都想吐,你完全可以放心,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去勾引他。至于这座庄园,你说是你们家的,口说无凭,有证据吗?上一任庄园主的遗嘱呢?假如费里他同意的话,我愿意替他找好律师团,跟你们法庭上见。我相信法官会秉公处理,将庄园判给真正的主人。” “我丈夫如何,轮不到你插嘴!”哈妮激动地挥舞双手,“蒙特罗家搬到大城市之前,一直生活在这里,凭什么要给拉塞尔那个不守妇道,跟男人私奔,未婚生子的废物姐姐?那女人死了之后,我以为庄园总算会回到我和拉塞尔手中。没想到爸爸临死前,又将庄园直接给了从没见过面的外孙……我不信,费里肯定动了什么手脚!他是个骗子,小人,他是偷土地的贼!” 周围几个女人纷纷附和。 扬起手,乔珊荃响亮地给了哈妮一耳光。 “你……你居然打我?”哈妮不敢置信。 甩了甩胳膊,乔珊荃冷笑:“对,我是打了你。怎么,打算把右脸送上,再给你来个?” “你这个该死的小贱人!”哈妮冲上来,目标是乔珊荃的头发。 女人打架,无非是扯头发、掐胳膊、用脚踢。 乔珊荃早有准备,她往后退开,抓住哈妮胳膊,借势拧到背后,哈妮发出杀猪般惨叫。 第10节 战斗力这么渣?乔珊荃有些意外,她并不知道,哈妮仗着丈夫拉塞尔是蒙特罗家族的继承人,在这一带从来都是横着走。过去,只要她纠集了人马,对方见势不妙,都会选择息事宁人。所以她和她的跟随者,很少有真正用到武力的机会,嘴皮子倒是相当厉害。 被乔珊荃反拧了胳膊,哈妮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 “……费里那个小杂|种,母亲不守妇道,娶的老婆也一样,抛下他,留下个来路不明的小野|种,跟其他男人跑了……任何体面的小姐,都不会想要嫁给这样的男人,只要费里找不到妻子,生不出孩子,这座庄园就能回到真正留着蒙特罗血液的人手里!哼,我告诉你,费里迟早会完蛋,你也是!” 乔珊荃松手,狠狠推开哈妮,她气极反笑:“住口,收回你对费里的侮辱。这里是费里的庄园,他不是骗子,更不是小偷,也不是懦夫!你说没有人会看上他是吗?很遗憾,告诉你吧,不是别人,而是我,我会嫁给他!” 哈妮傻乎乎地张开嘴,与其他女人一起瞪着乔珊荃,似乎她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深吸一口气,乔珊荃无比坚定,点了点头,告诉她们:“没错,我要嫁给费里·蒙特罗,我会成为他的妻子,还会为他生下健康活泼的继承人。这座庄园和这片土地,永远都不会属于你和你的丈夫,死了这条心吧!” “不,你胡说,你是吓唬我的。”哈妮摇头低喃,她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出人意料的发展。 乔珊荃的视线直直越过数人。 不远处,某个从卡车上跳下来的大胡子男人站在那里,不知道听见了多少谈话内容。 ※※※ 天色暗了下来。 庄园里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 费里脸上看不出来有什么表情,他掏出一个东西放到桌上。 乔珊荃拿起来看了看,熟悉的英文说明映入眼中,她讶然道:“晒后修复乳液?这是给我的?” 费里浓眉拧成一团,他没做声,从夹克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一罐米分色的瓶子,塞给乔珊荃,摘下帽子,一阵风似地上楼去了。 胡安小脑袋从探出来,眼睛一闪一闪:“乔琪,那是什么?” 乔珊荃嘴角一个劲儿往上翘,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招招手,把小东西叫过来,乔珊荃拉着他坐下,耐心告诉他:“这一瓶米分色的,是防晒霜。这个蓝色的软胶管里装的东西,是晒后修复乳液。” 胡安好奇地捧着翻到背面看了看,他小声说:“家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东西。离我们最近的市集要开两个钟头的路呢,爹地总是一个月才带我去一次镇上,采购需要的生活用品,平时不去那里。” 乔珊荃摸摸他卷发,陪他压低了声音:“哦,镇上应该很好玩吧?” 胡安流露出向往的神色,用力点头:“很好玩,有很多亮晶晶漂亮的东西,还有很大的玩具店,有卖糖果和巧克力的店铺,隔一段时间还会举办嘉年华,非常热闹……” “那他为什么不带你去?”乔珊荃有些心疼了。 胡安情绪低落下去,眼里光芒黯淡:“每次去镇上,他们会看我和爹地,在背后偷偷说难听的话。还有人会故意把我推倒,踩着我的背,不让我爬起来……后来爹地把他们揍了一顿,再之后,他就不爱带我出去,我们呆在庄园里,爹地说,这里是我和他的家,家里只有家人,没有人会伤害我们。” 乔珊荃眼圈红了,她用力抱紧小小的胡安,这个孩子才四五岁,已经像个小大人,他其实并不懂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只是模仿转述大人的话。孩子是无辜的,却小小年纪就遭受不公平的语言暴力。 想起之前哈妮和那群女人的态度,乔珊荃似乎有些明白了这对父子的遭遇。 谣言,偏见,足以毁掉他人的生活。 她怒不可遏,后悔那一耳光扇得太轻。 安静地陪胡安吃了晚饭,又陪他玩了一会游戏,讲故事哄他睡下。乔珊荃轻轻捋顺他额头几缕卷毛,走出胡安的房间。 走廊里很暗,但是她依然立即在空气中捕捉到男人的存在感。 眼睛适应了黑暗后,乔珊荃辨认出费里的轮廓,他就站在那里,一点火光亮起,他点了一支烟,火光明灭的瞬间,锐利的双目牢牢锁住她。 如同被猎豹顶上的猎物,乔珊荃本能绷紧了身体,紧张地吞咽口水。 “你……你在等我?” 费里:“你不该那样说。” 乔珊荃立即明白,他全都听见了! 黑暗遮掩了她唰然通红的脸颊,乔珊荃力持镇定道:“他们不就是拿胡安的身世,拿你没有妻子来中伤、造谣,伤害你们父子吗?” 费里不耐烦地打断她:“你不懂,这件事跟你没关系,那些嘴碎的女人立即会将话传得人尽皆知,你……” “对,我是不懂,我只知道,如果不去解决的话,问题一直会在那里。”乔珊荃声音低下去,,“既然你无法解决,那就让我来,我嫁给你,成为这里的女主人,我来替你们父子摆平一切。” ☆、第十一章 嫁给他? 嫁给那个蓄了满脸大胡子,举止无礼言语粗鲁又大男子主义的男人? 嫁给费里·蒙特罗? 如果是十天前,乔珊荃一定会对此嗤之以鼻,但是当她亲口对费里说出那番话之后,她一直砰砰乱跳的心,忽然安定下来。 如果结婚能够拉近她与他之间的距离,让他们必须绑在一块,然后了解对方,认识彼此,共同生活下去的话,她愿意试试看。 爱情无关理智,而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豪赌。 乔珊荃躺在客房的大床上,翻来覆去想了一整夜,时而想到开心的地方,埋在枕头里嘻嘻笑,时而又蹙起眉头,长吁短叹,纠结不已。 第二天,乔姗荃起得比平时要晚,她以为不会看见的那个男人,正面无表情地坐在餐桌旁,手里撕开一块面包,塞进嘴里。 看见乔姗荃,费里登时被面包噎住,惊天动地一阵咳嗽。 乔姗荃低头喝牛奶,藏住嘴边的笑容。他反应这么激烈,眼睛下挂着两轮黑眼圈,她立即知道并不是只有自己在为“结婚”这件事失眠。 费里满脸不自在,仿佛椅子上有什么东西在扎他,他匆忙吃掉面包,抓起帽子出去了。 胡安放下杯子,满足地舔舔嘴唇,乔姗荃乐不可支,指尖刮去他的白色小胡子。 小家伙腼腆地笑,问她:“乔琪,你要跟爹地结婚?结婚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乔姗荃惊讶。 “来送牛奶的莱托维奥说的。” “莱托维奥是谁?” “他们一家人替爹地养牛,每天早上会把新鲜的牛奶送到庄园来。”胡安一脸茫然,“乔琪,你还没有告诉我,结婚是什么?好玩吗?” 原来这座庄园除了种植,除了马场,还有其他业务。 “结婚啊……”乔姗荃眨眨眼,“我不知道好不好玩,但是呢……结婚可以吃掉想吃的东西,和人。”她不怀好意地舔了舔犬齿,目光望向折返的男人。 胡安露出害怕的表情:“吃、吃人?” 费里耳朵发烫,额头青筋跳动:“你不要胡说八道教坏胡安!” 乔珊荃懒洋洋地道:“别生气嘛,我未来的丈夫。胡安,亲爱的,我想留下来跟你和你父亲一起生活,你愿意吗?” 胡安偷偷看了一眼父亲,凑到乔珊荃面前,点了点头:“我喜欢乔琪。” 乔珊荃高兴地搂住胡安脖子,朝费里扬起笑脸:“看,胡安答应我了。” 费里气得把帽子一摔,怒吼:“那你和胡安结婚吧!” 乔珊荃:“……” 胡安:“……” 胡安满脸问号:“跟、跟我结婚?” 乔珊荃大笑:“对对对,宝贝儿,你爹地不要我,你娶我好不好?” 胡安不太懂这些词的意思,但他本能顺着乔珊荃的话往下说:“好,我要娶乔琪。” 费里瞪着一大一小一模一样的笑脸,无言以对。他摆摆手,转身走了。 心情很好的乔珊荃,牵着胡安,用全新的眼光重新审视这座庄园。巴洛克风格的建筑,以米色为主色调,占地面积不小,然而只有这对父子居住在里面,工人们住在后面的一排房子,与主屋泾渭分明。 “胡安,你平时不会害怕吗?”拉开一扇门,乔珊荃看了看蒙尘的房间,转头问。 胡安紧紧攥着她的手指,脸红道:“会,特别是晚上想尿尿的时候。” 乔珊荃揉揉他脑袋,说:“那将来让你住在我们隔壁,害怕的时候可以拖着枕头来敲门,和我们一起睡。” 胡安两眼亮晶晶,大声叫好。 乔珊荃找了一张纸,跟胡安凑到一起,认真地开始写“婚后计划清单”,包括将胡安的卧室从二楼移到三楼主卧旁边,包括乔珊荃打算发挥自己设计师的品味,重新对庄园进行翻修—— “没有网络,差评,必须专门设置一部信号发射塔,覆盖整座庄园每一寸土地!” “手机收不到信号?再修一座信号塔。”乔珊荃埋头狂写。 胡安摇着尾巴趴在旁边,兴致勃勃地帮她想:“我想要可以一直看动画片的电视。” “好,加上。” “我还想要能做五种颜色的棉花糖机器。” “买买买。” 最后,乔珊荃认真地在清单后写下—— “……结婚后,除了每个月不方便那几天,每天至少做三(划掉),做一次;计划两年内生小宝宝,最好生两个,先要儿子,再来个小公主……” 费里在书房捡到一张纸,震惊地瞪着最后那段话,他手指抖得厉害,血液直往脑门上冲。身后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拍拍他肩。 “蒙特罗先生?” 神情有些恍惚,费里噢了声,朝旁让开,示意对方入内。 男人坐进书桌对面的椅子里,点了一支烟。 费里低头翻看账目,声音平静:“上个季度,有机豆类销售量比去年同期涨了两倍,明年,我打算让工人们增加小豆的种植面积……” “先不忙说生意上的事,”男人双腿交叠,很感兴趣地盯着费里,试图看出他胡子底下的真实情绪,“我听说你要结婚了?娶一个从外面来的女孩?” “内特,连你都知道了?”费里烦躁地扔开账目。 “你一直都是人们谈论的对象,费里。”内特笑容意味深长,“继承了最大庄园的男人,带着儿子独自生活,每一年,你的庄园的收成都是最好的,甚至来这里工作的工人,他们得到的酬劳都比其他人高。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有任何消息,都会迅速传播开。” 费里露出有些茫然又透着几分晦涩的眼神:“是吗?我已经足够低调了,他们为什么不能放过我,我只是想跟胡安过几天清净日子。” 内特拍拍他胳膊:“别总把事情往坏的方面想,活计。一开始你过得不容易,但是也走过来了,不是吗?娶一个好女人,踏实过日子,这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生活。现在,这样的生活即将到来,你应该高兴点,多笑笑,最好是把你那碍眼的胡子剃掉……” “我的胡子很好,不用你费心。”费里冷冷道。 内特收回手:“那就来说说你的婚事吧,这可是蒙特罗庄园多年来头一桩大喜事,怎么也得尽量办得热闹点儿,哦,想想看,我的上帝啊,你居然要结婚了!” 撑着头,费里面无表情:“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继续谈正事,这次你带回来的那些果树,我打算试着栽种一部分,根据两年内的生长情况来决定,是不是大面积种植。所以,我需要再雇佣几个看管果树的工人,你能给我介绍几个好手吗?” 胡安轻轻推开书房门,小鹿斑比般的眼神看着大人们。 第11节 内特眼睛一亮,朝他招手:“嘿,小东西,过来让内特叔叔看看。” 费里坐直身子,吁了口气,沉声道:“胡安,过来,你是一名有教养的绅士。” 胡安有些紧张,但是他一丝不苟地完成了待客的礼节:“内特叔叔,欢迎你的到来。” 内特很喜欢可爱的胡安,逗弄了他片刻,小家伙跑到费里身边,眼巴巴地看着父亲:“爹地,我可以跟内特叔叔的车队到镇上去吗?” 费里一愣:“去镇上?不行!” “可是我答应乔琪了,我们要去镇上买结婚需要的东西……” 内特哈哈大笑:“结婚?小胡安,要结婚的不是你父亲吗?怎么你比他还着急?” 胡安涨红了脸:“乔琪、乔琪说,爹地不娶她,就和我结婚。” “够了,胡安,闭上你的嘴,到外面去!”费里头疼不已,大声喝止。 胡安很委屈,努力朝内特挤出一丝笑,撒腿跑出了书房。 内特摸摸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费里:“看来你这位新娘很不简单,居然让乖巧的胡安学会了反驳你的命令。” 费里在心里暗自咒骂,他下意识没有反驳关于结婚的传闻,而是说:“胡安性格太软弱,现在敢于说出自己的要求和想法,我觉得这是好事。” 内特立即拊掌笑道:“那就让他跟我一起去镇上,你也希望他更像个男子汉,不是吗?” 费里只得让步。 就在男人们在书房里讨论生意和女人的话题时,乔珊荃正饶有兴趣地蹲在仓库后面,偷听来帮忙干活的农妇们聊天。 打从乔珊荃到这儿的第一天,她就成为了附近女人们关注的焦点。乔珊荃看起来和这里的人完全不一样——她浑然天成的慵懒妩媚,都市女性特有的自信利落,相比之下,与众不同的发色肤色,反倒没那么稀奇了。更何况,现在这个引起话题的女孩,要跟拥有最大庄园和最广袤土地的的男人结婚了! 这可是草原上最大的八卦! 女人们眼睛发亮,激动地交换她们各自得到的消息。 “……哈妮和拉塞尔对这座庄园虎视眈眈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他们的希望要落空了,庄园即将迎来新的女主人,将来还会诞生小主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属于拉塞尔一家。” “要我说,哈妮那个贪婪的女人,她和拉塞尔当年趁着老蒙特罗先生病入膏肓,从他手里骗走了所有超市和酒店的经营权,他们已经拥有够多的了。费里先生把庄园经营得很好,我可不希望看到那个胖女人和她色眯眯的丈夫,来管理我们。” “我听人说,哈妮和拉塞尔不懂经营,超市和酒店的生意做得不好。他们住在城里头,每天都要举办舞会、派对,大概花了很多钱。” 乔珊荃若有所思,原来是没钱了,才盯上这座庄园的。 接下来,那些女人谈了半天城里人的奢侈生活,那种生活在乔珊荃看来,与纽约、洛杉矶的奢靡生活根本算不上什么。接着,她们又说回到草原上的消息,从她们口里,乔珊荃进一步得知,这座庄园被叫做蒙特罗庄园,不仅是这一带最大的庄园,更是远近有名,能养出上等优质种马和马驹,牛肉及副产品出国销往海外,率先推广种植优质有机作物的富饶之地。 而做出这一系列决策的人,正是继承庄园不过五年的费里·蒙特罗。 乔珊荃眯着眼笑,能够知道关于大胡子更多的信息,她高兴极了,希望能听她们多说一点关于他的事,毕竟那家伙看上去不像一个会吹嘘自己的男人。 听八卦听得太开心,乔珊荃脚麻,蹲不住了。 她晃了晃,一头栽进旁边的干草垛里,头发上挂着几根干草,抬起头,对上费里锐利深邃的眼睛。 ☆、第十二章 “我想我们应该谈一谈。” 乔珊荃注意到,男人手中捏的那张纸看起来很眼熟。 “大胡子,那好像是我的东西。” 费里深深看她一眼,示意她跟自己走:“要我再重复一次吗?这座庄园所有的一切,都属于我,即使它只是一张纸。” “……上面的内容你都看了?”乔珊荃垂下眼帘,低头把玩发梢。 费里深吸一口气,夜色中,他耳根悄悄红了一点。 “我告诉过你,你随口一句话,很快就会传得人尽皆知。” “恩,今天很多人都来问我,有胡安,还有那个开着梅赛德斯来庄园的大个子,以及过来领取酬劳,分发种子的工人们。”乔珊荃认真掰指头数给他听。 “你不觉得难堪?”费里奇怪地看着她。 乔珊荃迎上他视线,目光清澈:“说实话,被人直接问起,我会感到害羞,毕竟我是一个正常的女人。但是,既然是自己做出的决定,我就没打算要后悔。倒是你,你是怎么想的,能告诉我吗?” 是的,她就是这个样子。 慵懒又漫不经心,那副姿态,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激起男人骨子里的征服欲。费里眉毛动了动,平静情绪在她目光中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焦躁的蠢蠢欲动。 费里心头火起,她怎么能如此坦然,毫不胆怯? 猛地攫住她胳膊,费里沉声喝问:“结婚不是儿戏,你懂吗?你凭什么自作主张,随随便便决定要嫁给我?我们不过是刚认识的陌生人,你根本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 对方手劲有些大,乔珊荃秀眉稍微蹙起,但是她很快就兴奋起来,他们现在挨得极近,男人轻浅呼吸打在她脸颊,害她一颗心砰砰跳,体温直线升高,脉搏不住加速,这一切都证明,她的身体对他有强烈的感觉。 乔珊荃声音轻柔:“我当然明白,婚姻是非常神圣的事。但是我更相信,幸福不会从天而降,没有机会,那就创造机会。你说我不了解你……嗯,让我想想看,你叫做费里·蒙特罗,是上一任蒙特罗庄园主人的外孙,从母姓。你有一个儿子,他叫做胡安,很快就要过第五个生日。你是一名非常出色的牛仔,能够降服草原上最烈的野马。你的牧场每年的收益是其他庄园的好几倍,工人和牛仔们都敬仰你。眼下,你遇上了麻烦,你的舅舅和婶婶,他们正在觊觎这座庄园。” 费里心神俱震,松开了对她的禁锢。 感觉到他的动摇,乔珊荃笑容更深。 她继续往下说:“另外,你身高目测189公分,体重大概是80kg,有八块腹肌和结实挺翘的臀部,不是上健身房喝蛋□□练出来的夸张肌肉,而是通过常年劳作锻炼出来的,修长漂亮的线条,看上去就像是一头蕴含爆发力的猎豹……唔,我想,摸起来的手感一定很棒……”她唇畔噙着笑,怀着期待与羞怯,主动贴近,轻轻抚上他胸前,指尖挑逗地撩拨着背心下他逐渐急促的心跳。 费里小腹一紧,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想推开她,却又被她眼底璀璨的光华所迷惑,他声音沙哑,低声询问:“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而我还不知道你……” “我叫乔珊荃,你可以跟其他人一样叫我乔琪。看,起码你已经记住了我的名字,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吗?我来自纽约,我的职业……算了,这不重要。至少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目前单身,身体健康,能够自食其力养活自己。我不是冲着你的庄园和土地而来,你可以信任我,接纳我成为你的家人。” 费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摇头,想要退出由她为中心形成的漩涡,但是乔珊荃看穿了他摇摇欲坠的坚持,他退,她就前进,直到他退无可退。 露出胜利的微笑,乔珊荃用力将他推入干草垛中,俯身揪着他领子,半威胁半引诱地贴着他唇:“我知道,你对我的了解还不够‘深入’。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大方地原谅你。听着,大胡子,接下来,你将会有很多时间来观察我。我会留在你身边,方便你就近做出判断,用你的眼睛看清楚,我究竟是怎么样的女人。” “凭什么我要……”费里蹙眉反问。 乔珊荃一扬眉:“凭我们很快就会结婚,我有权行使我的权利!” “为什么一定要通过结婚来解决问题?” “因为我喜……”乔珊荃几乎脱口而出,忽然意识到什么,一阵心悸,不敢直视他棕色的眼睛。有人曾经说过,谁先说喜欢谁就输了,她乔珊荃怎么能输?不能先告白!话在嘴边打个转,她理直气壮地说:“因为我喜欢胡安。” 费里:“……” 跟不上她的思维,完全被牵着鼻子走。费里有一种错觉,自己像是落入蛛网的猎物,而她,眼前这个浑身绽放着自信,笑容挑衅又迷人的女人,她则是那个有耐心的猎人。 她太美好,太吸引人,姿态是那样笃定而不容抗拒,眼中闪烁的光亮,让他几乎要以为她爱着自己…… 够了,费里·蒙特罗,你现在不是那个‘蒙特罗’,你只是一个农夫,别妄想了!也许她只是一时起兴,对结婚感到好奇新鲜,她并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大城市来的女孩,也许有一天,当她感到腻味,就会头也不回离开,像他上一任妻子那样…… 费里苦涩地想着。 虚按在她后腰的大手,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将她推离。 满意地拍拍他脸颊,乔珊荃笑靥如花:“本法官宣布,我们会结婚,而且是尽快。反对意见驳回,不许上诉。”咦,大胡子的手感还不错,毛茸茸的,有点硬但是并不扎手,手指调皮地拨弄着,乔珊荃左右端详,越看他越顺眼,尤其是他此刻一头毛躁,不满又困惑地跌坐在草垛里,双眼瞪着她的模样,更是有趣极了。 像一头被驯服的狮子。 胡子被她挠得有些痒,费里鼻子动了动,打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是谁?谁在外面?!” 仓库里工作的妇人们听到动静,纷纷趴在窗边张望。 费里带着她一个利落的翻身,两人静静趴伏在草垛的阴影中,不敢做声。 “……没人,大概是听错了,继续干活吧。” 黑暗中,乔珊荃小声嘻嘻笑。 听出她笑声里的挪揄,费里又窘又无奈,胳膊动了下,她登时低呼一声,软绵绵的沙哑声线在耳畔荡开,费里脸唰地红了。 他的掌心正贴着一团富有弹性的温热,随着她呼吸轻微起伏,毫无疑问,他不小心压到了某个不该乱碰的地方。 像是被烫到,费里松手弹起身。 乔珊荃懒洋洋地理了理头发,朝他伸出手:“拉我一下啊,笨男人。占了便宜还这么不解风情,瞧你紧张的,你该不会是个老处男吧,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如果你是处男,那胡安是怎么来的?”她边说边摇头。 单手巴着口鼻,费里耳根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往回走。 乔珊荃心情很好,跟在他后面,调皮地踩他影子。走到没人的地方,她突然上前轻轻搂了一下他的腰,继而跳开,像只兔子蹦着跑远。 她在心里尖叫:啊哈哈哈摸到了摸到了,他后腰果然有浅浅的腰窝!好萌好软好想撩起衣服狠狠摸个过瘾! 傻站着没动,半晌,石化状态解除,费里深呼吸,闻到了淡淡甜蜜香味,后知后觉想起,用来捂口鼻的那只手先前摸到了她“那里”! 于是某位庄园主,再次脸红石化。 ※※※ 乔珊荃匆匆跑下楼。 胡安手里抓着一顶帽子,看见她,立即露出大大的笑容,朝她张开双手:“乔琪!” “谢谢你,胡安宝贝儿,带我到镇上去好好逛一逛,好吗?” 胡安彬彬有礼地在她手背上亲了亲:“当然了,这是我的荣幸。” 一大一小嘻嘻哈哈走出大门,车队已经卸下所有货物,正一辆接一辆驶出庄园,内特开了车门做个手势,示意他们上车。 流线型的跑车立即让胡安小脸发亮,他迈开小腿,一马当先冲上车。 轰隆隆的引擎声响,老旧蓝色卡车从后面绕过来,停在乔珊荃面前。 费里坐在驾驶座上,他绷着脸:“上车!” 在舒适拉风的跑车与破旧的卡车中只犹豫了一秒,乔珊荃提着背包开心地跳上了卡车副座,她趴在车窗上朝胡安挥挥手:“亲爱的,咱们镇上见!” 内特踩油门,发动跑车。 盯着远去的车尾,费里清清嗓子:“我以为你比较喜欢跑车。” “我是喜欢啊,”乔珊荃撑着头,饶有趣味地看他,“但是我更珍惜跟你在一起,没有人打扰的机会。” 费里被自己口水呛到,手一滑钥匙没拧下去,引擎发出尖叫,熄火了。 内特带着胡安等了足足一个钟头,才看到道路那头出现的蓝色车影。 “爹地,乔琪!”胡安扑过去。 内特目光在他们身上打了个转,特别是在乔琪姣好的身体曲线上多停留了几秒,露出一个只有男人能意会的笑容,他掏出烟扔给费里,等对方关上车门走过来,内特立即压低声音促狭笑道:“这可是一匹上好的野马,难怪你要把胡安丢给我照看。” 费里脸色铁青:“……你可以滚了!” 乔珊荃抱着胡安,拽了他就走:“快快快,有很多婚礼上要用的东西得买。内特先生,回见!” 第12节 费里皱眉道:“我不喜欢逛街。” 话是这样说,费里一脸别扭地任由她拉低自己,把胡安举在肩头,一手提过她背包,三人身影没入热闹的人群,逐渐远去。 ☆、第十三章 小镇上相当热闹。 一路走来,乔珊荃注意到人们的目光总朝这处飘。与那对父子不同,乔珊荃习惯沐浴在人们视线当中,她态度自然地与胡安说说笑笑,妙语连珠,逗得胡安忘却了忐忑不安,坐在父亲肩上,兴奋地扭来扭去。 “乔琪,我要吃那个——” “乔琪,那边有好玩的——” 费里拧着眉拍拍他屁股:“小声点,胡安,你再这样我就把你塞进卡车里。” “好了好了,难得出来逛街,别扫孩子的兴,好吗?”乔珊荃笑眯眯,轻轻捉住男人食中二指,安抚道。 费里身体微僵,他不自在极了,试着挣了两下,没挣开。 周围所有人都在看他,然而,与以前每一次所感受到的目光不同,人们不再用审视、评判的态度打量他。他身边出现了一位年轻漂亮的都市女郎,人们好奇她的身份,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 下意识的,费里反手握住了她。 近乎某种宣告的姿态,这是每一个雄性生物对所有权的昭示。费里这样告诉自己,但是当她噙着喜悦的笑,指尖勾住他带着老茧的手指,柔软的身子朝自己贴近,他的心不争气地跳得更快了。 这是潘帕斯草原上的一座小镇,乔珊荃饶有兴趣地打量四周。街道两旁橱窗里摆满商品,来往的行人,川流不息的车辆,组成一幅极富生命力的画卷。 胡安坐在父亲肩上,能够看得很远,他非常兴奋,指着前方热闹的地方:“乔琪,乔琪,你快看,前面有好多人。” “走,我们过去看看。” 商业街的十字路口旁,聚集了大量人潮。 一栋崭新建筑正在剪彩,胡安搂着父亲脖子,仰头努力辨认巨大招牌上的字:“……加……物……心?” “多米加购物中心。”乔珊荃耐心地纠正他,她眼睛发亮,新落成的购物中心,不正是她所需要的吗?她写了很长的购物清单需要采买,这里应该能够解决大部分。 于是在两票赞同,一票否决之下,费里被乔珊荃用力推着进入购物中心。 很快,费里眉眼间浮起淡淡厌烦,乔珊荃注意到这一点,她趁着胡安大呼小叫趴在一家玩具店门口的功夫,将男人拉到一旁,低声说:“如果你并不乐意到镇上来,你大可以留在庄园里,没有人逼你来这儿,懂吗?” 费里:“难道不是你让胡安跑去找我,说他想到镇上来?” 乔珊荃很意外:“我没有告诉他……哦,我明白了。喂,大胡子,你该不会是因为……作为庄园的主人,权威遭到挑战,所以非得跟过来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我并没有那样说……” “可是你的态度让人很恼火!”乔珊荃压低声音,眼里闪烁着怒火,“我们将来会组建家庭,一起生活,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尊重我,我跟你是平等的,大胡子。我有自由的权利,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包括胡安,他同样也有自己选择的自由。” 费里完全不懂为什么这女人的思维会跳跃到这个问题上来,而她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他心里的邪火不住朝上蹿。 “所以你现在是在反过来命令我,对我的言行指手画脚了?” 乔珊荃眯起眼,假笑:“哦,不,我怎么敢呢。好了,费里·蒙特罗先生,你可以收起你的狂妄自大,到那边去,你在那里能找到许多共同语言。”她遥遥一指。 费里望过去,那里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男士休息区。座位上,不少男士百无聊赖地坐在那儿抽烟,看报纸,玩手机,发呆。显然,那是一个专门提供给陪妻子逛街的无聊丈夫们,打发时间的地方。 费里脸黑了,难道在她眼里,他跟那些毫不体贴的粗鲁男人很相似? 而乔珊荃撩起长发,摇曳生姿地走向她看上的商店,彻底无视身后的大胡子。 比较起来,胡安是个更好的搭档,他总是能够对乔珊荃的话语做出适当的反应,他漂亮的面孔和灿烂的笑容,天真的童言稚语,让乔珊荃一颗心暖洋洋的。 给自己添置服装的乔珊荃,选择了一款利落的白色衬衫与深色高腰长裤,踩着帅气的高跟短靴,站在胡安身边,转动脖子,专注打量镜中自己的倒影。 “乔琪,你看起来好酷。”胡安哇了一声。 “是吗?”乔珊荃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她并不欣赏用刻意裸|露来作为性感,恰恰相反,她钟爱简洁的剪裁与设计,以及完美糅合了柔美与硬朗的打扮,将女人的风情与妩媚,包裹在没有一丝多余的简约线条之中,透过衣料,将身体曲线若隐若现展示给世人。 费里站在他们身后,灼热的视线牢牢锁在黑发女子身上。 她利用视觉效果,拉长了身体比例,不仅使整个人看起来更修长挺拔,同时也很好地凸显出她盈盈一握的纤细腰线,浑圆挺翘的臀部,以及让人想入非非的长腿。而那件衬衫……费里在心里咒骂了一句,该死,那件衬衫比之前的t恤更惹火,他相信所有正常男人都会忍不住想扑上来,狠狠扯开那些碍眼的扣子…… 通过镜面倒影,乔珊荃清楚捕捉到男人眼中燃烧的火焰,她满意地勾起唇,微微俯身,对着镜子涂抹鲜艳的唇膏。 那个动作,她很清楚从费里的角度能看到什么——没有男人能抵挡得了,女人充满诱惑的曲线。更何况,乔珊荃狡黠地对镜中自己眨眼,她的衬衫只扣到第三粒扣子。 一件沾着淡淡烟草味的夹克落下,将乔珊荃身子遮住。 费里声音里夹杂着可疑的粗噶,他粗声粗气催促:“挑好了吗?别浪费太多时间。” 乔珊荃非常意外,男人顺手从导购员手里抽走账单,掏卡付钱。 提着袋子,费里英挺的浓眉向上扬:“还不走?胡安已经跑远了。” 挽住他胳膊,乔姗荃低着头,掩去愉悦向上弯起的唇角。 她想起他们方才并不算很愉快的谈话。 大胡子总是表现的很大男子主义,理所当然地掌控一切。大多数时间,他的态度会激起乔姗荃的不满,凭什么只能由男人做主?于是她忍不住一再刺激他,撩拨他,她想证明自己拥有能让他失控的能力,女人可以利用自己的武器占据上风。 他与她之间,基于情感和理智,早已悄然展开一场战争。 不过此刻乔姗荃心情很好。 他的大男子主义偶尔会变得无比可爱,就像刚刚那样。看在他这么可爱的份上,乔珊荃决定不计较他有多容易惹她生气。当然,她并不打算告诉他这一点,而是自己偷偷收藏,回味他粗鲁表面下的温柔。 胡安趴在一间用巨大玻璃水箱装点门面的店铺门口,费里陪着他,看他板着指头认真数数,着迷地盯着那一尾尾游弋的斑斓小鱼。 乔姗荃的注意力被不远处米分红的招牌所吸引,那个品牌,乔姗荃曾经评价为“一个充斥着庸俗美的快消品牌”,与普通成衣一样,毫无高雅的艺术性可言。 然而,当乔姗荃第四次目光飘向橱窗里展示的精致蕾丝文胸,耳朵里听着导购员热情的声音:“……女士,您穿上这套内衣,一定能让丈夫为您疯狂,根据调查统计,在整个美洲市场,这款是最受欢迎的……” 转头看着费里单膝跪地,耐心专注地聆听胡安的童言童语,父子两人相似的棕发粽眼,小的那个笑得天真,大的那个眼中闪动着温柔的光芒。 心被狠狠一撞,乔姗荃体内隐隐发热,她不再犹豫,快步走进了那间店铺。 “嘿,看看,这是谁啊,这不是我那位……母亲跟男人私奔,然后自己老婆也跟别人跑了的表哥吗?” 玻璃门朝两侧滑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他视线落在费里身上。 “今天购物中心正式对外营业,也是我们奥莱特高级海鲜餐厅分店开张的好日子,不是什么从乡下来的穷酸鬼都能站在这儿的,当心其他客人看了,以为我们是一间上不了档次的普通餐厅,影响了店里生意,明白吗?”男人弹了弹手里的烟,冲领班努努嘴。 马上有人上前要赶这对父子离开:“先生,麻烦您带着孩子让一让。” 胡安怯生生地抱住费里一条腿,留恋地望着水箱里的热带鱼。 “表哥,不是我说,你要到城里来,好歹换一身衣服,否则老远就闻到你身上的马骚味,会影响其他客人的心情。”年轻男人笑容无比真诚,说出来的话却非常刺耳。 “到时候购物中心的管理者把你列为禁止入内的对象,那可就太丢蒙特罗家的脸了,哈哈哈哈……不过也怪不得你,表哥你躲在乡下太久了,恐怕已经不适应城里繁华的生活。”年轻男人上前拍拍费里肩膀,语重心长道,“这里是有品位的人才会来的地方。表哥,你应该带着你那个‘儿子’,早点回乡下去。” 费里忍着怒气,手放在胡安头上。 “很遗憾,若不是有事非来一趟不可,我们不会特意跑到这里,跟这位‘上等人’先生呼吸同样的空气。”乔珊荃款款行来,她所到之处,人们自觉让出一条道,赞叹、欣赏的目光从四周飞来。 年轻男子眼睛立即亮了,他上下打量这位突然出现,明媚动人的女子。 “这位迷人的小姐,请问你是一个人吗?我是这件海鲜餐厅的经理,能否请你赏脸……” 一把抱住费里,乔珊荃笑容明媚:“你好,我听你叫费里‘表哥’?亲爱的,你忘了告诉我,你有亲戚在这里。我们会不会有些失礼?对了,我们很快就会举行婚礼,请你这位表弟务必要前来观礼,好让我们尽地主之谊。” “什么,结婚?你们要结婚?” “嗯哼,难道我们看起来不恩爱吗?”踮起脚,乔珊荃吧嗒一口亲上费里脸颊,顺带示威地扫视四周人群,将某些觊觎身旁男人的视线一一瞪回去。 费里手足无措,脸上烧得厉害。他被她强行摆布成亲密搂抱的姿势,这让人很不自在,但他并不反感她这样做。 “亲爱的,你的表弟应该怎么称呼?”嘟起红唇,乔珊荃娇嗔道。 费里清清嗓子:“阿曼多,阿曼多·奥莱特。” 阿曼多·奥莱特瞪着美人儿依偎在男人怀里的身姿,他脱口而出:“你不能嫁给这个男人!” “为什么?” “他前妻之所以会跟别人离开,是因为他性|无能!” ☆、第十四章 “因为这个男人性|无能!” 众人哗然。 乔珊荃微讶,目光转向身旁男人。 费里表情僵硬,他觉察到她的目光,脸颊一束肌肉狠狠一抽,他十分愤怒,同时亦被浓浓的自我厌恶所淹没,垂下手臂,五指张开又握紧,不敢再触碰她。 周围的窃窃私语和异样目光,快将他生吞活剥,费里必须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能站在这里,而不是冲上去狠狠挥出一拳,再狼狈离开。 乔珊荃古怪地低头看向男人腰带以下的地方,她脑海里回忆起十几天前,加油站旁短暂的一瞥,还有自己亲手验货过的份量……不应该啊,他那里明明生龙活虎,有活力的很。而他偶尔泄露的真实情绪,身躯散发出的浓烈雄性荷尔蒙,让她忍不住要怀疑,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体内也许住着一只野兽…… 什么无能,别开玩笑了。 公开质疑一个男人的能力,实在是太过恶毒。 环顾左右,乔珊荃在心中有了计较。 “这位先生,你是叫阿曼多没错吧?”将如云乌黑秀发拨至一侧,乔珊荃表情天真又慵懒,偏头睇去一眼,黑白分明的翦水美眸,轻轻颤抖的纤长睫毛,让人几乎要溺死在那醉人的眼波当中。 “看来蒙特罗家的男人都很会开玩笑,”媚眼如丝地看向费里,乔珊荃适时红了脸颊,“也许是有人嫉妒我家费里,总能找到漂亮的妻子,所以偷偷编造了某些攻击性的谎言。事实上,我可以证明亲爱的费里有多么热情似火……别看他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在那个的时候,又霸道又狂野,拼命求他都不肯放过我,让我腰酸背痛……要不是得为婚礼做准备,他才不愿意让我离开房间。” 费里大窘,赶紧捂住她嘴,不让她继续胡说八道下去。 乔珊荃小小地挣扎了几下,温驯地趴在男人胸前,临了,她还挤挤眼,一副“你们都懂得”的暧昧表情。 阿曼多下巴掉地。 这下,更多视线投向费里,尤其是在他腰腹以下的地方……男人是又妒又羡,女人则眼睛放光,看向身旁男人:瞧瞧人家多卖力! 小胡安一脸迷茫:“乔琪,你的腰还在疼吗?前天你就说不舒服。” 持续了三天! 众人更是对当事人的体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费里实在是受不了了。 他红着脸,一手拖着一个,用力挤出人群,离去的步子迈得特别大,走得特别快…… 第13节 乔珊荃遗憾地想,清单里还有很多东西没买齐。 ※※※ 月明星稀,入夜后,工人们陆续离开岗位,回到庄园后院各自歇下。 费里一个人留在马厩旁的木棚里,他正在估算马匹的草料,根据它们身体状况的不同需求,提前安排好第二天的事宜。 南美洲进入秋季后,白昼逐渐缩短,黑夜慢慢拉长了影子。 汗水渐渐浸透了男人辛勤工作的脊背,他脱去衬衫,像往常那样拉起背心下摆,擦去脸颊的汗水,抬起头,落入一双璨若星辰的明眸。 “你不该到这种地方来。”费里自己都觉得木棚周围的味道很不好闻,看到乔珊荃的出现,他更是紧紧皱着眉,不赞同地盯着她。 她穿了一双非常优雅的马靴,靴子表面纤尘不染,细腻的皮革纹理,让他联想起她肌肤的触感,不,她比奶油更柔滑,她应该是坐在明亮漂亮的房间里,顾盼神飞,享受着世上最好的东西,而不是出现在这里,美洲大陆上偏僻村庄外的小小庄园里。 乔珊荃与一间灯光昏暗的草棚? 这种组合实在是太过荒谬。 等到费里回过神来,乔珊荃已经走到他身前,她的笑容神秘而动人,仰起脸,直直望进他眼底:“等不到你,我决定不等了,自己来找你。想不到,你身为庄园主人,比工人们还要努力,让我刮目相看。” 她话语中隐含的某种情绪,没来由令费里身体紧绷,并隐隐期待。 他专注地看着她:“你以为我跟其他庄园主一样,坐享其成,差遣工人们为自己卖命,而自己却连喂马的草料都分不出来好劣?” “是啊,”皱皱鼻子,乔珊荃想起了遥远的纽约,自己曾见过的那些有头有面的大人物。她出神地说:“很多人……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打个喷嚏,华尔街就会震荡,全球股市发生连锁反应。还有一些人,他们站在金字塔最顶端,俯视每一个挣扎着往上爬的人们,他们明知道那个圈子是个吃人的地方,却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看着我们像马戏团的小丑,互相厮杀,反目成仇,众叛亲离……以前,我一直认为,走到越高的地方,就跟那些人越相似。” 垂下眼帘,乔珊荃黯然,她想起了很多往事。在纽约生活,她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压抑着所有真实的情绪,学会用冷漠和高傲武装,学会互相利用各取所需……那些觥筹交错,纸醉金迷的生活,如今回首看去,像是发生在上辈子。 深呼吸,鼻腔里有泥土、干草的滋味,还有马厩传来的臭味,乔珊荃微微蹙眉,接着,她就嗅到了来自费里带了些微汗味的男子气息,很淡,但是却莫名催情,她禁不住心神激荡,抬手按上他左胸。 费里抬起手,小心地触碰她右脸,见她没有躲开,他放下心,试着安慰她低落的情绪:“你说的那些……我知道,在外面的世界,适当保持距离是对的。不过在这里,我有我的坚持,我雇佣工人和牛仔为我工作,不是把他们当成佣人,理所当然地压榨他们劳动力。我把他们当做家人,希望这片土地,这座庄园,成为他们另一个家。” 乔珊荃睫毛轻颤,她咬着唇,按住他覆在自己脸侧的大手:“那我呢?” “……什么?”费里完全着迷在触碰她的美好感受中,她的肌肤比上好的绸缎更光滑,像是可口的奶油,指尖几乎能陷进去,噢,该死,他又在想入非非了,他不能这样,她值得更好的尊重和对待。 “你说你把牛仔和工人们都当做家人看待……那么,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大胡子。在你心里,我是什么人?” 乔珊荃声音低下去,期待地看着费里。 夤夜时分,万籁俱寂,唯有远处风吹动草木,云彩遮住皎洁的月,树影摇曳。 草丛里,不知名的昆虫此起彼伏发出悠远的长吟。 沉默着,男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侧脸。 他的手修长且骨节分明,因为劳作的关系,手指有些地方起了皱,有些地方长有粗硬的茧子。乔珊荃却在他简单的几下动作间,感受到了男人沉默而隐忍的情愫。 她迷惑,不知道这是她太过渴望所产生的幻觉,还是她真的在那微妙的一刹那,与他心灵相通,他们的灵魂碰撞出无形的火花,照亮了黑夜,拖着一道长长的明亮轨迹,落入彼此心湖。 荡开一圈圈涟漪。 乔珊荃耐心告罄。 为什么她还要继续等待下去?也许这个寡言的大胡子,他笨拙,不善言辞,不懂浪漫,才哄不好前妻,让她跟别的男人跑掉。 如果想要得到异性|爱慕的甜言蜜语,她只需转身回纽约就好,那里有数不清的男人想要追求自己。可是这座庄园,这里宁静祥和的生活,还有这个男人,莫名牵绊了她自由的脚步,让她生不出逃离与流浪的念头,想要在这片土地扎根,与这个沉默的守护者站在一起,让他的背影看上去不那么孤单寂寥。 想到这里,乔珊荃抬手用力揽住他脖子,把他拉得低下头来,发泄般狠狠啃上他嘴唇。 刚好费里也动了,他渴望那两片鲜艳的唇瓣很久了,在这个夜晚,他难以克制,抱着会被她扇耳光的决心,他俯身探过去。 结果就是—— 两个人都用力太猛,牙齿嘴唇撞在一起。 好痛。 乔珊荃噗地笑了,她舔舔嘴角,看着男人眼中的懊恼,她懒懒地搂住他肩头。 “嗳,大胡子,我受伤了,抱我回去。” 口吻顺理成章,笃定他不会把她扔下不管。 费里狐疑地仔细打量她全身,受伤了?可是她看上去精致漂亮得不可思议,没有半分受伤的迹象。 叹了口气,费里轻松抱起她,空出一手捡起自己的衬衫,铺平在堆好的草垛上,小心将她置于其上。 “等我一会,我很快。” 确定她不会从草垛上掉下来,费里转身继续将草料分类堆放在不同角落,乔珊荃支着头,侧身欣赏男人背心下起伏的身躯。 真的很养眼啊,比那些被媒体追捧,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花美男、漂亮面孔的男模们,这样的身体才是最完美的!乔珊荃抬手,指尖悬空勾画他轮廓线条,随手添上能够更好衬托他气场的衣物。只不过短短十来分钟,若干套时尚与实用性兼具的男性服饰,纷纷跃入乔珊荃脑海。 搂着他脖子,被男人抱着穿过半个庄园时,乔珊荃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平稳稍快的心跳,她知道自己终究无法摆脱身为设计师的狂热血脉。 要结婚了,也许她该试一试,拿起纸笔,试着为自己,也为他设计一套礼服。 一生只有一次的重要日子,更应该特别一点,不是吗? 为自己找到了合理的借口,乔珊荃露出俏皮的笑容,刚好落入始终用余光笼罩她一举一动的费里眼中。 把她送回客房,费里生怕她乱动,喝令她躺在床上不许下来,打了水端到床前,盯着她漱口洗脸。 临走时,费里忍不住问:“你到底什么地方受了伤?” 乔珊荃笑倒,朝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来嘛,再过来一点儿,靠近了才看得到。” 费里挑眉,手撑在床上,迁就她的姿势。 “赶紧告诉……”随意一瞥,男人说不出话来。 从这个角度,他可以清楚看到,她半敞的领口下,半遮半掩托住娇软丰盈的精致蕾丝,在丝滑的绸缎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费里不住吞口水,热血直冲脑门。 乔珊荃浑然未觉,她嘟起唇,可怜巴巴地指向下唇内侧一道细小的红肿:“你看,就是这里,是被你磕伤的……噢!” 黑影猛地压下,攫住她控诉的双唇,毫不客气重重吮上那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的伤口。 乔珊荃只来得及抗议地闷哼一声,接下去,她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 ☆、第十五章 唇贴着唇,以舌尖轻柔摩挲,小心描摹转折流畅的线条,舔舐唇角可爱的凹陷。 呼吸着扑鼻的淡淡甜蜜香气,费里浑身血液沸腾叫嚣,渴望得到更多。 乔姗荃害羞极了,这次跟上回完全不同。 上回她是故意的,在其他人面前展示他们的亲密,事实上她只知道贴着对方的唇,模仿从影视作品里看到的那样,紧紧抓住对方的头发,作出狂热的姿态。 除此之外,她就什么都不会了。 说白了,乔姗荃是一个理论大于实践,胆大妄为的同时又相当纯情的矛盾体。 费里的吻比上一次更加炙热,属于他的男子气息萦绕在每一次呼吸间,让乔珊荃无所适从,又隐隐感到欢喜。 嘿,这个寡言少语的大胡子,他正为我意乱情迷! 费里觉察到怀中娇躯变得柔若无骨,犹如一汪被自己所融化的春水,他脑子里轰地一声,理智在分崩瓦解,喉咙里模糊低咒了一句,翻个身,让她跨坐在自己上面,倾泻而下的乌黑长发,隔开了外界所有的一切,只剩下他们彼此。 费里按住她后脑勺,仰头再次与她缠在一起。 这一次,他的节奏慢下来,不像之前那样,如同狂风暴雨般狠狠席卷她所有知觉。温柔的,绵长的,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呵护,诱哄她,鼓励她,让她学着用热情的方式回应。 “张开嘴,像这样……来,试着呼吸,你可以做得到,好女孩,就是这样……”费里用一记让她脚趾头蜷起来的热吻,作为对她的奖励。 两个人谁也不愿意停下来,他们视线完全胶着纠缠在一处,空气里暧昧的火花节节攀升。 乔姗荃骑在他腰间,可以清楚感觉得到顶着自己的那是什么。她红着脸想,白天自己说的果然没错,这家伙根本就不是性|无能。 按住她顽皮探入他背心下面作乱的小手,费里强迫自己离开她的唇。 “怎么了?”乔姗荃喘息着,话说出口,她才发现自己声音变得很奇怪,听在耳朵里,她自己都脸红,更别提某个正努力控制自己的男人。 费里艰难地吞咽口水,目光如兽,饱含想要撕碎、吞噬她的渴望。 “你怎么了,费里?”乔姗荃有些不安,按照电视上演的那样,他们刚才已经忘乎所以了,应该切换到需要打码或者直接跳转剪辑的镜头了才对。 “不行,乔琪,我们应该冷静一下。”费里红着耳朵,视线从她身上挪开,小心地拉下她不知何时被掀到腰间的裙摆。 “可是我以为……” “好了,已经很晚了,好女孩应该睡觉了,晚安。”费里留下一句话,外加一个蜻蜓点水的晚安吻——还是在额头上,他微微弯着腰,不自然地走了出去。 这注定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 费里披上单衣,拉开窗帘一角,借着月亮银辉,他俯视属于自己的这片土地。 他第一次开始期待未来的每一个日出与月落。 早已熟悉的每一寸土地,突然焕发出崭新蓬勃的生机,他甚至可以听得到深深的泥土层下面,种子哔啵一声裂开,嗖嗖抽枝发芽。 那是什么感觉?费里不知道应该如何用语言去描述此刻的心情,他只能闭上眼,一遍又一遍反复回忆她染上迷人红晕的光滑肌肤,她的唇就像他想象过千百次那样,如同玫瑰花瓣那样娇嫩,还有可爱的甜蜜芬芳。 让他变得坚硬,紧绷,胀痛。 疼痛让一切变得更加真实,他才能确认那些天翻地覆的变化不是凭空想象。 抚过嘴唇,似乎还留下了甜美温柔的热度。 费里转身走到落地衣柜面前,翻找了半天,手里捏着一把银色钥匙,无声无息走到尽头那扇门前,犹豫再三,他拧动钥匙推开门…… 乔珊荃睡得很好,她一向享受良好睡眠带给自己的愉悦。蹭了蹭枕头,她皱皱鼻子,似乎味道不太一样……有淡淡的汗味,啊,是了,是那个大胡子留下的。 红着脸,乔珊荃抱住枕头打了个滚儿。 原来……接吻应当是这样的。 过去所有交往过的对象,唇与唇相贴,就像是亲吻一块没有感情的猪肉。他们带给她的感觉都远远比不上费里简单的一个眼神,一次触碰。 她耳畔回荡着他那个不招人喜欢的表弟,当着众人说的谣言。 “他是性|无能!” 撇撇嘴,乔珊荃跳下床去洗漱,得意洋洋:“哼,别人还说我性冷淡呢,性|冷淡对上性|无能,绝配!” 来到楼下,没有见到费里的身影,胡安晃动着两条小胖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认真啃吐司,花生酱蘸在小脸上,他努力举起手里的面包:“乔琪,爹地一早亲手烤的,好香!” 第14节 咦,大胡子看起来粗犷不修边幅,居然连烤面包这种技能都点亮了。乔珊荃心里啧啧有声,对自己挑男人的眼光点了无数个赞,她靠着餐桌,大口咬下。 口感松软,新鲜的小麦混合了纯正的奶香,温暖而朴实的味道,如同金秋洒满大地的阳光,暖洋洋的,让人变得慵懒。 正门一阵喧哗,打断了一大一小快乐的早饭时光。 胡安伸长了脖子朝窗外张望,他看着乔珊荃拎着面包倚着窗户的姿态,一脸纠结,为难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没啃完的吐司。 眯起眼,乔珊荃看到前院停了一辆厢型车,正有一些人下车来,管理牛仔的工头领了几个人迎上去,他们正在交谈。 这么一大早,看样子不像是来谈生意的,会是谁呢? 回过头,乔珊荃看着胡安拼命将吐司往嘴里塞的动作,腮帮子鼓鼓的,活像一只小仓鼠。 她爽朗大笑,按住不安分的小家伙,擦去他脸上的酱汁:“宝贝儿,瞧你急的,慢慢吃。” 胡安努力吞咽,小手比划着指向外面。 “有人来了。你想去看看?好,咱们一块过去。” 工头和牛仔们与来的这几个人非常熟悉,他们热情拥抱,亲吻对方脸颊,大声交谈。 看到胡安牵着乔珊荃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到前院,一个头发半百的女人惊呼出声,朝他张开双臂。 “老天!是胡安小少爷!小少爷,您还记得我吗?” 胡安跑上前,他激动地喊出每一个人的名字,被他们轮流抱在怀里。 “你们怎么来了?”收到工人的消息,费里骑着马从庄园另一侧赶过来,他将缰绳交给牛仔,摘下帽子大步走来。 乔珊荃看过去,男人比往常看上去更高兴,是发自内心的那种。 “噢,亲爱的费里先生,虽然我们上了年纪,离开庄园回去与自己的孩子们作伴,但是我们依然牵挂着你和胡安小少爷。”站在最前面的老妇无比慈爱地搂着胡安,她望向费里,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一转眼,胡安小少爷就这么大了,长得可真漂亮。”擦了擦眼角,坐在客厅里,老妇唏嘘不已,她转向费里,露出笑容,“我们听人说,费里先生马上要结婚了,特意去镇上采买婚礼要用的东西……您总是不喜欢让工人和牛仔到您住的这栋房子里来,坚持自己动手。这可不行,我的费里先生,您是庄园的主人!结婚可不是简单的事,您看着吧,到时候有您头疼的!” 另一名头发银白老人摘下帽子,举止很有绅士风度,他笑眯眯地宣布他们的来意:“我们特意提前赶来,想留在庄园帮您,费里先生。您结婚后,庄园将迎来新的女主人,我们还能帮您挑选一些可靠的新员工。” 说完,他们齐刷刷望向乔珊荃。 安静地听了半天,乔珊荃大概明白了。这些人就像是费里的长辈。被长辈审视,乔珊荃有些紧张,她努力摆出最优雅的姿态,笑容矜持。 “这位就是我们未来的夫人吧,真是个漂亮的姑娘。费里先生,上一次……哦,看我又多嘴了,我们当然信得过您的眼光,这次一定不会有错。夫人,关于婚礼,您有什么特别的吩咐?” 乔珊荃红着脸,与费里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慌乱地躲开。 “呃,要说婚礼的话,我对仪式什么的没有太多要求,按照你们的习俗来办就行。我倒是想找人量身定做礼服,时间上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老妇人拍拍脑门:“瞧我这记性,费里先生,您打算将婚礼定在哪天?” 乔珊荃殷切地看过去。 胡安小脑袋又转过来,目光炯炯看向父亲。 费里不自然地红了脸,还好有胡子遮着,旁人看不太出来。 “就……就定在一个月后的周六,你们看怎么样?”说完,费里看着乔珊荃,带着歉意朝她解释,“我知道,这个时间太近了,如果你觉得仓促,没关系,我们可以往后延,你喜欢哪天就定哪天,你说了算……” 乔珊荃喜出望外:“真的吗?那我可不可以改到下个礼拜六?” 费里:“……” “不、行!我亲爱的小姐,一个礼拜的时间太短了,还是费里先生想得周到,一个月的时间最好不过,让男人们去忙庄园里那些事务,小姐,请跟我来,我们坐下来好好商量,如何利用接下来的时间,将婚礼办得又体面又隆重。”老妇人打断准新人的谈话,推了推费里,示意他赶紧离开。 乔珊荃依依不舍地放开他,费里跟着其他人走到门边,他一边戴上帽子,一边注视着她,深邃的棕色眼睛里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想要找机会慢慢说给她听。 落在旁人眼中,这根本是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人。 事实上—— 乔珊荃:“大胡子,下个礼拜吧,听我的!” 费里:“……不行,你都听到他们是怎么说的了。” 乔珊荃:“可是你刚说过,由我说了算——” 费里:“那是你的幻觉,好了,老实呆在屋里,哪儿都不许去,我今天要去巡视庄园边界,有事你可以吩咐其他人。” 眼神交流被强行切断,乔珊荃没好气,用力瞪着男人离开的背影。 ☆、第十六章 “我听那位夫人说,这是他们再度重返庄园。大胡子,我很好奇,这座庄园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乔姗荃悠闲地把玩着一根长长的芦苇,跟在忙碌的男人身后转来转去。 费里回头看她,她头上戴着一顶浅色宽沿帽,牛仔裤完美包裹住她修长匀称的双腿,上衣下摆的流苏恰好遮住她纤细的腰,她打扮得很像乡间随处可见的牛仔女郎。 然而她闪亮的双眸是那样迷人,脸上淡淡的红晕看起来甜蜜又可爱。 费里发现自己忍不住想一直看着她,可是这样会让他工作效率变得低下。先前他本来应该在书房里处理账目,当她出现后,他开始心神不宁,下意识嗅闻从她身上飘来的香味。 于是费里只好走出门去,努力让自己手里有活儿干。偏偏乔姗荃总是会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出现。 这次她带来了清凉饮品,分发给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工人。 “谢谢乔琪小姐。” “乔琪小姐,你一定会成为一位非常善良温柔的庄园女主人。” 工人们腼腆地笑着,试着与这位美貌性感的都市女郎交谈。 费里放下了手里的工具,现在是什么状况?他的未婚妻被那些拼命散发荷尔蒙的工人团团围住,而他这个未婚夫在旁边累死累活? 眯着眼,费里朝乔姗荃走去,她含笑抬起头,清澈的瞳孔倒映出他强壮伟岸的身影。 “嘿,亲爱的大胡子,你决定要给我讲一讲庄园的过去了吗?如果你要继续忙,我就问问在这里干活的工人们,他们一定很乐意同我谈话。” 乔姗荃藏起一抹得意,她当然是故意的,某个男人正在闹别扭,她猜到了。 她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明明之前他们已经热吻过了,不是吗?她以为,他们应该在某些问题上达成了一致,起码他不再排斥这桩婚事,也许他愿意把自己当作自己的女人来看待? 当她正尽力融入这里的时候,他依旧难以捉摸,叫人猜不透。乔姗荃不会坐视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他们两个人都必须做出改变。 眼下,乔姗荃从胳膊上传来的力道中,隐约觉察到,快步拉着她离开工棚的男人并不如表面上那样冷静。 乔姗荃不住打量他,笑意从眼角眉梢流淌而出。 费里停下脚步,奇怪地看着她:“你在笑什么?你不是要听我讲庄园过去发生的事?” “当然要听。你现在总算愿意正视我,跟我对话,让我感到非常荣幸。”乔姗荃戳戳他手臂,故意挪揄他,“我从那几位老人口中得知,这里还有其他庄园,你们各自的土地比邻而居,而那些庄园他们雇佣了大量佣人,为他们提供优质的服务。相反,蒙特罗庄园是这里最富有也是最大的,你却不喜欢太多人。我能问问这是为什么吗?” 费里皱着眉:“因为人多口杂,容易产生不必要的是非,我不想惹麻烦。相信你已经发现,麻烦随处都是。” 想想自己来到这个国家后遇上的各种意外,乔姗荃嘟起红唇,无奈地认可他的说法。 “以前,这里也跟其他庄园一样,雇佣了很多佣人。那几位老人,他们曾经做过这里的管家和顾问。但是,我听说他们曾经被集体赶出去过,那大概是在我接手庄园之前发生的事情。我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在我收到律师通知,匆忙赶来这里的时候,老蒙特罗先生已经去世了,庄园里一片混乱,于是我把他们全都找回来,命令他们重新整顿庄园,后来,当我熟悉了各种事务以后,我支付他们丰厚的酬劳,允许他们回家同自己的亲人住在一起。” “我发现与你共事过的人,他们对你评价都很高。”乔姗荃笑容促狭,言语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钦佩,“这让我更加好奇,你一定很有人格魅力,才能让这么多人喜欢你。而与此相反,外面的人他们却完全不了解你,在背后说闲话,编排恶毒的谎言中伤你和胡安。” 费里沉吟道:“我想……也许是一些被我从庄园和土地上赶走的人,他们对我怀有怨恨,所以拼命夸大对我不利的那些猜测,希望人们可以讨厌我。” “你不觉得困扰吗?大胡子?我也被人误解,她们以为我不知道,躲起来偷偷议论我,那种感觉糟透了,但是我必须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表现得更高傲,更不容易接近,看上去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乔姗荃声音低下去。 看着她情绪低落,费里心像是被用力揪住,感到很难受,他笨拙地安慰她:“你做的没有错,我跟你一样,一开始听到那些传言我很生气,想把他们的嘴撕烂。可是后来我控制住了自己,越是搭理,他们越来劲。最好的方式就是彻底无视,过好自己的生活。放心吧,将来他们一定会明白,你究竟是怎样的人,并且为她们误会你感到后悔。” 乔姗荃轻轻覆上他扶着自己肩膀的手背,她眼睛有些发红,小声说:“大胡子,你会像尽力保护胡安,保护为你工作的那些人一样,来保护我吗?” 费里不假思索:“我当然会保护你……”他突然住声,意识到这样的话似乎在暗示什么。 男人眼中闪过犹豫,承诺对他而言很有分量,他不确定自己随口一说,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然而乔姗荃非常高兴,她听到了她想要的,于是她扬起下巴,喜悦地去亲吻他脸颊。 费里躲避不及,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甜香,感受到她柔软的双唇,他一颗心砰砰直跳。 乔姗荃蜻蜓点水,碰了他一下立马退开:“我说,费里·蒙特罗先生,你就不能好好打理一下自己,把胡子刮掉吗?毛茸茸的,亲上去的感觉不太好。”她一脸嫌弃,敬而远之打量着他,两人正坐在林子里一条清澈的小溪旁边,他将被树荫遮挡的平坦石面让给她。 身后溪流潺潺流动,面前是男人有碍观瞻的大胡子,乔姗荃郁闷极了,本来是鸟语花香,适合谈情说爱的好地方,他们交谈得很融洽,气氛也正合适,自己却吃了一嘴毛。 顿时什么旖旎念头都没了! 她苦大仇深地瞪着男人下巴,恨不得上前一根根把他胡子拔光。 费里如临大敌,他猜到她在想什么,按住她肩膀,拉开两人的距离,他警告她:“别对我的胡子打什么歪主意,女人,我告诉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不能轻举妄动。” 其实胡子才是你的本体吧!大胡子怪物!乔姗荃在心里朝他用力翻了个白眼,嘴里抱怨道:“你能不能别每次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命令我,我有我自己的权利,你应当尊重我。” 费里冷哼:“权利?我是庄园的主人,我说了算。” “你这种态度真令人生气!”乔姗荃捶他,把他从自己面前推开。 费里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她的发丝闪闪发光,她的一颦一笑都无比动人。从那个差点脱轨的夜晚过后,费里每次看见她,都会觉得不好意思,因为他会忍不住盯着她性感的嘴唇看,她诱人的饱满高耸、挺翘的臀,不住挑逗着他的心跳。他必须做出冷漠的表情,否则他害怕她会轻易看穿自己,知道他有多么渴望她。这种感觉就像是懵懂的少年第一次遇上了让人心动的女孩,难以自制,甜蜜得快要令他发疯。 于是费里毫无防备,被乔姗荃一推之下,竟然失足滑进了溪水里。 “哦,糟了……我不是故意的!大胡子?费里——费里·蒙特罗!回答我!你还好吗?” 乔姗荃吓一跳,不假思索跟着跳进水里,扑腾着摸索男人衣角,他怎么样了,摔伤了?撞破了头?□□吗?他为什么不说话? “费里?费里你怎么了?” 一只手捉住她手腕,把她拉入怀中,费里粗着嗓子,在她背上轻轻拍抚:“我在这儿,好了,别害怕。” “那我为什么看不到你?” 费里:“……因为你闭着眼睛。” “哦……”乔姗荃拖长了声应着。她一开始是真的有点慌,但是她立马决定装成很慌!她亲手把自己未婚夫推下水,不趁机扮柔弱装无辜,难道是等着他找自己算账吗? 可惜……某个大胡子似乎没上当。乔姗荃不知道是自己演技太拙劣还是对方太聪明,于是垂着头泡在水里等着挨骂。 哗哗水声中,费里抓着她站起来,横抱着乔姗荃上岸,他转过身脱掉上衣拧干,吩咐她:“呆着别动,老实点儿。” 乔姗荃抱着手臂,被风一吹,她觉得冷了。 费里偷偷回头,一看之下,险些喷鼻血。 落水后,乔珊荃轻薄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曲线毕露,若隐若现的肌肤令他口干舌燥,她此刻双手环抱的动作,更是呼之欲出。 致命的□□,配上她可怜兮兮无辜的神情,矛盾又脆弱,狠狠击中男人摇摇欲坠的自制力。 抬起头,乔珊荃对上的是一双近乎凶狠的眼睛,她本能地往后退,想要从那样噬人的视线中逃开。然而费里不打算放过她,他气势汹汹朝她走来…… 第15节 ☆、第十七章 “砰!” 乔珊荃眼看着费里气势汹汹朝自己冲过来,抬脚飞踹。粗壮的树干剧烈摇晃,树叶纷纷掉落。他表情凶恶,就像是一头无处发泄的野兽。 下一秒,天旋地转,她被男人抛上肩头,扛着往树林更深处走。 意思意思挣扎了几下,乔珊荃软绵绵地求饶:“放开我,大胡子,你要去哪儿?” 一面趁机贴在他光滑结实的背肌上蹭来蹭去,一面在脑海里疯狂想象种种狂野的画面,乔珊荃小脸通红,又害羞又期待,她家大胡子好奔放啊,怎么办,这是要光天化日在树林里来一发的节奏?她应该怎么做,保持矜持还是主动配合?男人更喜欢清纯派还是冶艳派? 作为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性|冷淡,乔珊荃陷入了沉思。 费里脚步沉稳穿过树林,树枝拍打在他身上,逐渐消去了他被撩拨燃烧的欲|火与不满。 他很熟悉自己的土地,了解这里每一条小道与地形,当他扛着乔珊荃绕过工棚,回到庄园,把她放下来,费里深邃的棕色眼睛里,藏着他自己也没觉察到的温柔。 “好了,休息时间到此结束,你该回到屋里去,洗一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舒服的衣物。否则你会感冒的,乔琪。” “可是……”乔珊荃非常遗憾,居然什么都没发生,就这样结束了他们短暂的约会? 用身子侧挡住穿堂风,费里的态度很坚决:“没有可是,我还有一堆事要做。你可以去找来帮忙的老管家,商量准备婚礼,”说完,他微微低下头,别扭地问:“那个……对于婚礼,你还有什么特殊要求?” 乔珊荃打个响指:“礼服!大胡子,我认为这件事我们得好好谈谈……” 庄园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辆锃亮的轿车,冲他们鸣笛。 一个打扮入时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费里立即转身把乔珊荃拦在身后,抖开手里半干的t恤递给她。 阿曼多·奥莱特甩上车门,动作十分潇洒,朝这边走来。 “我亲爱的表哥,见到客人,怎么你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乔珊荃躲在费里身后,飞快地把t恤披在身上。 上次从镇子里回来后,她旁敲侧击得知,费里除了有那个叫做拉塞尔的胖舅舅,还有一个嫁给墨西哥富商的姨妈,姨妈的长子正在他们家的连锁餐厅任职。 从费里当时的表现来看,不太像是与姨妈一家人关系融洽的样子,乔珊荃暗自叹气,按照大胡子寡言少语又固执的性格来看,大概他一辈子不会是会来事、讨人喜欢的模样。 费里不做声,盯着来人看。 “我这次来,转达我母亲、父亲的意见。我们奥莱特一家,对表哥即将结婚的消息,感到十分高兴。”阿曼多心不在焉地说,他两眼朝费里身后偷瞥,小美人儿怎么不露面? 费里皱眉:“谢谢。” “母亲的哮喘又犯了,她和父亲在瑞士度假,她再三嘱咐我,一定要亲自登门拜访,问问表哥有什么可以帮的上忙的。”阿曼多假装看不到费里眼里的不耐烦,他满脑子都是那天翩然出现在面前的东方美人儿,她像一个天使,让他魂牵梦绕,可是为什么天使看上了眼前这个满身汗臭,成天跟马匹打交道的男人? 阿曼多坚持认为,一定是费里用了什么手段蒙骗纯真的姑娘。他认为自己很有必要让美人儿知道,天底下还有更多更好的选择,只要一天没成婚,她就是自由的,可以勇敢追求真爱。 捂着鼻子,乔珊荃开始打喷嚏了,费里更加不耐烦,三言两语打发了阿曼多,让一位工人领着他去前厅喝茶,自己转身搂了乔珊荃进屋。 胡安咚咚咚跟在大人后面,好奇地看乔珊荃被父亲强制要求躺在床上,他担忧地蹭过去,拉着乔珊荃的手:“乔琪,你怎么了?” 偏过头咳了两下,乔珊荃露出笑容,摸摸他脑袋:“我没事,休息一下就会好的。我身体向来很强壮,放心吧。” 费里派人去请医生,他板着脸,进入三楼尽头的房间,取出一部轻薄的mac,上网输入:中国人如何治疗感冒。 十分钟后。 蓄了一把大胡子的健壮男人站在厨房灶台前,对着翻译的菜谱,满头大汗地努力熬制姜汤。与此同时,阿曼多正坐在客厅里,压抑着不耐烦,听上年纪的老管家絮絮叨叨回忆庄园的往事。 “……您母亲当年很喜欢跟在大小姐的身后,偷偷模仿姐姐的言行举止,学习如何打扮。大小姐曾说过,如果自己结婚的话,要让您母亲当她的伴娘,可惜后来……” 阿曼多皱着眉,打断对方:“好了好了,尊敬的夫人,我可不是为了听故事而来。我想知道,表哥真的打算跟一个陌生女孩结婚?她叫什么名字,来自什么地方?她和表哥认识多长时间了,这些你们知道吗?快告诉我!” 老管家面露难色:“抱歉,阿曼多先生,这是主人和夫人的私事,我们不能私下议论主人的事情。” 在庄园里浪费了大半天时间,结果什么都没问到,只匆匆瞥见美人儿一眼,阿曼多十分不满,他态度强硬地拒绝了老管家留他吃晚饭的邀请,气冲冲地跳上自己座驾,离开了庄园。 就在他的轿车消失在道路尽头的同时,与蒙特罗庄园土地相邻的一片树林里,有人正举着望远镜朝这里张望。 “看完了没有?把望远镜给我,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哈妮从丈夫手里夺过望远镜,按在鼻子上极力张望。 拉塞尔掏出酒瓶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打个酒嗝,他声音洪亮地说:“我看……嗝儿,那个该死的小畜生,他是打定主意不让我们弄到庄园和土地了……你看看他都干了什么?找了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人,嗝儿,匆匆忙忙打算结婚!蒙特罗庄园几百年积累的好名声,都被他和他那个母亲毁了。” “我看到他把那两个倔得像头驴的老家伙找回来了,叫什么来着?就是当初你和我搬进庄园,处处和我们对着干,拦在你父亲病床前的家伙。” 拉塞尔努力回忆:“那个叫马尔西姆的女人?” “没错,是她。哼,你这个侄儿看起来不怎么说话,其实肚子里装的全是坏水。我一直猜测,当初就是这几个老东西想法子哄骗、针对我们,害我们两人误以为这座庄园没什么好处,没多久就离开了这里。如果那时候我知道,有一天,这座庄园会那么值钱,我就是死也要留下来,把它弄到手!” “是啊是啊,”拉塞尔咂咂嘴,回头看向这片土地的主人,另一座庄园的拥有者德·罗萨斯,他谄媚地冲男人笑了笑,“罗萨斯先生,感谢您大方地允许我和我的妻子,在您的土地上,观察蒙特罗庄园——它迟早会彻底属于我。” 德·罗萨斯是一个保养良好的中年男人,胡子静心剪成回字,他表现得相当和善:“我亲爱的拉塞尔,何必这么见外?以前老蒙特罗先生在的时候,我们两家就是邻居。现在你们遇上了麻烦,需要邻居的帮助,我当然要提供帮助。希望你们能喜欢我的庄园。” 哈妮和拉塞尔连声道谢,他们争相吹捧罗萨斯先生的友善与热情。 罗萨斯背着手,离开那对夫妻,回到自己庄园的主屋,他叫住换上骑装准备出去的大女儿:“塞西莉亚,等等,你要上哪儿去?” 塞西莉亚手里握着马鞭,表情高傲:“父亲,我打算随便走走,或许是去边界另一头看看。过几天会有庆祝活动,有几位小伙子想约您的女儿前去参加,我不想看到他们。” 德·罗萨斯十分宠爱自己的女儿,他当即表示:“那当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娶走我的宝贝女儿!你想出去骑马的话,记得带上几个人一起出门,否则我不放心。你再等几天,等我帮助那对没脑子的夫妻,把蒙特罗庄园弄到手,我就能用最低的价格,把水草最肥沃的那片土地买下来,到时候,你可以骑马巡视更广阔的土地。” “蒙特罗庄园!”塞西莉亚两眼发光,她还记得上一次自己不高兴,骑马出去散步,几位牛仔追在后面,试图阻止她骑上尚未驯服的新马。塞西莉亚气的用马鞭抽打了他们,结果胯下马儿受惊,撒蹄狂奔,完全失去了控制。那时,正好遇上了巡视庄园边界的费里·蒙特罗,男人驭马越过两家之间高高的栅栏,飞奔了好几百米,将快要坠马的她救了下来。 从那以后,塞西莉亚心里就产生了某种隐隐约约的念头。 “你刚和你妹妹从哥斯达黎加度假回来,大概还没听说吧,”罗萨斯先生捻了捻小胡子,“隔壁庄园的主人,那个年轻的蒙特罗先生,他要结婚了。现在他的舅舅和婶婶急得团团转,我打算好好利用他们的愚蠢和贪婪,把老蒙特罗不肯卖的土地,统统吞并!” “什么?那个男人要结婚了?”塞西莉亚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冲进马厩牵出自己的马,翻上马背朝蒙特罗庄园赶去。 “这是什么?”乔珊荃捏着鼻子,瞪向碗里颜色奇怪的液体。 费里走到床边坐下,打算亲自给她灌下去:“可以让你感到舒服的药,快喝!” 吸吸鼻子,乔珊荃难受极了:“我哪里都不舒服,头痛喉咙痛,鼻子不通气,浑身都疼!” “这是感冒的症状,医生到镇上去了,要明天才能来。你先喝了它,盖上被子睡上一觉。” “……看起来很难喝。”乔珊荃对吃的要求很高,她在纽约的时候,几乎从不踏进普通餐厅的大门,眼前的东西在她看来根本不能算是食物。 费里没耐心,捏着她下巴,吹凉一勺就要塞进她嘴里。 乔珊荃紧紧抿住唇,晃动脑袋躲开,深褐色汤液撒得到处都是,她用行动表明自己的决心。 与她对视了好一阵子,费里拿起碗,仰头一饮而尽。 “这就对了嘛,为了不浪费,最好你自己解决……唔?!” 唇被用力堵上,男人滚烫的唇舌裹着呛人的液体冲进她口腔,尽情翻搅。 辛辣的滋味伴随好闻的男子气息,嗅觉与味觉的双重强烈感官刺激,强势包围了她。乔珊荃眼里泛起水光,努力吞咽,被迫抬起头,承受他带惩罚意味的亲吻。 ☆、第十八章 好苦,好辣! 这是乔珊荃的第一反应。强烈的气味让她难受极了,她试图推拒、捶打他肩背,可惜无法撼动强壮的男人。 费里伸手挡住她眼睛,舌尖卷着最后一滴辛辣的汤汁,暧昧地舔上她敏感的上颚。乔珊荃难以自制地颤抖起来,不再用力挣扎,急切地搂上他脖颈。 他眼底现出一丝满意的喜色,一边吻她,一边忍不住想笑。 嗯嗯,好舒服……乔珊荃晕陶陶地享受了片刻唇舌交缠的美妙滋味,蜷起膝盖,一脚把他踹开:“可恶,你太卑鄙了!你怎么能用吻来骗我喝下那碗东西!” 反手擦去嘴角可疑的水光,费里不答话,弯腰收拾好碗碟,扭身出去。 乔珊荃跳起来追上去:“大胡子,你站住!” 费里在门边停步转身,一指压上她红唇,缓慢地摩挲了一下。 “如果你能老老实实,躺在床上把身体养好,过几天附近会有庆祝活动,我就带你去看热闹。”他低沉醇厚的声线,还残留着方才激吻的余韵。 唰地一下,乔珊荃脸红了,连露出衣领的颈项也染上可口的淡米分。 这算是一次正式约会的邀请吗?在他面前总是很勇敢的乔珊荃,难得流露出小女儿的娇态,她唔了声,点点头,主动钻回床上,拉好被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恍惚间,费里把她和胡安的形象重叠在一起。他眼神变得柔软了许多,点点头,关上门离开。 偷听他脚步远去,乔珊荃掀开被子跳下床。 她来到床边,拉开窗帘一角,想再远远看他一眼。 费里披上干净的衬衫,再次走出主屋。庄园另一侧,牛仔们喧哗起来,他们围在一个骑在马上的人身旁,朝这边靠近。 乔珊荃眯起眼,来的人是谁? 塞西莉亚骑在马上,她扬起马鞭,驱赶想要阻止自己的牛仔们:“走开,别用你们的脏手碰我!去把你们的主人叫出来,费里·蒙特罗,我要见他!” “好了,你们都让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费里眉毛皱成一个川字,匆匆走来。 “费里·蒙特罗先生。”塞西莉亚傲慢地笑着把手递给他,示意他扶自己下马。 费里两手揣进兜里,对一名牛仔努努下巴:“马丁,把罗萨斯小姐抱下来,她的马技看起来不太高明。” 几名牛仔低头窃笑,塞西莉亚脸色铁青。 “不用了!”她利落翻身下马,走到费里面前,直接问他:“我刚从哥斯达黎加回来,听说你要结婚了?” 费里这段时间每天都会被不同的人询问,相同的问题他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不耐烦地捏捏眉心,费里答道:“是的,我要结婚了。有问题吗,罗萨斯小姐?” 塞西莉亚眼中跃起怒火:“这怎么可能呢?我才离开了一个月,你就说你要结婚了?” 费里不明白她为什么不高兴,他没有太多耐心应付这种无理取闹的家伙。男人面无表情,声音平板没有任何感情起伏:“容我提醒你,罗萨斯小姐,这里是我的庄园。我结不结婚,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是作为邻居前来问好,那么我代表整座庄园欢迎你,如果你是来找茬的,很抱歉,我要让牛仔们替我送客了。” “抱歉,是我失态了,”塞西莉亚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妥,她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费里强壮迷人的身体线条,还有他阳刚的气质,语气不自觉放软了许多,“刚从国外回来,我时差还没有倒过来,有些头疼,刚才口气太冲,请你原谅。对了,既然你要结婚了,能让我见见这位未婚妻吗?” 费里心里正惦记着那个永远不按牌理出牌的小女人,担心自己刚离开屋子她就会从床上蹦下来(他真没猜错),他只希望她可以好好休息,别露出那样虚弱的神态让他担心。 听到有人提起她,费里愣了愣,看向塞西莉亚:“罗萨斯小姐,你想跟我的未婚妻见面?” “乔琪,你在干什么?”胡安搂着玩具跑进来,他踮起脚,学着乔珊荃的样子往下看。 揉揉小家伙软绵绵的卷发,乔珊荃笑了起来:“嘿,宝贝儿,你不是在拼乐高模型吗?” “那个好难,”吐吐舌头,胡安腼腆地微微红了脸,小声说,“我想请乔琪陪我一起拼,可是爹地说你需要休息,让我不要来打扰你。” 第16节 “傻瓜,别听你爹地的,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弯下|身用力搂住胡安胖胖软软的身子,乔珊荃面对漂亮的面孔,总是没有任何抵抗力,她俏皮地眨眨眼,“难道你不知道我对你很着迷吗?” 胡安张着嘴,他隐约觉得乔琪的话不太对劲,但是被人称赞的感觉很棒,这让他觉得自己被当做大人来对待,于是他眯起眼乐开了花。 “我也是!我最喜欢乔琪!” “我们是朋友,对吗?”乔珊荃眼珠转了转,她对前院那个骑马来的人实在是太好奇了,“我可不可以请胡安帮我一个忙?” “当然可以!”胡安用力挺起小小的胸脯,满脸踌躇满志。 “乔琪小姐,先生请您到客厅去,有位客人想要拜访您。”马克西姆老管家找到了正打算从侧门绕出去看个究竟的一大一小。 背影僵了僵,乔珊荃镇定下来,她妩媚地抚弄长发,绽开笑靥:“哪位先生,是大胡……是费里找我?” “当然,是费里先生让我来找您。”马克西姆目光严厉地打量着乔珊荃,她摇摇头,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乔琪小姐,您的打扮……” “好了好了,既然有客人,就别让人久等,我这就过去。”喝过男人用吻强行灌下的那碗不明液体之后,乔珊荃身上不住发热,稍微一动就不住冒汗,于是她换上清凉的装束,不以为意地牵着胡安朝前厅走。 等费里看见她的时候,他瞠目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亲爱的,有人想见我?”乔珊荃笑容明媚,倚着他肩头,指尖挑起他下巴,送上浅浅一记香吻。 费里忍着没把眉头皱起来,她穿成这样,他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才好。 “你感冒还没好,怎么穿这么少?”他压低了声音问她。 穿得不对吗?乔珊荃低头打量自己,满脸无辜。 “请问,这就是庄园未来的女主人?” 塞西莉亚的声音在厅堂里响起,两个人连忙分开。 目光甫接触上,乔珊荃立即从对方眼里读到十分熟悉的目光,带着敌意和防备的估量。她立刻打起精神,站直身体,伸出手去,与对方轻轻一握。 “这位小姐,你好,我是费里的未婚妻。” “我是住在隔壁罗萨斯庄园的塞西莉亚,我们跟蒙特罗家,向来是相互帮助的好邻居,而我与费里先生,更是关系十分密切。我突然来访,应该没有打扰到你们吧?”塞西莉亚眯起眼,皮笑肉不笑,态度很是傲慢。 “没有,怎么会呢。”乔珊荃配合地娇笑,偷偷用力瞪向旁边的男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从哪冒出来的? 费里不着痕迹地脱下衬衫,披在她肩上,给她扣上衣扣的同时,轻描淡写地解释:“罗萨斯小姐是附近庄园主的长女,她骑着马来我们庄园,说是作为邻居,将来会有很多机会与我们打交道,想跟你认识一下。我认为……既然你将会成为我的妻子,成为庄园的女主人,那么邻里之间的交际的确应该由你来主持。” 确认自己衬衫完整罩住她,旁人看不到下面的露脐小可爱与热裤后,费里露出淡淡满意的微笑,那抹笑意稍纵即逝,却让乔珊荃心狠狠颤抖着加速狂跳,身体微微发热。 注意到她痴迷的视线,费里不自在地偏过头去,手悄然攥紧成拳。 天知道,他多想在这里搂住她,狠狠地用吻惩罚她。她太有主见,总是不听话,让他烦恼又担忧,还穿得如此甜美诱人,扰乱他所有思绪。除了用吻或者更进一步方式来征服她,他想不到还能如何驯服这匹最烈又最好的‘马’。 “啊,说起来……我应该怎么称呼她呢,费里先生?您的未婚妻叫什么名字,难不成她是哪个大家族或者某位百万富翁的女儿?”塞西莉亚手指用力攥着身下的沙发垫,这样才能控制住她胸口汹涌的妒火,他们两人竟然在自己面前眉目传情! 费里别开眼睛,他有些不好意思,以戴帽子的动作当做掩饰:“乔琪,她叫做乔琪。好了,你们慢慢谈。有什么事,让人到马圈来喊我。” 他本来不打算让塞西莉亚打扰乔珊荃的休息,转念想了想,他又觉得对方说得有道理。乔珊荃将是这里的女主人,他不能把她藏起来不见人,那样反而会惹人议论,过去的种种经历教会他这个道理。 离开前,他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乔珊荃背影,她会不会有压力?突然让她转变角色,万一她感到害怕或者不安,该怎么办?自己又不能插手女人的事务…… 马克西姆老管家站到他身后,恭敬垂头,轻声说:“您放心吧,我会留在这里。” 心下稍安,费里朝老管家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乔珊荃,提步离开。 “这是我吩咐他们准备的大麦茶,罗萨斯小姐可以试试看。”乔珊荃轻抚长发,她猫一样的眼睛半眯着,露出满不在乎的神情,骨子里自然流露出让人不易接近的疏离。 “不知道罗萨斯小姐来这儿,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 塞西莉亚毫不示弱地扬起下巴。 两个女人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相似的审视与提防。 乔珊荃注意到塞西莉亚个子很高,她自己在东方人里算高挑的,但是与欧美妞一比,就显得不那么突出。相反,塞西莉亚轮廓分明,五官线条硬朗,骨架大,与她充满野性的褐色眼睛组合在一起,有一种飒爽的吸引力。 塞西莉亚也在打量着对方。她心中警铃大作,之前匆忙一瞥,对方凹凸有致的身段留给她强烈的视觉印象,现在仔细看去,她发现,这个叫做乔琪的年轻女人,拥有让人嫉恨的白皙娇嫩肌肤,就像是某种上好瓷器,精致,细腻,看不到毛孔与雀斑。男式衬衫下的露出的一双腿,修长笔直,线条完美,纤细的脚踝看上去很是惹人怜爱。乌黑长发随意披在肩头,勾勒出她娇艳明媚的面庞,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灿若晨星的眼睛,仿佛会说话,神秘而动人。 作为罗萨斯庄园备受宠爱的大小姐,塞西莉亚是这里远近有名的美人,追求者甚众,然而这一次,她感到了莫名威胁。 这个突然出现的东方女人,让她在正式交锋前就生出落了下风的错觉,她塞西莉亚·罗萨斯,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一定要想办法,狠狠击垮这个女人脸上虚伪的笑容。还有……费里·蒙特罗,是她看上的男人,她塞西莉亚绝不会把他让给其他女人! ☆、第十九章 “乔琪小姐,你看起来……嗯,我是说,你看上去不像是这里的人,不知道你和费里先生是怎么认识并迅速决定结婚的?”塞西莉亚转动脖子,犀利的目光投向主位优雅侧坐的黑发女子。 乔珊荃支着头,笑容妩媚,她眨眨眼,用天真的少女口吻,天花乱坠地编造了一个与费里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街头相遇,两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浪漫故事。说到最后,她捧着心口,两眼放光:“……这一定是命中注定的邂逅,我和费里非常相爱,实在是太棒了,难道不是吗?” 塞西莉亚差点被茶呛到,她用纸巾擦擦嘴角,重新评估对方实力。她心里很疑惑。这种满脑子米分红泡泡的浪漫少女,就是费里·蒙特罗选择要共度一生的女人? “说实在的,来到这里之后,我很寂寞……因为我只认识费里一个人。现在跟罗萨斯小姐见了面,我很高兴,我想……也许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你说对不对?”乔珊荃诚恳地拍拍塞西莉亚手背。 塞西莉亚嘴唇抖动几下,笑容生硬地点了点头。 “太棒了,那……罗萨斯小姐,你一直生活在这儿,你能跟我说说关于蒙特罗庄园,还有关于费里的事情吗?”乔珊荃有些羞怯地放低声音,她若有所指地看向站在前厅与走道连接处的马克西姆管家,“没有人愿意告诉我这些事,我快要被好奇心逼疯了。求求你了,罗萨斯小姐,你是个好人,我一看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对不对?我保证不对人说是你告诉我的。” 乔珊荃再三保证,塞西莉亚的抵触态度稍稍放松了些,她已经认定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所谓“未婚妻”小姐,不过是个胸大无脑的物资女孩。 塞西莉亚在心底狠狠嘲笑了一番对方,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心。这种庸俗的女孩都能迷住费里,那她更不能轻易放手,她必须让费里清楚地看到,他为自己找了个多么愚蠢的女人。放眼看去,她,塞西莉亚·罗萨斯,才是和他天造地设的一对。 “嗯,那好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塞西莉亚意味深长地笑了。 乔珊荃两眼放光:“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当年老蒙特罗先生为什么把庄园留给费里?还有,他之前那位妻子,是个怎样的人?” 塞西莉亚姿态显得很放松,她往后靠在沙发里,目光飘向远方:“我猜是因为他的大女儿,谁都知道,老蒙特罗先生最宠爱自己的大女儿,他一直把她当做继承人来培养,而那位夫人也非常出色,让他十分自豪。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人们都说,她跑了,抛下父亲和弟弟妹妹,抛下唾手可得的一大笔丰厚的家产,为了一个男人,哈!” 盯着塞西莉亚嘴角不屑的笑意,乔珊荃垂下眼帘,遮住冰冷的嘲讽。 只用稍微装乖巧柔弱,就可以麻痹对方的戒心。一旦失去防备,就很容易暴露出更多本性,方便她从这个送上门来的女人口中,挖出更多真相。 乔珊荃想过在庄园里打听,可惜工人和牛仔们都是近几年才相继到这儿来工作,他们很多都住在更远的地方,并不了解发生过什么。 让她喜出望外的是,几名老人回到庄园,她原以为能从他们身上了解到往事,然而,即使她是费里承认的未婚妻,几个老人依然忠实地用沉默来守护主人的秘密。 还好,塞西莉亚看起来嘴并不严实,就让她好好听一听,这个女人会说些什么。 乔珊荃叹了口气:“因为事关费里,那是他的母亲,我不确定朝他询问会不会惹他生气……但是我必须说,如果当年那位夫人没有这样做,我大概就不会遇到这样的费里。所以,我想我应该会找机会去看望她,对她说一声谢谢。” 闻言,塞西莉亚一滞,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才好。 “抱歉,麻烦您不要介意我的感慨。那位夫人离开之后呢?” “啊,在那之后,过了好几年,没有人知道她在外面遭遇了什么,我只知道,老蒙特罗先生很伤心,他非常难过。很少出现在我们举办的各种舞会、庆祝活动中。当然了,他如果出现,人们一定会议论纷纷的。至于老蒙特罗的其他孩子……他们一个贪吃好色毫无教养,另一个则胸无大志,等他们结了婚,各自组建了家庭,老蒙特罗先生上了年纪,身体越来越不好,于是某天……”塞西莉亚耸耸肩,“他突然病倒了,病得很严重,一度快要死了。” “我们都以为那位夫人会回来,事实上她确实回来了,还是一样的美丽出众。但是她带了一个孩子,她告诉大家,那是她的儿子。不过她只呆了很短的时间就离开了。听说,过了一段时间,那位夫人独自返回庄园,据说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我并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等我和妹妹从欧洲游学回到家,父亲告诉我,那位夫人死了,死在了庄园里。” “什么?”乔珊荃惊呼。 费里的母亲死在这座庄园里?死因看起来还颇有蹊跷? 她直觉这里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不过她努力忍住了,示意对方继续说。 塞西莉亚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如此惊讶。 “对我们来说,死亡并不是很离奇的事情,当然,大概对乔琪你来说,可能很难接受。”她大度地拍拍乔珊荃的手,就像拍抚一只乖顺的毛绒宠物,“我们都猜,因为那位夫人死在自己前面,这对可怜的老蒙特罗先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他变得糊里糊涂的,据说都认不出人来了。等到他的家庭医生宣布,这位可怜的老人即将离开人世,闻讯赶来的儿子,也就是那个拉塞尔,他匆匆忙忙地在这里住了几天,赶走了几个下人,从老人嘴里撬出一大笔丰厚的遗产。” 乔珊荃眯起眼,若有所悟:“老人留下了遗嘱吗?我听说,费里的舅舅和婶婶,他们分到了最值钱的财产?” “啊,连你这个新来的也听说了,”塞西莉亚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没错,拉塞尔和他精明的老婆,从老蒙特罗先生手里,拿到了连锁超市、酒店的经营权。他的妹妹,嫁给了一个叫做奥莱特的商人,她分到的是蒙特罗家设立在国外的工厂。只有这个庄园和土地,是老蒙特罗没糊涂之前,就交代律师留给大女儿的财产,大女儿不在,就留给她的儿子。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故事。” 看起来真的很复杂啊,三姐弟的关系扑朔迷离,遗嘱上对财产的分配也很值得研究。乔珊荃暂时按下疑问,提起另一个她非常在意的问题。 “罗萨斯小姐,你曾经见过费里之前那位妻子吗?” 塞西莉亚很干脆地摇了摇头:“我没有见过她。” “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嗯?小姑娘,让我告诉你,”塞西莉亚挥了挥手,态度十分傲慢,“费里是个很棒的男人,他娶的那个女人,却狠狠抛弃了他,把他独自留下,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那种不负责任的女人,简直是在羞辱他!我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再次发生……我要警告你,这里的生活比你想象中更加乏味和无聊。你根本不可能适应庄园的生活,迟早有一天,你也会和那个女人一样,离开他,抛弃他。” 被塞西莉亚咄咄逼人的气势吓了一跳,乔珊荃眨了眨眼,在心里哇哦一声。 这个女人看上去就像一头愤怒的母象,看起来很不好惹。乔珊荃自嘲地想,莫非是自己装得太过头,适得其反了? 马克西姆一直留意着这边的谈话进展,她端着水果走过来。 “抱歉,两位女士。请原谅我打断你们,但是乔琪小姐,先生离开时吩咐过我,让我一定要在医生来之前,送你回房休息。罗萨斯小姐,感谢您的来访,很遗憾,我们乔琪小姐这两天身体不大舒服,您瞧她的脸色,看起来多么苍白。牛仔已经将您的马牵到了门口,您可以骑着它回家。” 塞西莉亚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她怒目而视:“好啊,没想到蒙特罗庄园居然用这种无礼的态度对待你们的邻居,让一个下人,毫不客气地打发我离开。很好,我这就走,别以为我愿意呆在这儿!” 马克西姆对乔珊荃露出遗憾的表情,她追在塞西莉亚身后,说了几句道歉的话。 目送她们背影消失,乔珊荃按按太阳穴,站起来的动作让她一阵头晕目眩。她苦笑着,努力撑住自己往楼上走,看来她高估了自己的体质,现在她非常需要一片感冒药,等彻底睡醒之后,再来整理刚获得的大量信息。 ※※※ “她呢?”坐在餐桌旁,费里盯着胡安自己系好餐巾,他伸手拉过篮子取出新鲜出炉的面包,头也不抬地问。 马克西姆管家恭敬答道:“乔琪小姐正在睡,需要我为您把她叫醒吗?” 挥挥手,费里拧起眉:“不用了,让她睡。医生呢,他来过了?怎么说?” “医生说,乔琪小姐得了风寒,来的很急,让她先吃药休息,如果不见好,恐怕就得上医院去。”马克西姆为父子二人倒上马黛茶。 胡安抬起头,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去医院打针吗?乔琪会痛,不要打针!” 站在周围的几名老人笑了,看着胡安的眼神满是宠爱。 费里严厉地看着儿子:“别说傻话,生病了当然需要打针。你没有吵到乔琪吧?” 胡安埋下头,声音变得很小:“我没有吵她……我听乔琪的话,在房间里画小人,拼积木……乔琪本来要陪我一起的,可是她不舒服,我好想乔琪。”他抽抽鼻子,大大的棕色眼睛里升起薄薄水光。 费里叹了口气,没说话,拍拍儿子胳膊。 用过晚饭后,胡安跟着管家到楼上洗漱,早早歇下。 留在书房里,检查对照了下一批准备贩售的纯种马,费里等到了马克西姆管家。 “有什么事?” 马克西姆管家将下午客人来访的所有对话,完整告诉了他。 “……我想,先生你应该跟乔琪小姐谈一谈,有些事从外人嘴里听到的,总是不真实。您有权利也有这个义务,让她知道真相。” 费里很烦躁,他靠在椅子里,瞪着窗外沉重的夜色:“什么真相?她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她不能好好地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女人?” 马克西姆:“先生,任何人有好奇心,而且这都是罗萨斯家的那个女儿说出来的,您如果觉得有问题,就去找她谈谈,纠正错误还来得及。” 徘徊了好几次,费里终于推开了乔珊荃的房门。 第17节 这只是一间普通的客房,但是因为她的存在,空气里弥漫着属于她的淡淡甜香,让他眉目间藏着的一丝的凌厉渐渐柔和下来。 站在床边,费里专注看着她无邪的睡颜,月光透过窗棂温柔地将她笼罩,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不谙世事的精灵。 男人有些迷惑,月色如同带上某种难言的魔力,温柔得让他舍不得离开。 他并不排斥这份温柔,驱散了他一整天劳作的疲惫,唤醒他体内蛰伏的野兽。 他想,他愿意用一生,将这份温柔倾注于她——前提是她不会背叛他,抛弃他,离开他。 “……乔琪,我可以相信你吗?” 低低喟叹飘散在有风的夜晚,银汉灿亮,照耀着各怀心思,不断朝对方靠近的一双男女。 ☆、第二十章 仿佛感觉到身旁的温热气息,乔珊荃红唇微微嘟起,朝费里这边翻了个身,手臂恰好搭在他腰间。 费里大气都不敢出,害怕惊醒她。 发现自己目光无意识地停留在她光滑圆润的肩头好一阵子,费里苦笑,摒弃杂念,指尖挑起因为睡姿而松松滑落的肩带,替她拉回原处。 做完这个简单的动作,费里心脏跳得飞快,像是刚进行了一场马拉松。 他环视房间,分散自己注意力。 上次去镇里,乔珊荃非常豪迈地为自己添置了全副行头,如今她已经不再继续用费里的旧衣服当睡衣。 无意中一瞥,费里发现枕头下面露出了眼熟的一片衣角。 那是他的。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乔珊荃一条手臂压在枕头下,以近乎拥抱的姿态,圈住了叠在枕下的男式t恤。 费里微微动容,他试着想把衣服拽出来,乔珊荃不舒服地蹙眉,哼哼着把脑袋更用力地压了上去。 于是他只能放弃。 她睡得像个孩子,费里这样想着,他手指巡游在她娇嫩的肌肤,远山般的黛眉与形状美好的眼睛,指尖掠过她细密纤长的睫毛,像一把小刷子,轻轻刷过他手指,带来一阵战栗,迅速传进他大脑。 闭上眼,费里强行驱散想要用唇舌取代手指的冲动,星星之火有燎原之势,他是个成熟的男人,面对她毫无防备,纯真的诱惑,他当然会动念。但是他总是能控制好自己,即使让他自傲的控制力,在乔珊荃面前越来越不堪一击。 他回想着她睁开眼,笑盈盈的模样。 费里承认,自己很喜欢看她那副骨子里高傲不服输的,永远斗志昂扬的架势。但是他又感到很头疼,为什么这个女人完全不怕他,他的权威受到了质疑和挑战,这让他微微不悦。 她看着自己时,漂亮得像黑宝石的眼睛里会绽放出夺目的光彩,费里为此感到雀跃欣喜,冷静下来,他满心不解。 她真的决定嫁给自己,嫁给一个声名狼藉带着一个儿子,离过婚的男人?他没有情趣,也不会说好听话哄女人开心,就像她叫他的那样,他是一个又臭又硬的大胡子。 费里总觉得这像是一场梦,她的出现,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梦。 很不真实。 而他……他想要试着把美梦留下,无论她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他都无比渴盼着能拥抱她,内心的欲|念比身体更加强烈,卑鄙地想要占有她全部,让她成为自己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次呼吸,都属于自己,属于他费里·蒙特罗。 这究竟是男人的征服欲,还是他真的为她着迷? 费里眼神恢复清明,他有些抵触,不愿意直面真心,找出问题的答案。 他把乔珊荃推开,想让她继续自己一个人入睡。好不容易托着她手臂,把她小心放平在床上,乔珊荃嘟哝着翻个身,另一条胳膊砸在他身上,五指精准地按在他腰带以下的地方。 轰一下,费里理智的弦断了。 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 该死的女人,她连在睡梦中都不安分,挑衅地张牙舞爪,试探他容忍的底线。 作为一个男人,还能忍受这种有意无心的撩拨,那就是活见鬼了! 费里无声咒骂,冲回自己房间,在浴室里呆了很长时间,他才带着释放后的淡淡疲惫,倒进床上。 第二天早晨,费里醒的比平时晚,他来到楼下,看见乔珊荃与胡安坐在餐桌旁有说有笑。 “嘿,快看啊,胡安你今天真棒,比你父亲起得还要早!”乔珊荃戳戳胡安胖胖的小脸蛋,瞅着男人乱糟糟的胡子,笑容止不住地逸出来。 费里一头毛躁,瞪了儿子一眼,胡安脸上的笑容僵住,他在椅子上扭了扭,捏着一把大勺子,扁着嘴吃麦片,泪花儿转来转去,眼看就要砸下来。 乔珊荃最看不得别人哭,尤其是美人儿梨花带雨,多让人心疼。她立即把胡安搂过去,亲了又亲,没好气地对费里说:“你能不能对自己儿子态度温和一点。” “他是个男人,成天哭哭啼啼的,我看了就来气!” “谁让你那么凶,你照照镜子,一张熊脸,谁看了能不害怕?”翻个白眼,乔珊荃毫不客气地讽刺他,“你越凶,他越害怕。恶性循环,你懂不懂?” 费里静静盯着她,坐下来埋头吃早餐。 吃完了,他擦擦嘴角,声音平静:“趁我现在有时间,你没什么要问我的?” 乔珊荃以为他是在说昨天来访的那个漂亮女邻居,她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没什么,你去忙你的吧。对了,你今天是在书房处理事务,还是去外面?”对于明显在觊觎自己未婚夫的雌性生物,乔珊荃绝对不会犯傻,在男人面前加深他对别人的印象。女人的战役要用女人的方式来解决,扞卫自己的地盘。 费里不解,这女人昨天找外人问了那么多,对着他这个当事人,真的一点疑虑都没有?他回想起马克西姆模仿她口吻说的那番话。 “……如果当年那位夫人没有这样做,我大概就不会遇到这样的费里。所以,我想我应该会找机会去看望她,对她说一声谢谢。” 即将脱口而出的冷硬拒绝绕了个弯,费里哼了声,告诉她:“上午在书房,下午出去。” 乔珊荃高兴起来,她赶紧喝掉麦片粥,抱着绘本跟上去。他在书房处理公务,她就安静地坐在角落,专心致志地描摹他阳刚的轮廓,勾勒他一举一动充满了力与美的身体线条。下午,她跟他去了马圈,远远看着他与工人牛仔们一起干活,照料马匹,仔细检查它们的状况。认真的男人特别有吸引力,在乔珊荃眼里,费里碍眼的大胡子存在感越来越淡,他整个人犹如发光体,让她心跳加速,不能自己。 一天下来,本子上留下了无数个男人的剪影、速写。侧面的,正面的,坐着的,站立的……旁边空白处,乔珊荃寥寥数笔,用线条勾勒出她脑海里浮现的一件又一件设计。 这些设计线稿很潦草,很随意,却根本停不下来。乔珊荃发现只要自己握住笔,再看着那个男人,灵感就不断涌现,血液沸腾,让她燃烧。 跟一个多月前留在纽约时的自己完全不同,乔珊荃甚至快要想不起,那个灵感枯竭的自己是多么暴躁,冷漠,压抑,把自己重重封锁在坚硬的壳子里。 遥遥眺望远方落入地平线的红日,乔珊荃沉醉在大自然即将沉入暮色中的这一刻。 风吹来远方小麦成熟的自然香气,不远处马匹轻轻发出嘶鸣,牛仔们低声交谈,交织在一起,成为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的音乐篇章。 笔被人突然抽走,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 “光线不好,别画了,当心你的眼睛。” 乔珊荃飞快地用一张个人速写盖住下面的设计线稿,晚霞染红了她脸颊,映出绒绒的一层金边。 “忙完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她以为他还要忙到天黑。 费里嗯了声,拉她起来,往主屋方向走。他赶着今天把手里的事情全都处理完,安排工人们提前装好庄园自制的产品和优质半成品,明天一早带到展会上去,那是一个推销自己的好机会,正好,他打算带着乔珊荃去玩一玩,免得她在庄园里憋坏了,看她已经无聊到像胡安一样,玩五颜六色的画笔,费里不自觉地叹气摇头,转身捉过她的手,掏出手帕,清理她指间的碎屑。 “要吃饭了吗?”胡安下午在后院挖土坑种小花小树苗,玩得满头大汗,身后追着老管家他们,咚咚咚跑回屋,他扑到乔珊荃膝头,歪着脖子看父亲专注轻柔的动作,好奇地睁着眼睛:“乔琪,这是什么新的游戏?” 乔珊荃大笑起来,她抽回手,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手帕,包住胡安胖乎乎的小爪子。 “因为要吃饭了,所以我们应该把手弄干净,瞧瞧,我们胡安宝贝儿今天下午玩得很快活,是不是?好了,把泥土擦干净,再去洗一洗,咱们就可以吃饭了。”拍拍胡安小屁股,看着他跑开,乔珊荃旋身对上男人幽深的视线,心跳快了几拍。 “明天早点起。”费里只说了这一句,接下来他便不曾开口。 害得乔珊荃浮想翩翩,听说男人早上那个会非常精神,他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吗?回到房里,乔珊荃翻出在镇上那家新开的米分色店铺买的一套内衣,红着脸对着穿衣镜傻笑。 换上丝绸细肩带低胸睡裙,贴身穿着黑色蕾丝连身马甲,领口透出浅浅一道边,再配上黑色吊带袜,乔珊荃满意极了,钻进被窝,拉下被角,露出自己香肩。 闭上眼,乔珊荃出神地想,过去发生在这座庄园的往事,让费里失去母亲,缺少家人之间的关爱,不得不肩负起沉重的责任,所以现在他总是板着脸,凶巴巴的,一点都不温柔。不过没关系,她会让他改变的,她还会给他亲手设计每一件衣物,从帅气利落的大衣外套再到性感骚气的贴身衣物……她有好多事要做,未来每一天都值得期待! ※※※ “这里就是今年秋天最大的交易会,人很多,你跟在我身后,我带你去转转。”跳下卡车,费里对她说。 乔珊荃懊恼地避开他胳膊,自己下车。 为什么她计划的清晨诱惑,会彻底失败呢?大胡子居然没有亲自来叫她起床,而是派出胡安,她精心准备的东西全没派上用场。 气恼咬唇,乔珊荃恨不得把男人脊背烧出两个大窟窿。 看着看着,她目光变得痴迷起来,这个男人真是天生的衣架子,普通的背心衬衫,穿在他身上就是特别好看,乔珊荃毫不怀疑,如果他去做模特的话,就是那种能把地摊货穿出味道的天才! 热闹的人群中,费里与身后的乔珊荃赫然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百无聊赖的塞西莉亚·罗萨斯眼睛一亮,她立即抛下围在身边的追求者们,用力挤过去,拦住费里的去路。 ☆、第二十一章 “很高兴见到你,费里先生,你看上去非常有精神。”塞西莉亚热切地盯着他。 费里浑然未觉,他用胳膊拦开一个牵马经过的莽撞牛仔,把乔姗荃护在怀里。 乔姗荃兴致勃勃四处张望:“你们在这里交易马匹?” 对乔珊荃,塞西莉亚没什么耐心,她冷声道:“是的,刚才过去的只是普通货色。我有个好消息,住在草原另一头的庄园主,带来了牧场里最好的繁殖种马。费里你应该跟我过去看看,我想你一定不想错过它们。” 费里眼睛亮了起来,但他并没有马上离开。 他低头看着乔姗荃:“你想先去哪儿?交易会人很多,会看到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啊,当然了,可能这些对你来说没什么吸引力。” 费里抓下帽子,眼里闪过一抹无措。 “不,我喜欢这儿。交易会看起来很有意思,而且我也喜欢马,不如你陪我,我们一起跟着罗萨斯小姐去长长见识?”乔姗荃笑容灿烂,她自己有一匹赛级纯种马的后代,又正打算嫁给一个有牧场和草原的男人,从现在开始恶补知识还不算晚。 塞西莉亚满脸不情愿,把他们领到了交易会另一边。 费里过去与陌生的庄园主谈话,乔姗荃与塞西莉亚站在一起,她们看向同一个男人。 “希望费里能谈成这笔生意,把好马全都买下来。” “我说,你不用演戏了,”塞西莉亚毫不客气地说,“现在没有别人,你不用假装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乔姗荃兴味地挑起眉:“谁告诉你我是假装的?” “别开玩笑了,只有生长在庄园里的女人,才会对这些事感兴趣。从城里来的姑娘,看不起我们,觉得这些事情又脏又恶心。费里前妻,她就从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和反感,一找到机会,立即头也不回地离开。” 盯着塞西莉亚,乔姗荃懒洋洋地笑了:“原来,你其实见过那位‘前妻’,嗯?可上一次,你不是这样说的,罗萨斯小姐,你故意隐瞒我?” 塞西莉亚不说话。 “罗萨斯小姐,你口口声声说,要跟蒙特罗庄园成为好朋友,好邻居,事实上你却一直用谎言欺骗我,真令人失望。” 乔姗荃语气并不凌厉,慵懒地拖长了尾音,带着几分妩媚。然而她优雅的腔调和倨傲的眼神,犹如一把淬冰的剑,狠狠刺中了对方。 塞西莉亚恼怒低喊:“对,我就是骗了你,怎么样?你想找茬吗?” 第18节 “这里没有人想找茬!”谈完话回来,费里看到塞西莉亚咄咄逼人的姿态,面沉如水,上前拥住乔姗荃。 “费里,谈完了吗?进展很顺利?” “很顺利,我和那位先生已经达成了协议。”费里三言两语交代完,他摸摸她发顶,转向塞西莉亚,锐利的视线刺得对方不敢辩白。 “罗萨斯小姐,我发现你对我的未婚妻态度很不好,我必须告诉你,对她有意见就是跟我过不去,你明白吗?” 男人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周围的人全都听清。 他们三人站在一起,一举一动都落入其他人的关注当中。听到费里这番话,他们悻然挪开视线,不敢与他明亮坚定的目光对上。 再怎么说,蒙特罗庄园也是这附近最大的庄园,得罪他可没什么好处。看热闹的人们大多很现实,他们立即暗中告诫自己,可千万别跟那个罗萨斯家的女儿一样蠢。 那些目光令塞西莉亚难堪极了,她努力解释:“不,费里,你误会了……” “没什么误会,我听的一清二楚。你在威胁她,威胁我未来的妻子。罗萨斯小姐,我想,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请你让开!”费里漠然一瞥,让塞西莉亚僵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怒视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塞西莉亚抬手把旁边摊子的东西全扫落在地。 “可恶!居然当众羞辱我……费里·蒙特罗,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乔珊荃的心为他说的那番话砰砰直跳,偏过头,她像是不认识他般打量他。他在人前扞卫她,如同沉默可靠的守护骑士,只属于她一个人。 她含笑轻问:“得罪邻居也没关系?” 费里满不在乎:“我们两家只是土地挨在一起。我看不上罗萨斯家的人,他们行事张扬跋扈,让人讨厌。这些事不用你操心。我听人说,附近正好在举办嘉年华,你想去看看吗?” 两个人立即抛下之前发生的小插曲,去了不远处的嘉年华。 这里的嘉年华(carnival)跟乔珊荃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经历过的不太一样。南美洲赋予了它与欧洲截然不同的热情与活力,认真说起来,那些大型游乐设施比不上迪斯尼乐园,狂欢的游乐项目也比赌城拉斯维加斯逊色得多。 然而,乔珊荃所看到的每一个人,他们脸上都洋溢着欢笑,空气里流淌着热情奔放的拉丁音乐,有人抱着手风琴、吉他聚集在一旁演奏。 一对年龄三十上下的男女,在人们的注视下跳起了探戈。 舞步交错,性感奔放,乔珊荃看得微微红了脸。她与费里挨得很近,粗糙的皮草味,混合了淡淡烟草与汗味,身旁挤满了人,男人用身体把她同那些人隔开,淡淡的喜悦和甜蜜在心头萦绕,他们紧紧贴在一起的身躯,产生了别样的刺激。 她伸手搂住了他腰,手指不安分地动了动,感觉到掌心下肌肉迅速紧绷,男人表情不自然地一僵,要把她扯开。 乔珊荃本来就是不服输的性格,他越是不自在,她越是生出了调戏良家妇男的变|态快感,一只手跟他暗中角力,另一只手飞快地把他t恤掀开一角,大胆摸了进去。 他光滑的肌肤战栗着绷紧,让每一处凹陷的肌肉线条更加分明,滚烫的热度一路灼烧到她心尖,乔珊荃低低喟叹,四周所有喧嚣顿时如潮水褪去,世界中心只剩下她和眼前的男人。 费里脸红得快滴血,这个疯女人,她就不能安分一点吗?他浑身血液同时分别冲上头顶和脚底,一半理智怒咆着要他拖她离开,另一半却沉浸在这被人环伺,隐秘的禁忌快感之中。 乔珊荃舔了舔嘴唇,隔着衣料,吻上他心口的位置,满意地看着男人棕色眸子燃烧着别样的光芒,几乎吞噬殆尽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费了很大功夫,男人才压下把她就地正法的冲动,他死死攥着她手腕,把她两条胳膊交叠拧到身后,警告地瞥她一眼,低下头,咬住她可爱的耳珠。 “别玩火,走,我带你去看看别的。” 被他呼吸一烫,外加格外撩人的低沉声线,乔珊荃半边身子都软掉了,乖乖被他拉着离开,脑袋里呼啸旋转着要把他推倒,然后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的画面。 之后,他们经过了贩卖彩色棉花糖的摊位,兑换游戏币,跟一群孩子挤在一起砸水球,钓金鱼,玩投篮机。 乔珊荃发现自己无意中窥见了这个男人的另一面——费里很有好胜心。 玩投篮机,他一连输给她两局之后,收起脸上轻松的表情,变得更加专注,拉着她继续比,直到自己反败为胜才罢休。 看他眼角眉梢流露出小小的得意,乔珊荃一颗心快要融化在他巧克力般的瞳孔中。这个严肃正经的大男人,除了会霸道地发号施令外,也会有幼稚得让人又好笑又好气的时候。 “还有什么想玩的吗?”费里活动了一下肩颈,汗水亮晶晶地贴在他额际,他神情很放松,几乎想不起自己上一次这样肆无忌惮地玩乐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乔珊荃抿着嘴笑,随手指了个方向:“那就……打靶,我想看你玩那个!” 一眼看见摊位上最大的那只巨型毛绒兔子,费里表情变得古怪:“你想要那只兔子?” 乔珊荃涨红了脸:“怎么,不行吗?”她就是对毛绒绒的东西有特殊的喜好,尤其是兔子,看到了就挪不开腿。但是这个喜好她不得不小心隐瞒,被人知道高傲的乔琪喜欢如此少女心的玩偶,她会颜面扫地。 费里没说什么,大步走到摊位前,跟摊主交了钱领到一只仿真□□。旁边有人看到了,笑着同摊主打招呼。 “嘿,伙计,你这是头一回来参加交易会吧?” 摊主:“是啊,你们怎么知道?” “没什么,没什么,哈哈。喂,弟兄们,快过来看——” 应声而来的不少路人将摊子包围起来。 身处瞩目中心,费里面无表情,他微微侧头,眯起眼试着瞄准。 “乔琪,你猜我能不能打中转得最快的那个靶子?” 犹豫了一下,乔珊荃指着距离最近最大的,说:“打这个就行。” 偏头看她一眼,男人勾起唇,那记笑容莫名潇洒自信,乔珊荃心跳快一拍。 在费里手指扣动扳机的一瞬间,乔珊荃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身体笔直,双腿稍稍分开跨立,挺拔的姿态让她觉得莫名眼熟,来不及多想,费里射出第一枚子弹,正中靶心。 四周传来了呼哨与掌声。 紧接着,砰砰砰,连续数声枪响,乔珊荃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个又一个不断转动的靶子被接连命中、击穿。 摊主抱头惨呼:“我的上帝啊,先生请你住手,别再打了!” ☆、第二十二章 放下枪,费里转头看向摊主:“你不是说要打中全部靶心才算赢?” 乔珊荃看摊主一脸要哭又哭不出来的表情,走上前把兔子往胳膊下一夹,握住费里左手摇了摇,笑道:“咱们走吧。” 拽着那个意犹未尽的男人离开。 身后远远传来围观群众的笑声。 “……嗨,伙计,你一定不知道,蒙特罗先生可是远近有名的神枪手,狩猎季节到来的时候,他总能猎到最多最好的猎物。” “他还是这里最好的驯马师,最烈的野马也会被他降服。” 乔珊荃满脸好奇:“野马?什么时候的事,我也想看驯马!” 摸摸鼻子,费里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他在心里悄悄接了一句,最烈的野马就在面前。 瞧她努力夹着足有半人高的巨大毛绒兔子,费里伸手拿到手里,翻来覆去,嫌弃地弹弹兔子两片在风中飘零的耳朵。 “胡安两岁的时候就已经不需要毛绒玩具陪他睡了。” 意思是她连两岁小孩儿都不如呗? 乔珊荃气得用兔子打他:“要你管,要你管!我就喜欢这种又大又毛绒绒的东西。”说完,她一甩头,挤到看杂耍的热闹人群里。 人很多,小孩子成群结队在人群中窜来窜去,乔珊荃被推着不断往前,她揉了一会儿兔子,暗自着急,大胡子怎么没追上来呢? 快点追过来啊,她快要被挤得无法呼吸了。 费里瞪目结舌望着无数攒动的人头,一转眼的功夫,他就失去了自己追逐的目标。 乔珊荃正左等右等没见费里身影,屁股被人用力揉了几把,她心头火气,旋身瞪去—— 一个歪着头的小女孩苹果脸米分嘟嘟的,羡慕地看着她……怀里的大兔子。 “好可爱啊,我可以摸一下吗?” 乔珊荃撇撇嘴,拎着兔子耳朵递过去:“好吧,那就让你摸一把。哎,等等,你别拽它尾巴!松手、松手!” 好不容易从小女孩手里夺回兔子,乔珊荃一脸心疼,脸贴上去蹭了蹭,可怜的罗比特,爸爸不见了,只有妈妈疼你。(她给兔子起了名) 怎么办,妈妈好想爸爸,罗比特,我们去找他?你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数三下,3、2、1——好,全票通过,去找他! 下定决心,乔珊荃刚要回身挤出去,有人隔着牛仔裤再次摸上她浑圆挺翘的骄傲部位。眼里怒焰翻滚,乔珊荃深吸一口气…… 绕着人群找了一圈回到原地,费里抓狂地揉了揉自己脑袋,见鬼了,那女人到底钻哪儿去了? 人群一阵骚动,路人纷纷朝两旁散开,露出了正揪着一个男人发狠拳打脚踢的人影。 “乔琪!” 费里冲上去抓着她胳膊,仔细检查,确认她没有受伤,低头看向被她高跟鞋狠狠碾压踩在地上的男人:“怎么了?” 乔珊荃出离了愤怒:“他摸我!这个混蛋,他是个色狼,居然敢揩我的油!”说着,她提脚踹上色狼肋侧,对方发出杀猪般惨叫。 闻言,费里面色一沉,揪起男人,捏着拳头狠狠砸上去,对方捣着脸含糊不清地求饶,指缝间汩汩流出鼻血。 “让开,都让开,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提着警棍的巡警按着帽子赶过来,分开人群。 糟糕。 拽住身旁还在发火的费里,乔珊荃拖着他拔腿飞奔,两人穿梭在大大小小无数个摊位、小推车之间,远远甩开了追在后面的巡警。 “呼……呼……没事了,别跑了。”乔珊荃跑不动了。 费里停步,不住喘气,摇了摇头。似乎自从认识她以后,他们总是不得不“逃跑”。 “瞧瞧你惹出来的麻烦。” 乔珊荃瞪大眼睛:“怎么变成我的错了?” 费里瞅着她,只是摇头,眼底隐隐有笑意,不说话。 乔珊荃看了他半天,算是明白过来了,这家伙是在逗她。她跳起来,趴在他宽厚的背上,伸手揪他耳朵:“都怨你,要不是你气我,我也不会跑到人群里去,你都不关心我,亏我这么喜……” 身体一震,费里把她反搂到身前,额头抵着她,追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你……你是不是……” 两人对视,表情很不自在,淡淡的尴尬弥漫在他们之间。 乔珊荃咬咬牙,仰了下巴直视他:“我喜欢那只兔子,罗比特。” 费里真想把兔子给扔了,他努力忍耐,缓和了语气:“除了兔子呢,你还喜欢什么,告诉我,嗯?” 那一句尾音绕啊绕,就像一只猫爪,抓得两人的心止不住地狂跳。 要说吗?要承认吗?就在这里,在这个时候?乔珊荃眼底浮现一丝不确定,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一次散心之旅,自己会遇上一个身材完美,换句话说,完全是她的菜的男人。 除了一具好肉|体,他别的方面都不尽如人意——不算特别有钱,没有显赫的身世,谈吐不够文雅,举止不够绅士,还很霸道,总是惹她生气。 可是为什么……她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就连他乱糟糟毛茸茸的胡子,都看得顺眼了呢? 这种事情在乔珊荃二十多年的生命中,从未发生过。 她觉得一切都乱了套,失去控制,脱离秩序。然而,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愿轻易放手,不想逃避。 敢作敢当不是吗? 第19节 深吸一口气,乔珊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颤抖得不那么明显。 “如果我说,我除了喜欢罗比特……就是这只兔子以外,还喜欢一个人。那么,那个人……他会告诉我吗?他也……” 也喜欢我吗? 他也喜欢我吗? 尾音飘散在风中。 短暂静默。 乔珊荃抬起眼睛,勇敢地朝他望过去。 心跳得乱了节拍,脑子里嗡嗡作响,天啊,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说了……他能明白她的暗示吗? 怀抱着忐忑不安,乔珊荃在费里眼中捕捉到一抹闪烁的光芒,看起来就像是错杂交织的无措与狂喜。 没等她品味出更多情绪,男人拦腰把她搂住,不顾一切地吻了上来。 那是一记足以撼动彼此灵魂的吻。 犹如平地卷起的一道飓风,两人心中无法用言语表述出来的激动与热情,全数包含在这记吻中,让人无力抗拒。 乔珊荃不住喘息,她被他无情地夺走了呼吸的能力,只能被动吸取他渡来的氧气。灭顶的快感直冲头顶,她恍惚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然而她浑身细胞都在咆哮——不够,还不够,她需要更多,要拥有完整的他! 于是,乔珊荃用力勾住他脖子,把他拉得更近,动作里透出肆无忌惮的亲昵,让费里彻底疯狂。 两人拥抱着,除了吻,还是吻。 天旋地转之间,乔珊荃感觉到男人抬起手,咔嗒轻响,她双脚倏然腾空,被他单臂举起。 “噢——”倒进加宽的皮质座椅,乔珊荃逸出一声叹息。她目光迷离,怔怔看着悬在自己上方的男人。他健壮有力的手臂撑在自己两侧,将她锁住。费里炙热而专注的目光无比明亮,清晰倒映出她泛着红晕的脸庞。 如同被猎人逼到绝境的猎物,喘息,哀鸣,求饶,依然逃不过被撕裂的命运。 他的胸膛随着粗重呼吸而震动起伏,棕色浓密的睫毛在空气中轻轻一颤。 乔珊荃心头淌过淡淡的刺痛,她用力拉下他,狠狠啃咬他刚毅的唇。 在这狭窄的空间里,两人激烈相拥。双手迫不及待,想要触碰对方滚烫的肌肤。 坚硬与柔软,温热与炽烈。 远处嘉年华的音乐和人声,断断续续传入耳中,对他们产生了异常强烈的刺激。激情混合了偷偷摸摸的禁忌感,被无限放大。感官与心理同时得到刺激,教人欲罢不能。 近在咫尺的地方,人们正在进行交易、狂欢。而他们却躲在逼仄昏暗的车厢里,抵死纠缠,忘情激吻。 当男人探入衣底,滚烫的掌心熨帖着敏感的腰侧,乔珊荃颤抖起来,体内深处涌出一股热流,让她既害羞并愈发激荡。 男人急促的呼吸中,隐含着不满足的叹息,他的手很大,很温暖,又干燥,摩挲着她腰间肌肤的动作,又是那样轻柔,带着不自觉的怜惜。 乔珊荃仰起脖子低吟,男人在那处落下一串细碎的吻。 脑袋昏昏沉沉的,乔珊荃隐约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她应该感到害怕的,心底却旋升起甜美的喜悦。 他的纷乱呼吸和激烈心跳,全部因她而起。 征服一个如此骄傲的男人,感觉既刺激又带劲,乔珊荃闭上眼浅浅吟哦,享受他的膜拜与舔舐,攀着他宽厚的肩背,小腿一下又一下蹭他,发出无声催促。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仿佛一旦出了声,就会破坏这一刻的旖旎。 费里粗喘着挺起腰,急切地打算解开皮带,乔珊荃双手也加入进来。 噙着笑,乔珊荃不怀好意地隔着牛仔裤粗糙的布料摸了摸,那形状惊人的肿胀经不起她一点挑逗,费里压抑地闷哼了声,按住她手腕。 “有人说你性|无能?拿出来让我看看。”乔珊荃哑声怂恿,如同深海的女妖,一声声呼唤,撩拨得男人自制力分崩离析。 捏住她下巴,费里拇指在柔嫩的唇瓣上揉了揉,眸光黯沉:“能不能满足你……你可以自己验货。” 听间他自负的回答,乔珊荃双眼放光,毫不客气地攥着他裤边就要往下拽——尖锐的喇叭响了两声,车灯晃过停车场,照亮了蓝色旧卡车的驾驶室。 两人同时僵住。 甩上车门,阿曼多·奥莱特朝他们走来:“原来你在这儿,我亲爱的表哥,你怎么没有在交易会上看着摊子?” 费里慌忙提上裤子,用身体挡住来人的视线。 越是着急,越是扣不上裤头那粒铜扣。一双柔嫩的手及时伸过来帮忙,安抚地摩挲了几下男人指背,将扣子系回扣眼,替他拉上金属拉链。 做完这一切,那双手可惜地拍了拍依旧鼓鼓囊囊的一团,幽幽叹息。 狠瞪了她一眼,费里满头毛躁,忍了又忍,跳下车重重甩上车门。 “你来这里做什么?”下面涨得难受,费里情绪糟透了,谁能能听出他声音里的火气。 听着男人们在车外交谈,乔珊荃失望地闭上眼,狠狠蹬了一脚车厢。 她一直想玩一次刺激的,听那些模特们说过,在车里做的滋味很不错。 该死,要不是突然冒出个人来,他们应该已经……她手心里还留着那东西的触感,滚烫、炙热又坚硬,烫得她心悸不已。 听着车厢里传出的动静,阿曼多点烟的动作一顿,似笑非笑扫过费里泛红的脖颈:“原来表哥在忙。我听说交易会上,每年都会有一些突然看对了眼的人随便找个地方就……哈哈,没想到看起来正经的表哥,也喜欢这一口。” 费里蹙眉,懒得跟他争辩。从怀里掏出烟,点上。 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火星隐没,烟草燃烧升起淡淡青色烟气。 “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 阿曼多笑了起来:“别总是把我们都当做你的仇家和敌人,表哥。事实上,我是来帮你的。我听说拉塞尔舅舅他们正打算给你点苦头尝尝。如果你完蛋,说不定他们下一个目标就会放到我母亲身上,那些工厂现在可是日进斗金啊……” 打量阿曼多熨得笔挺的西装和锃亮皮鞋,费里嘲讽地笑着摇头:“我不相信你所说的,阿曼多。” 耸耸肩,阿曼多并不打算激怒他:“好吧好吧,我保证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既然你还有事,那我先去交易会看看。” 目送对方走远,费里松口气,赶紧回到卡车里。 驾驶室残留淡淡的甜香,还有皱得不像话的坐垫,她像是蒸发了,消失不见踪影。 ☆、第二十三章 为躲避巡警,两人远远跑到了停车场,这里与嘉年华之间有一段距离。 旁边是一块空地,几个小孩儿围着一只脏兮兮的皮球踢来踢去,脸上笑容单纯快活。 乔姗荃蹲在一旁看得入迷,左右张望,寻摸了个易拉罐用脚尖来回划拉,模仿电视上听来的足球解说词,轻声念道:“球到了头号球星乔琪脚下,看她灵活的盘带,她会选择晃过防守球员,把球自己带进禁区呢,还是选择传给队友?” 咣咣铛铛,易拉罐滴溜溜地滚远了,被一只大脚踩住,乔姗荃抬起头,对上男人犹如万千星云缓缓流转的深邃瞳眸,她不自在地红了脸,小声说:“你来了。” “为什么突然离开?” 乔姗荃嘟着红唇,笑容狡黠:“我傻呀,留在驾驶室里,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费里嘴角微微扬起,他走过来,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两个人默契地没说别的,慢慢往交易会方向走。 蒙特罗庄园的几名工人和牛仔正在朝人介绍他们培育的有机作物,费里告诉乔姗荃,每一年,庄园通过种植和销售这些农作物,可以为他增加非常可观的收益。末了,男人叹息道:“……如果当初没有分家,这些产品可以直接到工厂进行加工,制作出的产品再放到超市贩卖,部分直接供应酒店,整个循环体系可以节省更多开支,创造更丰厚的利润。” 看得出来,费里对此很遗憾,乔姗荃心里微微一动,问他:“当初老蒙特罗先生的遗嘱,真的是他清醒状态下吩咐的?” 费里皱起眉:“我不希望你相信从别人哪儿听到的话,他们说的都是谎言。在外公眼里,我们始终是一家人,他并不希望我们产生分歧。” “但是很明显他并不公平,不是吗?”乔姗荃道,“他把最体面也最挣钱的超市酒店给了你那个无能又好色的舅舅,又把工厂给了你姨妈。你只继承了最不起眼的庄园与土地,抱歉,我看不出来他这样做的用心。” 瞪着乔姗荃笑容底下的嘲讽,费里恼怒道:“够了,他们是我的亲人,这一点无法否认!尽管舅舅他们不善经营,但是工厂在姨妈手里发展得相当好……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不能指责他们!” 乔姗荃毫不示弱:“是吗?哈,可惜你一心想要维护的家人,他们不把你当成可爱的外甥,处心积虑想要从你手中抢走他们看上的肥肉。你看那边——” 一行人抬了简易担架,往庄园的展示摊位前一杵,七嘴八舌吵吵嚷嚷,大声哭嚎。转眼吸引了无数注意力。 拨开人群,费里朝他们那边走去:“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在吵什么?” “就是他!就是他把我儿子打成了这副样子!大家伙儿都来瞧瞧,这可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我儿子的鼻子都被他打断了,牙齿也掉了两颗,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看了看担架上鼻青脸肿的男子,费里表情淡然,乔姗荃也跟着看了一眼,悄悄问:“你认识?” “那是哈妮婶婶,你忘了?” 乔姗荃是真的忘了,她赶紧说:“我现在认出来了。那你也没认出来这是你亲戚,你揍他的时候手下可没留情。” 费里微窘:“我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肿成了个猪头,怎么看得出来他原本长什么样。” 好笑地瞥他一眼,乔姗荃红唇微扬,她是从对方脸上那个高跟鞋印认出,居然是先前偷摸自己的色狼。不过,她可不信大胡子当时真没认出来。 眼看这伙人就是来找茬的,既然大胡子说是他的亲人,是他的家务事,乔姗荃决定不掺和,跟他做个手势,转到一旁只看不说话。 费里沉着脸,站在哈妮面前,努力忍受她和带来的那几个人对自己指责谩骂。 到最后他忍无可忍,上前一步,散发的气势令数人集体往后退。 “行了,都给我闭嘴!你们把他送到医院去,该出的费用我会负责,但是,如果你们想趁机讹诈我,或是要挟我,那你们就是想错了。迭戈他这是咎由自取,既然你作为母亲不知道怎么管教他,那我不介意把他伤养好了,再亲自教育他一次!” 哈妮闻言一噎,嘴唇抖了起来,她的宝贝迭戈,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眼睛,怎么看都看不够,现在却满脸鲜血,发出痛苦的低吟躺在地上。她被人通知赶过去,看了一眼就险些昏过去,等问清楚事情经过,哈妮立即认定,这是费里那个小孽|种对她们一家的报复! 她早就知道,那个男人是个狼崽子,迟早会从她和拉塞尔这里咬下一块肉来,没想到他装出一副老实样,闷头发大财不说,现在还欺负到她头上,把她的迭戈给打了!哈妮是又痛心又愤懑,眼里快喷出火来。 “迭戈是你表弟!他做了什么,你这样对他?” 青筋迸起,费里只要一想到,其他男人肮脏的手触碰过自己的女人,他体内所有暴戾因子就熊熊燃烧。 “他做了什么?你怎么不去问问他,看他好不好意思说出来?我真是受够了,你要多少钱,我现在就给你们,然后立刻从我面前消失!” 哈妮犹豫了一下,看看儿子,咬牙说了个数字。 费里转头吩咐工头,让他去拿钱,乔珊荃皱起眉,盯着这一切。 旁边响起一道略轻佻的声音:“啊哈,我这位好表哥一向怕麻烦又好面子,看来哈妮婶婶是看准了他这个脾气。” 回过头,乔珊荃挑眉看着对方:“我认识你吗?” 总算有机会接近小美人儿,阿曼多正努力展现自己迷人的男性魅力,被她一句话噎住,他干笑起来:“哈哈哈,你真幽默……你忘了吗?我是费里的表弟,我叫阿曼多,上回在购物中心,我们曾经见过。” 真不能怪乔珊荃,她喜欢美好的东西,所以对于漂亮的面孔或者事物能过目不忘,而特别丑的那些,她也会记住,为了能够避开,不污染自己的眼球。至于处于中间的那些,对乔珊荃来说,毫无特色的东西没必要记忆。 “我同意你的观点,大胡……费里他以为用钱可以解决的问题,都不算是什么问题。只是他忘了,这世界上有一些人,永远不知道满足。” “噢,不,我想拉塞尔舅舅他们一家人,并不是太过贪婪,他们只是认为费里表哥现在把庄园经营得很好,既然他有能力,就应该无条件帮助他们,借钱给他们或者把庄园转让给他们。不过,在我看来,费里表哥是个相当固执的人,对于他的东西,他占有欲会非常强。” 乔珊荃微微红了脸,她还记得方才停车场,狭隘的驾驶室里,男人狂野略显急切的触摸,她能够感受到他想要借此证明什么。 阿曼多偏过头,正要继续微笑着说几句俏皮话,哄小美人开心,他目光一凝,表情变得很不自然。 工头点了一把钞票塞进哈妮怀里,女人尖叫起来:“这也太少了!” 第20节 费里极度不耐烦,倨傲地看了一眼哈妮:“这就是我认为自己该付出的,你有两个选择,接受或者拒绝。不要的话就赶紧带着你的儿子,从我面前消失。” 脸颊肌肉狠狠抽动了几下,哈妮小心地把现金卷起来,扭头示意他们把儿子抬起来,临走前,她不甘心地说:“我们这就去医院,如果迭戈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还会来找你的!” 扔下阿曼多,乔珊荃走向费里,好奇道:“这就让他们走了?我以为她们准备在这儿继续大吵大闹下去。” 费里烦躁地摘下帽子:“她们没那个胆子,一群女人,没看见我这儿带出来的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吗?对了,我看到你跟阿曼多站在一起,你们说了什么?” “没什么。”乔珊荃笑笑,“只是聊了点关于你的事。” “我?”费里疑惑地挑眉,“我还以为……”他不想承认自己看到其他人靠近她,他就会感到紧张。 “我去那边看看。”乔珊荃随意说了一声,拨了下头发,她全副注意力都被旁边展出的斑斓布料吸引,那些线条复杂的印花,还有色彩饱满大胆的撞色,令她迅速想到了如何使用这些元素,设计出多元化的男性服饰。 费里目光追随着她移动,注意到她耳根下一小块红痕,男人脸皮发烧,该死,车里那一番亲热残余的感觉全都回到了身体每一处,血液直往下腹冲,牛仔裤涨得发紧。 “这个……这是给你的。” 从男人手里接过柔滑的布料,乔珊荃有些惊讶,看起来很像这里许多男人衬衫上系的领巾,不,比领巾更宽也更轻薄,色彩犹如天边最美的霞光,非常漂亮。 “给我的?”再次确认后,她高高兴兴地在脖子上绕了一圈,斜着随意打个法式结,原地转了半圈,两眼亮晶晶地看向费里:“怎么样,好看吗?” 伸手为她调整了一下,确认能遮去她耳根下方的吻痕,费里不着痕迹地松口气。 “大胡子,我们再买点儿好吃的好玩的回去给胡安吧。” 摸摸她发顶,费里把钱夹递给她:“看上什么,自己去买。” 远远注视着他们,阿曼多踱步,走到目光阴鸷的塞西莉亚身后:“嘿,别绷着一张脸,这么漂亮的脸蛋可不适合生气。” “是你啊,阿曼多。” “上次见面,你把一杯红酒泼到我脸上,当时我们闹得很不愉快。现在看来,你似乎已经从我带给你的愤怒中走了出来,怎么,你看上了我那位古板无趣的表哥?” “追求我的人太多了,有时候,我就想试试不一样的……他从来不拿正眼看我,这让我很吃惊,也更想征服他。”塞西莉亚甩动长发,目光里写着势在必得。 “你说的有道理,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东西,滋味特别好,”阿曼多道,“他们站在一起,是不是像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像我表哥这种粗鲁的男人根本配不上她。” 塞西莉亚微恼,她顺着阿曼多视线看去,继而笑了出来:“好啊,很好,碍眼的家伙你尽管拿去,我只要我看上的东西。” …… …… 交易会落下帷幕,很快,庄园迎来了收获的日子。 费里带着工人们在麦田里忙活,乔珊荃也没闲下,她脑海里充斥着数不清的灵感,那让她欣喜若狂。与最开始来到这儿时的心境完全不同,待在这座庄园,能够让她心灵获得前所未有的平静,乔珊荃不再排斥面对画笔和画纸,她乐此不疲地以大胡子为原型,勾勒线条,挥洒颜料,绘制出一幅又一幅设计稿。 胡安是她最忠实的拥护者。 “乔琪,这里,这个金色的好漂亮,为什么你要给爹地戴这个?” 看着他胖乎乎手指戳的地方,乔珊荃笑得眉眼弯弯:“这是一种复古的装饰,模仿军人的勋章和穗饰。” 胡安听不懂那些名词,他托着下巴晃动双脚:“嗯,爹地看起来很帅,”想了想,他望着窗外,“比爹地现在的样子帅。” 探头望了一眼,乔珊荃眼底笑意更深:“小家伙,带上你画的图,还有写的单字,我们去找你爹地。” 胡安脆生生地应了,一大一小手牵手,来到楼下。 “爹地,你看,这是我画的!这栋房子我们住的庄园,旁边是闪电和火焰,还有爹地跟乔琪,我在你们旁边……”踮起脚尖,胡安一脸殷切,举着手里的画纸递到费里面前。 男人满头大汗,脱下衬衫,露出底下被浸湿的背心,不耐烦地避让到一旁:“够了,胡安,到那边去。” 胡安瑟瑟不安地垂下脑袋。 乔珊荃来气,之前她追着他询问对结婚礼服有什么喜好和要求时,费里也是这样敷衍不耐烦的态度,就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为即将到来的婚礼满怀期待。乔珊荃不明白,为什么他脾气时好时坏,阴晴不定,令她无法捉摸。 上前推了他一把,乔珊荃埋怨道:“大胡子,我知道你干活一整天很累,可你作为胡安的父亲,抽出一点时间,好好回应他,有那么难吗?” 费里吃痛,捂住肩膀,瞪了她一眼。 门外,数名牛仔和工人抬着一个人进来,乔珊荃看见了塞西莉亚苍白的脸,她讶然道:“这是怎么了?” “哼,她骑马到牧场四周转悠,跨过了我们两家土地的边界,马突然受惊,把她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乔珊荃上前摸了摸男人胳膊上的擦伤,低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救了她?” “本来应该是我,但是那匹马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如果不控制好的话,它会伤害自己,我只好先把它制服。其他牛仔把罗萨斯小姐救走,该死,那匹马撞到我身上……” 说着,费里将身体重量分了一部分给她,乔珊荃犹豫了一下,用手臂环住他腰,轻轻托起他手肘,示意他进屋。 盖上酒精瓶盖,乔珊荃拧着眉,把他的伤口包扎起来,他裸|露的肩颈现在已经明显发红,肿得厉害。 费里抬手摸了摸她脸颊:“我没事,把冰块给我,敷一晚就好。对了,罗萨斯小姐怎么样了?” 转身将冰块用力按在他肩后,乔珊荃没好气:“还活着。” 费里不解:“你怎么了?” “你就这么关心她?自己伤得不轻,还惦记她好不好。”乔珊荃眯起眼,虽然她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在意得很,塞西莉亚说过的话,像牛毛针扎在她心头,时不时传来一阵刺痛。 她以前从来不在乎交往的对象在想什么,爱慕的目光看得多了,也就那样,来来去去,她不为任何人悸动,更不曾停留。 她以为自己是个冷情的女人,终其一生都不会为人燃烧起汹涌澎湃的爱火。然而南美一行改变了她,她从未如此患得患失,时喜时忧。 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男人,起初只是看上了他的美好肉|体,渐渐地,征服欲和占有欲开始变味,她越来越在乎,在乎他眼里有没有自己,在乎他是否同样在乎自己。 事实上,她喜欢他哪一点?就连乔珊荃自己也说不上来。而她自己,不懂庄园里的事务,帮不上他的忙,他们之间还隔着一个神秘的前妻,一个虎视眈眈的邻居女儿,一对贪婪无耻的亲戚……这里不是纽约也不是巴黎,没有乔珊荃熟悉的战场,她就像一条上岸的鱼,躺在砧板上,逐渐窒息,等着被人一刀切开……那种感觉很糟。 塞西莉亚的存在,反复提醒着乔珊荃内心的隐忧。 当她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酸,乔珊荃掩饰地垂下头,把头发捋到耳后:“我去找个东西垫一下冰块。” 刚起身就被男人用力拽回原位,乔珊荃睁大眼睛,对上费里棕色眼睛,此刻,它们正像融化的上好巧克力,温柔地逐渐将她淹没。 “她在我们庄园地界摔伤,又是我们的邻居,我不能不过问。其实我并不想理会那个使用带倒刺的马鞭的女人,我敢肯定,她会摔伤,自己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费里低头,轻轻扯下一根缠绕她指尖的线头,“你去看看,有什么事再来告诉我。” 也只能这样了,乔珊荃点点头,找到前来问诊的医生了解情况。 “目前不适宜搬动,就这样让她躺着比较好。”医生回答着乔珊荃的问题,朝庄园外走。 乔珊荃不解道:“难道不是应该尽快把人送去医院吗?” “她没有任何外伤,我检查过了,看不出来有软组织挫伤或者更严重的伤势的迹象。不过她一直没有醒来,我怀疑可能是轻微的脑震荡,先观察一晚上。”医生与乔珊荃握了握手,“感谢蒙特罗先生对我们医院一直以来的捐赠,有什么事请联络我,我会尽快赶来。” 目送医生上车离去,乔珊荃若有所思。原来这附近最大的医院,一直是蒙特罗庄园的捐赠对象,那么之前,让哈妮带着儿子去医院,这次又单独把医生找来出诊……看来,那个大胡子脑子挺活络的。 乔珊荃笑了起来,正要折返去看望躺在某个房间里的塞西莉亚,车灯照亮了庄园外的石子路,银灰色suv熄了火,阿曼多跳下车,他张开双臂,惊喜叫道:“你是来迎接我的吗?我真是太荣幸了,亲爱的……” 错步避开,乔珊荃往回走:“你先等一下,这位先生,我不方便接待你,我去叫费里出来。” 进了客厅,阿曼多对从楼上走下来的费里啧啧称奇:“表哥,你看起来可真狼狈。” 费里浑身上下沾满了草屑和干掉的泥土,一头深棕色卷发乱糟糟地堆在一起,胳膊、腿上多处擦伤。而阿曼多看起来则总是非常有派头的模样,他自命不凡地用眼角偷瞥黑发美人儿,理了理polo衫领子。 费里似乎也注意到了,他敏感地看了眼乔珊荃。 “你来做什么?” 阿曼多扬手,亮出文件夹:“别急着赶人,我亲爱的表哥,想跟你们谈一笔生意,不如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就这样,塞西莉亚留在庄园养伤,阿曼多带来了与庄园合作加工农产品的策划书,以就近考察为理由,住在另一间客房。 乔珊荃隐隐觉得不对劲,可他们一个是费里的邻居,一个是费里的表弟,她能说什么?什么都不能说。 马克西姆管家安慰她:“乔琪小姐,您再忍一忍,结婚以后,您就要冠上蒙特罗的姓氏,成为庄园堂堂正正的女主人,到时候,您可以自己决定客人能否留下来。” 婚礼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乔珊荃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有老管家他们从旁协助,婚礼事宜一项接着一项落实、敲定。然而她发现,自己被这些琐事绊住的同时,每天见到大胡子的时间越来越少。 见不到他心里就空落落的,惦记得慌。 乔珊荃不禁苦笑,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您看看,选这个样式的蜡烛怎么样?” 迷茫地看了看马克西姆管家爬满皱纹的脸,乔珊荃回过神,她指了另一张图片:“我更喜欢这个。” 胡安乖巧地趴在旁边,他表情认真地拿起两张图片比对了很久,偷偷看一眼马克西姆夫人,举起右手那张,小声赞同道:“我也觉得这个好看。” 被他可爱的小表情逗乐,乔珊荃心情恢复晴朗。 他们抱作一团,互相咬耳朵分享各自的小秘密,马克西姆收起散了一桌的各色资料,安静地退下,她立于门畔,笑眯眯地看着阳光下,笑容无比纯净美好的两个人。 陪胡安仔细照料了他种在后院花圃里的芍药,乔珊荃走到前院去,工人们正在搬运新送来的盆栽,重新妆点整座庄园,为即将举行的婚礼做准备。 看了一会儿,乔珊荃指点他们将盆栽和新鲜的花草参差错落栽种,时不时引首眺望,直到夕阳染红了整片原野,她期盼的人影依然没有出现。 她有些沮丧,拦住收工返回的工人:“嘿,小伙子们,你们看见费里了吗?” “先生他一早就回来了。” 什么?那家伙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怎么完全不知道?乔珊荃心里起疑,匆忙回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寻找男人的踪迹。 站在塞西莉亚养伤暂住的房间门外面,乔珊荃心里起了很不好的预感,她抬起手想要叩门,手臂却像是灌满了铅,怎么也抬不起来。 门内,隐隐传出男人和女人的交谈声。 “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塞西莉亚声音很低,听上去有几分与她外表不符的脆弱。 费里沉默了片刻,说:“这没什么,应该的。医生复诊,说你没什么大碍,很快就可以下床走动。” “谢谢。”塞西莉亚闭了闭眼,“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我真的很过意不去。” “罗萨斯庄园和蒙特罗庄园世代比邻而居,作为邻居,我不能见死不救。希望你将来骑马更当心一些,骑术不好的话,最好别跑得太远。”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那个时候,你还是个瘦高个儿的毛头小子,”塞西莉亚轻笑,露出了回忆的神色,“你跟你的母亲,回到阿根廷,回到庄园,探望你外公。你从小就不爱跟人说话,总是孤零零地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我们。我不喜欢你那个样子,带着其他人冷落你,只有……只有一个女孩愿意接近你。你都忘了吗,费里?” 费里侧脸隐入光影交错之间,他硬邦邦地答道:“很多事已经不记得了。” “也是,你只在这里呆了一个夏天就离开了。后来,我父亲与老蒙特罗先生聊起,他曾经想给我和你订下婚约,老蒙特罗先生说他需要考虑考虑,再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一转眼,你娶了她,又生下了胡安。而我,变成了孤零零的那个。” 费里张开嘴,想说什么,又闭上嘴,一言不发。 “费里,你还记恨我小时候不懂事,带头排挤疏远你吗?我……我真不知道那时候自己在想什么,大概是因为你与众不同,所以我才会……” “已经过去很久了,我说过,我已经忘了。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会派人通知罗萨斯先生和夫人来接你。”费里生硬地打断她,站起身,推门出去。 走廊转角,乔珊荃抓着胸口,无声喘息。 听着男人脚步渐远,乔珊荃面沉如水,她没有犹豫,走回去,推门而入。 “噢,原来是你。” 进去的时候,塞西莉亚正在往窗外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嘴角看起来像是在笑。 乔姗荃带上门,冷冷地问:“你为什么要对他说那些?” 第21节 “怎么,你听到了?”塞西莉亚扬起眉,并不是很惊讶,“因为很简单,我要唤回他的回忆,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明白我这样做的用意。” “他马上要和我结婚了。” “那又怎么样?我告诉你,我和他有共同的过去,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他前妻,也就是生下胡安的女人,我们三个人从小就认识了,我们有很多特别的回忆。至少你得明白一件事,有些事情,你永远也无法取代,能陪在他身边的人只可能是我,你听懂了吗?” 盯着塞西莉亚势在必得的神情,乔姗荃心底一片冰凉,指尖微微发抖。 她被说中了一直刻意忽略的隐忧。 她和费里之间,他们认识并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一切发生的太快。尽管她努力去了解他,适应他的生活环境,试着去融入这里。可是,乔姗荃一直有种无能为力的遗憾。费里甚至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她来自哪里。想到那个男人,事实上根本不了解她,他不理解她的职业,不了解她的过去,更加不可能认同她骨子里对设计无法放弃的狂热,乔姗荃就觉得无比恐慌。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过去作为基础,所有目前的一切,就像是建在海边的沙堡,一个浪头卷来,就会消失无踪。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房间的。 乔姗荃觉得浑身冰凉,前所未有的冷。她必须找一个地方,找一个不会被人看到的地方,好好想一想。 费里正在到处找她。 他亲手摘下了成熟的有机西红柿,饱满的健康色泽,透出甘美的红。他用开水烫过,剥下外皮,放在平底锅里用小火慢慢煮烂,熬成粘稠的酱汁。 他喜欢看她,尤其是她吃东西时候的样子,黑色眼睛闪闪发亮,脸颊会鼓起来,像贪吃的仓鼠,嘴唇旁边有时会像胡安那样,蘸上不知名的酱料。然后她会伸出米分色的舌,轻轻一卷,舔掉……每当这时,费里就想冲动地按住她后脑勺,给她一个让人窒息的深吻。 可是当费里做好了意大利面,却没有等到会准时来用餐的人,他上楼,发现乔姗荃并不在房间里,站在楼梯转角,他望向窗外。 建筑物的影子里,有个孤单的背影蹲在一小块空地前。 正要开口喊她,费里看见阿曼多走了过去,学着她的样子,蹲下来,靠近她,跟她说话。 一开始,乔姗荃垂着头,后来她开始搭理阿曼多,两个人交谈,她似乎笑了起来。 几乎可以想象得出她笑起来慵懒又神采飞扬的神态,他比谁都更明白,那样的她看起来有多么明艳动人,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费里用力攥紧了窗户把手,金属花纹深深印在他手心里,留下鲜红的印记。他因为疼痛,慢慢放开手,无力地垂下手臂。 他不愿意去想,为什么她会在那里,她又跟阿曼多那小子说了些什么,他无意间将眼前这幅场景,同数年前的某些画面,重叠在了一处。 费里眼眶一点点染上血色。 “你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出现在餐桌旁你应该呆的位置上?” 乔姗荃抬起头,看着拦在自己去路上的男人。 她艰涩地笑了下:“原来你在这,对不起,我没有胃口,不想吃饭。” 她想从他旁边绕过去,他一把抓住了她手腕,稍稍一拧,她痛叫出声。 “放开我,大胡子,你想干什么?!” “我在问你话,你没有拒绝回答的权利。为什么你会和阿曼多在一起?别否认,我亲眼看到了。” 乔姗荃发出短促的嗤笑:“对,我是和阿曼多说了一会儿话,那又怎么样?” 事实上,她只是找个没有光的地方,蹲下来看看蚂蚁,顺便思考一下人生。没想到阿曼多也会出现在那里。 阿曼多很聪明,看出她心情不佳,他不多问,用一些俏皮话哄她开心。乔姗荃本来不想理他,但是他的笑话,的确让她无比低落的心情好转了起来。 乔珊荃冷淡地表示感激。阿曼多却主动表示,他是费里的表弟,不希望看见未来的表嫂婚礼前不开心,还再三保证,恳请她不要误会自己的用意。 现在,乔姗荃被费里用力捏着手腕逼问,不断挣扎,试着挣脱开来。 “在我回答之前,我也有问题要问你,费里·蒙特罗,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提前回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特地回来探望那个塞西莉亚·罗萨斯的?她已经没事了,不是吗?昨天她的父母就已经接到我们的通知,匆忙赶过来看望他们的宝贝女儿。” 乔姗荃眼里闪烁着怒火:“假如那个女人真的伤得厉害,她父母怎么会把她留在我们庄园?他们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这些道理难道你不明白吗?费里!告诉我,你为什么还要亲自去见她?” 费里愣怔了一下,他皱起眉,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你跟踪我?” “我没有!” “为什么你们女人总喜欢玩这些自以为聪明的鬼把戏?”费里一把甩开她。 乔姗荃强忍着痛,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如果你心里没有鬼,那就坦荡地回答我,为什么你要那样做?我讨厌一切欺骗,你懂吗?如果你骗我的话,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大胡子!” 费里瞪着她,半晌,他沉声道:“好,我不骗你,但是你的问题,我不想回答,我不想说。这样你满意了吗?” 心口一阵绞痛,乔姗荃环抱住自己,身体不住颤抖。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得答案是什么,她甚至宁可他编造谎言骗自己,而不是用这种搪塞敷衍的态度告诉她,他不愿意说。不说的背后,藏着的某种可能性,教她不寒而栗。 盯着她看了半天,费里锐利冰冷的目光,渐渐软化下来。他叹气,上前来试着搂住她:“我不想和你争吵,乔琪。”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真的无法忍受,你明白吗?我原本以为,那次在交易会上,我们在你的卡车里,差一点就……我以为我们有什么不一样了,起码我们之间达成了某些共识。可是我发现并没有……”乔姗荃难过极了,她颤着声音,根本说不下去。 提起那段让自己险些彻底陷入癫狂的回忆,费里身体一紧,这些天被他强行压抑,故意漠视的滔天热浪,瞬间苏醒。他记得那种将灵魂血肉燃烧殆尽的饥渴,更渴望将自己完全深入她身体,彻底拥有她。 于是他强行扳着她下颌,凑上去吻她。 “唔,大胡子,你……” 费里含住她下唇,温柔而坚定地轻轻吮吸,舌尖滑过她贝齿。 “别,我还没说完,嗯……” 挑开她试图合拢得唇缝,费里专注地舔上她牙床,寻找她企图躲闪的舌。 “可恶,你不能这……样……” 乔姗荃不争气地颤抖起来,这次不是因为愤怒或哀伤,纯粹源自身体本能。这男人对她太有吸引力,太具诱惑性。如同罂|粟的蛊惑,她身体失去控制,为他产生激烈的反应。 从脊椎骨窜上的战栗令两个人同时发出满足又贪婪的叹息,费里更深地吻住她,搅动她舌根,湿滑而又情|色地反复刺激她口腔敏感的神经。 双腿发软,乔姗荃只能用力勾住他脖子,探入他发根,用力捋着他粗硬的棕色短发。 费里一手用力把她托起,狠狠摁在墙上,坚硬发热的雄躯毫无保留地压着她,让她为自己燃烧,失去理智。 仿佛只有这样,他们在这一刻才能确认对方属于自己。他们不愿意去想那些猜测,怀疑,争吵与不安。 只剩下亲密的接吻,拥抱,爱|抚。 ☆、第二十四章 医生第三次上门复诊,确定塞西莉亚的身体状况不存在任何问题,不仅没有出现轻微脑震荡该有的症状,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 乔珊荃暗自嘀咕,这位罗萨斯小姐连个擦伤都没有,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这样一来,总算再也没有理由让对方继续赖在庄园里了。 送走了医生,乔珊荃立刻张罗把塞西莉亚打包送走。 她是个很自私的人,这个庄园,只能是她住的地方,容不下第二个女人。 更别说,塞西莉亚明显觊觎着乔珊荃看上的男人。 乔珊荃只要一想到,塞西莉亚拿他们曾共同拥有的过去,试图接近费里,心头那把火就不可抑制地蹿得老高。 无论如何,她决不允许这样一个居心叵测的女人留在庄园。 至于另一个女人……那个横亘在她和费里之间的“前妻”,乔珊荃升起无力感。就像挥出去的拳头砸在了棉花里,使不上劲。 乔珊荃明白她应该找时间和费里好好谈一谈,然而她感到莫名恐慌,害怕谈话会引起更糟的变化,于是一天天拖延。 说实在的,乔珊荃不太愿意让费里知道她有多么介意这些事。 一是觉得没那个必要,再一个,乔珊荃不想承认,若是被费里知道她在想什么,就像是提前松口认输,承认自己对他先动了心。 她仍然在负隅顽抗,挣扎着坚守最后的底线,死活不肯松口。她不希望让费里轻易看穿自己有多么在乎他,着紧他。不知不觉间,过去那个冷淡的乔珊荃,已经被他改变成这副模样,最起码,喜欢这件事,她希望让男人先开口。 在一段感情关系里,先说喜欢的人就输了。 她是骄傲的乔琪,掌控一切的乔琪,她不喜欢失败。 她对这个男人,有志在必得的决心。 目送罗萨斯夫人强行拉着女儿上车,乔珊荃没错过塞西莉亚临别时的回头一瞥,对方眼中迸射出的森冷和贪婪,让她不寒而栗。 “走吧,最好永远不要再回到这里来。我绝不会认输,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人。” 唰地拉上窗帘,乔珊荃施施然下楼,正巧遇上了婚纱店上门来送衣服的工作人员。 老管家马克西姆夫人看见她,立即招手要她过去:“乔琪小姐,他们把婚礼上要穿的礼服送过来了。” “是吗?”乔珊荃笑了笑,走过去。 原本她打算亲自设计并手工缝制结婚礼服,她自己的,还有费里的。但是很可惜,婚礼筹备的时间太短了,只有一个月,再加上,每当她追问费里对礼服有什么要求时,那个男人态度十分敷衍,问得多了,他甚至警觉起来,仿佛她说了什么可怕的话。弄得乔珊荃有些意兴阑珊,对自己设计制作礼服的热情就这么冷却了下来。 乔珊荃还记得,当年她还在帕森斯学院进修服装设计专业时,班上有一个女孩,长相非常平凡,家境普通,并没有出众的设计天赋。那个女孩花了整整一个学期的时间,亲手制作了一件非常典雅美丽的婚纱,然后在他们毕业那天,她披上婚纱,把自己嫁给了青梅竹马的男友。 指尖抚弄着眼前婚纱上的薄纱,乔珊荃眼前浮现当年那个女孩,专注地在教室一角,往白绸上缝钉小巧的珠花的美好画面。 嫁衣…… 一生一世,只有一次,最特别的日子。 想到那一天转眼就要到来,乔珊荃心扑通扑通直跳,既害怕,又期待,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马克西姆夫人含笑注视着年轻女孩,看着她睫毛轻颤,脸上飞起迷人的绯色:“乔琪小姐,还愣着干什么,去试试看,把礼服换上。” 婚礼策划公司负责人笑着将礼服放进乔珊荃怀里,轻声催促道:“是啊,您应该立刻换上,让我们看看还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好吧……好吧好吧,我知道了,胡安你别推我,我这就去行了吧。”乔珊荃垂下眼帘,唇角漾开一丝混合甜蜜与羞涩的笑。 ※※※ “你的庄园打理得很不错,”阿曼多与费里下了马,立即有牛仔上前将马牵回马厩。两人走在郁郁葱葱的树荫底下,感受着拂面而来的清风,树叶之间是跳跃的金色光斑,阿曼多由衷赞叹,“比我想象中要更好,充满了朝气与活力。当然了,表哥你这里有最优质的肉牛,还能自给自足,提供新鲜牛奶。马匹更不用说,我已经看过了那几匹拥有优良血统的赛级马,瞧瞧他们矫健漂亮的体型,我敢打赌,就算是欧洲那些有名的马场里的马,也不一定有你这儿的强!” 费里抿唇不语,但是透过他明亮的棕色眼睛,可以看得出来他此时心情很好。 “你知道的,我母亲继承了外公留下的所有工厂,这些年,部分工厂进行了兼并重组,我们又投资改善了生产车间的环境和硬件设施。之前我们一直在承接各种加工订单,”阿曼多报出一个可观的数字,“每年大约能挣这么多钱。现在我亲自考察了庄园的情况,认为我们应该把合作关系敲定下来,费里表哥你负责提供原材料,我们负责加工,然后输送到全阿根廷、整个美洲大陆,甚至全世界……你不觉得这样更好吗?” 费里蹙眉思索了几秒,他确实有几分意动,这不仅是老蒙特罗先生的遗愿,同样也是他认为具有很高可行操作性的方案。 不过他出于谨慎考虑,并没有立即给阿曼多答复。 “我还要再想一想,阿曼多,给我一点时间。” 阿曼多理解地拍拍他胳膊:“好吧,我亲爱的表哥,你总是理智地审视一切。我不会为你暂时的拒绝感到意外,我有耐心,会尽力促成这项合作。” 说着,他们回到了正屋前厅。 费里停下脚步,他朝后院张望了一眼,他亲自栽种、除草、捉虫、施肥、浇灌的小菜园子长势喜人,想起某个对他的手艺格外捧场的小女人,费里心里浮起淡淡喜意。 “你先进去吧,我去后面看看。”摘下帽子,朝阿曼多说了一声,费里绕过走廊,朝后院走。 阿曼多一脸莫名,他抓抓头,习惯性推开通往客厅的那扇门,然后愣在了原处。 第22节 弯腰摸了摸正结了果实的番茄苗与辣椒,费里很高兴,阿曼多却赶了过来,拽起他就走。 “嘿,我说表哥,为了我们即将达成的合作关系,我们出去庆祝一下怎么样?我听说镇上开了一间新的酒馆,是那儿最棒的,你一定还没去过。” 费里疑惑道:“什么?现在去镇上?刚才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是胡安在大喊大叫,你听见了吗?” 阿曼多摇头:“不,我什么都没听到,好了好了,就让孩子跟佣人们一起呆一晚上吧,没什么要紧的,你除了是个负责的庄园主之外,还是个年轻健壮的男人,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走吧,我来开车。”他不由分说把费里塞上suv,跳上驾驶座,迫切地一脚踩下油门,迅速离开了庄园。 客厅里,胡安托着下巴,双眼放光。 “哇——哇哇哇!!!”他跳下沙发,绕着乔珊荃跑了几圈,停下脚步,傻乎乎地张开嘴看着她。 乔珊荃低头整理了下束胸,抬头看向数人,眼中有不明显的紧张:“怎么样,我看上去……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婚礼策划公司负责人走上前来,小心地调整了下婚纱长长的裙摆,站起身,含笑端详这位身披婚纱的美貌女子:“您看上去实在是太美了,乔琪小姐。” “乔琪,你就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胡安热切地望着她。 乔珊荃被他们看得有些不大自在,她提起裙摆后退几步,站在落地镜前左顾右盼。 “真的吗?事实上,这种鱼尾设计有些过时,如果是我来设计的话,腰线这里应该多裁一公分,一公分的差别,就会令服装看上去截然不同,还有胸口的处理,跟我本身胸型不是非常匹配,看起来不够完美……算了,差强人意吧。”用专业的严苛眼光挑剔了一番,乔珊荃耸耸肩,转过身来。 马克西姆夫人擦擦眼角,低声自语:“真是太好了,后天你们就要结婚了……我能亲眼看到费里先生重新踏入婚礼神圣的殿堂,看到他拥有幸福……乔琪小姐,你将会是最美的新娘。” 被老人期待的眼神注视着,乔珊荃不好意思起来,她漾开笑容,提起裙摆:“我先去把礼服换下,胡安,今晚你想吃什么?我来下厨。” 胡安拍手欢呼:“太棒了!乔琪,我要吃你上次做的烙饼夹火腿,还有土豆泥!” 一大一小欢天喜地钻进了厨房。 ※※※ 镇上新开了一间酒吧,费里被阿曼多推进去,里面灯光昏暗,氛围暧昧迷离。他们在吧台旁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阿曼多打个响指,跟调酒师要了两杯酒。 听着萨克斯悠扬舒缓的旋律,费里紧紧皱在一起的眉毛逐渐舒缓下来。 “来,表哥,为了我们的合作干杯。” 费里举杯,语气很冷淡:“别忘了,我们还没签任何文件。” 阿曼多嬉皮笑脸:“我当然知道,表哥你别这么严肃,成天一本正经的,你不嫌累吗?好了,来到酒吧就是让你好好放松一下的,别绷着一张脸,笑一笑。这里的酒很不错,地段也是上好的,刚开业没几天,生意非常火爆。表哥,你真该多出来走动走动,开开眼界。” 低头抿了一口酒液,费里眉毛蹙在一起,又慢慢松开,他把杯子放回吧台,摇摇头,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 环顾四周,费里神色有几分怔忡,他想不起上一次来类似的场所是什么时候,依稀记得他不是一个人,还有几个朋友……是的,有他的好朋友,还有好朋友最爱的女人,和她的两位友人。他们在纽约一家非常出名的爵士酒吧,喝酒,观赏音乐人表演。还顺带观赏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探戈,看着好友与他最爱的女人,在朦胧夜色、迷离霓虹下激情四射的缠绵舞姿,费里记得,当时的自己,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心里羡慕极了。 那种眼里只装得下彼此,炙热得仿佛能将周围一切点燃。 他也想拥有那种感情,一生只要有一次,那就够了。 可惜…… 费里垂下眼帘,决定不去想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在阿曼多的鼓动下,或许是音乐,又或许是酒吧里的气氛作祟,费里一杯接一杯,不知不觉喝了很多。 “来,表哥,我们再干一杯,为了庆祝你即将结束单身汉的生活,祝贺你!我亲爱的表哥……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 “羡慕?羡慕我什么?”费里有些神智昏沉,大着舌头问,他试图对焦,努力看过去,阿曼多一会儿变成两个人影,一会儿是四个…… 阿曼多看着费里没说话,沉默地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费里眼皮耷拉下来,他开始感到困了,趴在吧台上,耳朵里充斥着萨克斯的旋律,让他快要忘了所有的一切……不,好像还有什么,他应该有什么事忘了要去做……有个人在等他…… 朦胧中,一个女人踩着高跟鞋靠近,她压低嗓子同阿曼多交谈。 “……他看起来醉得很厉害。” “我把他交给你了,明天你再联络我。” 庄园里,夜深人静。 乔珊荃昏昏欲睡,趴坐在餐桌旁,她面前摆放了一只餐盘,餐盘里的烤饼已经冷掉了,土豆泥湿乎乎地黏做一团。 她的表情从期待,变成了担忧,最后化作无奈的失望。 ☆、第二十五章 费里回到庄园的时候,时近日正当空。 灿烂阳光肆无忌惮地洒下来,照亮光明美好的一切景物。 男人站在庄园大门前,一时间竟然不敢走进去。 就像他少年时,头一回跟着母亲来到这里时的心情一样。 不,并不相同。 那时候,庄园在他眼里看来是如此高大巍峨,淡米色巴洛克风格建筑,冷漠地拒绝旁人随意靠近这里。 “费里?” 含笑的声线自院子里飘来,费里浑身一僵,他抬起头,对上一对清澈漂亮的黑色眼睛。 由于婚礼即将举行的缘故,庄园已经被妆点得焕然一新。 前院,工人们正在往墙上挂起一面木牌,那上面,白色玫瑰将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圈在一起,左边一道弧,右边弯起另一道,拼在一起,正是一个心形。 乔珊荃站在院子中央,抬手遮住阳光,仰望那个木牌。 当她回首看向费里时,男人足尖不安地动了动,再度与若干年前的少年重叠在一起,想转身离开这儿。 “费里。”乔珊荃站在原地,语气非常自然,她朝他招了招手,很有耐心地等到他挪动脚步,走到自己身旁,她立即挽住他胳膊,似乎没有觉察到他不自然的僵硬。 “你觉得怎么样?我瞧着挺醒目的,明天客人们一来就能看到。我很喜欢,你呢?” 听着她不见半分异样的声音,感觉到挽住自己的柔软双手,费里更加忐忑不安,他用力咽了下口水,试图缓解嗓子里的干涩:“唔,我……觉得还可以。你喜欢就好。” “那就这样定了,明天就是婚礼,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不能再改来改去的。”乔珊荃轻轻拍抚他胸前,顺手帮他理了理衬衫领子,说话的语气,垂下眼帘的表情,无比正常自然,仿佛他并没有一夜未归,只是如往常般去了一趟马厩,或者去巡视牧场回来。 婚礼……是啊,费里出神地想,思绪随着飘飞在日光下的点点浮尘变得恍惚起来。 明天是周六,是他们约好举行婚礼的日子。 婚礼打算在附近的教堂进行,眼下庄园后院宽大的草坪上已经搭起一个又一个棚子,用淡雅的薄纱和洁白的玫瑰相互点缀,温柔的风信子散发出清香,风吹动层层白纱翻飞飘舞。 婚礼策划公司的员工正和庄园的牛仔们一起,按照名单排列座椅。到时候,客人们将围坐在一张张圆桌旁,享受美食美酒,聆听美妙的音乐,为他们的婚礼而庆贺。 “你……没有其他话要对我说的吗?”费里鼓起勇气,望进她眼中,轻轻拉住她胳膊。 乔珊荃歪着头,盯着他看。 她的视线非常平静,如同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出金色的阳光。 费里在那里看到了自己,一个眼睛浮肿,脸色很不好的男人,更重要的是,浑身上下还弥漫着难闻的酒味。 他指尖如同被烫到,跳动几下,悻悻然放开她。 “好了,别这幅样子,我知道的。在婚礼前,不是都有这样的习俗吗?新郎会和自己的朋友或男性亲人出去聚一聚,庆祝最后的单身夜晚什么的。”乔珊荃微笑着,侧头看着他,“阿曼多都告诉我了。” 费里警觉起来,沉声追问:“阿曼多?你跟他谈过了?他是怎么说的?” 沿着石头小径往回走,乔珊荃摸了摸鬓角,将发丝挽到耳后,红唇扬起一个不易觉察的弧度:“……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趴在餐桌上睡着了。听到脚步靠近,我还以为是你呢,睁开眼发现是阿曼多,太阳刚刚升起,他手里提着外套,无措地看着我。”她轻笑了一声,“大概是被我吓到了?他应该没想到自己偷偷溜回来,会撞见别人。” “他对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他说他饿了,把我面前盘子里的东西都给吃光了。”乔珊荃吁了口气,“接着他告诉我,让我别担心你,说你们一起去了镇上的酒吧,度过了一个告别单身的夜晚。后来你们都喝醉了,他无法开车,又扛不动你,只好找了间旅馆把你扔进去,他睡了一觉酒醒了,迷迷糊糊一个人开车回庄园。” 停住脚步,乔珊荃旋身,懒洋洋地拖长了声音:“可怜的大胡子,你是怎么一个人从镇上回来的呢?我差点儿就要派人开车去找你了。瞧你现在这幅样子,身体难受吗?” 费里心狠狠一跳,他心虚地错开视线,下意识绷紧身体,站得更加笔直。 “噢,我刚好……找人搭了一段顺风车。”他悬着的心微微放了下来,上前胡乱摸摸她头顶,“我没事,只是头有些难受,胃也不太舒服,我进去喝点热茶,上楼再躺一会。有事记得叫我,婚礼这些事让他们去忙就行了,你不用太操心。” 看着男人走远,乔珊荃脸上的笑容隐入阴影,渐渐消失不见。 从她的角度望过去,男人行走的步伐非常稳健,节奏隐含着某种神秘的韵律,阳光为他勾勒出一道线条,是那样浓烈而明亮,让人产生错觉,就像他会随时消失在那道光里。 垂下头,乔珊荃按着自己胸口,一点点用力,像是要借由那个动作,将快要跑出来的痛楚重新压下去。 “……我没事,我很好。明天就要结婚了,我一定要高高兴兴的……对,现在我不能难过,不能多问。那会把事情都搞砸。”乔珊荃喃喃低语。 是的,什么都不能问。她只能选择相信。 因为,她没有大声质问的权利,她没有引以为傲的过去可以拿来挥霍,她不敢用最尖锐的言语去刺探那个习惯了沉默的男人。 她很害怕。 害怕失去,害怕亲手毁掉一切。 这场婚姻是她先开了头,然后一切都按照她预期的方式在前行,不是吗?这就是她想要的,而那个男人给了她。 事实就是如此。 反复告诉自己镇定下来,不知过了多久,乔珊荃总算克制住了颤抖的肩,她重新抬起头,脸上又恢复了淡淡的,满不在乎又慵懒自信的笑容。 重新走回那条林荫道的时候,风迎面吹来,乔珊荃用手臂环抱住自己,她感到了一丝凉意,透过簇簇作响的树梢,她看到了正不断干枯、发黄的叶片。 就快要变天了。 “真冷啊。”她低声叹息。 ※※※ “你在这儿做什么?” 走进厨房,费里拉开冰箱给自己倒了一杯榨好的果汁,回身看见阿曼多不知什么时候靠着餐桌,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他警惕地看向阿曼多,语气隐含不善。 阿曼多摸摸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别这样,表哥,我可是什么都没说。放心,我们都是男人,有些事我会替你隐瞒的。” 费里脸色阴沉下来:“你在胡说什么,我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那么……我未来的表嫂,她已经知道你昨晚跟谁在一起,做了什么?”阿曼多轻笑,垂下眼帘摇头,慢慢踱出去,经过费里身旁时,他拍拍男人僵硬如石的胳膊。 凑到费里耳畔,阿曼多的声音很轻,如同一条灵活阴冷的蛇,钻进男人耳膜。 “不知道极其宠爱女儿的罗萨斯夫妇,他们如果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表哥,你应该好好想想对策。很遗憾,我想明天即将举行的那场婚礼,我恐怕是无法参加了,餐厅那边有事,我马上就得走。在我走之前,送上对你们的祝福……祝福你,我亲爱的表哥,跟乔琪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祝福的话语就如淬毒的沉重枷锁,费里只觉心一沉,肩膀无力地耷拉下来。 随即,他用力挺直了脊背,不希望露出半分怯意。费里生硬地挤出声音:“哼……那我只好谢谢你的祝福。” 阿曼多无声地笑,笑容说不尽的嘲讽与冰冷。 听着身后脚步声远去,费里紧紧攥着拳头,在嘴里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 第23节 对方每一句话听上去都是那样刺耳,男人整个人如同被放在烈火上灼烧,宿醉的生理性痛楚,与灵魂所受到的煎熬折磨加在一起,快要让他撑不下去。 他望向窗外,后院湖畔,工人们忙碌而充满喜悦的期待神情,瞬间刺痛了他双眼。 眼前浮现出另一张面孔,猫一般的眼睛眯着,噙着一抹让人看不透的笑,她那副什么都不在意的表情,过去在他看来,充满了挑逗,让人想要征服…… 而如今,他却恨透了她的不在乎。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问?为什么要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毫不避讳地直视我?不,不,你不该问……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这样最好。” 费里承认自己在乔琪面前,正悄然变成一个怯懦的男人,他不敢多问乔琪关于她自己的事,因为他知道她来自一个离自己无比遥远的世界。 就像一场彼此沉沦不愿醒来的美梦,费里生怕询问太多,会惊醒这场美好得不可思议的梦。他的生活曾经是那样沉寂而苍白,直到遇上了鲜活的她,他的世界才重新有了颜色。就在他愿意用一生一世的婚姻作为承诺,守护她,给她自己的所有,试图挽留她留在自己身旁的这当口,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此刻,费里后悔极了,他恨自己没有提防身边的人,他希望可以尽量修补与亲人关系的裂痕,希望可以重新让庄园焕发生机。结果他的宽容与大意给敌人留下可趁之机。 就差一点,他期待的幸福就会彻底破灭。 费里神色阴翳地望着窗外,久久沉默。 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让脱轨的一切重新回到它们的轨道上。 继续奔向他们期待的明天。 平静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马克西姆夫人张罗大家围坐在餐桌旁享用烤肉和土豆。 工人、牛仔们在他们的厨房那边用餐,大家喜气洋洋,你一言我一语,讨论明天的婚礼。 “我很久没看到老板那么高兴的样子了。以前如果工作上出了差错,虽然不会被他打骂,但是一定会被他用目光狠狠钉在原地,喘不上气来。前两天我不小心算错了喂马需要的草料,老板居然什么都没说,简直就是奇迹!” “当然了,我看得出来,费里先生非常期待自己的婚礼。我跟乔琪小姐说过几句话,她是个非常棒的女人,跟我们费里先生十分相配,他们会是美好的一对儿。” 正说着话,庄园门口的道路上,开来了三、四辆车,前后停在门口,车上跳下十几个人,他们有男有女,有年轻的壮小伙子,也有垂垂老矣的妇人。 他们气势汹汹地直冲向正屋大门,牛仔、工人和几名佣人,连忙丢下饭碗,围上前去,企图拦住他们。 来人叫嚣起来。 “别碰我们,你们这些脏兮兮的家伙,把你们的手给我拿开!快去把这座庄园的主人给我叫出来,他是叫费里·蒙特罗没错吧?该死的家伙,让他滚出来,立刻!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跟在男人身后,乔珊荃走到门外,胡安小小的身子依偎着她,表情十分不安。 低头摸摸他棕色卷发,乔珊荃对他露出安抚的笑容。 那抹笑容里藏有一丝无奈,又像是解脱。 果然来了。 一只鞋子已经落地,等了这么久,另一只鞋终于也跟着落了下来。 抬起头,乔珊荃在人群里看到了塞西莉亚的脸。 两人目光迎上对方,各自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乔珊荃笑得愈发漫不经心,高傲地打量眼前一行人。她倒是要看看,这位难缠的小姐打算玩什么新花样。 ☆、第二十六章 一群人挤在庄园门口吵吵嚷嚷,费里板着脸,走上前,低声喝问:“罗萨斯先生,我想我并没有邀请您和您的这些……朋友们前来共进午餐,全都围在这里吵吵嚷嚷,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你问我们想干什么?我还想问问你呢。”罗萨斯先生长得还算周正,一头棕色头发打理得非常整齐,但是他现在看起来正处于狂怒之中,上前揪住费里衣领,怒吼道:“费里·蒙特罗,你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说!你对我的宝贝女儿做了什么?” 挥开男人的手臂,费里退后几步,他理好衣服,目光里看不出任何情绪,漠然看着眼前一帮子来意不善的人。 “原来就是这家伙……” “是个大个子,勉强算得上强壮,哦,不过我觉得应该要更魁梧有力一些更好。” “好吧,这家伙配得上我们的小公主。塞西莉亚,我的宝贝儿,快来告诉你亲爱的姑妈,这个男人对你做了什么可怕的事?” 塞西莉亚发出一声响亮的啜泣,被几个女人围住。 罗萨斯先生鼻子往外直喷粗气,气得够呛,他挥挥手,示意跟在后面的一个牛仔上前。 “先、先生们,你们好。我今天一早去镇上购买饲料,无意中看见眼前这位先生,他正好从一家小旅馆里出来。在他身后出来的,就是塞西莉亚小姐。他们看起来像是在一起过了一夜……” 此言一出,蒙特罗庄园的人集体变了脸色。 “这……这不可能,你们胡说八道!我们费里先生明天就要跟乔琪小姐结婚了,他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 “是我亲眼看到的,我向上帝发誓,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牛仔表情十分坦然,这让大声反驳的人一时语塞。 两名当事人,一个伏在亲人肩头嘤嘤哭泣,另一个沉默不语。 费里挺直了腰,他可以感觉得到,从身后有一束犀利的视线正看着自己,他不敢回头看她,不敢想象她现在有多么失望和震怒。 费里悄悄收紧五指,用力攥成拳,强行克制自己体内疯狂对撞的愤怒与恐惧。 他就知道,生活从来不肯宽待他,他期待已久的幸福和平静不会那么轻易到来。 作为一个男人,也作为庄园的主人,他的颜面扫地,尊严被践踏,这令他十分愤怒。 眼前这群来找茬的人,他们的指责让费里有口难辩,他本就不擅长言辞,又担心自己失去理智,说错话,会让他在乎的女人伤心难过。 都是他的错,向来骄傲固执的费里在内心坦承自己犯了错。 他觉得阿曼多和这件事隐约有联系……对方临走前说的那些话,让费里心中警铃大作。他担心起来,阿曼多会不会对乔珊荃说了更多不该说的话?费里心里一紧,更迫切想要摆平眼前的麻烦,找乔珊荃好好谈一谈。 希望还来得及,她没有听信阿曼多的谎言。 一时间,费里心里翻过无数念头,他决定尽快把这群捣乱的家伙赶出去,在那之后,就算他不得不放下身为男人的尊严,也要好好对乔琪解释清楚,不能任由他们之间的误会加深。 就在费里迟疑的短暂时间里,马克西姆夫人站出来。 这位老人经历了庄园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很是沉得住气。她走上前,用眼神暗示几名佣人挡在乔珊荃与胡安前面,隐隐把她们护住。 老管家开口:“罗萨斯庄园的先生和女士们,请你们冷静下来,听我说,我想大家现在最好是进屋去,请到前厅坐下来,喝上一杯茶,有什么事大家再慢慢谈。” “是啊是啊,坐下来好好谈吧,没必要站在这里争执不休。”蒙特罗庄园的人自然是希望可以化解双方之间的戾气。 然而罗萨斯庄园的人们并不领情。 罗萨斯夫人搂着女儿颤抖的肩头,她眼圈泛红,冲到费里面前,狠狠打他。 “你这个该死的家伙,你看看你都对我的宝贝女儿做了什么?你伤害了她,玷污了一个体面的小姐!你现在竟然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我告诉你,作为一个母亲,我决不会答应!我要好好教训你,让你好看!” “够了!”费里忍无可忍,抓着女人胳膊把她推开,“罗萨斯夫人,请注意您的言行。你对我的指责没有任何道理。我是这座庄园的主人,你们来到我的土地上,应该尊重我,而不是蛮横无理地往我身上泼脏水,你明白吗?就冲你对我的蛮横态度,我没有打你那是因为我尊重你是个女人。潘萨斯草原的男儿不随便打女人。我希望你和你的家人们,都能记住这一点。” 男人语调并不高亢,他的目光非常锐利而且平静,透露出他说到做到的决心。 “还有,请你们其他人,同样注意自己的言辞和行为。你们现在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将会作为你们随意污蔑、栽赃我的证据,如果你们继续无理取闹,我会请我的律师来,把这些证据都交给警方处理。我有权扞卫自己的名誉和尊严,你们听清楚了。” “至于你们指责的那些事……我可以立刻回答你们,我没有那样做过!我是潘帕斯草原上的男人,敢作敢当。假如我真的做了你们所说的事,我绝不会逃避。” 男人衬衫领子微微敞着,露出性感刚毅的喉结与锁骨,肌肉分明且漂亮,棕色的发丝与全身都笼罩在正午明亮的阳光下,蒙上一道光晕,周身散发出毫无畏惧的强大自信。 被费里的气势威慑,一时间,罗萨斯庄园的人们收敛了气焰,敢怒不敢言,只能用愤怒的眼光瞪着他,不敢再轻易上前动手。 罗萨斯先生被气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想了想,走到女儿身边,低声问:“别哭了,我的宝贝女儿,告诉父亲,这个男人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他真的没有和你……” 塞西莉亚捂着脸,哽咽道:“他说谎!我昨天和朋友们去镇上喝酒,在酒馆遇到了他。他邀请我坐下来跟他一块喝酒……” 她的家人配合地做出惊讶与怀疑的表情。 “喝了酒以后,我感觉头很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我们在同一个房间里……我是一个女人,怎么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 “好啊!你果然对我们宝贝小公主做了可怕的事!” “塞西莉亚已经把事实都告诉我们了!费里·蒙特罗,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罗萨斯先生怒吼一声,冲向自己的车,从后备箱里抱出保养良好的猎|枪,他拉开枪栓,在大家惊恐的尖叫中,把枪口对准了费里。 “告诉我,臭小子,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就这样把我可怜的女儿抛到一旁,继续举行你那个可笑的婚礼吗?如果你那样做的话,我会跟你拼命!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以我的名誉发誓,如果你还是这样对待我们,对待我的女儿,我会用这把枪结束你的生命,然后再把枪口对准我自己。你听明白了吗,费里·蒙特罗!我们罗萨斯家不是好欺负的,你休想我们会忍气吞声,任由你践踏我们的尊严!” “天啊,他要杀死费里先生!快让他住手!” “罗萨斯先生请您冷静一点!”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面对罗萨斯先生的狂怒,面对罗萨斯庄园其余人的谩骂指责,费里始终非常平静,事实上他必须用尽所有力气来克制自己不发火。 他顾忌着身后的女人和孩子,他不希望自己刺激到罗萨斯先生,害怕一不小心就会伤害到其他无辜的人。 罗萨斯先生愤怒低吼:“你说,你打算怎么给我们一个交代?” 盯着罗萨斯先生深棕色的眼睛,费里冷笑着反问:“你们想让我给那个满嘴胡言的女人什么交代?” 罗萨斯先生口沫横飞,瞪着眼睛:“当然是娶她,你必须对我的女儿负责!” 他们果然打算毁掉他梦寐以求的幸福,想要破坏他安宁的生活!拼命压抑的怒火无法再保持平静,费里额头青筋迸起,他正要出声,身后响起女人慵懒的声线。 “好了好了,你们大家别再吵了。”乔珊荃将胡安交给马克西服夫人,她缓步走上前,站在费里身旁,直视对方,“争吵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会制造问题。” 看到乔珊荃走到他身边,费里惊讶之际,同时升起某种名为感动的情绪。 他原以为她不信任他,只会远远避开眼前的麻烦,没想到她勇敢而坚定地与他站在了一起。这种有人信任自己,与自己并肩的滋味,教费里好一阵心潮澎湃。 他五指微张,动了动,想要抓住她,又犹豫着放下了。 “我理解您作为父亲的愤怒。”乔珊荃叹了口气,抬手按住罗萨斯先生的枪管,她并没有用力,罗萨斯先生眼中闪过一道光芒,顺着她的动作,把枪放下了。 “感谢您的配合。”冲对方笑了笑,乔珊荃转向那名目击者,她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让始终关注着她一举一动的塞西莉亚脸色微变。 “你说你目击了费里和那位小姐走出旅馆?”乔珊荃问。 牛仔把帽子攥在手里,面对眼前这个黑头发的女子,他十分紧张,对方气度不凡,看起来对高高在上,与乡野间的人泾渭分明,让他非常有压力。 牛仔应声点头:“是的,我看到了。” “能请你再仔细描述一下你看到的场景吗?比如,当时费里穿着怎样的衣服,他有没有戴帽子?他们之间有没有身体接触,或者目光交流?”乔珊荃笑容温和,谆谆善诱。 “额,费里先生他……他好像穿了一件黑色,不,褐色的上衣,帽子……对,对,他应该是戴了帽子,一顶普通的宽边帽……让我想一想,费里先生是独自出来的,一开始我没有认出他来,他似乎很着急,走得很快,在他消失在街道上后,我才看见塞西莉亚小姐走出来……”牛仔有些语无伦次,慌慌张张地说。 “也就是说,事实上你根本没有看到他们是同时离开旅馆的,这两个人其实是一前一后,隔了一段时间才走出旅馆,我说的有没有错?”乔珊荃犀利地抓住了目击者陈述中的逻辑漏洞,牛仔迎上她凌厉的视线,诚实地颔首,表示认同她说法。 塞西莉亚心里咯噔一声。 乔珊荃从容地向前走了几步,低头说出她的推断。 “根据这位先生的回忆,没错,他的确看见费里出现在镇上某间旅馆。而且,非常凑巧的是,塞西莉亚·罗萨斯小姐刚好也住在那儿。由于这两个人离开时正好一前一后,这就造成了某种误会,让人误以为他们是一起去的。我想问问,假设我和你们当中的某一位,比如罗萨斯先生,我们都去了同一家俱乐部,然后我们相继离开,一前一后走出俱乐部。难道,这就能证明我与罗萨斯先生私下碰面吗?不,我想,所谓‘事实真相’很可能并不是你们认定的那样。” 第24节 罗萨斯先生厉声质问那名可怜的牛仔:“把你看到的情况,完整再说一次!” “是、是的先生,我……我当时看到费里先生出来以后,还到街道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一包烟,从店里出来后,才看到塞西莉亚小姐出现。是……是塞西莉亚小姐,她抓着我,问我有没有看到一个高大的先生从那里走过,我说我看到了,之后塞西莉亚小姐就抓着我,硬要我把她送回家……”牛仔声音越来越小,羞愧得头快要埋进胸前。 罗萨斯庄园一行人没料到是这么个状况,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胜券在握,乔珊荃微微垂下眼帘。 当阿曼多独自回到庄园,见不到费里的身影,那时候乔珊荃她非常难过,也很失望。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纯真小姑娘,她来自繁华的纽约,当然知道不少新郎在结婚前夕会疯狂地玩乐。可是她一直很信任大胡子,她以为他不会是那当中的一员! 听了阿曼多说的那些话之后,乔珊荃在沮丧之余,渐渐起了疑心。根据她对费里的了解,他有时候嘴很笨,不是特别懂情趣,更不是喜欢社交玩乐的人,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去镇上喝酒还夜不归宿呢? 反而是看起来就很懂得享受的表弟阿曼多,老老实实回了庄园。 事若反常必有妖,这里头一定有鬼! 于是乔珊荃索性假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把阿曼多说的那番话改了改,再告诉费里。 她果然从男人眼里读到了意外和不知所措。 显然有人在说谎。 乔珊荃不知道该相信谁,理智让她保持沉默冷静,感情上她更倾向于大胡子,毕竟他不像是有心计的那种人,不是吗? 直到罗萨斯一家人冲到庄园里来,乔珊荃的预感成真,反倒不再惴惴不安。 面对他们虚张声势的嚣张态度,乔珊荃与蒙特罗庄园的人同仇敌忾,她不能坐视外人欺负她的男人,侮辱大胡子。 她会为了自己认定的男人而战,而不是只知道躲在男人背后的女人。 于是乔珊荃在对方拿出猎|枪,局势一触即发的时候走出来,揪住对方站不住脚的证词漏洞,为费里洗脱嫌疑。 计划落空,又反复被对方的轻蔑态度所羞辱,塞西莉亚恼羞成怒,一把推开母亲,揪住目击者厉色呵斥:“胡说!你明明看到了。你这个骗子!你们不要相信他,他说的全都是谎言。他在诬陷我,天知道我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他才会这样对我!” 说着,塞西莉亚疯狂撕打那名可怜的牛仔。 乔珊荃冷眼旁观,偏头使个眼神,蒙特罗庄园的牛仔一拥而上,强行将他们分开。 “塞西莉亚·罗萨斯小姐,”乔珊荃笑容意味深长,“有话好好说,争吵和谩骂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干嘛发这么大的火?你口口声声指责这位先生是骗子,那是不是表明——你和费里出现在同一间旅馆的事情,完全是凭空捏造的,根本没这一回事?” “不不,他说的不是真的,别相信他!不对……旅馆那件事是真的。你们要相信我,我怎么可能会骗你们呢?费里……费里你看着我,昨夜你明明对我是那样热情,你说你非常爱我,你还说当年你就应该娶我,而不是那个忘恩负义的女人,你说过的,费里,你看着我,当着大家的面,把那些话再说一次!” 塞西莉亚眼底充血,疯狂地挣扎,试图抓住费里的手。 男人沉默矗立,闪身避开,看她的眼神犹如一条带刺的鞭,抽得塞西莉亚颤抖起来。 “我没有说谎!”牛仔涨红了脸,不服气嚷嚷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上帝保佑,我从不撒谎骗人!是你要我来作证的,塞西莉亚小姐,你怎么能反过来污蔑我?” 罗萨斯庄园的人这下傻了眼,他们究竟该相信谁? 以为证据确凿跑来“捉|奸”,结果闹了一场笑话。 乔珊荃唇角扬起嘲弄的笑,眼尾淡淡一瞥瘫软在地的塞西莉亚。 她走向罗萨斯先生:“尊敬的先生,希望您下次能够调查清楚之后,再下结论。您这样直接带着一帮子人,又举着□□对着我未来的丈夫,这种行为非常危险,极其失礼。若是一不小心走火了怎么办?我猜您只是出于父亲对女儿的爱,才会一时失态,并不是真的打算伤害两个庄园之间的友谊。” 罗萨斯先生垂下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说得对,是我们太莽撞。请您原谅,美丽的小姐。我为我刚才的行为感到十分羞愧,我们这就离开,不再打扰你们。另外,希望蒙特罗庄园能够允许我们,明天继续参加在这里举办的婚宴,我保证,我们一定会是最友善的客人。” “如果能这样做就再好不过。塞西莉亚小姐或许是昨天在酒馆喝得太多,做了一场混乱的梦,不小心将梦与现实搞混了,先生您和您的家人应该尽快带她回去休息,好好睡一觉。”乔珊荃抿唇轻笑。 “给我闭嘴,贱女人,你胡说八道!我才没有做梦!那是真的,你相信我,父亲,我没有骗你,费里·蒙特罗跟我一起过了夜……啊,父亲,你放开我的手!”塞西莉亚一跃而起,扬手要扇乔珊荃耳光,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同时赶上前去。 费里姿态强硬地将乔珊荃拉到自己身后,护住她。 “我警告你,罗萨斯小姐,你如果敢对她动一根手指头,我会打破我的誓言,对女人动手。你大可以试试看!” 罗萨斯先生气急败坏地从后面抱住女儿的腰,拽着她胳膊强行把她拖走。 “够了,塞西莉亚,我们走!你闹得还不够吗?” 罗萨斯庄园一行人强压着塞西莉亚,把她塞上休旅车,扬起漫天尘土,飞快地离开了。 马克西姆夫人松了口气:“多亏乔琪小姐出面镇住了这群疯子。” 下人和牛仔们议论纷纷。 蹲下去摸摸胡安脑袋,费里缓声安慰他没事了。男人直起身,对上乔珊荃的视线。 费里不自在极了,既觉得丢人又混合了心虚与感激,望着她的眼神柔软得一塌糊涂。挨到她身旁,男人垂头嗫嚅道:“乔琪,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刚才幸好有你的帮忙……请你相信我,他们是在骗人,我没有和塞西莉亚……” “噢,闭嘴吧!大胡子,你居然中了他们的圈套,夜不归宿,惹出一大堆麻烦,甚至让他们闹到庄园来羞辱我!告诉你,我受够了!” 刚才发生的那一切,犹如在众人面前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乔珊荃再也无法做出若无其事满不在乎的样子,努力维持的理智轰然坍塌。 她红着眼眶含恨瞪他一眼,比个中指,扭头跑开。 费里暗道糟糕,各种糟糕的念头盘旋交错,他心急如焚,立刻拔腿追上去。 “等等,乔琪——” ☆、第二十七章 “你要上哪儿去?乔琪,别这样。” 甩开男人手臂,乔珊荃眼圈泛红:“你别管!我爱上哪儿就上哪儿,跟你无关!” 费里没见过她这副脆弱又倔强的样子,一时间手足无措,说出的话也不太连贯:“你别这样……不要哭,求你了,我们好好谈一谈,别说傻话好吗,我怎么能不管你?” “是吗?”乔珊荃怒极,冷冷地说,“你去什么地方我从没有管过,你凭什么管我?” 两人拉拉扯扯,费里言语笨拙,他想解释,却无从说起,乔珊荃看他这样子更来气,他平时不是很霸道、很大男子主义吗?在他看来,自己就要嫁给他了,是他的所有物,所以他可以干涉她的自由,而她不能反过来掌控他。 在他们之间并不存在她所希望拥有的平等和自由。 她是因为喜欢他,才不断退让,而他呢?瞧瞧他都做了什么,夜不归宿,喝得烂醉而归,还招惹了那个可恶的塞西莉亚…… 越想越难受,乔珊荃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把嘴唇咬得几乎破皮,若不是骨子里摇摇欲坠的骄傲维持住她仅剩的自尊,她恐怕会当场崩溃。 乔珊荃看见一匹被工人牵回到马厩的马,她二话不说,抢过缰绳,翻上马背双腿一夹,骏马昂首长嘶,迈开四蹄狂奔。 眼前闪现上次她差点摔伤的画面,费里吓得脸色发白。 这个不要命的女人,她疯了吗? “我的马呢?闪电!” 马厩里闪电与主人心意相通,探头朝他打个响鼻,立即有人把它牵过来,闪电低头用鼻子亲昵地拱了拱他。 “走,闪电,带我去找她。”费里驭马追着乔珊荃而去。 伏在马背上,乔珊荃眼眶酸涩,无数委屈难过袭上心头,她发狠朝远方大喊大叫了几声,胸口积成一团的郁闷总算好了一点。 风拍打着脸颊,乔珊荃吸吸鼻子。 “不……我不哭。我才不会为那个该死的大胡子流眼泪。” 她是骄傲的乔琪,她意气风发,怎么能在爱情里一败涂地? 咬牙搂紧马儿脖子,乔珊荃揉揉眼角,索性放开缰绳,让马儿自由奔跑。 骑在马背上放眼望去,视野里是绵延看不到尽头的丘陵、原野。肥沃的土壤孕育出厚美的草木。离开马厩,身下骏马回到了牧场上,它显得很兴奋,尽情奔跑,连带着乔珊荃生出了一种就这样不断地朝前方而去,永远不停下来该多好的念头。 世界是如此广阔,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困住? 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已,伤了心,她也要把事情搞明白,触及底线的事她绝对不能接受。大不了一拍两散,难道她乔珊荃会缺男人吗? 想通以后,乔珊荃情绪总算豁达了些许。 身后不远处,费里策马已经追了上来。他心惊胆战地看着乔珊荃居然撒手放开缰绳,惊恐令他胃部一阵抽搐翻绞。 费里扬声:“乔琪,你在干什么?给我停下来,你听到没有?” “你别管我,我就算摔断脖子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听到他的声音,乔珊荃又是一阵愤怒,她催着马儿加速,想要甩开他。 与她随便选的坐骑不同,费里骑的闪电是远近闻名最出色的马,没有人能降服它,只有费里一个人做到了。 闪电的速度很快,两匹马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缩短。 茫茫原野,一点棕,一抹白,追逐着对方奔向远方。 “停下来,乔琪,你别做傻事,算我求你了!你当心前面那棵树!该死,女人你就不能好好抓住缰绳,把你的小屁股好好安放在马背上吗?这里不是什么马术俱乐部,不是让你摆弄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把式的时候!” 回应他的是乔珊荃挑衅的一记冷笑。 乔珊荃咬紧牙关,不回应他,只管闷头朝前冲,棕色的母马带着她跃过河沟,攀上一座丘陵,忽然打横里杀出一匹威风凛凛的白色骏马,闪电傲然冲母马发出嘶鸣,母马早已跑得浑身是汗,登时扬蹄摆首,乔珊荃惊呼,来不及抓住缰绳,身体失去平衡—— “你不要命了?!小心!”费里扑向她,把她圈在怀里,去势未消,两人重重摔在地上,顺着坡势朝下翻滚。 乔珊荃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忍不住大叫,好不容易停下来,她睁眼便看见男人宽厚的胸膛,他喉结起伏,汗珠沿着突起的肌肉线条往下滚落。 “你怎么样,乔琪?” “我……你放开我!” 狠狠推了一把,没推动,乔珊荃又气又恼,抓住他胳膊想也不想,一口咬下去。 “嘶……”费里身体一震,强忍着没有把她掀开,他一手按着她后脑勺,犹豫了一下,将她往自己怀里按了按。 因为那个动作,乔珊荃眼眶发热,情绪险些再次冲破理智的堤坝。 “……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我发誓,乔琪。”仰头望着水洗过的蓝天,费里棕色瞳孔倒映出朵朵白云,他声音有些飘忽,但是足够清晰,坚定,传入她耳中。 心头一阵抽痛,乔珊荃牙关再也无法用力咬下去,她闭了闭眼,想要松开,又有些舍不得,声音含糊不清道:“如果我现在到镇上去,找那间旅馆一问,就什么都清楚了。你知道的,所以我要听实话,所有的真相。别隐瞒我,大胡子,我痛恨被人欺骗。” “对,没错,我的确醒来后发现,自己和她在同一间旅馆,同一个房间……但是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乔珊荃气得脑子一阵阵发昏,她猛地直起身,用力把他按在地上:“我在众人面前维护了你的尊严,你现在还要骗我?跟我说一句实话就那么难吗,费里·蒙特罗?” “你要我怎么相信,一个健康的男人,和一个对他有非分之想的女人,开房过了一晚,什么都没发生?你当我是傻瓜吗?” 费里躺在地上,他表情沉静,不仅没有任何怒气,反而眼神专注,盯着她看,棕色眼瞳温柔得快要融化。 抬起手,他按着她后颈,指尖轻轻摩挲。 “你怎么知道塞西莉亚·罗萨斯对我有意思?”他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乔珊荃一怔,用力捶他:“我是女人,看到她第一眼,女人的直觉就告诉我,她对我有敌意。告诉你,费里·蒙特罗,我不是非你不可,你明白吗?你有你的爱慕者,我也有我的。我没想到,就在婚礼前夕,不是别人,而是你狠狠打了我的脸,用实际行动羞辱了我!作为公平起见,我是不是也应该今晚找人陪我度过最后的单身夜?” 费里勃然大怒,翻身把她压在身下:“你敢找别人试试?” 第25节 乔珊荃气极反笑:“为什么不呢?” “该死的,我说了我没有碰那个女人,你听不懂吗?” 乔珊荃怀疑地看着他。 “对,我是喝醉了,失去了所有意识。等我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可是你知道吗?我是躺在地上的,而且衣服都穿得好好的。那个女人自己趴在床上,穿着她自己的衣服,睡得正香……”费里看着她脸色剧变,立即摁住她双手,膝盖顶入她腿间,锁紧她双腿,语速加快:“我发誓,我绝对没有碰她,那个女人让我讨厌,你明白吗?我根本不可能去碰一个我不喜欢的女人!” “说得倒是挺好听的,好,那你说,你想碰什么人?” 费里苦笑:“你怎么关注到别的地方去了,我是想告诉你,乔琪,我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了解,早晨我醒来之后立即查看过了,没有任何……过的迹象。” 乔珊荃挑眉:“真的?听上去倒挺像那么一回事。不过,我必须看到证据,才能证明你所说的话。光凭你和塞西莉亚各自说的内容,我怎么知道究竟谁在骗我?” 不耐烦地皱起眉,费里抓起她手往下按:“真是见鬼了,你怎么能不信任我?你要证据?好,这就是证明!” 两人一番肢体交缠,男人身体已经彻底苏醒,此刻她掌下感觉到的坚硬偾张,热力透过牛仔裤,迅速传递到她体内,乔珊荃唰地面红耳赤。 费里倾身靠近,额头抵着她,声音喑哑:“喝到失去意识的时候,男人根本不会产生性|欲,假如对任何女人都能发|情,那是只剩下本能的畜生,而不是一个拥有自制力的成熟男人。更何况,只有你才能让我紧绷得发疼……乔琪,我只想要你,你明白吗?看到你我就会变成这样,难以自制地为你勃|起……” 火热而充满暗示意味的话语消失在他压下的唇间。 意思意思挣扎了几下,乔珊荃立即反客为主,捧着男人脸,凶狠地捋着他棕色卷发,用力啃咬他唇瓣,似发泄,也带了一份释然。 真的要相信他吗? 念头一闪而逝,她立即软弱地选择了屈服。 不相信他,难道要去相信那个不怀好意,满嘴谎话的塞西莉亚·罗萨斯? 她必须相信他。尤其是在他难得敞开心扉,愿意对她解释的时候。更何况,她并不想亲手毁掉期待已久的婚礼。 她不想放手,错过这个既可恶又可爱的男人,她要去哪里再找到一个能点燃自己所有激情,让自己奋不顾身的人? 悄悄在心底叹息了一声,乔珊荃挥开杂念,专注投入到热烈的吻中。 起初,男人的吻有些小心翼翼,带着试探,害怕她会发怒、抗拒。然而乔珊荃的回应迅速点燃了他体内的火焰,费里喉咙发出闷哼,狂野地重新抢回主导权,以她无法抗拒的强势,将他的气息灌入她每一次呼吸,悍然让她记住与他有关的一切。 在他一轮狂风暴雨般的吻中,乔珊荃恍惚觉得自己像是一条独木舟,时而被抛上浪尖,时而卷入深深海底,而这一切都是这个男人带给她的。 极致的快乐,深刻的痛苦,恨而不能的绝望。 浓烈,狂热,无人能取代。 乔珊荃被吻得浑然忘我,她舌根被他吮得发麻,窒息的感觉几乎要把她淹没,终于她受不了了,挣扎间膝盖顶在男人小腹,他噗地一声,往后仰倒,身体蜷缩起来,咬牙切齿地看向她。 “嘿,你没事吧?”反手揩去唇角银丝,乔珊荃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就是口吻依然强硬。 费里漂亮的棕色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神采,他靠近了一些,低下头,额头与她抵在一起,他的眼神让乔珊荃心头不住悸动,那是动情的目光。 乔珊荃在那一刻感觉到了这个男人不擅长表达的感情。 围绕在他们周围的风吹动彼此发丝,荡漾而甜蜜。 心头一软,乔珊荃想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他,但是她又想起了之前发生过的一切,暗地里磨牙,乔珊荃决定不能这么轻易妥协,男人也需要调|教。 否则伤口好了就忘了疼,以后说不定还会发生同样的事。 于是乔珊荃别开脸,努力让自己不盯着他发花痴,迈开发软的膝盖,去抢棕色母马的缰绳。无辜的马儿跟在闪电身旁,亲昵地蹭脖子。被她硬要拉开,两匹马儿争相发出哀鸣。 身后一阵劲风袭来,乔珊荃被费里拽入怀中。 “啊——嗯!” 男人狠狠将她压在闪电与自己身体之间,从背后将她完全禁锢,捏着下巴强迫她扭头,承受他更激烈的吻。 砰砰砰,心跳如擂鼓,乔珊荃根本站不住,敏感上颚被他温热舌尖抵着来回挑逗、撩拨,尖锐的快感直冲头顶,脑海一片空白,她听见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而那细弱的声音激得男人更是发狠。 调整了姿势,费里一手伸入衣底,迷恋地上下摩挲她光滑细腻的脊背,她的肌肤就像是最上等的丝缎,柔滑得让人眷恋。 惊人的酥|麻感沿着脊椎骨上下激蹿,乔珊荃几乎在强烈的刺激中被逼出眼泪,她下意思抬腰挺身,勾着男人脖子蹭来蹭去,她本能地知道,自己需要他。 “乔琪……乔琪,别说你要去找别人,我会发疯,真的,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别用那种话刺激我。”喘息的空隙间,男人含着她唇,呢喃道。 指尖发抖,乔珊荃摩挲他眉骨,描摹他深邃的眼睛轮廓。 母亲跟人私奔,留下一个只能跟母亲姓,背负私生子沉重枷锁的他。 前妻生下胡安,不堪忍受庄园的寂寥生活,跟别的男人离开…… 这一切,是不是早就注定,眼前这个强壮可靠的男人,其实内心深处早已遍体鳞伤,他需要很多很多安全感,需要更多的爱,才能填补他灵魂的空缺?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乔珊荃闭上眼,不想让他看清自己眼底的动容和感情,只是用力抱紧他,轻轻嗯了一声。 ☆、第二十八章 棕色母马温顺地跟在闪电身旁,落后它几步。 闪电马背上,乔珊荃浑身酥软,依偎在手执缰绳的男人怀里。 先前她十分冲动地抢了马跑出庄园,想到那一幕被多少人看见,乔珊荃就有一种撞墙的冲动,她扶额,长长呻|吟,费里疑惑地低头看她。 抬手推开他脸,乔珊荃叹气摇头:“别管我,我想静静。” “静静是谁?”费里收紧手臂,语气里隐隐不悦。 乔珊荃愣了下,噗嗤笑倒。 中文的jingjing嘛……她戏谑看了他一眼,开始胡诌:“静静是一个我们中国人,男女老少都非常喜爱的万人迷,像是精神支柱般的存在,我们时常想ta,或者去找ta。” “不许去。”费里盯着她耳后露出的一块雪白,含怒低下头去,一口咬上。 像是被过了电,乔珊荃缩起肩,难为情地推拒他不分时间场合的热情。 “等、等一下……大胡子,住口,你这样会害得我们一起掉下去的!” 犬齿叼着那块软肉好生舔舐碾磨了半天,费里松口,满意地看着从那里延伸开一片迷人的绯红,浸染了她脖颈、肩头,以及整张俏脸。 在衣衫下,她的肌肤是不是也晕开了可口的米分红? 脑海里走马灯地闪过各种画面,费里用手摸了摸那里,漫不经心地说:“不会,我的骑术跟你不一样。更何况,只要有我在,闪电就不会把你掀下去。” 似乎听懂了主人在叫自己,闪电停步,扭过头,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两人。 乔珊荃笑起来,摸摸马儿脑袋,往后枕着男人锁骨,低头把玩他按在自己腰间的大手。 “你的表弟……” “阿曼多他跟你……” 两人异口同声,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费里低头,下颌顶着她发顶,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目光添了几分阴翳。 “乔琪,我不管你高不高兴,我都要说,请你跟他保持距离,不要相信他对你说的每一个字。” 乔珊荃微微一怔,难道费里和那个表弟之间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有时候她真的很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乔珊荃略有点抓狂,没好气地应了声。反正那个阿曼多已经离开了庄园,她没有什么机会跟他进一步产生交集不是吗? 不,这会不会只是费里单纯的占有欲? 转念间,乔珊荃思绪被这个念头占据,忍着笑,在心里窃喜不已,没注意到她心不在焉的应对,让背后的男人眉心锁紧。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乔珊荃主动提起发生的那场纠纷。 “罗萨斯他们那一家人……” “不用理会,”费里蹙眉,明显不想谈这个问题,“我不会让他们破坏我们的婚礼。” 无声叹气,乔珊荃试着同他解释自己的想法:“我认为这个时候应该尽快想办法解决问题,而不是把问题抛在一旁,等它酿成恶果的时候就来不及了。罗萨斯一家人很难缠,你也看到了,他们会不择手段试图达到他们的目的。既然你昨天晚上的确和那位小姐在同一个房间里过夜,那么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澄清你们之间的关系……” “他们还能把我怎么样?”费里被他们闹得一肚子火气,“用枪口对着我,我就能为自己没做过的事情低头了吗?他们休想!我绝对不会跟那个家里的人沾上任何关系!” 乔珊荃冷笑:“呵呵,他们家女儿一心想要嫁给你。” 费里:“……”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庄园有一块土地跟罗萨斯庄园接壤,我知道他们打那块土地主意很久了,也许这场闹剧根本不是你所看到的那么简单,乔琪,还有很多复杂的利益关系在里面。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明天就是婚礼,说实在的……我感觉很不好,真不希望在婚礼前闹出这些不愉快的事情来。”费里头疼不已,想到这些烦心事,让他的喜悦都打了折扣。 她又何尝不是呢? 乔珊荃回头遥望,天际正被不知何时飘来的灰色云层覆盖。 ※※※ “父亲,你让我太失望了。”塞西莉亚瞪着罗萨斯先生,她气炸了,回到庄园后,她就将客厅所有东西砸了个稀巴烂。她胸膛激烈起伏,“为什么你要突然放弃?明明局面对我们很有利,不是吗?现在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啪!” 捂着脸,塞西莉亚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脸颊肿胀刺痛提醒她刚发生的事,从来对她宠爱有加,千依百顺的父亲,竟然打了她? “蠢货。”罗萨斯眼神阴沉,“你以为你这样做,费里·蒙特罗就会娶你?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一个蠢得像猪一样的女儿?” 塞西莉亚眼泪夺眶而出。 “你既然跟那个阿曼多联手,为什么你不更主动一点?都住在同一个房间了,结果你居然什么都没做!没有既成事实,你拿什么来逼他娶你?” “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说到这个,塞西莉亚十分委屈,“我想靠近他,结果他差点揍了我!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根本没办法控制住他。只要我靠近,他就像一只可怕的野兽,喝醉了还能动手,我可不想当他的沙包。” “我要的不是过程,而是结果。”罗萨斯先生表情阴狠,“你的表现让我非常失望。” 塞西莉亚敢怒不敢言,她的确毁掉了好不容易到手的机会。 想起费里对她毫不留情的羞辱,以及那个黑发女人高傲冷漠的态度,塞西莉亚就恨不得毁掉一切。 罗萨斯先生背着手走了两圈,停下来。 “我不只是想要把你嫁过去,还要把他的庄园和土地全都弄到手。哼,拉塞尔和哈妮那两个白痴,儿子受了伤就成天守在医院里,忘了他们真正该做的事。暂时不要理会他们,我来想办法,如果能破坏掉蒙特罗庄园的名声,这样我们才能抓住机会……” 捏着女儿下巴,罗萨斯先生眼神暗了暗,说出口的话冰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听着,你和那个阿曼多继续保持联系,有机会的话我会安排你们做一些事……别再犯错,你明白吗?如果你真的想要得到那个男人的话。” “他明天就要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而且……哼,比起得到他,我更想报复他,报复他对我带来的伤害和羞辱。还有那个可恶的女人!” “行了,总会有机会让你报复的。要知道,蒙特罗家的男人全都是没用的软蛋,上次他看不住自己的老婆,这次,恐怕也一样!我不仅会让他失去庄园和土地,还会让他失去所有的一切……包括他心爱的女人,哈哈哈哈……” ※※※ 距离庄园有很长一段路,费里索性放了缰绳,让马儿信步沿原路返回,一路上,他伸手指着周围,朝乔珊荃介绍他的土地。 “……看到那边那块巨石了吗,最初,这座庄园的边界就从这里开始,经过一代又一代的经营,现在,整座庄园土地面积已经延伸到了北面整片树林更远的地方。你喜欢骑马的话,下一次,换上骑装,我陪你来。你会爱上在自己土地上策马驰骋的感觉。” 第26节 乔珊荃着迷地望着这一切,她心潮澎湃,点点头,说:“是啊,这里真的很美,非常原始,朴实,自然。然而又充满了激情,让人不自不觉爱上……”她抬眼偷瞥他一眼,没好意思继续说下去,换了个词,“爱上这片土地。不过,为什么非得你陪我,我才能来骑马?我看这里几乎人人都能骑马,大胡子,你不能随意剥夺我的自由。” 费里好笑地摇头,在她腰上捏了一记:“我是担心你骑术不精,尽管你坚持说自己很会骑马……” 后腰侧是乔珊荃十分敏感的地方,她浑身一震,差点弹起来,赶紧按住他手,嗔怪地斜睇过去:“你干什么,快住手。我的骑术真的很不错,只是这里的马比我想象的要更顽劣,就像他们的主人那样。” 费里深深地凝视她:“女人,你想驾驭的是马,还是人?” 乔珊荃抿唇笑了起来,眼底是跃跃欲试的自信与骄傲,她主动勾着脖子把他拉下来,几乎贴在他唇上,声音慵懒透着几分妩媚:“为什么不能两者都要?” 说完,她如同一尾灵活的游鱼,从他怀里钻出来,跳下马背,倒退着走进金色的玉米田里,如花笑靥隐在高高的秸杆之间,她咬住下唇,猫一般的眼睛直直盯着马背上的男人,双手交叉握住t恤下摆,轻摇纤腰,将衣服一寸寸拉高。 费里瞳孔紧缩,喉结上下滚动,他怔怔望着她,那个无比娇艳动人的女人,带着神秘的笑容,在茂密的田野中,踏着不知名的舞步,魅惑了他全部心神。 如同亘古的丰收女神,清纯又冶艳,甜美而狂野。 他目光徐徐落在她雪白娇嫩的一双玉足上,翠色的宽大叶片,衬得那肌肤几乎透明。 费里听到自己身体里,血液沸腾翻涌的声音。无数画面雪片般飞过,他们之间每一次戛然而止的亲昵,都必须让他花费更多理智,才能困住体内不知餍足的猛兽。 她一个眼神,一记笑容,足以轻易毁掉他努力建立的一切。 而此刻,当她带着娇羞的红晕,眼中闪动着无比大胆的直率,站立在他的土地上,金色的阳光,茂密的作物,为她勾勒出世上最动人的剪影。 男人听到体内理智彻底米分碎的声音。 他难以遏制,无法控制。 下马,他的脚步越来越快。 迫切地想要赶到她身前,单膝跪地,顶礼膜拜,从足尖开始,虔诚而疯狂地亵渎他心中的神祗。 只有这样,她才会属于这里,属于他,永远无法再回到遥远的天际。 乔珊荃怀疑自己疯了。 她从不知道自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是,当她遇到这个男人,她开始逐渐接触到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另一面。 激情似火,饥渴难耐,沦为一个彻底耽于爱与欲|望的女人。 天知道她内心有多犹豫,矛盾不已。 下一秒她就快要拔腿逃跑。 然而当男人站在她面前,一把扯开衬衫,袒露他完美的体魄,乔珊荃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他。 修长有力的双腿,挺翘饱满的臀肌,被一层粗糙的布牛仔布紧紧包裹。 宽阔结实的胸肌,八块腹肌轮廓分明如巧克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人鱼线暧昧地没入半敞开的牛仔裤下,边缘浅浅露出几簇毛发。 乔珊荃恨不得扒掉那碍眼的布料,但是在她付诸行动之前,男人火热地注视着她,在她面前徐徐弯身,单膝跪地,如同最虔诚的信徒,低头亲吻她足尖。 像是一把火,细小火苗透过他温暖的唇舌,落在她极少被人触碰的部位。 星星之火,渐成燎原之势。 清澈的黑色眼睛染上微醺的水雾,迷蒙着被升腾的情|欲渐渐淹没。 还有什么比一个宛若远古战神,高大强壮,堪称完美的男人,匍匐在自己面前,献上他的效忠与臣服,更有效的催|情方式吗? 轻轻咬唇,咽下一串难以启齿的娇吟,乔珊荃闭上眼,紧紧搂住男人脖颈,眼角一串泪珠缓缓滑落。 高高的玉米秸杆,尚未褪尽春|色,绿油油的叶片,包裹着一粒粒金色饱满的玉米粒,无数金色玉米穗在风中来回飘荡。 乔珊荃眼里看到的一切,纤尘不染的天空,绿色的秸杆,金色的玉米穗,在风中摇晃、震颤,最后世界被男人完全占据,贯穿她灵魂,造成深入骨髓的痛楚。 如此真切,令她满头大汗的同时,又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和满足。 填补了她的空虚与缺失,生命从此变得不同,世界不再孤寂单调。 十指相扣,眉心相抵。 斑斓夺目的晚霞犹如燃烧的赛波花,灿烂明媚,照亮了她与他的世界。 ☆、第二十九章 通体雪白的骏马驮着主人们,小步慢跑回到庄园。 他们看起来像是从遥远的夕阳另一头跋涉回到尘世。 费里翻身下马,小心搂抱着乔珊荃,他的衬衫盖在她身上,立即有牛仔过来将两匹马牵走,马克西姆夫人忧心忡忡地迎上来。 “哦,上帝保佑,先生你找到她了。乔琪小姐她怎么了?千万别告诉我们她受伤了,要知道明天一早就是婚礼。” 费里的脸可疑地泛红,他手臂紧了紧,避过旁人探究的视线,大步流星朝正屋走。 “她没事,骑马出去跑了好几个小时,大概是累了。” 宽大的男式衬衫下,乔珊荃睫毛抖了抖,掀开一条缝,偷偷掐他腰侧。 大胡子,是谁让人腿软得马背都爬不上去的! 费里背影略僵,他沉默的态度看起来有几分凛然,没有人再多说什么,目送他们进屋。 吃晚饭的时候,胡安捏着勺子喝汤,不时偷看父亲,又转头用疑惑的表情注视乔珊荃。 乔珊荃脸颊带着健康的红晕,她温柔地摸摸小家伙脑袋:“怎么了,胡安,你不是很喜欢马克西姆夫人炖的浓汤吗?享受食物的时候,我们应当抱着虔诚和感恩的心,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对不对?” 胡安唇边沾了一圈奶油浓汤的泡沫,他认真地点点头,偏着头,自以为小声地跟乔珊荃咬耳朵:“乔琪,傍晚你们回来的时候,我很担心,跑去看你。他们都说你累了要休息,可是我看爹地却一直在你屋里,还看到他压着你,就像是要欺负你的样子……你们怎么了,吵架了吗?” 轰地一下,乔珊荃全身所有血液冲到脑门,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得像熟透的西红柿。她根本不敢看其他人的表情,干笑了两声,压低声音道:“不,胡安我亲爱的宝贝儿,你爹地他,他不是在欺负我,他只是……” “我只是在提前履行我的义务。”在餐桌上总是很少开口的男人突然出声。 “砰!” 胡安吓了一跳。 只见一把银光闪闪的叉子被乔珊荃用力扎在男人餐盘前,她眯起眼,露出森白的牙齿。 “闭嘴,吃你的饭吧,大胡子。” 哼了一声,费里嘴角隐约带着愉悦的笑意,他拔出那把叉子,跟自己的放在一起,很满意它们完全重叠在一起的状态。 “闭上嘴,还怎么吃饭?” 乔珊荃睁大眼睛,见鬼,严肃无趣的大胡子刚才是在打趣她? 费里撕开面包,心情很好,整个人面部线条看起来非常放松,他主动询问起立在身后的顾问:“教堂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顾问安东尼奥先生躬身答道:“请您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您和乔琪小姐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会各自将你们叫醒,换上崭新的礼服,在教堂里完成仪式后,再回到庄园来。” 把胡安哄睡下后,乔珊荃披着睡袍,在自己暂居的客房来回踱步,月光照亮了窗棂,然而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索性下楼给自己倒杯水喝。 没有开灯,她摸索着墙循着记忆往前走。 漆黑的夜色加深了几分诡谲气氛,她总觉得似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无论她走到哪个房间,那道诡异的视线都如影随形。她努力安慰自己,是自己产生了什么错觉,但是当她放下水壶,仰起头要喝水的时候,她透过水晶杯绰绰约约的倒影,瞥见离自己不远的落地窗外,有一道黑影闪过。 捂住嘴,乔珊荃差点大叫起来。 她刚才看到的那是什么? 浑身寒毛直竖,乔珊荃强自镇定,握紧水杯,绕过吧台,推开落地玻璃门,朝树影憧憧的庭院走去。 银月徐徐洒下清辉,远处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安静的夜里,心跳声被放大无数倍,乔珊荃一步又一步,缓缓靠近转角。 压下灌木丛,乔珊荃扬手一杯水泼了过去—— “s-h-i-t!这是在搞什么鬼!”男人暴喝弹起身,乔珊荃吓得一哆嗦,脚下打滑,整个人扑了上去,结结实实摔在那人身上。 大眼瞪小眼。 乔珊荃扬起眉:“怎么是你,你在这儿干什么?” 费里头发往下滴着水,他怒道:“这是我的家,我的房子,我爱在什么地方呆着是我的自由,我就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吹吹风,享受一下最后的单身时光吗?” 话音落,两人同时想起白天上演的那场闹剧,乔珊荃眼里升起浓浓的嘲弄之色,费里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 看看周围,地上随意放着一包拆封的香烟,一只暗银打火机,以及几个空的啤酒罐。 乔珊荃相信这家伙是真的一个人躲在这里,独自喝酒发呆,只是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好了,快起来。”费里低声催促。 他这么一说,乔珊荃反倒不着急起身了,她手肘用力将他重新摁回去,一手撑在地板上,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摩挲他高挺的鼻梁线条,似笑非笑:“怎么,当心胡安看到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又突然冒出惊人的话语,嗯?” 费里扶住她腰肢,他手心很烫,熨得她身体发软,腰腹升起一团火焰。 他眼里含着促狭的笑意,略抬起头,用鼻梁蹭了蹭她的。 “害怕的人难道不是你?” 迷醉在他深邃的巧克力色眼眸之中,乔珊荃轻轻抽气,红唇微启,欲迎还拒更靠近他,哑声道:“我不害怕别人怎么看我,更不害怕他们对我指指点点……我只是害怕,你有没有胆量跟我保持一致……” 保持一致?费里疑惑,不过他很快顾不上思考,满脑子都是她甜蜜的唇瓣,柔软的腰肢。 肌肤相贴,唇瓣轻触。 感官的记忆全数回笼,新鲜淋漓的热情将他们吞没。无声的刺激被黑夜放大,两个人忘我地紧紧拥抱彼此,湿滑的唇舌在口腔相互纠缠,身体不知餍足地拼命感觉对方的存在。 半晌,费里艰难地结束这个似乎没有尽头的热吻。 湿濡的唇瓣分开时,发出轻微“啵”的一声,两人唇舌之间牵起一道银丝。 费里看得脸红起来,连忙侧过脸擦了擦嘴,又抬手来擦她的。 乔珊荃嘻嘻笑,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的服务。 费里双手托着她腰,把她抱上半人高的栏杆坐着,他迷恋地注视着她,怎么看都看不够。 “我以为你睡了。” “睡不着……我想我大概是有一点儿紧张。”乔珊荃耸耸肩。 费里踌躇着,想附和说自己也一样,又期待又紧张,毫无睡意。然而她下一句话吸引了他所有注意力。 “我在厨房倒水喝,看到一道黑影从外面跑过去,大胡子,你在这儿喝酒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轻轻揪他胡子,乔珊荃问。 费里抬起头,警觉道:“一道影子?你确定你没看错?” 第27节 “当然,我可是……”咽下服装设计师几个字,乔珊荃一脸“你敢不信我就试试”的表情,指向后院那边:“我的观察力很好,谢谢。大胡子,请你相信我,有人往那边跑了。” 将信将疑的费里立即把她抱下来,要她回屋:“我去把工头叫起来,再找几个牛仔,查一查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回去陪陪胡安,他可能会害怕。” 乔珊荃会意,临走时问他:“那边是什么地方?” “仓库,明年播种的优质种子,还有牲口吃的饲料,全都放在那里。” ※※※ 熹微晨光照亮了四柱床,乔珊荃睁开眼,怀里趴着一个暖烘烘软乎乎的小身子,她笑着把胡安翻了个身,他揉揉眼睛,迷糊道:“乔琪?” “乖,再睡会儿。”亲了亲他额头,乔珊荃精神抖擞地爬起来,掀开窗帘,深呼吸一口早晨的清新空气。 阳光普照大地。 美好的一天,也是她期待已久的结婚日。 听到动静,马克西姆夫人立即领了几名来帮佣工作的女人涌入屋内,老妇人站在屋子中央,非常有派头地指挥大家。 “快,把胡安小少爷抱出去,如果他还想睡,就让他再睡一个钟头。别傻站着,快去放热水,让乔琪小姐泡个舒服的热水澡,水里记得滴几滴上好的大马士革玫瑰精油,那是乔琪小姐最喜欢的。礼服呢?礼服拿出来,昨天熨过缎带没有?绝对不能有任何褶皱,明白吗?” 忙碌的气氛冲散了乔珊荃心底最后一丝怅惘,她曾经设想过,在自己的婚礼上,应该邀请几个好友来当伴娘伴郎……不过没关系,她拥有了更多,比如眼前这位慈祥又干练的老人,还有许多逐渐熟悉的面孔,就像是一个温暖的大家庭,充实了她的生活。 笑眯眯地任由她们摆布自己,乔珊荃泡在热水里,所有毛孔舒张开来,她眯起眼,透过袅袅白雾,询问等在门外的老管家。 “马克西姆夫人,昨天夜里有什么收获吗?” 庄园里的风吹草动大概都瞒不过这位精明的老人,她平静地回答:“亲爱的乔琪小姐,很遗憾,他们只在仓库门外发现了半个带泥土的脚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收获。” 乔珊荃蹙起眉:“是吗?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那里离工人们住的地方不远,我们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无法指控任何人。” 叹了口气,乔珊荃不再多问。这些事情,大概费里打算自己处理,不想让她多操心,所以没有告诉她。 想到那个男人,她的笑容变得既甜蜜又羞涩。 昨天发生了太多事,把她脑子塞得满满的,现在又即将为他披上婚纱,任何一个女孩都无法进行理智的思考。 乔珊荃只希望婚礼上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她就要嫁给他了——那个叫费里·蒙特罗的男人! ※※※ 神父:“费里·蒙特罗先生,无论她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或无论她将来身体健康或不适,你都愿意和她永远在一起吗?” 费里:“我愿意。” 神父:“乔琪小姐,无论他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或无论他将来身体健康或不适,你都愿意和他永远在一起吗?” 头纱下,乔珊荃目光清澈明亮,她清晰地回答:“是的,我愿意。” 当神父继续宣读剩下的誓词那一刻,乔珊荃隐约听见对面男人轻轻舒了口气,她抬起眼,透过朦胧的白纱想要看清他表情,他的眼神是平静如昔还是如释重负,她能不能期待一下,他正在藏起眼底浓烈的狂喜? 神父:“我以圣灵、圣父、圣子的名义宣布:新郎新娘结为夫妻。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费里有些紧张,他悄悄握紧了拳又松开,踏前一步,缓缓揭开笼罩她的洁白头纱。 如云黑发被绾在脑后,鬓畔松松垂落几缕发丝,乔珊荃白皙的肌肤漾开淡淡绯色,她的唇犹如最美的玫瑰花瓣,娇嫩而诱人。她的眼睛如同最璀璨的星空,深邃又迷人。 费里不知道该先抬左手还是右手,只能怔怔盯着她,忘了下一步自己该做什么。 含羞嗔了他一眼,乔珊荃轻声提醒:“交换戒指,然后吻我,快啊,大胡子。” 噢,对了,戒指。 兜着手指从怀里掏出绒盒,费里表情严肃,掏出一枚造型大方雅致,样式并不是特别新颖的戒指,钻面折射出无数道灿烂的光芒,他捏着指环,小心翼翼套进她手指。 转动了一个角度,确认戒指完美地戴在她指间,费里无声吁了口气,抬起眼对上她明亮目光。 乔珊荃眼里盛满喜悦,脸颊泛起淡淡红晕。她为他戴上男戒,在众人见证下,他们拥抱彼此,亲吻对方。 圣堂钟声敲响,无数洁白花瓣纷纷扬扬洒向他们。 观众席上,人们起立鼓掌,有几个人的笑意只停留在脸上,并未到达眼底。 ☆、第三十章 “嘿,大胡子,路旁有很多人都在看咱们。” 被她话里的‘咱们’一词取悦,费里眉宇线条柔和下来,不再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他稍稍挪动身体,让自己更好地挡住乔珊荃大半身,低头沉声道:“这个地区分布着好几个大庄园,普通人聚居在镇上的平民街道。难得周末,他们都跑出来看热闹。” 闻言,乔珊荃笑容更加迷人,她享受被万众瞩目的感觉,就如同她工作的时尚圈,尽管那个世界有令人憎恶的一面,然而,又有几个人不向往五光十色的舞台? 两人现在离开了教堂,乘坐准备好的车,正在返回庄园的路上。 费里无法控制,目光兜兜转转,停留在她白皙颈项后的一块肌肤上。 她就像是最可口细腻的奶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的皮肤有多么光滑弹润,又是那样柔软娇嫩,散发着淡淡迷人幽香,让人忘情沉溺……费里咽了咽口水,发现越来越多炙热的视线都投向了乔珊荃,他无名火起。 该死,为什么他之前没有检查过结婚礼服的样式?如果他肯抽出时间看一次,就绝对不会允许她穿上这样一条,将她婀娜曲线完全呈现,尤其是暴露出她性感身段的款式。 费里板着脸:“你觉得冷吗?”只要她一点头,他立即就能脱掉西装外套把她整个人裹起来,不让人多看到她一丝肌肤。 “不冷,今天天气挺不错,比我想象中好多了。尽管天边有阴云正在靠近,但目前还没有落下雨点。”笑容灿烂的乔珊荃挥舞手臂,迫不及待将自己的喜悦分享给所有人。 她扶着车顶,斜睇身旁的男人:“本来我还以为得坐在你那台蓝色的旧卡车上面,一路摇摇晃晃地回到庄园。这辆越野车很不错,造型很酷,是你从哪儿借来的?” 费里看她一眼,没说话。他当然知道,结婚的大日子,不能用他的“老伙计”,尽管他已经习惯了它的陪伴,费里依然希望能给她最好的,足以匹配她明媚的笑容。 很快,回到庄园的两人,以主人的身份接待前来庄园庆贺的宾客们。 “……谢谢您远道而来,您能出席真是太好了,相信蒙特罗庄园将与你们永远是朋友。”微笑着与一对夫妇寒暄完,乔珊荃领着费里朝另一个方向离开,看着男人一脸不自然的表情,她乐不可支:“怎么了,别这样板着个脸,今天是你重要的好日子,开心一点好吗?” 费里深深看着她,两人现在转到了搭好的凉棚侧面,他迅速留意,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男人把头埋在她颈间,咬着她耳廓骨低声道:“该死,这些烦人的家伙们要待到什么时候,就不能把他们全打发走?我结婚关他们什么事,我只想跟你两个人安安静静地相处。” 温热的舌尖卷过之处,留下难以自抑的悸动,乔珊荃半个身子都软了,她无声轻喘,好不容易克制着推了推他:“他们是客人,我们……我们不能扔下客人不管。” 她太清楚这个男人在想什么了,乔珊荃本就不多的羞耻心快要在他火辣辣的目光中败下阵来。那里面包含了多么浓烈的暗示意味,根本不需要她再三确认。乔珊荃忍不住腹诽,男人果然都是感官动物,一旦有了奸|情,立即能把硬邦邦的大木头变成热烫的烧火棍。 提起她下巴,费里不由分说亲上来,两个人短暂紧密拥抱对方,交换一记火热得脚趾头蜷缩起来的深吻。 若不是听到脚步声靠近,费里根本不愿意结束。他盯着她染上水光格外可口诱人的唇瓣看了好半天,又轻轻摸摸她漫起朦胧水雾的眼角。 “什么事?”放开她,转过身,费里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表情。 工头一脸焦急,若不是事发突然,他也不想破坏主人结婚的好心情。 “费里先生,您快去看看吧,有几位先生他们想参观咱们的马厩,您吩咐过,今天或许会有人想顺便来谈生意,我们就带他们过去了,只是没想到,除了闪电,其他所有马匹都倒下了,有的口吐白沫,有的拉稀,情况非常糟糕!” 马匹是一个庄园最重要的经济来源,乔珊荃是半个懂马之人,她当然看得出那些马匹经受了多么良好的养育和照顾,每一匹马都能卖出很高的价格,更别说血统纯正的种马。她拍拍费里胳膊:“你赶紧去看看,客人这边交给我,放心。” 搂了她一下,费里一面解开领结,一面跟着工头跑向后院。 没时间多想为什么在婚礼当天,庄园会出现大面积马匹倒下的意外,乔珊荃漫步走向客人们,她还有一场仗要打,而且得打得漂亮,这是她当上蒙特罗庄园女主人的第一战,只能赢不能输。 扫视过在场那些面色各异,窃窃私语的面孔,乔珊荃红唇扬起,眼底毫无半分笑意。 看来消息走漏得很快,恐怕现在大多数人都知道庄园马匹出事的消息了。 乔珊荃懒洋洋地抿着唇微笑,姿态自信而镇定。 她怎么可能会让人小看了庄园呢? …… 入夜,喧闹逐渐褪去,忙碌的新婚夫妻才总算得意见面。 摘下帽子的费里,手还按在门把上,一只脚迈进屋,另一只脚却像是石化在地上般,提不起来。他本来一头毛躁,心烦意乱,满肚子火气,但是见到眼前这一幕,他登时想不起来自己正在操心的正事。 披着裸米分色缎面睡袍,乔珊荃擦着湿头发,从与主卧相连的浴室里走出来,看见来人,她懒洋洋地抬眼一瞥,唇角勾起。 “回来了。” 只是一个简单的眼神,一句话,费里浑身血液顿时沸腾了起来。 空气里飘荡着女人特有的甜蜜馨香,伴随浓如水的夜色,更添神秘魅惑。 她似笑非笑的视线,轻飘飘地掠过,纤长细密的睫毛宛若蝴蝶的薄翼,落在他心头,扇起无法抗拒的狂烈暴风。 她那副慵懒又满不在乎的表情,太勾人了,费里心跳得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手指无意识收紧,掌心沁出一层细汗,他隐约冒出个念头,熟悉的把手怎么变得如此滑腻…… 乔珊荃似乎完全没注意到男人发红的脸色,她随手扔开毛巾,从柜子上抓起一个罐子,旋身靠着桌面,挤出一团淡绿色奶油状液体,双掌打圈发热,俯身,从脚踝处开始向小腿滑动。 顺着她的动作,费里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一片空白。 她的手指很好看,纤细修长,保养得非常好,看不到一丝瑕疵,抚弄自己长发时,极致的黑与白,让人挪不开眼。但是费里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她现在正缓慢游走在自己肌肤上的手指,变得分外妖娆。 让他浑身紧绷,发热,同时目不转睛。 只能着魔地跟随她的手指,来回游走,巡睃于她修长而线条优美的腿。 逐寸向上,再往上,每向上一公分,费里都觉得自己离爆炸更近了一步。 也不知道乔珊荃是故意还是无意,她一面专注地为自己做身体保养,一面随口将白天自己如何招呼来宾的种种逐一说给他听。 “……没想到这里的人,如此热情直爽,而且他们对我弄出来的集年终抽奖与变相相亲活动非常感兴趣,效果居然不是一般的好,”乔珊荃撅着唇,笑得眉眼弯弯,“他们当中不少人,对我的态度在活动后来了个大转变,不再抱着远远观察的念头,而是主动表示想要礼尚往来,邀请我们去他们庄园做客,还希望将来我继续在这儿主持有趣的活动。费里,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好的开端?” 费里哪里听得进去她说了什么,机械地点头,嗯了一声。 眼波流转,乔珊荃咬着唇,她偏头用目光打量了门口僵直的男人一番,注意到某个生机勃勃的部位,她心里一动,手上动作更慢。 乔珊荃调整了角度,看上去似乎有些疲累地发出低低叹息,将腰线下压,肩背至腰,形成一道诱惑的弧。 男人眼睛充血,瞪着她双手一点点挑逗地缓缓滑过膝盖,轻轻拉高浴袍下摆,没入暧昧的阴影之中……他再也想不起其他,这是他的新婚之夜,眼前是他热腾腾刚出炉,肌肤被水汽熏得绯红的妻子,她闪亮的发丝,迷人的笑容,她的肌肤,她的芳香,一切都是属于他的,他的! 用力甩上门,费里一阵风般冲上前,将她捞入怀中,抛向四柱大床,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解除她和他身上的多余束缚,扑上去,用力咬住她发出恼人笑声的红唇,直到她再也笑不出来,变成暧昧的喘|息与求饶的娇|泣…… 喂饱了某个看起来严肃寡言,实际上格外狂野的家伙,乔珊荃忍不住嘟起唇,她浑身都没力气,腰更是快要断了,大胡子力气很大,皮厚肉糙,无论她怎么求饶捶打甚至咬他,他都不为所动,坚持要把她摆弄成他喜欢的姿势……可恶! 看了看从自己怀里钻出去,拉过被子把自己裹住,背朝自己的小女人,费里双眼在黑夜中闪闪发亮,含着一抹深沉的宠溺与满足。 沉默了片刻,他挪动过去,先是不容拒绝地把她重新捞过来,抱在自己怀里。他下巴刚好可以搁在她头顶,大掌不知何时伸到被子下面,有规律地拍抚她脊背,一下一下,让她炸起来的毛平复下去。 哼,看在他虽然不会说话,但是事后照料她还算贴心的份上,乔珊荃决定大方地原谅他。 戳戳他坚硬的背肌,乔珊荃枕着他手臂:“嘿,大胡子,马匹的事情解决了吗?我看你似乎很烦恼的样子,愿意跟我说说吗?” 费里沉吟了很久,久到乔珊荃开始犯困,他才沉声开口:“很麻烦,本来马上就有一批马要进行交易,突然集体发病,又被来这里的客人们看到,会传出对庄园不利的消息。” 乔珊荃想了想,说:“他们会私下造谣吗?”她对这里消息传播的速度已经深有体会。 “会。”费里很肯定,“而且他们会说蒙特罗庄园养的马全都染上了某种奇怪的马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发,这样,就不会再有人来跟我们做生意,而是宁可选择次一些但是更安全的马匹。” 第28节 “比如,其他庄园养的马?”乔珊荃反应很快,她已经明白这里头肯定有人捣鬼,时机抓得太巧,根本不可能是偶然。她看过太多时尚圈里的尔虞我诈,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费里神色有一丝沉痛,夜色遮去了他瞳孔深处的真实情绪。 “也许吧,现在没有证据,一切都不好说。好在我们请的兽医是最好的,他刚好也被邀请参加了我们的婚礼,在他的帮助下,没有一匹马会死去。它们似乎是误食了奇怪的东西,并不致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安慰地摸了摸男人的胡子,顺势挠挠他下巴,乔珊荃脑子飞快转动,她很快想到了什么:“你们喂马吃什么,饲料还是草料?” “都有。”费里明白她的意思,“事情发生后,我立即调查过了,有人动了手脚。” “会是昨天晚上我发现的那个黑影吗?”乔珊荃拧起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我不排除任何可能,”费里声音平稳,“正在对庄园里所有人进行调查,包括我在内。” “也包括我在内?” 乔珊荃挑眉,她推开男人手臂坐起,摸索着抓过睡袍穿上。 费里一愣,坐起身追问:“怎么了?” “口渴,”乔珊荃眯起眼,故意舔了舔唇,“刚才叫得太累,嗓子都冒烟了,我下楼去倒杯水。” 凝视女人摇曳生姿的背影离开,费里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她睡袍下露出的一双雪白的腿上收回,看了看摆设极为简单的主卧,男人立即决定,从明天开始,他要在房间里随时准备好水壶和杯子,这样,他就不会在这样旖旎的夜晚,感到怀里空落落的。 ☆、第三十一章 乔珊荃进入位于一楼东侧的大厨房,没想到除了她以外,还有其他人在这里。 一个头发乌黑的女孩,正垂头坐在餐桌旁,听到脚步声,她对上乔珊荃的视线,脸迅速涨红:“乔、乔琪小姐……” 笑了笑,乔珊荃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看着女孩的模样,她会意,从冰箱里拿出装鲜奶的水壶。 “睡不着?我理解,很多人换了新的环境,都会这样。”乔珊荃给女孩倒了一杯牛奶,拍拍她肩头。 这名黑发女孩是白天的客人之一,乔珊荃留意到她是因为对方拥有一头与自己很相似的乌黑秀发,女孩跟在母亲身后,虽然打扮得很体面,但是看起来十分羞涩,有些局促不安。 一位客人领着这对母女,朝乔珊荃介绍:“这是从罗萨里奥(注:阿根廷某工业城市)来的客人。佩里先生拥有好几座工厂,他想来这里寻求长期合作的伙伴。佩里夫人,蒙特罗庄园可是我们这里最大最漂亮的,您一定很想与乔琪小姐多聊会天。” 颔首谢过好心的引荐人,乔珊荃噙着淡淡的笑,拿出她游走在政商界名流中间练出的气度,很快征服了这对远道而来的母女,与她们相谈甚欢。 太阳落山,宾客们渐渐散了。 “……佩里先生已经喝醉了,你们看起来也非常疲惫,不如就在庄园里住一晚,明天再返回布宜诺斯艾利斯。” 名叫艾娃的女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的父亲腰宽体胖,她与母亲根本扶不动酩酊大醉的父亲。 于是佩里一家留在庄园内。 此刻夜深人静,乔珊荃看到艾娃,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可爱的妹妹,生出几分亲近。 以前她习惯繁华都市的快节奏生活,把自己绷得很紧,越是压榨自己,越是冷漠疏离。就算是自己的亲人,乔珊荃也不怎么跟他们联系,无法营造出和睦温暖的氛围。 然而来到这里后,乔珊荃渐渐找到了某种安定的力量。 这里的人们热情好客,性情直爽,他们的生活节奏更为悠闲,以庄园或是家族为单位,形成了一套特殊的社会关系。 乔珊荃心想,她并不讨厌这样的关系,人与人之间相处交往,更简单纯粹,也更真实。 原本她没打算特意结交陌生的这一家人,当她无意中在人群里看到了塞西莉亚,一下子想起居住在庄园附近的罗萨斯一家。不知道为什么,乔珊荃觉得自己像是被毒蛇顶上的猎物,她总觉得有这样的邻居十分危险,事实上,她连费里那个表弟也不信任。 为什么不能远交近攻呢? 中国人五千年的智慧,就算放在遥远的异国,也同样适用。 于是乔珊荃笑容更真切了几分,通过一次宴客,成功在客人们心中奠定了良好的印象,好的开头是成功的一半。 乔珊荃没错过人群后面,塞西莉亚扭曲的面孔和怨毒的目光。 到底谁才是费里·蒙特罗最需要的女人,塞西莉亚说的不算,她说了也不算,唯有用事实来证明,人们的眼睛是雪亮的。 自信而骄傲的乔珊荃相信,人们有目共睹,自己将会是一位出色的庄园女主人。 “乔琪夫人?你怎么了?”接过牛奶,艾娃看着乔珊荃明显出神的模样,忍不住出声提醒。 “没什么,”乔珊荃回神,她含笑指向玻璃杯,建议道:“你应该喝点牛奶,它能帮助你入睡。希望你能享受庄园的美好夜晚。” 艾娃点点头,感激地看向乔珊荃。 道了晚安,乔珊荃往楼上走,离开一楼后,她隐约觉得不太对劲,昨天晚上那种被人在暗地里盯着,芒刺在背的感觉又出现了。 她并不害怕鬼神,只是想到白天马匹突然集体出事,乔珊荃不禁怀疑起来,也许庄园内有什么人潜伏着。 二楼大部分房间都空着,客房也集中在这一层。 三楼主卧旁边的房间还没收拾好,胡安依然住在他原先二楼的卧室。想起讨人喜欢的小家伙,乔珊荃不太放心,换了个方向,往二楼走廊东边走去。 某个角落,一道黑影直起身,目光森然注视远处的窈窕背影,露出诡异的笑。 ※※※ 坐在床沿,乔珊荃给胡安掖了掖被角。 平时胡安很少跟同龄朋友玩耍,在乔珊荃反复的鼓励下,胡安挺起小胸脯,以主人的身份,热情款待前来参加婚礼的小朋友们。 一开始,胡安有些紧张,但是当他看到乔珊荃在一旁冲他竖起大拇指,又看到那么多纯粹好奇,不带恶意的同龄人,胆子大了起来,声音也响亮了许多。 含笑将胡安的胳膊塞进被子里,乔珊荃叹了口气,凝视他漂亮的脸蛋。 “你生得这么好看,你的母亲也一定很美吧……啧,我在想什么,居然担心自己不够美,不够吸引人?好吧,我相信自己有独特的魅力,但是我依然会在意,在意那个让大胡子不愿意提及的女人,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乔珊荃低声呢喃。 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他们难免会把庄园前后两任女主人拿来做比较,尽管乔珊荃不太想理会,还是听到了只言片语。看起来,这个地区的人们,他们的态度跟塞西莉亚有些相似,对前一任女主人评价并不高。 乔珊荃非常疑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女人舍得抛下丈夫和儿子,远走高飞? 真的是婚后遇到真爱,所以处心积虑挣脱束缚? 也许一开始,乔珊荃会相信某些传闻,但是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两个月,甚至已经越来越喜欢这里。她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眼前的答案,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 陷入思绪的乔珊荃并没有注意到,门外走廊上,多出了一道影子,而那个影子正无声无息,朝半敞的房间靠近。 将门轻轻推开,脚步声完全被地毯吸走。 一只手伸向乔珊荃后背—— “啊——” 凄厉的尖叫划破黑夜,惊醒了整栋庄园里的人。 马克西姆夫人和她的丈夫,庄园顾问安东尼奥先生,他们在睡梦中被尖叫声惊醒,两人非常警觉,立即起身。 门外有人走动,低声询问:“出了什么事?” “不清楚,似乎是主屋那边传来的。” 马克西姆夫人拉开门,神情严肃而凝重:“我过去看看,大家全部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命令不许擅自离开。” 乔珊荃捂住嘴,腿软跌坐在地,她睁大眼睛,瞪着身后来人。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呼吸不稳,乔珊荃声音有些发抖。 费里奇怪地看着她:“等不到你,我下来看看。”说着,他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搂在怀里,视线掠过床上睡容天真的儿子,他犹豫了一下,正要说些什么。 “啊——” 惨叫声极其骇人,让人毛骨悚然,乔珊荃揪住男人背心,脸色发白。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刚才那是谁发出的尖叫?” “听上去像是女人的声音,别害怕,我过去看看。”费里拍拍她,正要出去。 乔珊荃拉住他,神色不安:“等一下。我,我跟你一起去。” 床上胡安不安地哼哼,他睡得不安稳,被尖叫吓得半梦半醒,发出无意识的睡呓。 皱着眉,费里看乔珊荃扑过去,搂着小家伙又哄又亲,他摇摇头,吩咐道:“你陪着胡安,我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乔珊荃渐生出不好的预感,她再次叫住男人。 “抽屉里有手电筒,你带上,最好是再叫上别的人一起,别落单,注意安全。” 费里嗯了声,拉上门离开。 受惊的胡安睁开眼睛,认出眼前熟悉亲切的面孔,他张开双臂,哆嗦着往乔珊荃怀里钻,一会儿小声抽泣,一会儿含糊咕哝。 乔珊荃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发现他在叫妈妈……她心情很复杂,又心疼又有些酸涩。 有些人,虽然离开了,但是地位永远无法取代。 她真的有自信能做好胡安的新母亲吗? 没等她多想,整座庄园很快亮起一盏又一盏灯火,楼下传来隐约交谈声。 再次见到费里,已经是将近一小时后,乔珊荃把胡安哄睡,自己也困得不行,倚在床头打盹。男人一走进来,她立即警觉地睁开眼睛。 “怎么样?” 握住她一只手,费里周身冰寒的凌冽之气渐渐消融,他揉揉眉心,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到底发生了什么,大胡子,快告诉我。”乔珊荃看他的模样,更是急切。 “是留下来过夜的客人,艾娃·佩里。她母亲发现,艾娃小姐在通往二楼的西面楼梯转角,被人袭击了。” 乔珊荃心猛烈跳了几下,捉住男人食中二指,轻轻抚摸他手背,试着安抚他焦躁的情绪。 “她……”费里很难启齿,眉头深锁,“她似乎被人侵犯了……而最糟糕的是,她没有看清袭击她的究竟是什么人,但是在挣扎中,她抓到了那人的毛发。” 乔珊荃打起精神:“这可是指证犯人的重要证据,千万要好好保管!” “……是一根棕色微卷的毛发。”费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表情莫测,“佩里小姐晕了过去,而她的父亲十分愤怒,抢走那根棕色毛发,他掏出枪,威胁要杀了我。” 不用更多描述,乔珊荃已经可以想象得出那幅剑拔弩张的画面,她一颗心直沉到谷底,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棕色微卷的毛发,与眼前男人显着的大胡子完全一致,这意味着什么? 陷入沉思中,乔珊荃无意识地松开手,她头痛不已,按着脑袋,低声问:“艾娃情况很糟糕吗?有没有报警,或是叫救护车?” 盯着少了某种柔软温暖触感的手背,费里眸色黯淡,他手臂垂在身侧,悄悄攥成拳,生硬地答道:“叫了,他们马上就到。我会接受警方的询问,你留在这里,我叫马克西姆夫人上来。” 看着男人转身离去,乔珊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下意识想追上去,却又被梦中依然紧紧抓着自己的胡安绊得离不开身。 等到马克西姆夫人带着热茶上楼来,乔珊荃抓紧机会朝她打听。 银发的老妇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垂眼告诉她:“我们报了警,警察赶到后,他们从庄园里带走了费里先生,他恐怕要在那边呆上一段时间了。艾娃小姐被送去了医院,现在我们正面临佩里一家的严厉指控。” 第29节 什么?! 乔珊荃吃惊极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三十二章 “不管是谁,胆敢伤害我的宝贝女儿,我要让他血债血偿!”佩里先生十分激动,他挥舞着手里的银色左|轮|手|枪,没有人敢轻易靠近他。 佩里夫人哭得快晕过去,既牵挂女儿,又放心不下容易冲动的丈夫,几乎心力交瘁。 乔珊荃换好衣服,从楼上缓步而下,她目光凌厉,态度出奇冷静。 “佩里先生,请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这屋里的每一个人,如果你不小心伤害了他们,那你就得比真正的凶手更早一步,被关进监狱。” “真正的凶手?”佩里先生愣了下,继而更加生气,“我亲眼看到了,凶手就是费里·蒙特罗!一定是他伤害了我的艾娃小公主,我要杀了他!别以为把他交给警察,我就会善罢甘休,等着瞧,我一定会告得他倾家荡产!” “你亲眼看到?”乔珊荃扬眉,她冰冷的视线带着凌冽的锋锐,刺得大叫大嚷的佩里先生气势一弱,不得不闭上嘴听她说,“也就是说,你是事发当时的目击者?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你没有告诉警方?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在信口开河?佩里先生,如果你试图用卑鄙的谎言来污蔑我的丈夫,那你就试试看,我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头脑稍微冷静了些许,佩里先生意识到,眼前这个浑身沐浴在怒火中,看起来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正是刚刚上任的庄园女主人,费里·蒙特罗的妻子。 佩里先生张开嘴,犹豫了一下:“可是……我明明看到了,我女儿指甲里抓着一根男人的毛发,是……对,是棕色的,这座庄园里,只有费里·蒙特罗有那种颜色的头发和胡子!否则为什么警察会把他带走?”他越说越觉得有理,声音又大了起来。 “毛发?”乔珊荃挑眉,逼视对方,“这么重要的证物,假如真的存在,警方一定会带回去交给鉴识人员。在结果出来之前,一切都不能下定论。而且,我怀疑是有人偷了我丈夫掉落的头发,企图嫁祸给他!” “嫁祸?”佩里先生脸色发青,“费里·蒙特罗是这里的主人,谁敢嫁祸给他?” “也许呢,就像你没有任何证据,凭臆测就指责他是凶手一样,”乔珊荃耸肩,“我当然有理由推测,这根本是一场阴谋。你们都听到我是怎么说的了,还有人跟佩里先生一样,企图诽谤污蔑我的丈夫吗?” 说着,乔珊荃用目光警告地扫过留在前厅的数人,其中既包括佩里夫妇,还有马克西姆夫人与几个与费里关系密切的工头、牛仔。在她的视线下,这些人选择了沉默。 “对了,佩里先生,我刚和警方通过电话,有一个问题,我想你应该解释一下——你刚才说有一根可疑的毛发?可是负责此案的警官先生却说,他们在受害人身上并没有发现任何男性的毛发……” 乔珊荃冷笑,绕着佩里先生走了半圈:“这究竟是为什么?请告诉我,佩里先生。既然事关你的宝贝女儿艾娃小姐,为什么重要证物会不翼而飞?还是说……根本是你和你妻子串供好了,弄出一个莫须有的证据,用来污蔑我的丈夫?” 佩里先生和其妻子脸色大变,一个脸色铁青,嘴唇发抖,气得说不出话来。另一个则脸色苍白,额头生汗,软弱地闭上眼垂头不语。 “还有,我感到非常好奇。或许你们并不知道,我曾经在事发前见过艾娃。我们在靠近东边游廊的大厨房里交谈过,之后我从那里离开,她也表示会尽快上楼休息。而等到事情发生后,艾娃是在西面的楼梯转角被佩里夫人发现……谁能回答我:为什么艾娃要绕路,不走东边的楼梯,而是出现在西边那个偏僻的转角?而佩里夫人,你又是为什么碰巧出现在那个方向呢?” 厅内众人脸色各异,他们有的人若有所思,有的人一脸茫然,也有人冷汗涔涔。 锐利的视线扫过所有人,将他们的反应净收眼底。乔珊荃深呼吸,让声音缓和下来:“这起案件发生在蒙特罗庄园,我们对艾娃小姐的不幸遭遇表示非常遗憾。我理解两位作为父母的心情,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冷静下来,配合警方的调查。现在还有很多疑点,我们只能等待案情的水落石出。如果你们愿意留下,我会吩咐管家给你们安排好食宿,假如你们有其他打算的话……请自便。我还有事,马克西姆夫人?” 交代完毕,乔珊荃戴上墨镜,示意工人开车将自己送到镇上,和治安官与警方碰面。 前往郡法院的路上,乔珊荃反复告诉自己,现在不能慌乱,必须先了解情况。然后看情形是否需要联络自己在纽约最大律师事务所的朋友,寻求法律援助。 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察配合地把目前的进展告知对方:“……目前只有发现受害者的佩里夫人与其先生所提供的证词,我们认为存在很多疑点,缺乏有力的证据,无法简单对蒙特罗先生定罪。把他带回来只是例行公事,希望您能够理解。现在只有等受害者醒来,看她的精神状况是否适合接受警方的询问,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乔珊荃会意地轻笑了下,这非常有效,警官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往后靠近椅子里,抓抓头,手里翻弄着桌上的案卷。 左右看看,警官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不瞒您说,这个案子对我们的压力很大。尊敬的小姐,也许您并不清楚,我们平时处理的大部分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盗窃、抢劫,最严重的是聚众围殴一类的冲突。强*的案件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上一次大概是五六年前,有个年轻女孩来报案,她遇到的情况跟这次有一些类似,同样没有看到犯人的长相,不过后来……唔,这不是重点。让我看看……现在可以为费里先生办理手续,让他暂时回家,等待我们进一步通知。您看这样可以吗?” 矜持地颔首,乔珊荃起身与对方握手:“谢谢您,警官先生。” 几年前也发生过类似的案件?为什么那个警官欲言又止? 心事重重的乔珊荃在办事窗口填写表格。她头很疼,这是她从未遇到过的棘手状况。好好的新婚之夜,却发生了可怕的案件,压得她心头沉甸甸的,很不好受。就仿佛某种预兆,暗示着她的婚姻并不如她原先期待的那样,看起来如此美好。 内忧外患,波折接二连三地发生,这一切让乔珊荃产生了怀疑世界的冲动。 有人脚步匆匆经过,撞到正转身的乔珊荃,表格等资料落了一地,那人停下来帮忙捡拾:“抱歉,是我没留意……乔琪?” 世界真是太小了,乔珊荃蹙起眉,看着眼前衣装革履的男人:“阿曼多。” “嘿,我来给交违章罚款,”将驾照收起来,阿曼多笑容满面,“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乔珊荃很佩服阿曼多看见自己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她在心里胡乱推理猜测过,究竟是什么人藏在庄园里动手脚,甚至冒险伤害了无辜的艾娃,还要嫁祸到费里头上。 她想破了头也没想出头绪,唯一可以分析出的就是,对方一定非常希望看见费里和蒙特罗庄园倒霉。 在她来到这里认识的人当中,有动机的人屈指可数。 拉塞尔一家——他们巴不得让费里身败名裂,这样他们就能名正言顺把庄园抢走。 塞西莉亚·罗萨斯——那个疯女人,对费里的执着到了几乎病态的地步,她倒是有可能会想办法破坏费里的婚礼,但她是个女人,不可能袭击并侵犯艾娃,只能先排除掉她。 还有最后一个可疑人物,站在她面前的阿曼多。 “乔琪,你怎么不说话?”阿曼多趁机靠近了一步,将整理好的资料递过去。 接过东西,乔珊荃冷淡地扯动唇角,她往旁错步想要绕开他,阿曼多左右挪移,挡住去路不让她走。 “你到底想怎么样?” 掏出烟盒抖出一根香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阿曼多笑容意味深长:“不怎么样,我就是遇上了自己新上任的表嫂,想好好亲近一下……” “是吗?”乔珊荃右手蠢蠢欲动,只要眼前这个男人再多说一句不该说的,那她很乐意当场给他一个教训。 打扮入时的英俊男人堵住一名身材火辣的时髦女郎,一时间,走廊、大厅里的人们都朝他们看过来。 乔珊荃上下打量阿曼多,暗中估量朝哪儿下手比较有杀伤力。 对方看起来受过良好的教育,身上流露出社会精英的优越感。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刚做了坏事的犯人——乔珊荃心想,除非他属于那种胆大包天,喜欢冒险和刺激,敢于挑衅执法者和受害者的危险罪犯。 不过她很快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不仅仅是出于某种直觉,而且她记得自己在纽约时听过相关的演讲中提到过,这是一种感情脆弱和心理不安全的暴力行为,往往表现为长期压抑而产生的暴力倾向,或者平常循规蹈矩,由于生活或事业上遭遇挫折而产生的心理失常。 乔珊荃心里隐隐约约掠过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是那个念头稍纵即逝,她还来不及抓住就被阿曼多的声音打断。 “难得你一个人到镇上来,不如我陪你到处转转?我可比那个无趣的表哥好多了,一定会让你非常满意。你应该更大胆一些,多尝试。放心,我表哥他不会知道的。” 阿曼多微微倾身,靠近乔珊荃,语带暧昧。 【强*犯通常表现为非常强烈的极度个人主义。】 脑海里浮现这句话,乔珊荃脸色微变,急忙退后,扬手就要给阿曼多一耳光。 “别过来,离我远一点!” “咣当——” 金属闸门被用力拉开,警官领着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走出来:“蒙特罗夫人,请将办好手续的表格交给我,您和您的丈夫可以离开了。” 费里表情异常冷峻,目光落在乔珊荃和阿曼多身上,注意到他们看起来暧昧的姿态,男人脑子里嗡嗡作响,嫉妒化为来自地狱的幽火,吞噬了他所有思考能力。 费里深邃的棕色眼睛里跳动着盛怒的火苗。 乔珊荃迎上去,她笑容柔和,低声问:“嘿,大胡子,你还好吗?你的脸色看起来很糟,怎么了,是他们问问题的方式不够友好?” 避开她伸来的手,费里冷笑着哼了一声:“友好?” 他抬眉瞥向阿曼多,不带任何情绪地问:“他在这里做什么?你带他来看我的笑话吗?” “不是……什么?大胡子,你误会了,我和他不是……” 费里根本不想听她的解释,他漠然收回目光,身周散发出不好惹的桀骜气场,擦过她肩,从她旁边挤出去,大步流星往外走。 脑海空白地愣了几秒钟,乔珊荃转身追上去。 “大胡子……费里?你给我站住,等一下,你这是怎么了?你被他们带来之后发生了什么?看着我的眼睛,大胡子,我要跟你谈一谈!” 费里充耳不闻。 阿曼多不甘被忽视,他跟在后面追到大门外,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周围人听见:“亲爱的表哥,我没记错的话你昨天刚举行了婚礼,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你就被抓到郡治安署来了?还连累你漂亮的小妻子为你担心害怕,花钱保释你出狱。这可真是特别的新婚之夜体验……噢,s-hit!” 本已经走到停车场附近,费里铁青着脸,额头脖子上青筋突起,听到阿曼多嘴里说的那些话,他快步杀回,朝阿曼多脸上狠狠挥出拳头,揪着他衣领毫不留情地一拳又一拳砸上去。 惨叫一声,阿曼多口鼻喷血,倒了下去。 治安署门前一片混乱。 ☆、第三十三章 “你到底在想什么,在治安署门口动手打人,好不容易出来又进去,留下一个有暴力倾向的案底,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锯末吗?” 乔珊荃气得肺疼,说起话来也没遮拦。旁边男人阴着一张脸,一句话不说,垂头张合五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盯着他搁在膝盖上的手看了又看,乔珊荃越看越觉得他指关节上的红肿瘀伤十分碍眼,啧了声,趁着红绿灯的功夫,她放下刹车,挨近了想帮他看看。 费里反应很快,朝旁一躲。 伸出去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 乔珊荃总算意识到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很不对劲,大胡子对她表示亲近的肢体接触并不排斥,现在怎么倒退回他们最初相见的状态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注视着男人冷漠的侧影,乔珊荃垂下眼帘,心头涌起一阵闷痛。 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种局面,乔珊荃抿唇蹙眉,绿灯了,她发动卡车顺着车流前进,顺手摁下车载广播开关,新闻播报员正在报送本地新闻:“……据悉,本地区最大庄园昨夜发生一起伤害案件,警方正在展开调查,目前最大的嫌疑人,同时也是该庄园的所有者……” 啪,乔珊荃立即关上了广播,她不敢看费里,只觉得车里气氛降至冰点,空气变得凌冽刺骨,一根根牛毛针似的,扎得她无法喘息。 一路无话,回到庄园,费里甩上车门大步往里走,乔珊荃决定还是要跟他好好谈一谈,追在后面:“费里,你站住,我们谈一谈,好吗?你在生气……为什么,因为阿曼多?你已经揍了他一顿,够他受的了,还不够解气吗?” “别过来!你也想挨揍吗?你没听他怎么说我的?对,我是一头野兽,是个危险分子,为了你自己的安全考虑,你应该离我远一点!”费里压抑着怒气,眼神阴翳,用力甩开她。 冷不防被他手臂挥开,乔珊荃往后踉跄了一下,脚下踏空,重重摔在台阶上。 膝盖狠狠磕在台阶边沿,乔珊荃仿佛听到了骨头破碎的声音……不,不是骨头,而是她身体里什么东西轰然坍塌的声嚣。 透过逆光里纷飞的浮尘,她怔忪看着那个男人,他脚步未停,仿佛对她的遭遇毫无所觉,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进大门。 脑子里嗡地一声,乔珊荃难以置信自己所看到的情形,他推了她,居然还不管她?委屈、难过、不解……如潮水涌来,将她淹没。 乔珊荃必须死死咬住唇,才能忍住眼眶的酸胀。 身后车道上响起两声喇叭声,刹车后,车门砰地甩上,一道脚步声靠近,来人弯身扶乔珊荃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挣开对方双手,乔珊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膝盖和手掌,无声苦笑,抬起头,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毫无异样,矜持地点头微笑:“原来是罗萨斯先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你。你……你们过来有什么事?” 罗萨斯先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陪着她朝里走:“我们听到了昨晚在这里发生的事,大家都很震惊。这附近平时治安很好,从没听说过这样可怕的事情会发生。作为蒙特罗庄园最忠实的朋友与邻居,我们认为有必要赶过来,安慰你们,并且提供一些帮助,希望能让你们好过一点。” “我的天啊,我简直不敢相信!居然会发生这种事,可怜的费里,你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屋内传来高八度的女声。 乔珊荃脚步一停,塞西莉亚几乎整个人挂在费里身上,紧张地拉着他手臂,看起来就好像她才是嫁给费里的那个女人,正在履行一个妻子、一个庄园女主人的义务。 所有人同时朝门边看来,乔珊荃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衣服沾满尘土,头发凌乱,膝盖和手心都破了皮,伤口流着血,看起来就是被狠狠打败,狼狈寥落的失败者该有的模样。 第30节 马克西姆夫人低呼:“乔琪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扯动嘴角,乔珊荃自己都觉得奇怪,怎么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是啊,她为什么不能笑? 难道要露出哭泣软弱的模样? 真可笑。作为时尚圈小有名气,性格高傲的服装设计师·乔琪,她也会有这么一天,算不算得上是轮回报应? 报应她过去对交往对象都不上心,太过冷淡? 报应她待人处事不够圆滑,敌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若无其事地偏过头,避开那些刺探的视线,乔珊荃转身朝楼上走:“抱歉,请马克西姆夫人替我招待大家,我去换件衣服。” 盯着乔珊荃骄傲挺直的背影,费里眉毛深拧,他忍不住朝楼梯方向迈出一步,手臂被人用力攥住。 塞西莉亚目光闪烁,垂下头诚恳状:“费里,听说你这里出事,我害怕极了,幸好赶过来的时候,能够看到你安然无恙。你听着,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我们一家人是你坚实的支持者,请相信我。” 停在转角听了这番话,乔珊荃笑容很冷。 多么情真意切的表白,大概任何男人听了都会为之动容。 她不是不会说,她很想告诉费里,告诉她的丈夫。 告诉他,她比谁都更加信赖他,毫无保留,全心全意相信他,支持他。 可惜那个男人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变得阴晴不定。他的冷漠深深刺痛了乔珊荃的眼睛,胸口痛得快要失去知觉。一颗心渐渐凉了下来,就算是同样的话……此刻她已经倔强地不愿开口。 ※※※ 消息传播得很快,不断有附近的人闻讯赶来,他们怀着各异的心思,聚在庄园客厅里,议论纷纷。 作为庄园的女主人,乔珊荃应酬到最后,笑得脸都僵了。一直到太阳渐渐落山,人们相继告辞,赶回各自的庄园。 送客人们离开时,乔珊荃与罗萨斯先生走在前面。 “发生了这样令人遗憾的事,乔琪小姐,我希望您能打起精神来。当然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告诉我,我们会马上赶来。” 敷衍地点点头,乔珊荃心思放在落在后面的那对男女身上。 顺着她的视线朝后看了一眼,罗萨斯先生戴上帽子,摆手示意乔珊荃不用送了:“你看起来非常疲惫,希望这些事不会影响你对这片土地的印象。我诚恳希望,你和费里·蒙特罗先生别产生误会,他就是这种性格,跟他相处需要……更多的耐心。” 乔珊荃会意轻笑,不欲多谈。 罗萨斯先生像是没看出她的冷淡,继续说:“他年纪轻轻就将庄园经营得如此红火,是个很有能力的年轻人,就是不太合群,待人比较严肃。除了对他的前妻……噢,抱歉,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到她。但是,乔琪小姐,你有没有注意过,这座庄园没有留下任何关于前一位女主人的痕迹,真的很古怪,不是吗?现在又发生了这种事,恐怕关于蒙特罗庄园和费里本人,那些沸沸扬扬的传言又要增加新的内容了……塞西莉亚,好了,你别缠着费里先生了,赶紧过来,我们该回家了。” 目送罗萨斯一家人离去,费里偏头看着她,她换上了长裤和外套,遮住受伤的肌肤。他犹豫了片刻,开口却问出另一句话:“罗萨斯先生,那个阴沉的老家伙,他跟你说了什么?” 转过身,乔珊荃目光不偏不躲迎上他。 “他跟我提起你的前妻,费里·蒙特罗。告诉我,你在隐瞒什么?你在防备什么?” “你怎么突然提到她……该死,难不成你进了三楼尽头那个房间?”倒抽一口气,费里狠狠抓着她胳膊,凶狠逼视她,像是要吃人的野兽。 “如果你没有什么要隐瞒的,为什么害怕别人靠近?”乔珊荃忍着痛,冷冷地注视他。 两人对峙了一阵子,她率先软化了态度。 “我想试着帮你,费里,可是你把我挡在你的世界外面,然后任由其他……其他无关紧要的人靠近你。别人可以对你指手画脚,我却连一句话都不能多问。大胡子,你对我不公平!在你心里,那些人可以轻易取代我的地位,是吗?” “我不懂你在胡说什么。”费里逃避地躲开她控诉的目光,松开攥在她胳膊上的手,轻轻把她从自己面前拨开。 趔趄了下站稳脚跟,乔珊荃鼻子发酸,她扬声对他背影质问:“我究竟算什么?费里·蒙特罗,大胡子……你别走,停下来,你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你真心要娶的妻子?” 停住脚步,费里背影看上去拒人于千里之外,坚硬而冷冽。 男人低沉的声音里毫无任何情感起伏。 “……是你主动提出要求,打算嫁给我,替我摆平那些对我不利的流言,让我舅舅和婶婶无法以此为借口,从我手里夺走庄园……” 明明他说的是事实,字字句句落在耳朵里,如平地惊雷。乔珊荃红了眼眶,她怔怔抬手捂住耳朵,似乎这样就能阻止那些绝情伤人的声音传进心底。 她错过了费里声音低下去,几不可闻的呢喃。 也看不到费里痛楚与懊悔交织的神情。 然后,两个人。 一个艰难地提步走向亮起温暖明亮灯火的正屋,另一个人久久伫立在光与暗的边缘,将悲伤绝望的影子拉得长长。 一望无际的草原尽头,火烧云正渐渐没入地平面。 苍凉的紫红收起最后一束光,黑夜吞噬了天光,笼罩大地。 垂着头,乔珊荃捂着胸口,死死忍住眼眶里的泪,不让它们滴落。 直到晚风把她吹得通体冰凉,手足发僵,乔珊荃才慢慢地回过神,摇摇晃晃地朝正屋走。 三楼,主卧的窗帘被迅速合拢,费里额头抵着冰冷的玻璃,死死咬紧牙关,心痛混合了扭曲的嫉恨,以及对自己深深的厌恶,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在他五脏六腑反复蔓延。 她是明亮的,美好的,却要跟这样一个背负罪孽的自己生活在一起。他痛恨这该死的一切,费里心想,这座庄园或许被诅咒过,每一片土地,每一粒沙土都沾染了肮脏发臭的诅咒,阴霾会玷污她美好而高高在上的笑容,她不该到这里来,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是他太贪心,企图拥有她,占有她,让她彻底属于这里。 他错了,他不该如此自私卑鄙,反而连累她跟着自己深陷阴暗的泥沼。 可是事到如今,他对她上了瘾,怎么舍得看她靠近别人? 哪怕她只是对其他人绽放迷人笑容,他都会恨得想要杀了对方。费里知道,他应该清醒一点,应该为她考虑。 他给不了她世间最好的一切,为什么还要强留她在自己身边,把她困在这里? 不……他做不到。就算会让她的笑容扭曲为憎恶,他也绝不会放手。 乔琪,乔琪……费里闭上眼,无声呢喃她的名字。 ☆、第三十四章 进了屋,乔珊荃晃晃头,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被浓浓的倦意所填满。 “对了,佩里先生他们呢?” 马克西姆夫人走过来:“他们一早就离开了,应该是搬到镇上某个酒店去住,顺便去医院守着他们的女儿。” 嗯了一声,乔珊荃心里盘算着,明天要抽时间去医院探望昏迷不醒的艾娃,顺便跟警方和医院谈一谈,提醒他们尽快从艾娃身上寻找可能是犯人留下的指纹或者精|液,分析其中的dna,这样能更好地锁定真凶,为费里洗清嫌疑。 要做的事情很多,她想起这一整天都没顾上胡安,心生愧疚的乔珊荃没有理会老管家吩咐厨房上菜,请她去用餐的话语,而是径自上了楼。 踌躇了半天,费里摸了摸衣兜里的碘伏与纱布,他快步下楼,先去厨房将熬好的酱汁浇在意大利面上,从烤箱里取出芝士披萨,吩咐佣人端到餐厅去。 “乔琪,你的……夫人呢?”餐厅里空无一人,费里瞬间表情由晴转阴。 “夫人上楼了。” “你没有告诉她,现在是晚餐时间吗?我需要她坐在这里,跟我一起吃晚饭,我是一家之主,她是我的妻子,应该服从我的命令。”费里忍着怒意,转向老管家。 马克西姆夫人恭敬垂头道:“我告诉过夫人了,但是她坚持要上楼,看起来像是有什么急事要做。” 费里站在餐厅半天,忽然心里发慌,他意识到了某种可能,脸色剧变。 “胡安,宝贝儿,你怎么还在看动画片,走,我们下楼去吃饭好吗?” 搂紧乔珊荃脖子,胡安胖胖的小脸贴着她的,他露出忧郁的神情:“乔琪,我害怕,他们说发生了可怕的事,我……我很想跟爸爸说话,可是他很忙,我不敢……” 想起他夜里小声叫妈妈的模样,乔珊荃心疼地亲亲小家伙:“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相信你父亲,也相信我,好不好?” “嗯。”用力点头,胡安脸上又出现了笑容。 刮刮他鼻子,乔珊荃陪着他看向电视屏幕:“你很喜欢看动画吗?” “我好喜欢!长大了,我想自己制作动画。”小家伙不好意思红了脸,把脑袋藏起来。 乔珊荃来了兴趣,她揉揉他脑袋,起身:“你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 回到她之前住的客房,乔珊荃抹黑在房间里翻来翻去,寻找自己的背包,门后,男人盯着她一举一动,一颗心越发冰凉,眼神里多了几分隐痛。 费里闭上眼,忍了忍,缓缓开口。 “你在找这个?” 声音响起的同时,费里摁下开关,灯光亮起。 受惊回头,乔珊荃看到男人手里举着自己用来素描和画设计的图册,她有些窘迫,并不希望他发现自己的秘密,立即冲上去夺:“把东西还给我,那是我的。” “我是庄园的主人,这里的一切都属于我,包括你,还有所谓‘你的东西’!”费里声音里包含了某种异样的情绪,可惜乔珊荃没有心思去分辨。 “够了,我不想听你这套说辞,把东西给我,费里·蒙特罗,我不想重复第三次。” 看着女人偏过头不愿意正视自己的神情,看出她眼底流露出的淡淡厌倦,费里棕色眸子中闪过一抹受伤,很快被熊熊怒火所取代。 “你宁可不吃饭也要找它,找你的背包,找你带来的所有东西……”他不敢想她举动背后隐藏的用意,费里身形晃了晃,只要猜想她可能会背叛自己,这个念头就像是具有腐蚀性的毒|药,裹着强烈的恨意与绝望将他贯穿。 “它们对我很重要。” “见鬼的重要!比我还重要是吗?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全都见鬼去吧!” 费里突然火起,双手一分,用力撕破手中图册,愤然扬手,将它们砸进卫生间。 汩汩水流将纸张浸透,上了色的图稿晕成一团,碎纸泡在蜿蜒流淌的水中,如划破脸颊无声无息淌过的泪痕。 “不——”乔珊荃扑过去抢,只抢回几张残破不堪的碎片。 那是她亲笔画下的,每一张都是他。 粗糙的,精致的,无数线条,栩栩如生,仔细勾勒,描摹出男人的轮廓,为他涂抹上光影流动的色彩,量身设计每一套服装……一天又一天,不知不觉,画了大半本。 不过短短数十秒,蕴含她浓厚情意的线条与颜料,统统变成了被浸湿、撕破的废纸。 强迫自己冷硬心肠,不去看她恸苦的受伤表情,费里抬脚咣一声踹开门,独自走出房间。 跪在地上,乔珊荃指尖发抖,试图拼凑出一张完好的图稿,可惜……这并非拼图,打散了还能重归旧位。她听见身体里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 “乔琪,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动画片都播完了。”胡安指着荧幕,他歪头打量乔珊荃,“你的眼睛红了,很像兔子。” 低头抽抽鼻子,乔珊荃笑了笑:“抱歉,胡安,我想给你看的东西找不到了。” “没关系,找到了再给我看,我会一直等着的。” 抱歉,胡安,我想让你看看我的设计,想用图册模拟幻灯片效果,告诉你动画的原理。对不起,可能永远都找不到了,这是一个注定没有结果的承诺。 电视里开始播报新闻,乔珊荃麻木地站在原地。 第31节 沉默片刻,她牵起胡安的手,打算带他下楼去吃晚饭。 “……纽约时尚圈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原本她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设计师助理,以简约、充满时尚感的设计,一举征服了所有人……让我们来看看这位新晋当红男装设计师,黛米小姐出色的作品……据悉,以她名字冠名的新品牌即将举报首场个人服装秀,这个消息迅速成为了当下时尚圈最热门的话题……” 听到熟悉的字眼,乔珊荃迅速扭头看向屏幕。 老天,她看到了什么?那些设计分明是她离开前,为了下一季创立个人品牌精心准备的设计图稿! 乔珊荃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荧幕里,熟悉的设计图稿被署上别人的名字,甚至得到了数百万风险投资,成功注册为个人品牌,很快就会进入市场进行销售。 新闻末尾映入眼帘的熟悉面孔,令乔珊荃眼前一阵发黑。 天旋地转,她再也无力支撑精神、体力全部透支的身体。 红头发的黛米……她的助理,怎么会?! ※※※ 再次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乔珊荃有那么几秒钟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旁边有人低声咕哝,她偏过头,看到了一大把毛茸茸的棕色胡子。 男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她,抬手摸摸她脑门:“你醒了?昨天你忽然昏倒,一直睡到了现在。” 随口应了一声,乔珊荃心绪难安。 想了想,她坐起身穿衣服。 费里表情写满了困倦,他探手摸索了几下,胳膊揽住她腰,把她拉回来:“还很早,你要去干什么?” 乔珊荃身体僵硬,沉默了几秒,轻轻推开他:“我去看看早饭。” 睁开眼看了看她,费里慢吞吞地哦了声:“看完了就回来。” 乔珊荃没有回答,她穿好衣服,站在床边,看着男人再次沉入睡眠,呼吸变得悠长。 难过地闭上眼,乔珊荃拉开门,她先是走向楼梯,又停了下来,沿着走廊一直走到尽头,站在那扇禁忌的门前,顿了顿,她从门垫下摸到钥匙。 拧开门锁,进入房间。 乔珊荃站在屋子中央,环顾眼前极为琳琅满目的衣帽间。 每一个架子、柜子、隔间都整齐摆满了你所能想象得到最全也最时尚的男性服饰。高级定制与大牌限量版成衣,所有能想得到的品牌全都能在这里找到。小到钻石袖扣,领带夹或是皮鞋,大到设计简洁的风衣,搭配的墨镜、皮包等等…… 屋子靠窗的地方,是一张办公桌。桌面上摆放了一部台式计算机,旁边是最新上市的银白色mac。几部手机随意地摆放在那儿,似乎它们的主人刚结束通话。 肩头微微颤抖,乔珊荃无声地笑,笑容很难看。 见鬼的偏僻简陋,与世隔绝。 没有网络?没有手机信号? 不修边幅,粗犷死板的农夫? 那她现在看到的又是什么? 她咬牙,走向侧面一扇门,门后是布满灰尘不见阳光的储藏室,里面堆放了很多杂物。 墙面上挂着的照片,吸引了乔珊荃所有注意力。 从左到右,每一面墙上挂着装裱过的海报、广告硬照……主角都是同一个人,在时尚圈,在模特界,堪称传说级别的icon级世界超模,来自意大利的英俊男人——圣特里尼·蒙特罗。 他拥有精致到无可挑剔的面孔,巴掌大的脸庞,被誉为最完美比例的身材。一双深邃漂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线条性感流畅的嘴唇。 那双唇,多次被评选为全世界最想亲吻的嘴唇第一名。 他十几岁出道,以一场米兰的男装发布会上惊艳亮相而蹿红。 他有很强的可塑性,个人风格强烈的霸气台布,迅速征服了每一位赫赫有名的设计大师,成为他们最青睐的t台宠儿,米兰、巴黎、纽约……一座又一座城市,为他倾倒。 他代言过所有最昂贵的奢侈品品牌,有专门为他打造并命名的香水、手表和皮具,他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能够跟女性超模比肩收入的男性模特。 盯着那些照片,乔珊荃失笑,尖锐短促的笑声听上去是那样刺耳。 几乎每一个设计师都有自己的缪斯,而她,设计师乔琪最初踏入这个圈子,在她内心深处最迫切想要合作的模特,同时也是她心心念念的缪斯,正是照片里微微眯着眼,散发出浓烈男性荷尔蒙的性感男人。 谁能想得到?就在五年前,这位传说中的世界顶尖超模,一夕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这样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当中,默默退出了五光十色的时尚圈,离开了他最闪耀的舞台。 很多人为之惋惜,也一直有人在猜测,这位超模离开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乔珊荃捂着脸,眼泪争先恐后从指缝中流淌而出。 角落里,相框被砸坏的照片里,剃掉胡子,板着脸,完全看不出喜色的新郎,正是那个消失的超级模特。站在他身旁,身披婚纱的女人,是更加年轻青涩的,有一头茂密红色头发的女人——黛米。 “电视上那个人,跟我妈咪好像!我看过她的照片,绝对不会认错……啊!乔琪,你怎么了?” 耳畔回荡着前一天她倒下时,恍惚听到的胡安稚嫩的声音。 蒙特罗……乔珊荃泣不成声,她居然没有联系起来,她只记住了那把看起来很怂,毛茸茸的大胡子,只记住了他的沉默寡言,他无声的保护,他的安稳可靠。 谁会想得到,昔日光彩夺目的男人,会改头换面,躲在一个偏僻的乡下庄园,把自己活成一个落魄的农夫? 费里·蒙特罗,不,也许应该叫他圣特里尼·蒙特罗。 乔珊荃已经无法继续理智思考。 这个男人欺骗了她! 不,也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注定的骗局。 他骗了她的信任,把她从布宜诺斯艾利斯骗到这个无法联络外界的庄园来,骗走她所有信任,骗得她不愿从这里离开,甚至骗得她交付一颗真心。 与此同时,他心头的朱砂痣,小心呵护不愿朝别人提起的前妻,那个红头发的黛米,窃取了设计师乔琪的心血,并据为己有。 趁着她一颗心扑在这个男人身上,趁着她几乎忘了作为设计师的责任,那个女人利用她,踩着她往上走,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乔珊荃,乔琪,你可真是一个失败的赌徒。 赌上婚姻,赌上真心,一场豪赌过后,输得倾家荡产。 照照镜子吧,女孩(biggirl),清醒一点! 看看自己都做了些什么?看看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 你不该继续沉溺在这场失败的赌局中,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 你应该做回原来那个冷清而骄傲的乔琪,拾起自己的洒脱和尊严。 对,没错。 乔珊荃眼神渐渐清明,她不再犹豫了。 让那些该死人和事,统统都见鬼去吧! …… 睡了很久,费里心中一悸,猛地睁开眼。 身旁空无一人,乔琪呢? 他惴惴不安地套上衣服,先去看了胡安,没有找到乔珊荃,又到楼下,里里外外依然不见她的踪影。 “费里先生,早上好,您起得可真早。要用早饭了吗?” 费里扶着门框,转过身看着马克西姆夫人。 他艰难地挤出声音:“你看到夫人……我是说乔琪,你看到她了吗?” “没有,很抱歉,先生,我一直都没有看到她。” 转念想到了什么,费里闯进她曾住过的那个房间。 房间里跟昨天他离开时一样,遍地狼藉。柜门洞开,里面空空如也,她的背包,还有背包里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一阵风似地回到主卧,费里在他们共用的衣柜里努力翻找,手不自觉地颤抖。 他怎么都找不到,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她穿着的那一套衣服。 所有她存在过的痕迹都消失了,如同她突然出现在他蓝色卡车的车斗里那样。 没有任何征兆,却又那么理所当然。 马克西姆夫人听到动静跟了上来。 “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出去,关上门,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靠近。” 费里眼眶泛红,用力瞪着他们共枕过的大床,仿佛下一秒,她就会噙着慵懒又俏皮的笑,出现在他面前。 日落日升,月升月落。 时间滴答转动,他等待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如同海面上最后一缕月光,消失在退潮的海岸线,留给他的只有看不见尽头的黑夜。 ☆、第三十五章 重新回到纽约,呼吸着中央公园里的潮湿空气,乔珊荃收起长柄雨伞,抬头眺望阴云密布的天空。这里有她熟悉的高大林荫道,也有热闹繁华的时代广场,她熟悉的街道和人群,然而所有的一切,并没有让她心情振作起来。 就好像……所有景物都隔了一层毛玻璃,让她感到有些陌生。 恍若隔世。 不过,乔珊荃很庆幸这里是快节奏的纽约,喧闹与繁忙足以让她麻痹自己的神经,不必沉溺在情爱交织的沮丧当中。 她杀回纽约是为了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无论是设计,还是个人品牌企划。 然而没过多久,乔珊荃发现,事情恐怕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她率先联络上在纽约最大律师事务所的朋友,埃蒙。乔珊荃当面向他咨询,涉及知识产权剽窃的案子应该从何入手。 律师埃蒙听完她所描述的来龙去脉之后,神情凝重。 “乔琪,恕我直言,这个案子恐怕你无法胜诉。” “什么?这不可能。”乔珊荃按着桌子就要站起来。 “你冷静一点,”埃蒙律师看了她一眼,“我先问你,这些设计你是如何保管存放的?” 第32节 烦躁地拨弄头发,乔珊荃长叹道:“就放在我的办公室里,柜子……不,抽屉里。” “上锁了?” “……没上锁。” “都有什么人能进入你的办公室?” “我的老板以及我的助理,就是盗走我设计的那个混蛋,红头发的黛米!”乔珊荃愤怒极了,如果黛米现在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会跳起来掐住对方脖子。 埃蒙无奈地看着好友焦躁地在自己办公室走来走去。 “既然他们能进入你的办公室,那么他们就有机会接触到你的设计稿。从动机上,你的助理的确是最有嫌疑的人,可是,乔琪,首先你必须弄到证据。” “证据,你是说我要回工作室,回公司,想办法把监控录像拿到手?”乔珊荃冷静了一些,思索片刻,她找到了问题关键。 埃蒙靠在办公椅里,他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颔首道:“没错,我们需要证据。前提是……那些监控录像还在原来的地方,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闻言,乔珊荃停下脚步,用“我怎么没想到”的表情与埃蒙对视,可爱的律师先生耸耸肩,给她时间进行思考。 是的,埃蒙说得没错,她必须掌握证据,乔珊荃摸着下巴沉思。 不过,她非常怀疑——黛米既然决定偷走自己的设计,篡改签名据为己有,那个女人以可怜无害的样子蛰伏了这么长时间,真的会留下这么显而易见的把柄吗? “如果我拿不到监控录像,我还能从什么地方入手?”乔珊荃并不死心。 “你存放在办公室的设计稿是独一无二的,或者仅仅是备份?”埃蒙冷静地为她分析,“假如你能够提供证明,譬如你在自己的电脑上进行设计的原始文档,上面会记载时间,这也能够成为某种证据,证明你创作的时间比对方更早,你才是原创者。” 乔珊荃苦恼地揉揉眉心:“不过,非常遗憾的是,我习惯了最传统的方式,比起用电脑制图,我更喜欢直接用纸和笔在纸张上勾勒……熟悉我创作习惯的人都知道。” “那就没办法了,乔琪。你无法证明自己才是原作者,而手稿很可能已经落入对方手中,她既然敢利用你的图稿出名,肯定就已经考虑过各种后果。我猜,就算你现在去公司,监控录像恐怕也已经被人动了手脚。” 按着眉心,乔珊荃无比沮丧,难道她就只能束手无策吗?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那一张张设计就如同她的孩子们,现在被人用卑鄙的手段窃取,冠上别人的名字。只要一想,乔珊荃胸中就燃起憎恶的火焰,恶心得想吐。 埃蒙同情地看着她。 乔琪是一个非常美丽并且有魅力的女人,他曾经对她有过好感,但是很快两个人在合作中达成了默契,做朋友、合作搭档比做情人更适合彼此。 作为乔琪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埃蒙比很多人更清楚,她是个多么出色的设计师,也知道她有多在乎自己的工作。 看到她露出像迷路孩子般无助的眼神,埃蒙跟着叹了口气,说:“事情已经发生了,要么就找出关键证据,彻底翻盘。要么你就只能选择……接受它。好了,乔琪,今晚我请你吃饭,忘掉这些不愉快的事,你跟我好好讲讲你这趟旅行都发生了什么。” 埃蒙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乔珊荃有些心虚,收回搁在桌面的手,藏在桌子底下,悄悄将无名指上的指环褪下,捏在掌心。 抬手抚弄发丝,乔珊荃抿唇,她已经想好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谢谢你的建议,埃蒙。我非常高兴能在这种时候,拥有一位靠得住的律师朋友。你的意见我会考虑的,不过今天晚上恐怕我们无法一边欣赏爵士乐,一边吃牛排。你看外面……似乎有客户正等着跟你见面。” 透过百叶窗望了一眼,埃蒙做出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他拍拍脑门,露出遗憾的神情:“好吧,我的朋友,我想我们只好改天再约时间。” …… 在路边拦下一辆黄颜色出租车,乔珊荃报上第五大道的地址。 坐在车里,抬头望着公司所在的写字楼,乔珊荃心头沉甸甸的,情绪非常复杂。 推门下车,乔珊荃立即武装好自己,恢复冷淡而倨傲的表情,挺直脊背,走进公司。 一路上,所有看到她的人都露出慌张与看好戏交织的异样神色,乔珊荃在心里冷哼一声,在这个集团里,上到集团总裁,下到清洁卫生的临时工,没有一个人是清白无辜的小绵羊。对她而言,这些人都有可能是对自己有敌意的贱|人(bitch)。 在这种时候,面对四面八方不怀好意的眼神,乔珊荃越是不会掉以轻心。 她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乔琪!你回来了?”前台声音不正常地拔高,她双手交叠,紧张不安地瞥向身后,站起身飞快地整理好衣服,朝她躬身行礼。 淡漠地用眼尾扫过一众人等,乔珊荃稍稍拉低太阳眼镜,从镜片上方睨她一眼,红唇弯起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杰伦特在吗?我有事要跟他谈。” “在。可是,乔琪老师,现在先生有事……”前台试图阻止。 乔珊荃不说话,冷冷地看着对方,那眼神令前台瑟缩了一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两个月之前,我要见老板不许经过任何通报。”乔珊荃似笑非笑,指向那扇紧闭的办公室门。 前台与总监秘书为难地对视,她们忐忑地鼓起勇气,正要说些什么。 内线电话响了。 男人的声音从扩音器里飘出:“合同准备好了没有?现在拿进来。” “是的,先生!还有,先生……乔琪,是乔琪老师,她现在正在外面,她想要见您。” “乔琪回来了?”男人声音迟疑地顿了顿,“让她进来。” 饶是乔珊荃已经有了部分心理准备,但她依然没有想到,在老板办公室里等待自己的,除了神色莫测看不出喜怒的aj集团设计总监,安东尼·杰伦特先生之外,还有她眼下头号敌人——拥有一头浓密红发的黛米·伊凡。 杰伦特先生看到乔琪,热情地迎上来给她一个贴面礼。 “我亲爱的乔琪,瞧你现在的气色多好啊。看来这一趟旅行收获匪浅,是吗?” 乔珊荃不欲多谈,完全无视起身伸手打算与自己握手的黛米。她优雅地坐下,直截了当问起:“杰伦特先生,我想知道一件事,我与aj集团的合约还没结束吧?” 杰伦特先生疑惑地扬起眉。 “既然如此,”乔珊荃倨傲地扫了一眼见到她后就局促不安低下头去的黛米,“那我希望你可以批准我,继续留用我的个人助理,黛米·伊凡小姐。” 杰伦特先生与黛米都是一惊。 “什么?不,不……乔琪,你听我说,实不相瞒,在你离开后,事情发生了一些小变化,”杰伦特先生身体不安地在椅子里动了动,“我们认为,黛米小姐她的能力,更适合做别的岗位,所以她已经辞去了助理的职位,眼下我正要……” “您打算正式聘请她成为aj集团旗下的设计师,是吗?”乔珊荃视线犀利,看穿了对方拼命措辞遮掩的事实。 杰伦特:“……” “是的。没错,就是你说的这样。”杰伦特看起来有些无措,他双手神经质地来回摆弄桌面上的文件夹,沉默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气,挪开视线,抬手按下内线电话,用不耐烦的口气催促道:“我说了,把合同给我送进来!” 乔珊荃看着眼前这个亦师亦友的男人,目光里满是失望。 她早就知道,aj集团一贯秉承简约、现代的男装设计风格,既然黛米窃走了她精心创作的成果,以此出名,那么集团肯定不会错过这样一位与集团风格十分相近的年轻设计师。 只是乔珊荃没想到,他们的动作会这么快。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把一个小助理扶持起来,让黛米一跃成为设计师。 乔珊荃既愤懑又不解,她很想大声发出质问,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着急?难道她这些年为集团付出的辛苦都打了水漂?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所有人联合起来,要狠狠打她的脸——把一个曾被她呼来喝去的小助理,迅速签约提拔起来,让黛米跟她平起平坐,甚至很有可能会反过来压她一头? 这就是她效力了三年的aj集团,这就是她呕心沥血,为品牌带来无数收益的公司? 眼前这个曾经笑容温和,暗示她将有机会成为公司股东之一的男人,如今在乔珊荃眼里看去,他的笑容是如此伪善,令人作呕。 乔珊荃原本以为自己会愤怒到失去理智。 但是当她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她忽然失去了发火的力气。 埃蒙说的没错,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只能接受现实。 而现在,这间她熟悉的公司,熟悉的办公室,空气变得令人窒息,让她难以忍受。她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多待。 乔珊荃忽然站起身,她的笑容依然高傲而冷淡。点了点头,她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起伏:“很好,公司的决策我没有质疑的权利,所有发生的情况我都了解了。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好好签约。告辞。” 走出办公室,身后,杰伦特先生追了上来。 众目睽睽之下,杰伦特犹豫了一下,他拉住乔珊荃,半强迫地把她拖进旁边的会议室。 回身关上门,杰伦特看向乔珊荃。 “放开我。”低头盯了一眼正握着自己胳膊的男人手掌,乔珊荃目光里蕴含的某种力量,让杰伦特先生不得不顺从地松开手指。 “乔琪,你听我说。这是董事会上做出的决定,你知道的,我只是集团的设计总监,只能按照他们说的去做。其实你非常清楚,我跟你合作了那么久,在我心里,当然更希望继续和你在一起。” 踏前一步,杰伦特有意无意地用指背抚摸她裸|露的手臂,声音低沉而暧昧。 乔珊荃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老板。 杰伦特是一个年富力强的中年男人,他如今已经40有余,浸淫设计行业让他拥有不凡的品味,从头到脚,搭配得时尚又儒雅,保养得宜的面孔,除了鬓角点点银丝与眼角的皱褶之外,根本看不出他真实的年龄。 乔珊荃知道,杰伦特去年与第二任妻子离婚,那之后这个男人身边永远都有前仆后继的漂亮模特、明星环绕。 同样的事情看多了,乔珊荃早已学会了见怪不怪。 总之,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是杰伦特众多战利品当中的一员,她更喜欢在工作上,保持公私分明的上下级关系。 但是现在看来,乔珊荃发现自己恐怕从来没有了解过自己的合作搭档——眼前这个男人所说的话,还有他的举动,包含的暗示意味……想象的出来,杰伦特对她的态度绝不单纯。 “乔琪,对于你和之前那个银行家的儿子……你们之间的发生的那些事,我感到很遗憾。也许你们经过这段时间的冷静后,会发现你们并不适合对方。不过这样更好,不是吗?事实上,你应该了解,他根本不懂欣赏你。乔琪,你是一个非常热爱设计的艺术家,你拥有充满热情与爆发力的内在,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杰伦特两眼放光,他非常自信地朝她笑了笑,继续说下去:“也许你应该重新考虑自己的感情生活,比如……试着找一个能说得上话,懂得欣赏你,拥有足够的金钱和人脉,能把你捧得更高,对你事业发展更加有利的男人。” 该死,这间会议室的空气真是糟透了,一瞬间,乔珊荃想念起那座庄园,想念那里辽阔的牧场和混合了泥土气息的粗犷气味。 乔珊荃垂下眼帘,眉心轻轻蹙起,红唇翕合,她慵懒而微沙的声音压得很低,增加了几分魅惑意味。 “你建议我好好考虑个人感情生活……让我猜猜看,我应该考虑谁,你吗?” ☆、第三十六章 女人特有的微沙声线,余音缭绕。 空气中悄然升起一丝似有若无的暧昧。 杰伦特情不自禁靠近,她闪闪发亮的发丝,泛着淡淡香气的肌肤,近在眼前。 他看过太多眼里闪烁着野心和欲|望,渴望往上爬的女人,那些女人无一例外,最终都会匍匐在他的事业、地位、金钱面前。 杰伦特很有自信,笃定眼前这个美丽又高傲的女人,迟早也会弯下腰,收敛她的锋芒,亲吻他鞋尖,如同其他来来往往的女人那样。 想到那幅画面,杰伦特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感受到男人喷出的热烫呼吸,乔珊荃微不可察地蹙眉,及时侧头避开,她知道这一个动作,将她修长的颈项完全暴露在对方视线中,如同暴露出要害的幼兽,看起来更加无害并且脆弱。 她垂下眼帘,长长睫毛在空气里轻轻颤抖,如同羸弱的蝴蝶,徒劳地挣扎,无论如何也逃不开这张金钱与权力交织而成的罗网。 “你说得对。”慵懒声线压得很低,几乎低不可闻,在安静的会议室一隅徐徐响起。 “我是该考虑你的建议。说实在的,作为一个男装设计师,尤其我本身还是亚裔女性,”乔珊荃扯动唇角,泛起苦涩的笑,“我遭遇过的冷眼和打击比其他人更多。” 目光痴痴地注视她,杰伦特兴奋起来。别人只看得到乔琪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那一面。现下,她露出了疲惫又困扰的表情,这副模样只有他才看得见。 杰伦特心想,他懂她的辛苦与努力,这些年,他把她的付出都看在眼里,知道她有多么努力才走到这里。 第33节 设计这个行业,说起来高雅,其实比其他行业更残忍。 种|族歧视、性别歧视、阶级矛盾,一切都被放到最大,活生生地摆放在每个想要入局博弈的人面前。 想要加入角斗场吗?你可以选择前进或是后退,但是只要你一次软弱,或是无法坚强到最后,等待你的就是其他人群起而攻之,把你撕扯得米分身碎骨。 即使他们当中的某些人,前一刻还是你的同伴,甚至朋友。 “我记得,当我获得了帕森斯学院的最高设计奖,来到纽约,想要寻找一份工作。”乔珊荃挽起头发,陷入回忆,“我满心以为,凭借我的履历,一定能轻松找到满意的工作。很快,无数次残酷的碰壁教会了我第一个道理,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比人心更莫测。” “后来,是老师介绍你跟我认识,你替我介绍了一份在时尚杂志的工作,之后,你又独排众议,把我签到aj集团,让我担当你的副手,去年还把新成立的年轻副线交给我。安东尼·杰伦特先生,在我成长的道路中,你给予我的帮助,我一直铭记在心。谢谢你,先生。” 乔珊荃上前,主动给了对方一个拥抱,然后她退后,认真地注视对方。 “但是很遗憾,我想我现在想要说的话,恐怕会让你很为难。我不忍心让一个曾经帮助过我的人,因为我的缘故,去面临艰难的选择?所以……我想我应该聪明一点,就此离开。我是成年人,能够理智地当作这场交谈从未发生过。” 杰伦特高兴起来,会让他感到为难的,只可能是如何公私分明,隐藏好禁忌的办公室恋情。噢,天啊,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他与自己最得力也最漂亮的女下属搞到一起,那些人会有多么羡慕他。 只是在脑海里想象,杰伦特就已经快要按捺不住。 “不不不,你想错了,我怎么会感到为难呢。乔琪,看在我们合作多年的份上,你应该相信我,我会做出正确的判断……在某些事情上,我能够做的比你想的还要多。我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伤害你,更不可能生你的气……来吧,赶紧告诉我,你考虑得怎么样,把你的决定告诉我。”舔舔唇,杰伦特急切地催促。 乔珊荃从下往上斜睇过去,眼神里藏了一抹不易觉察的讥讽,她抿了唇,笑意很快消失:“我在想,那个黛米……我看到她就开心不起来,她以前是我的助理,现在摇身一变,成了跟我职位相同的设计师。别人会怎么看我?我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杰伦特先生,请诚实地告诉我,如果我和她只能留一个人,你打算选择谁?” “嗯?你想说的是这个?这个问题嘛……”杰伦特为难状。 往前倾近,乔珊荃手指请点男人左胸,压低了嗓音:“如果我恳求你,别跟她签约,叫人上来把她赶走,就算是为了我……你会这样做吗?” 呼吸着女人身上的馨香,杰伦特心跳得快要爆炸,他万万没想到,那个高傲冷漠的乔琪,居然会在这样一间随时会有人闯进来的会议室里,大胆地挑逗并暗示他,让他许诺替她铲除事业道路上的障碍。 果然,她非常聪明,懂得运用自己的优势来为自己谋求好处。杰伦特兴奋不已,张口正要一口答应,仅剩的理智扯了他一把。比起性格强硬的乔琪,似乎那个黛米更好掌控……更何况,他如果答应下来,就会为了乔琪得罪集团高层,他正打算在事业上更进一步,瞄准了空出来的副总裁职位…… 看出杰伦特的犹豫,乔珊荃藏起眼中的厌恶,她退开来,靠着长长的会议桌,修长双腿交叠。她脸上浮现失落的表情:“看吧,我就知道,我任性的要求一定会让你感到为难。我真的很抱歉,杰伦特先生。看起来集团和你都更重视那个家伙……那个红头发的黛米。” 近在咫尺的香气倏然远离、消失,让杰伦特非常不适应,他下意识脱口道:“事实上,我们只是看上了她手里那些设计,不瞒你说,的确是让人眼前一亮,十分出众的艺术作品。如果能投入生产,将为集团带来非常可观的收益……不过要说设计才华,当然是你更优秀,乔琪。这是有目共睹的,我们都非常信任你的能力。也许你应该心胸更加开阔,接纳一个新晋设计师,嗯?我保证,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她有机会超过你,不会给她任何机会威胁到你的地位。你永远会是我之下最耀眼的那一个。除了你刚刚说的要求,别的我都可以满足你,乔琪……你只要再多努力一点,你明白我的意思。” 就在男人的手即将摸到自己脸颊的瞬间,乔珊荃冷笑,扬手挥出一记耳光。 “啪!” 杰伦特既惊又恼:“你!”没给他反击的机会,乔珊荃提膝狠狠撞上杰伦特胯|下。瞬间爆开的剧痛让杰伦特脸色发白,冒着冷汗蜷缩起来,痛得说不出话。 “你让我感到恶心,杰伦特先生。原本我敬重你是一个不错的上司,你给了我很多自由,让我可以放手进行设计。只是我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你只是假惺惺地想要欺骗我,骚扰我……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感谢你,让我认清你的真面目,你根本就是一头无药可救的蠢猪。” 甩甩打人的手掌,回身拿起自己的包,乔珊荃径自绕过杰伦特先生,拉开会议室的门。 “对了,差点忘了,”她回眸看向被打懵的中年男人,“你知道我的脾气,刚才发生的那段交谈,我录下来了。你想试试看吗?我想有很多记者愿意听一听我录下来的片段……告诉你,杰伦特,这工作我不要了,我把你炒了,明白吗?” 走出aj集团大门,乔珊荃努力撑起的武装轰然崩塌成无数碎片。 哦,可恶,那个该死的男人! 他居然对她有那种心思! 实在是太恶心了,想到那个男人借机触碰过自己,乔珊荃胃里一阵翻绞。 就像是她以前交往过的那些男人,不,比那些男人带来的感觉更糟,她就像是被冰冷的蛇信舔过,浑身鸡皮疙瘩都站起来,在那个会议室里的时候,乔珊荃恨不得抡起包,把他脸上恶心的笑容砸得米分碎,再把杰伦特那张丑脸狠狠踩在脚下。 他怎么敢这么做? 他把她当成了什么,廉价的女支女吗? s-hit! 匆匆跳上一辆出租车,乔珊荃看了看时间,傍晚时分,第七大道路口排起了长龙。 疲惫地闭上眼,她什么地方都不想去,只想赶紧回到公寓,好好洗一个热水澡,努力洗掉如跗骨之俎的恶心触感。 靠着车窗,无意识盯着飞速退后的高楼大厦、行人车辆倒影,乔珊荃感到了冷。 很冷,那是发自内心的无助与恐慌,还有一种叫做寂寞的滋味。 混杂在一起,真不好受。 在这里,她是设计师乔琪,朋友很少,无亲无故,只能靠自己咬紧牙关撑下去的乔琪。 每一个人都可能包藏祸心,企图窥见她的破绽,狠狠把她打倒,抢走她的一切。 她必须不断迎战,绷紧了神经,应付所有的一切。 将自己缩在外套里,乔珊荃埋下头去。 她多么想念阿根廷的阳光和谷物成熟的气息。 庄园就像是一块净土,世外桃源。让她感到放松,并且无比安心。 还有那个不会让她感到恶心,轻易点燃她所有激情的男人…… “damn!”乔珊荃逸出一句低咒。 司机不满地回头。 打个手势,乔珊荃露出抱歉的笑:“对不起,我不是在说你,先生。我刚才走神了,想到了让人生气的家伙。” 看清乘客精致漂亮的面孔,司机神情稍缓。 他摇摇头:“小姐,你一定是碰到了不懂得珍惜你的男人,没错吧?我一看就知道。我载过不少年轻女孩,像你这么漂亮的可不多见。人这一生啊,总是会遇到一些人。有些人,他们喜欢你,你却不喜欢他们。还有一些人,你非常喜欢他们,可是他们会给你带来伤害,也许他们只是没那么喜欢你。” 他只是没那么喜欢你。 无声重复这句话,乔珊荃自嘲地笑了起来。 “谢谢你,先生,听了你的话,我感觉好多了。” 纽约的交通到了这个时候,进入最拥堵的时段。 出租车堵在大桥上,司机摁了广播,电台里正在播放5上节目演唱的歌曲《ifiain'you》。 听着旋律,乔珊荃思考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去了一趟公司,不仅一无所获,还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更是与老板发生了不愉快的冲突。乔珊荃疲惫之余,萌生退意。 她临走前撂下的那句话不是戏言。 她是真的不想继续干下去了,这份工作的压力很大,她为集团付出、牺牲了太多,得到的却太少。 杰伦特压在上头,别人很难越过他冒头,所有功劳都必须被他分走大半。 说实话,乔珊荃内心深处十分厌倦眼前的生活,否则她也不会一得到假期,立即就飞到陌生的国家放纵自我。 如果选择继续留在aj集团,乔珊荃将要面对的不仅是周围人长时间的指指点点与议论,还必须跟黛米共事。她恐怕无法克制自己,某天一定会用笔尖刺穿那个虚伪女人的脸。 而现在她还跟杰伦特几乎撕破了脸皮,有可能对方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她,在公事上为难她,进而要求她就范,满足他该死的龌蹉念想。 乔珊荃可不想把自己继续陷在泥沼里。 说不定什么时候,她背后就会被人狠狠捅上一刀。 一个是已经捅过她的女人,另一个是握有权力,可以轻易践踏她所有努力的上司。 对,是时候离开了。 按着眉心,乔珊荃权衡利弊后,做出了她眼下最理智也最合乎情理的选择。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乔珊荃打算等到与aj集团的合约到期之后,凭借自己精心准备的设计,以及逐渐积攒的口碑和名气,争取到投资,创立属于自己的品牌。 尽管发生了一些变化,从现在开始还不算晚。乔珊荃燃起了斗志,没错,黛米的确偷走了她目前最满意的一批设计,可是只要她乔琪还活在世界上,她就能够画出更杰出的作品。 偷来的永远是假的,而她乔珊荃会证明给全世界知道,自己不会输给任何人。 好不容易回到公寓附近,天已经全黑了。 心情很好地多给了司机小费,乔珊荃跳下出租车,沿着人行道,信步朝公寓走去。 路灯照亮了公寓门前的台阶,一个戴着宽沿皮革帽的男人,以一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粗犷落魄打扮,蹲坐在那里。 乔珊荃停下脚步。 那人抬起头,夜色无法遮住他眼中倏然迸发的明亮光采。 “乔琪!” ☆、第三十七章 “乔琪!” 乔珊荃见到来人并不感到意外,她神色如常,漠然扫过他,无视他看上去好几天没合过眼的疲惫神色,以及脚边一只脏兮兮的背包。 “你来干什么?”掏出钥匙,乔珊荃犹豫了一下,没直接开门,而是朝公寓旁巷子走,她知道他会跟过来。 费里目光牢牢锁住她翩然而行的身影,眼神明亮,充满了侵略的意味,仿佛下一秒就会化身为兽扑上去咬住猎物的咽喉,绝不放她逃跑。 “你不问我怎么找到你下落?” 乔珊荃装作没看到他期待的眼神,她撇撇嘴:“不用问,你和你前妻联手一起坑我,怎么会不知道我的身份?行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磨磨蹭蹭,浪费我的时间。” 皱着眉,费里沉声道:“你在胡说什么?乔琪,你一句话没说就突然离开,你知不知道我……算了,不说这个,跟我回去,乔琪,我已经找到你了。” 乔珊荃挑眉:“跟你回去?你好大的口气,你以为这是小孩子玩的藏猫猫游戏吗?找到我,我就必须跟你走?不,麻烦你搞清楚,蒙特罗先生,你没有任何权利掌控我或是命令我。” “我们已经结婚了,乔琪,你是我的妻子,应该和我在一起。”费里压抑着拥抱她的冲动,声音低哑。 妻子一词狠狠刺伤了乔珊荃,她的膝盖和手心再一次隐隐作痛。 “……你可以去找你另一个妻子,蒙特罗先生。需要我告诉你她的下落吗?对了,我忘了恭喜你,你们这一场戏演得非常逼真,配合天衣无缝。我被你骗得忘乎所以,然后你一边骗着我,一边拿着我的心血去讨好你最在乎的女人。现在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踩着我,耀武扬威。” 乔珊荃凌厉地盯着男人,声音在空气中轻轻颤抖:“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引以为傲的设计,我筹备已久的独立品牌,甚至是我在aj集团的工作!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去找她啊,找那个把所有人骗得团团转的女人!” 费里眼中有疑惑一闪而逝,他压下不解,努力跟她沟通:“是,我曾经骗了你。我愿意为我所做的事情跟你解释……乔琪,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带走我的妻子。她就站在我面前,我无法就这样转头离开,我做不到。” 急促地喘了几口气,费里站直身体,他知道她去了三楼尽头的房间,也知道她看到了他藏起来的一切。比起最初害怕秘密曝光的担忧,他更痛苦她的不告而别。天知道这些天他是怎么过来的,只有看到她,他的世界才有了色彩。 现在她就站在那里,固执地站在他世界之外,她的眼神很冷,笑容更加刺目,让他满心期待一点点凝结成冰。 “够了,不用继续演戏了,”乔珊荃拍开他探向自己的手,偏过头去,她声音颤抖着说:“你们已经赢了。我承认还不行吗?我输了,被你们联手算计,狠狠坑了一回。我乔琪从没有输成这样难看过,我栽了,我认命,还不行?她从我这里弄走的还不够?你们还想从我这里夺走什么?你究竟是有多爱她啊,那个女人……我嫉妒死她了,听到我这样说,你满意了吗?她摧毁了我的事业,还要继续利用你来践踏我最后的尊严吗?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你们能不能放过我?” “乔琪,求求你,看着我的眼睛,听我的解释。”费里无法忍受她用那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她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残忍割破他们曾有过的美好回忆。 “不,你放开我!蒙特罗……该死的,你放开我!” 乔珊荃疯狂挣扎,不管不顾狠狠捶打他,用上一切手段和武器,她受不了他这样靠近自己,他的气味无孔不入,他的存在如此鲜明,她害怕自己会失去理智被他所掌控,只能远远逃走,重新拾起属于乔珊荃,属于乔琪的自尊与骄傲。 用了很大一番力气才制服他,费里喘着粗气,收拢双臂钳制她的动作,低头一口咬住她颈侧肌肤。那是野兽的本能,掌控猎物最脆弱的咽喉,夺回主导权。 第34节 “你闹够了没有?我们好好谈一谈,乔琪,你听我解释。” 乔珊荃身体剧震,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听见她含糊不清的咕哝,费里松口,恋恋不舍地舔了舔,低下头想要听清她在说什么。 他发现,她用力咬破了自己的唇,嘴里不住咒骂,用她所能想得到最恶毒的话语咒骂他。 “不,我不想听!我恨你!费里·蒙特罗,对我做了那些事之后,你怎么还有脸出现,你怎么还能故技重施,用这种方式欺辱我?”乔珊荃眼里有泪,她强撑着不让泪流下,“求求你,别让我输得太难看,给我留一点面子,好不好?求你放过我,我真的受不了……” 费里听不清她还说了什么,他只听到了她亲口说……她恨他。 三个字,八个字母,刺穿了费里所有坚持相信的假象,只剩下血淋淋的残酷现实,飞速旋转,反复敲打得他脑袋嗡嗡作响。 原来她恨他。 不自觉松开手,费里看见她飞快地从自己身边逃开,蜷缩着身体,如同防备的幼兽,警惕地瞪着自己。 费里很想笑,但是他笑不出来。 他的自尊叫嚣着要他转身离开,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用那种陌生、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记得,乔琪总是会双眼闪动着明亮愉悦的光芒,慵懒地笑着,她对待别人,会是骄傲的,满不在乎的。但是一旦看到自己,就会换上毫无保留的热情,笑意直达眼底,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闪闪发亮,明艳动人。 不再那样含笑看着自己的乔琪,还是他要找的乔琪吗? 费里从未如此害怕过,他难受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全身力气被抽空,只能站在那里,与她遥遥相对,静静对峙。 乔珊荃脑子里非常混乱,很多话,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 再次看到他,她才明白自己有多痛。 她痛,所以也想让他痛。 这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看着他脸上受伤的神情,乔珊荃气恼地发现自己居然不争气地心软了。 该死,这个男人到底对自己下了什么蛊,如同一道挥之不去的诅咒,把她整颗心都搅乱了。她只要面对他,就很难做出理智的判断与选择。每一分每一秒,空气中无形的因子不断蚕食她所剩无几的坚持。 不行,她必须离开他,她已经想明白了,她赌输了爱情和婚姻,已经够窝囊够丢人了。她必须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中来,重新建立底牌,打好事业这一局,决不能退缩。 拾回骄傲与冷静,乔珊荃眨去眼底泪意,她抬眸,淡漠地瞥了费里一眼,朝巷口走去。 经过他身边时,费里动了。 他抬手拉住她,声音很轻:“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才能不恨我? 闭上眼,乔珊荃忍住鼻酸:“现在才来说这些,你不觉得太晚了吗?放开我。” “我知道的,一定有什么办法。乔琪,只要你说,我就会去做。给我一个机会,你再信我一次。”费里声音低下去,带着近乎哀求的恳切。 深吸一口气,乔珊荃把手臂一点点从他手掌里抽出来。 “如果你能弄到两百多万,替我偿还aj集团的违约金,并能让我创立个人服装品牌……也许,我会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说出这句话,乔珊荃不去看他有什么表情,努力维持脚步稳定,头也不回地走出巷子。 乔珊荃定下的计划需要用到很多钱,与aj集团单方面解约,可能会被敲走一大笔违约金。 离开aj集团后的她,其实并没有足够底气能够顺利拉到投资,支持自己创立品牌。 甚至可以说,设计师乔琪手里现在一张设计图都没有,空手套白狼,除非是钱多得没处花的傻子,才愿意捧着钱来给她投资。 且不说整个计划当中随处可见的风险,就连乔珊荃自己也没有信心一定能成功。 她现在压力很大,比过去数年加起来还要大,她选择的这条路,一旦开始,就不能喊停,更无法回头。 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赌上身为设计师全部的尊严,乔珊荃必须孤注一掷,去挑战几乎不可能靠一个人完成的事。 一边是赌徒的冒险因子在蠢蠢欲动,一边是现实屡屡受挫给她带来的打击。 乔珊荃根本没有功夫去理会被自己扔在巷子里的男人,不去想他打算去哪里,又会做什么。她用工作塞满自己的时间,把自己像一根发条那样拧紧,飞速旋转,榨干所有精力,才不至于倒在床上还有余力,满脑子都是那张大胡子的脸庞。 一大早,乔珊荃就离开了公寓。她跟埃蒙约了时间,请他帮忙看自己与aj集团未到期的合约,争取用最小的代价与aj集团解约。 距离公寓没多远是一家快餐店,费里就坐在靠窗的座位,点了一杯咖啡,一个热狗,死死盯着窗外。 上早班的服务生奇怪地打量那个客人,他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座雕像。因为身材高大,坐在那里即使不说话也非常有威严,加上他蓄了一大把胡子,穿着也非常粗犷,店里的人怀疑他的身份,不愿意靠近他。 战战兢兢地走过去,服务生小声问:“先生,您的咖啡要续杯吗?” 搓了一把脸,费里声音沙哑:“好,谢谢。”他握住咖啡杯,指尖感受到滚烫的温度,慢慢渗透进细胞和血液,传递到全身。 搅拌了几下咖啡,费里抬眸,看到裹着风衣步履匆匆的乔珊荃,他立即跳起身,扔下一把零钱,抓起包冲出快餐店。 乔珊荃刚坐上出租车,车门被人拉开,男人不由分说挤上来,落锁。 司机打方向盘离开路口。 “你干什么?”乔珊荃瞪着费里。 “给,你一定没吃早饭。”将外带咖啡和热狗递过去,费里期待地看着她。 乔珊荃故意不与他视线接触,扭开头:“我喝cubita咖啡,只放二分之一鲜牛奶,不加任何奶油和糖。” 收回手,费里看了她一眼,低下头三下五除二把热狗和咖啡塞进了自己肚子里。 懒得搭理他,乔珊荃一到目的地,立即跳下车,阔步走进埃蒙就职的律师事务所。 男人在大厅被拦下。 他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打扮,吸引了往来人们的注目。 站在电梯里,乔珊荃垂下眼帘,心底泛起一丝酸涩。 他明明是全世界最出色的超级模特,可以轻易获得所有人的宠爱,为什么要把自己折腾成那副模样,把自己藏在偏僻的庄园里? 对了,他是为了结婚,为了娶心爱的女人。 用力掐着自己手心,乔珊荃强迫自己想起储藏室里的照片。 除了爱情和婚姻,还有什么能把一个出类拔萃的男人彻底改造? 内心深处涌上强烈的妒意,乔珊荃不得不承认,她渴望的缪斯早已属于别的女人,即使被抛弃,他依然愿意为那个女人谋划,牺牲自己的婚姻,配合对方下套坑自己。 她不断用这样的话说服自己,麻痹自己,似乎只有这样,才不会轻易心软。 埃蒙埋首在一大堆文件当中,看到乔珊荃推门进来,他做个手势示意她自便,抬手按下桌面上的内线电话:“等我看完明天开庭要用的离婚诉讼书,就来谈你的官司。对,我是埃蒙律师……什么?我明白了,谢谢你们。” 挂上电话,埃蒙饶有兴趣地托着下巴,盯着显然没休息好的美貌女郎。 “乔琪,楼下警卫打电话上来,说有一个自称你丈夫的男人,他不愿意离开。老实告诉我,这又是你惹出来的新麻烦?你来找我就是为了摆脱他?” ☆、第三十八章 “丈夫?你什么时候多了个丈夫?乔琪,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埃蒙兴致勃勃地问。 “不用理他。”乔珊荃面无表情,低头掏出准备好的资料,“这是我和aj集团的合约,包括这几年我为他们工作的各种存档记录,以及我担任主设计的品牌副线,去年和今年各个季度的销量数据等等。” “你真的打算跟aj集团解约?”埃蒙正色道,他眉毛紧紧锁在一起,仔细研读合同,“根据上面的要求,你需要为aj集团服务五年,现在还有……将近两年时间才到期。你确定你要这么做?违约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乔琪。” “我想好了,”乔珊荃神色恹恹,“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设计被窃取那件事吗?” “记得,你说是你助理干的。” 乔珊荃笑容中满是嘲意:“她现在可不是小助理了,aj集团有意与她签约,她马上就会成为男装部门主线设计师之一。” 埃蒙感到很意外,他安静地听她继续说下去。 “她偷走的是我为自己创立品牌,精心准备的设计稿,那些设计,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足以支撑一个品牌男装休闲主线整个季度的展示与贩卖。”撑着头,乔珊荃盯着桌面上一点陈旧的咖啡渍,“如果我继续留在集团,将来设计一定会有部分细节上的雷同、相似。我已经可以想象出那时的场景……埃蒙,我不想到时候被人泼脏水。设计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撞创意、抄袭、借鉴。我不想输了一切之后,还要输掉作为一名设计师的清白。”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埃蒙点点头,表示他明白她的担忧。 “给我一些时间,我会争取找到对你有利的条款。” 两人研究了大半天,总算是敲定了一些细节,如释重负的乔珊荃起身,与埃蒙握手道别:“多亏你了,改天请你吃饭。律师费不会少了你的,该多少是多少。” 埃蒙笑道:“我不急,你先想办法将违约金凑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下午约了银行的人,我去跟他们见见面,看能不能谈一笔融资。”乔珊荃想到钱就头疼。 “行,跟我不用客气。” 电梯叮一声到达一层,乔珊荃顺着人潮走出轿厢,远远的,她看见了大厅一角身姿挺拔如劲竹的男人。 他依然戴着那顶不合时宜的牛仔帽,一身利落简单的牛仔打扮,背包挎在肩头。他微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光影变幻之中,他如同一株静静伫立在时间川流之间的苍木,巍然不动,与周遭一切格格不入,存在感却又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 看着他,乔珊荃悲哀地发现自己心狠狠跳了几下。 似有觉察,费里抬起头,目光与她对视。 人来人往的繁华写字楼大厅,一切人声、脚步尽数如潮水褪去,只剩下他和她。 他的视线是那样有力,穿透过时间与空间,带着席卷而来的炽热,将乔珊荃整个人吞没。她不由自主地战栗,轻轻喘息。 一刹那,他们相遇相识的所有画面倒涌。 南美洲火辣辣的阳光,金色的麦田,随风起伏的金色玉米穗,他们紧密拥抱,抵死缠绵。 费里无声开口,说了一句话。 乔珊荃耳根发烫,红着脸轻啐。 该死的大胡子! 定定神,乔珊荃迈步,目不斜视直直走过他身旁。 他又提着那个脏兮兮的背包跟上来了,乔珊荃知道他就在自己身后,她加快步伐,他依然轻松跟上。 当他再一次挤进同一部出租车,乔珊荃已经放弃与他理论,他就像是一块人形牛皮糖,随他去好了,他爱干嘛就干嘛,她打算彻底无视他的存在。 赶到上西区,乔珊荃进入一间大楼。 “你好,我与罗伯特先生有约。” 前台抬头,冲乔珊荃礼貌颔首:“乔琪小姐?请稍候,罗伯特先生正在开会。” 第35节 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注视窗外逐渐西沉的夕阳,乔珊荃耐心告罄,她起身直接往里走。 “乔琪小姐请您等一等,罗伯特先生他正在会客,谁也不见。”秘书小姐试着拦住她。 停下脚步,乔珊荃倨傲地垂眼看着对方:“你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要来。你在用前后矛盾的借口试图阻拦我,怎么,你那位老板不敢见我?让开,我不想说第二次。” 听到动静,费里放下报纸跟过来。 秘书小姐在乔珊荃凌厉的视线下,瑟缩着垂下手臂,往后退了半步,看着她一把推开罗伯特先生办公室大门。 办公室里传来惊呼。 “乔、乔琪,你什么时候到的?苏珊,你怎么没有通报?”班·罗伯特谴责地看着垂头不语的秘书小姐,他手忙脚乱地系上纽扣,将衬衫下摆塞进裤腰。 办公桌下传来沉闷的撞击声。 秘书小姐脸涨得通红,退下去。 乔珊荃似笑非笑,倚着门,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前任男友用最快速度打理好仪容,朝自己走来。 “乔琪,到这边来,我们谈一谈。” 班·罗伯特依然是风度翩翩、有教养、礼节挑不出一丝错的男人,他古希腊式的俊美面孔足以让大多数女人倾心,但是在乔珊荃看来,完美是完美,却少了生气。更像是一尊人工雕琢的艺术品,少了灵魂,更缺乏激情,令人感到乏味。 她疲惫地避开班·罗伯特伸来的手臂:“不用了,就在这里谈。” “好吧,既然你坚持的话。”班·罗伯特看了一眼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高大男人,眼睛里闪过一抹惊异。 “我需要一大笔钱,能不能通过你向银行融资贷款?”乔珊荃报上一个数目。 班·罗伯特皱眉道:“按理说我不该拒绝你,乔琪。但是很遗憾,上周董事会改选,我父亲落选了。现在我们父子都已经被孤立起来,处境很糟糕。我们正在想办法扭转局面,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盯着,我无法直接帮你走通银行里的关卡……不如我以个人名义借给你一部分?” 阻止他掏支票,乔珊荃摇头道:“不必了,既然你这边不方便,那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乔琪,等等,马上是吃晚饭的时间了,我们好久不见,不如——”班·罗伯特盯着她娇艳的侧脸,心砰砰直跳,呼吸变得困难,自从那次风雪夜晚过后,他再也没机会见到她。班以为他彻底失去了她,没想到她还会再度找上门来,他发现见到她的瞬间,所有过去的感觉又回到了身体里,他无视了这之间发生过的所有事,他只想挽留住她。 “先照顾好你桌子底下……那位的情绪吧。”乔珊荃姿态潇洒,没给对方任何发展暧昧的余地,她挥挥手,转身离开。 ※※※ 接下来几天,乔珊荃各处奔走,联络曾经与她接触过,有意资助她独创品牌的投资人。 无论她去哪儿,那个男人总能想办法跟上,锲而不舍追在她身后。 乔珊荃想赶他走,他沉默着,用那双深邃迷人的棕色眼睛定定看着她,她只好闭上嘴,放弃与他交谈。 又一次与投资人见面铩羽而归,乔珊荃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碰壁。 站在人头攒动的时代广场,无数路人来来去去,与她擦肩。 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坚持与信心,一天又一天被磨灭,动摇。 乔珊荃不明白,怎么这件事就这么难,没有钱,在这个繁华奢侈的世界里寸步难行。 可她要上哪儿去弄出这么一大笔钱?光是与aj集团解约的违约金就已经搭上她这些年全部积蓄,甚至还要想办法再凑一部分。 付完违约金,她就会彻底身无分文。 部分投资人对她的才华和计划书感兴趣,但他们是一群非常谨慎的商人,需要看到现成的利益才会掏腰包。 要注册公司,创立品牌,乔珊荃起码得自己出资一半,把主导权握在自己手里,她才能自由创作,而不是成为别人的傀儡。 这就又把问题绕回来了。 钱。 她缺钱。 缺钱的压力逼得她喘不过气来,乔珊荃拖着脚步,走进地铁。 身后有人朝她挤过来,乔珊荃咬牙缩肩,各种气味在周围充斥,让她快要窒息。 忽觉身后一空,一条手臂横撑在她头顶,乔珊荃偏过头去,对上费里明亮的双眼。 是他。 男人熟悉的干净男子气息随着呼吸,慢慢涤荡开来。 形成了一个只属于他们的私密空间,乔珊荃耳根渐渐泛红,她必须承认他的跟随与陪伴,让她感到安心。 不,她不能心软,乔珊荃气恼地咬唇。 气自己竟然为他无时无刻出现在自己视线范围中,而产生一丝窃喜。 他并没有去见正春风得意的红头发黛米,没有去找他的前妻,不是吗? 可是他留在自己身边,又有什么意义? 一到站,乔珊荃立即推开他,匆忙跳下地铁。 费里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脚步蹒跚,上前扶住她。 “你又把脚磨破了。”他叹气,弯下身扶着她脚踝,强行脱掉她脚上足有十二公分的藏蓝色天鹅绒细高跟鞋。 心酸与脆弱交织,乔珊荃狠心推开他。 “别再跟着我了,我要你离开,你听不懂是吗?” “……乔琪,别这样,冷静下来。” “我没办法冷静,这些天我一次次被拒绝,我有多么难堪,你都看见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要看到我无家可归,被扫地出门,你才能放过我?”乔珊荃红着眼眶,痛苦低吼。 扶住她肩,费里拧着眉,缓声道:“乔琪,我不放心你,才会一直跟着你。我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设计师。原本我以为……” “够了,别再胡说八道了。你说你不知道我是设计师?”乔珊荃冷笑了两声,恨恨地瞪着他:“你亲手撕掉了我的图稿,你的前妻偷了我的设计出人头地……你居然还好意思说你不知道!” “之前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直到那天你说到什么前妻之类的话,我才去查了更多关于你的事。”苦恼地抓了一把头发,费里笨拙地试着表达出内心真实的意思,天知道这费了他多大力气,他不善言辞,很多话都要提前写下来或者反复打腹稿。 起初他完全茫然了,不理解她为什么反复提到自己那个前妻。费里跟她已经没有任何联系,又是在愤怒的争吵对峙当中,他无法冷静下来思考这其中的关联。直到他在快餐店的免费无线网络下,搜索了“设计师乔琪”的相关讯息,这才完整了解到前阵子发生过的事。 费里感觉糟透了,他发现命运女神同自己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么凑巧,全都集中发生在一块儿,他明白眼前的情形非常棘手,他必须尽快取得她的谅解,不能任由误会越滚越大。 “乔琪,你真的误会我了。没错,我不该撕掉你的画册,喏,你看这个。”费里从背包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乔珊荃面前,他局促不安地看着她,“我知道,它已经无法恢复到最初的样子,但是我尽力了……乔琪,我很抱歉,没有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我不该撕掉你的画册。不要赶我走,好吗?” 吸吸鼻子,乔珊荃瞪了他半晌,劈手夺走那本看上去很眼熟的册子。 脑海里回荡着他刚才说的那番话,他看起来非常诚恳,不像是在撒谎。 她短暂犹豫了一瞬间……难道真的是她误会了? 不,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低头翻看了几页,乔珊荃咬牙,扬手把图册扔回他怀里,扭头就走。 “乔琪!”费里愣了好一会神,追上来。 “不要再跟着我,否则我就报警了!”乔珊荃掏出手机,作势威胁。 费里一腔火气也被她激起:“好啊,那你报警。等警员过来,我会告诉他,我们已经结了婚,我们是夫妻。凭什么我不能跟着你?我是你的丈夫,我有这个权利!” “哈,别开玩笑了,你以为结了婚就可以随心所欲?我告诉你,我会找我的律师来,立刻跟你离婚。对,你没听错,我要和你离婚!” 离婚两个字戳中了费里最深的担忧,他眼睛被怒火熏染上一层血色。 上前紧紧攫住她双肩,费里咬牙低问:“你不是认真的,乔琪,收回你说过的话。” 乔珊荃努力挣扎:“我当然是认真的,我要离婚,你这个该死的大胡子,谁想和你在一起?那天在银行,你所看到的英俊男人,他才是我理想的伴侣,可以跟我一起在这座城市里生活的家伙,我要甩了你跟他在一起……唔!” 听着她一字一句,费里心痛如绞,他无计可施,只能用手捂住她可恶的红唇,阻止她继续用那些话刺伤自己。 乔珊荃发狠咬他,打他,踢他。 虎口一阵剧痛,费里松开手。 唇上沾了鲜红的血液,乔珊荃挑衅地笑,伸出舌缓缓舔过唇角。 费里再也无法忍受,扑上去狠狠咬住她那张恼人的嘴,既然用手无法阻止她,那就用别的方式让她消音。 ☆、第三十九章 (城) 这个吻是凶狠的,甚至是狂暴的。 男人灵魂深处迸发的激情与澎湃的怒火,在每一次碾转与啃咬中,被不断放大。 他想惩罚她,结果发现被惩罚的似乎变成了自己。 费里在唇齿之间尝到了腥甜的气息,那是他的血,他知道。也许还有她的,因为她挣扎得太厉害,他不得不用更大的力气压制住她,啃咬,撕扯,以最原始雄性与雌性的力量进行搏斗,胜利者才能占据上风。 慢慢的,狂风暴雨般的吻,缓和下来。 费里感觉到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继而,舌尖轻卷,他品到了咸涩的滋味。 是眼泪的味道。 于是他动作变得轻柔而缠绵,讨好地用上一点诱哄技巧,慢慢撬开她牙关,舌尖滑过她敏感的牙龈,让她情不自禁地松开,便于他攻城掠地。 乔珊荃紧紧闭着眼,身体微微颤抖。 眼泪无法抑制地流了下来,她控制不住,只能用这种方式进行宣泄。 当他用熟悉的方式舔过她牙根,乔珊荃无声搂住了他。 这个吻绵长得似乎没有尽头,他们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不断收紧手臂,将自己的身体与对方靠得更近,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 乔珊荃被吻到缺氧,大脑昏沉,依然死死捧住男人的脸,手指探入他毛茸茸的胡子底下,胳膊勾住他脖子。双腿失去力气,软得站不住,她不需要他催促,自然而然缠住他腰,迫切地与他贴在一起,不留任何缝隙。 一路跌跌撞撞进了公寓。电梯门开了又关,费里依然把她摁在墙面上忘情地吻着。 他们就像是各自被困在荒漠中的旅人,终于寻找到彼此的绿洲。 哪怕一秒钟也停不下来。 乔珊荃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索取什么,渴求什么,又或是要证明什么。她不愿意去想,只想感觉他的火热,他肌肤上好闻的气息,他的坚硬与刚强,他大手在自己身上游走带来的强烈刺激,不断攀升,贯穿她所有感官与神经,带给她无以伦比的享受。 第一次他们都很急,非常急。 没等到他把自己从衬衫和牛仔裤解放出来,乔珊荃已经将手从腰部的缝隙向下伸了进去,男人目光灼热,捉住她不安分的手,警告她。 可是乔珊荃又怎么会听他的? 第36节 这里是纽约,不是蒙特罗庄园。 在她自己的公寓,她才是女王,是一切的主宰。 他越是想要控制她,她越是倔强。 近乎自虐地推倒他跨坐上去,强行容纳他傲人的部分,忍着不适,眉心深深蹙起,汗水顺着脸颊淌落。 “乔琪,别这样,宝贝,我不想伤害你。”费里按住她肩,阻止她莽撞的行动。 咬着红唇,乔珊荃笑容傲慢:“住嘴,这里我说了算。” 幸好费里忍了太久,可怜的男人禁不起撩拨,他草草结束了第一回合的厮缠,扶着她腰让她躺下,心疼地亲吻她汗湿的鬓角。 事实上乔珊荃并没有享受到太多纯粹的快乐,但是被满足的征服感,胜过了一切。 她趴着不想动,身体疲累到极致,大脑反而愈发清醒。 该死,瞧她冲动之下都干了些什么? 红唇逸出含糊的咒骂与呻|吟,乔珊荃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起身找到浴室,拧了一张毛巾走过来,费里半跪在她身后,用毛巾给她清理。乔珊荃挥手打开他,指向大门:“出去,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费里叹气,对她又辣又烈的脾气感到头疼。 想了想,他垂手给她按摩起腰背来,乔珊荃放松身体,朝他那边靠了靠,示意他继续伺候。 被按摩得很舒服,乔珊荃又累又困,睡意朦胧。 半梦半醒间,床另一边陷下去,男人悉悉索索钻进被窝,搂住她,贴着她耳根轻问:“我们不会离婚的,别赶我走。” 摆摆手,示意他离自己远点,乔珊荃嘟起唇:“我要离婚。” “不离,我说了算。” “要离。” “不许说话,闭上眼,睡。” “……不,我要离婚。我讨厌你……呜,你和别人联手骗我,坑我,还趁我不备欺负我……我讨厌你的大胡子,扎得我好痛……我这次彻底栽了,像条丧家犬夹着尾巴离开……我不想输……我不甘心认输,我怎么可能输呢?” 听着她困意浓重的嘀咕,费里眉心深锁,眼里满是他不自觉的温柔与怜惜。 他拂开她发丝,亲亲她额心,含住她娇艳的唇轻轻吮吸。 每当她固执地说出要离婚的话语,他就吻得更深,更久。 慢慢的,她说不出话来,声音破碎成婉转娇媚的轻吟,揽住他宽厚的肩,如同落水者攀附唯一的浮木,紧紧缠绕,再次点燃两人之间无法熄灭的火焰。 将自己,连同他一起,焚烧殆尽。 ※※※ 清晨。 按着头坐起,乔珊荃浑身酸痛,浴室门被拉开,男人在腰上围了一张毛巾,光着上身走出来,棕色卷发湿漉漉地搭在脑袋上,朝下滴水。 “早安。” 看到男人云淡风轻的表情,乔珊荃气得磨牙,低吼:“你怎么还在这?” 费里笑了笑,走过来,双手撑在她身侧,轻啄她唇瓣:“就这么着急赶我走?” “对,立刻从我面前消失,从我公寓滚出去。”乔珊荃没好气。 费里贴着她唇,颇为留念,低头看了看毛巾翘起的部位,露出遗憾的神情。 “我以为你还想早上再来一次。” 乔珊荃震惊了,这还是那个容易脸红沉默寡言的大胡子吗? 她刚才是被调戏了? 再啄吻她一次,费里直起身,不再逗弄她,坐在床沿擦头发,许久,他闷声道:“乔琪,谢谢你。” 盯着男人光滑赤|裸的脊背看了好几眼,乔珊荃清清嗓子,扭开头:“谢什么,我只是接了警方的电话,按照常规要求,回答他们几个问题而已。” 费里瞥她一眼,他知道,她不只是回答了几个问题。否则警方不会那么快就对艾娃·佩里的□□提取物展开调查,dna比对后,他从嫌疑名单中被剔除。 那一晚,侵犯艾娃·佩里的不是他。 佩里夫妇不愿相信警方公布的调查结果,但是事实确凿,艾娃醒来后也亲口承认,虽然没有看清对方面孔,但是她可以肯定,犯人身高只比她高半个头,不像费里这么高大健壮。 一确认自己可以离开国内,费里立马动身,一边等待好友那边的消息,一边凭借她曾留下的只言片语,买了飞往纽约的机票,打算在这座城市里寻找她。 好在他运气不错,没有花费更多时间,就锁定了她的去向。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乔琪,我不打算放你离开。” 乔珊荃起身,在衣柜里翻找衣物,他炙热的视线在她诱人曲线上下巡睃,引得她体内一阵战栗。 啪地关上柜门,乔珊荃回身瞪他:“这几天你跟前跟后也看到了,我现在有很多难题,需要一件件去解决,没功夫跟你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可以帮你……” “帮我?”翻个白眼,乔珊荃摇头,“很遗憾,蒙特罗先生,我现在无法信任你。” “关于我的身份,乔琪,我不是存心想欺骗你。” 乔珊荃的回应是一声嗤笑。她套上缎面衬裙,撩起长发,快步从男人身边经过。 抬手拦住她,费里认真地看向她:“别这样,乔琪。我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美好的事,我不喜欢你现在对我摆出一副陌生人的态度。” “难道我们不是吗?”乔珊荃咬唇,挥开他手臂,“我以为你是个庄园主,如你所说,只是个普通农夫,可事实上呢?你是那个传说中的超级模特!把我蒙在鼓里,你一定心里乐开了花吧……能够娱乐你,我真荣幸。” 费里蹙眉:“你似乎对我误会很深,我可以解释。” “很遗憾,现在解释为时已晚,我没空听你长篇大论。对,也许你有苦衷,可是那又如何?你欺骗了我,深深伤害了我,这是事实。”晃晃手指,乔珊荃显然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她走进浴室,目光在他依然未平息的部位瞟过,轻蔑一笑。 “从我公寓滚出去,有什么话,你去对你那位好前妻说吧,我不想听。” 盯着用力锁上的浴室门,费里挫败低咒,他双手插入发根,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形。 在床上的时候,她倒是很诚实,坦然面对身体的欲求。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把她抓回来栓在床上,做到她听话为止。 透过墙面传来的哗哗水声,更是加剧了他小腹内那团火焰的温度。 费里仰天长叹,左右看看,找到书房的方向,走过去,打开她的mac电脑,手机能提供的讯息或许不够全面,他需要掌握更多资料。 想了想,他先是输入设计师、乔琪作为检索词,匆匆浏览过大量相关讯息后,鼠标悬停在aj集团有关的讯息上,男人眉心深锁,仔细看了半天,又输入了一个他以为不会再提及的名字。 黛米。 擦着头发走出浴室,乔珊荃被堵在门边的男人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没走?”她防备地拉紧浴袍,确认自己没有春|光外泄。 视线勉强从她被水蒸气熏得米分红的颈项挪开,费里咽了下口水,声音干涩:“我借用了你的电脑,查了一点跟你有关的资料。乔琪,关于黛米对你做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我能理解你为什么如此愤怒,你会误会我也是情理之中。但是我恳请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产生过任何想要伤害你的念头。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久久注视他深邃的棕色眼睛,乔珊荃红唇轻启:“好啊,你如果能为我弄到一大笔钱,我就原谅你。” ☆、第四十章 那个男人走了。 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多余言语。 乔珊荃颓然坐在床沿,指尖拂过沾上他气息的另半边床面,肌肤传来轻微刺痛,她收回发抖的手,含住隐隐作痛的食指,难过地闭上眼。 她第一次觉得住了好几年的公寓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儿人气。 真奇怪,她早早离家在外闯荡,从英国到法国,再到美国,陌生的国家,陌生的语言,陌生的风景。她早已习惯放逐自我灵魂,独自一人背负倔强的高傲面具,高高仰起头,独自生活,独自精彩。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寂寞得如此可悲。 混了这么多年,混到如今境地,也是她咎由自取吧。 勾起唇,挡住眼睛无声地笑。 渐渐笑出了声。 笑声回荡在无人的空房间。 接到埃蒙的电话,乔珊荃收拾好心情赶过去。 “怎么,有什么消息?等等,先告诉我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靠在座椅里,埃蒙失笑:“很久没看到你这么紧张的样子了。上一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还是你刚到纽约,准备应聘《名利场》编辑的时候。” 眼神柔和下来,乔珊荃同样想起了旧事,她抿唇浅笑:“是啊,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时候你还是刚出校门的毛头小子,办砸了案子又淋雨,端着咖啡不知所措,站在屋檐下等出租车。最后我们拼了同一部车,缘分真是奇妙,谁能想得到,那个时候落魄的我们,会是今天的样子?” “我一直都相信,你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让每个遇到你的人都变得更好。乔琪,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当然是坏消息。”呷了口咖啡,乔珊荃轻蹙眉,调整好心情等待糟糕的答案。 “坏消息就是……我们猜对了,aj集团狮子大开口,要求你赔付合同上所规定的全额违约金。” 早已有所准备,乔珊荃并不感到意外,她嘲笑地哼了声:“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我帮你抓住了合约里的一个大漏洞,运用得当的话,违约金至少能少三分之一。”埃蒙笑容满面。 “干得漂亮,不愧是坐头号交椅的金牌律师。” 两人开心地击掌庆贺。 “不过就算少了三分之一,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垂眼轻叹,乔珊荃眼底染上忧色。 埃蒙摆弄着钢笔,踌躇了一下,告诫她:“我建议你尽快和aj集团达成一致,和平解决。不然aj集团大可以一直死咬着不松口,对你不利。” 她当然明白个中道理。 现在是她着急解除合约,对aj集团而言,没有任何损失,拖延下去,他们甚至可以反咬一口,认定她在职期间玩忽职守,没有履行合约规定的义务,趁机敲诈更多违约金。此外,官司时间拖得越长,消息传出去,对她个人形象和名誉会造成无形损害。 届时,她将更难争取到投资商的支持,创立个人品牌的计划恐怕会举步维艰。 当务之急是提前准备好足够的违约金。乔珊荃走出银行大门,这是她再次被婉拒,她难掩失望之色。她所住的公寓是一套产权并不明晰的二手房,直接同房东签了三年合约。无法当做个人不动产作为抵押向银行借款。 她东拼西凑变卖了手头的股票,加上几年攒下的积蓄,还差一百多万。 这个数字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第37节 翻开手机通讯录,乔珊荃悲哀地发现,自己的朋友真是少得可怜。在这种紧要关头,能掏钱帮助她的,更是寥寥无几。 一辆阿斯顿·马丁减速靠边行驶,班·罗伯特探出头叫住她。 “乔琪,又见面了,你去哪里,我载你一程。” “你还跟肖恩有联系吗?”班·罗伯特把着方向盘,侧头问她。 与他目光通过后视镜撞在一起,乔珊荃唇边泛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这个答案你不应该问我,而是该问肖恩。毕竟你们关系‘匪浅’。” 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班轻声道:“那个晚上过后,我和他再没有任何往来。” “你对我解释这些是为了什么,嗯?” 班愣了下,笑着摇头:“是啊,为什么呢,我也不明白,就是想朝你解释……我和肖恩之间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明白的,乔琪,有时候只是追求刺激……” 强行打断他,乔珊荃并不打算给他做深情剖白的机会:“够了,班·罗伯特。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请你诚实的回答我。” “好,你问,我什么都告诉你。” “你有没有爱过我,我说的是那种……遇到对的人,独一无二的感情。” 班·罗伯特陷入长久的沉默。 支着头望向窗外经过的街景,倒影映出她脸上苍白的笑容。 “你看,连你也给不了我答案,又怎么能说服你自己去相信,我和你之间还有未完结的故事,可以重新上演第二季?” “乔琪,你应该明白,像我这样的人,不允许放纵自己,耽于所谓一生一世的狂热情感,即使那是被无数人赞颂的爱情。我原本以为,你和我是同一种人。” “你说得没错,原先,我也那样以为。”声音低下去,乔珊荃不欲多谈。 如果没有遇到过对的人,又如何知道曾停留的都是错误的风景? 所谓性|冷淡,只是身体比心更忠实罢了。 如果她也能忠实面对自己就好了。 乔珊荃自嘲地想,她随口问起班·罗伯特一些投资动向。得知她有意接触一些其他国家的投资商人,班表现得很积极,他满口答应会为乔珊荃留意并引荐。 绕开了敏感的话题,两个人渐渐找回了某种默契。 一路相谈甚欢。 “明天下午,我正好要跟一位来自瑞典的朋友见面,他喜爱收集上好的纯种马,到时候你可以试着从马术找到共同话题。” 将乔珊荃送到熟悉的街区,班下车为她打开车门,亲昵地贴着脸颊同她道别,顺便定下次日见面的时间。 乔珊荃往后退了半步,避开过分亲昵的贴面礼,她抬手虚抱了一下他肩:“谢谢你,班,我想我们应该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蓝灰色眼睛闪烁了下,班·罗伯特笑着耸了耸肩:“我可不这样想,乔琪,你要知道,我提供的帮助都不是无偿的,毕竟我继承了父亲的某些品质。已经很晚了,上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你离开。” 装作没听明白他隐含的语意,乔珊荃搭乘电梯上楼。 电梯门刚开,一道人影扑过来,紧紧搂住她腿大叫:“乔琪!” 声音无限委屈。 乔珊荃惊讶低头,映入眼帘是胡安漂亮米分嫩的脸蛋。 “胡安,我的宝贝儿,你怎么来了?”她扔下皮包,蹲下去用力抱紧他软软小小的身子。 埋头在她脖颈拱来拱去,胡安眼泪涟涟:“乔琪,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也不要爹地了?” 一句话把乔珊荃说得眼眶红了。 她忍着流泪的冲动,亲了亲他发顶:“怎么会呢,胡安又漂亮又体贴,乔琪怎么舍得不要你,嗯?快别哭了,见到我不是应该要开心吗?来,笑一笑。” 用力抱住她脖子,胡安放声大哭起来。 “呜呜……你不见了,爹地好可怕,谁都不理,大声骂人……我好害怕,乔琪……我们说好了要一起搭乐高积木,要一起种花,捉小虫喂鸡宝宝……乔琪,你连再见都没有跟我说……” 抱着胡安,又是拍抚又是诓哄,乔珊荃急的出了一脑门汗,好不容易才哄得他止了哭声。 小家伙趴在她胸前抽抽噎噎,不肯撒手。 松了口气,乔珊荃有些不敢看他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睛,太清澈,太明亮,让她苦苦维持的倔强和谎言,轻易被击碎。 “谁带你到这儿来的?”乔珊荃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是,是爹地……不,是马克西姆夫人,他们送我上飞机,交代我要乖乖听话,爹地在机场等我,把我送到这里来。” 那个不负责的家伙,胡安才几岁,就放心让他一个人搭乘十多个小时的飞机!乔珊荃气不打一处来,抱着胡安进屋,给他洗手洗脸,又换了一身舒服的家居服,给他倒牛奶加热。 “肚子饿不饿?来,先喝点这个,我们一会儿来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外卖,胡安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好吗?” 胡安欢呼:“我要开心乐园餐,要有小黄人的那种。” 一边用手机下单,乔珊荃犹豫了一下,问起那个让她无法不去想的男人。 “胡安,你……你父亲呢?” “爹地?我不知道,他只交代我不要随便乱跑,必须在这里等你,之后他就走了。” 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应该感到失望和沮丧。 乔珊荃不再谈起关于费里的话题,专心陪伴小小的胡安。 入夜后,一大一小靠在沙发里看动画吃爆米花,最后一起爬上床呼呼大睡。 空气里多了一个人的气息,耳畔回绕着小孩子浅浅的呼吸。 盯着天花板上投下的灯影,乔珊荃笑了起来。 真好,不再只有她一个人。 转身注视小胡安的睡颜,乔珊荃试着寻找相似的轮廓线条。 可惜,除了相同的发色和眸色,她在胡安身上找不到更多费里的影子。 “那个可恶的大胡子……前世界超模又如何,遗传基因弱爆了。”腹诽狠狠嘲笑了某人几句,乔珊荃搂住胡安,安心地闭上眼。 ☆、第四十二章 “乔琪小姐,幸会。没想到你本人这么年轻漂亮,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一起共进晚餐?我们边吃边聊,如何?”来自瑞典的男人有一双湛蓝的眼睛,他看着乔珊荃时,那双眼睛犹如水洗的蓝天,澄澈得如同天真的孩童。 起身与对方握手,乔珊荃矜持浅笑,将身侧埋头舔冰淇淋的胡安暴露在来人视线当中。 “噢,这位是……” 眨巴眨巴眼睛,胡安米分嘟嘟的脸上带着健康的红晕,他抿唇笑,努力坐直,一本正经地介绍自己:“先生你好,我叫胡安,是乔琪的守护骑士。” 中年男士表情微愣,继而哈哈大笑。 乔珊荃亲昵地把胡安抱坐在自己腿上,翻开准备好的策划书与资料,与对方谈公事。 对方显然颇为意动,他追问了很多具体操作上的关键细节,反复与乔珊荃探讨某些理念与经营上的碰撞、冲突。 “……没想到乔琪小姐不仅才华横溢,在经营上也很有想法。你的计划我个人非常感兴趣,不过我能不能问一句,乔琪小姐为什么离开aj集团?我相信作为行业内的佼佼者,aj集团提供给你的机会相当优渥。我想不出来你坚持创立个人品牌和工作室的理由。” 乔珊荃想了想,她噙着笑,温柔注视怀中小男孩,目光似乎穿透了虚空,忆起另一个人。 “我……以前想创立个人品牌,只是出于一种不认输的心态。说起来有些可笑,我认为一个设计师必须坚持独立的灵魂与意志,才能走得更远。但是这几个月来,我的想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想要不受拘束地创作,做出来的衣服,不仅想要让具有高雅品味的客人满意,还想让更多……买不起高级定制的人穿上能带给他们幸福的衣服。” “一直呆在aj集团,设计出来的东西,势必要受到集团整体品牌计划、目标群体的消费偏好影响。所以我再度坚定了独创品牌的念头。” 来自瑞典的中年男子闻言,连连颔首。 “我非常尊重乔琪小姐的想法,看来你已经对目标客户群体有了更广泛的定位,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在世界各地,看到你设计的服装摆放在橱窗里。” 谈完正事之后,双方姿态更加随意放松,瑞典男子热情地与乔珊荃谈起自己在欧洲蓄养的上好马匹,这让乔珊荃频繁走神,脑中不断浮现出某个男人健壮有力的身躯。 乔珊荃不想承认这是思念。 矛盾的心情让她心浮气躁,还好,这场交谈并没有持续过长时间。 目送男人离开,乔珊荃松了口气,用力秃噜胡安的棕色卷发。 抱住脑袋,小家伙抗议:“乔琪!” “小坏蛋,本来晚饭有人愿意请我去吃大餐,现在都泡汤了。”乔珊荃皱皱鼻子,捏住他脸颊。 “为、为什么?”胡安一脸迷茫。 拧拧他鼻子,乔珊荃笑了笑,决定不说破。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费里要把儿子送到她身边,谁说那家伙是根古板又无趣的大木头? 其实他根本是个腹黑吧。 她心没他那么大,敢把才五岁的胡安一个人扔在家里,或是直接打包送上国际航班。乔珊荃走到哪儿,就把胡安带在身边。 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在看到胡安后,他们就只跟她谈公事,不再表现得对她有意思的样子。 对此,乔珊荃是哭笑不得。 不过这样也不错,眼看创业计划开始有了转机,乔珊荃心情大好,牵着胡安,顺路逛商场,她留意观察中等价位卖场的男装,包括面料、设计、定价,权当做一次市场调查。 “乔琪,你要给爹地买衣服吗?”胡安仰起头,声音清亮地问。 顿时周围所有人都朝她看来,乔珊荃略有些囧然,她微微红了耳根,笑着反问:“你怎么会这样想?” 胡安抓着她手,认真地想了想:“我听小乖(注:番外中慕氏夫妇的女儿)说,她爹地的衣服,都是她妈咪一手操办。如果她妈咪不满意,她爹地就不会穿着那样的衣服出门。小乖说,这样做是因为她爹地、妈咪结婚了,是夫妻,所以妻子会为丈夫选衣服。乔琪,你跟爹地已经结婚了,你也要这样做吗?” 小乖是谁?小家伙认识的新朋友? 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按下疑惑,乔珊荃笑了笑,捏捏小家伙的胖爪子,把话题转开:“说起来,我还没有给我们可爱的胡安买什么东西呢,走,咱们上楼去给你挑几件好看的新衣服,说不定还能认识几个新朋友,好不好?” 胡安面现喜色,迅速忘记先前的话题,一大一小高兴地搭乘电梯上楼。 商场楼上是同集团的五星级酒店,两侧电梯隔着透明半弧形玻璃罩遥遥相对。 一部向上,一部向下。 就在乔珊荃与胡安乘坐的电梯往上升的同时,另一部向下的电梯里,男人扶住女人后腰:“怎么了?” 面对男人刻意压低声音的暧昧姿态,一头红发的女人身体僵硬,她颤抖了一下,咬住唇不敢拒绝,女人脸色有些发白,神情恍惚,摇了摇头:“没,没什么……我大概是看错了。” “对了。今天早上法务部通知我,乔琪找了律师,打算正式跟集团解约。这对你来说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吧,你该高兴点,不会有人在工作上打压你,刁难你,只要有我在,就不会有人给你脸色看。”男人声音刻意压低,透露出暧昧的暗示意味。 红头发女子努力展颜,走出电梯,她不忘低声朝男人建议:“既然准备解约,最好是跟乔琪再谈一谈,如果能再……” 第38节 “我心里有数,会跟她约个时间到公司面谈。”男人掏出皮夹,轻佻地拍拍她屁股,递了副卡过去:“我记得你喜欢loewe的包,去挑一个,我在车上等你。” ※※※ 挂上电话,乔珊荃蹙眉沉思,目光飘向客厅。 胡安抱着新买的变形金刚,坐在一堆松软的垫子里,笑容天真。 走过去,乔珊荃蹲在他身旁,爱怜地帮他捋顺头顶的卷毛:“胡安,你想见见你母亲吗?就是生下你的那位女士。” 停下动作,胡安歪头认真思考了一下,脑袋摇成拨浪鼓:“不想。” “为什么呢?”乔珊荃声音不自觉放得更轻柔。 “我有爹地了,”胡安低头专注地把武器插回变形金刚手里,“还有闪电和火焰,他们是我的伙伴……后来又认识了乔琪,你是我的朋友,又嫁给了爹地。我能拥有你们已经很高兴了。” 垂眸注视胡安漂亮脸蛋上天真而满足的笑容,乔珊荃有些心酸。 这个孩子是多么容易满足,那个看起来不善言辞,甚至有些严厉的单身父亲,他是不是付出了很多心血? 尽管他对胡安总是表现得很冷硬,让她经常看不顺眼,与他发生争执。 但是她同时也忘了很重要的一点,大胡子是个心思不够细腻的男人,一个单身父亲能做到这样,已经比更多糟糕的父亲出色许多。 乔珊荃忽然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了解他,她对费里·蒙特罗的了解似乎还不够全面。心中某处坚硬的壁垒,悄然松动了一块。 她发现自己有些想念那把毛茸茸的棕色胡子了。 说好了不去想他的,自己这是怎么了? …… “拜托你,替我照看一下胡安。” 埋头准备上庭资料的埃蒙,从满桌案卷里抬起头,对上一双毛茸茸清澈明亮的棕色大眼睛。 被乔珊荃双手举到男人跟前,胡安冲他腼腆一笑。 埃蒙顿时被秒杀,捂胸口大呼:“我的天啊,乔琪你上哪儿找来这么个小天使?” 得意洋洋地撩动长发,乔珊荃放下装了胡安玩具和画册、画笔的大包。 “他是我儿子。大律师,我知道你忙,但是接下来我要去的地方不适合带他一起,所以只好把他托付给你。胡安,你能答应我吗?和这位叔叔在这里玩一会儿,我过会来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去吃你喜欢的汉堡好吗?” “什么?你上哪儿生出这么大,还这么漂亮的儿子?” 那边,一大一小头碰头,笑眯眯地勾手指,没有人回答他的疑问,埃蒙只好无奈摇头。 可爱的小天使怎么能吃汉堡那种垃圾食物。按下内线,埃蒙吩咐秘书去买有机蔬菜做的三明治回来当下午茶,挥手同乔珊荃告别。 埃蒙的律师事务所距离第五大道aj集团所在地并不远,乔珊荃收起笑容,走向她的战场。这一场仗,她迟早要面对,早点了结早点解脱。 至少她是这样以为的。 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对方比想象中更厚颜无耻。 “……你坚持要解约的原因,我想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坐在主位,杰伦特先生咧开一个笑容,只是笑意没到达眼底,他先是故作夸张地表达了挽留之意,紧接着,话锋一转,“要解约也不是不行,但是乔琪,既然将来你不再担任aj男装部门品牌副线主设计师,那么你手头所有设计稿,是不是都应该交接给下一位设计师呢?毕竟这些东西严格意义上说来,算是我们集团的所有物,你说是不是?” “你在开玩笑?今天可不是四月一日愚人节。”乔珊荃双手撑着桌面,据理力争,“对,我目前依然是aj品牌副线主设计师,但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二月份我已经交出了今年秋冬季的所有成稿。” “那怎么够呢,”杰伦特先生故作为难地看了眼坐在左手边的红发女子,“你知道的,乔琪,眼下我们就要准备明年春夏季的发布会,你突然离职解约,留给下一任主设计师的时间太短了,你这样做,会损害集团的利益,按照合同要求,恐怕你得负全部责任……” “噢,见鬼……好吧,你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黑眸被怒火染得更加明亮,乔珊荃直起身,环胸巡视坐在自己对面的一男一女,她笑容冰冷,目光如刀,杰伦特先生不敢与她对视,偏过头去。 “你们打得真是好主意,让我想想看,最了解我设计习惯的人,不就是你吗,我亲爱的助理小姐。”眯起眼,乔珊荃唇角轻撇,直视红发女子,“怎么,你打算再一次……不劳而获?” 黛米求助地看向杰伦特先生,头几乎埋到胸前,看上去像是被吓坏的小羊羔:“怎、怎么会呢,乔琪老师,您误会了……这真的不是我的意思。我一直都非常尊重您,在您身边我学到了很多,能有今天也全亏了您的点拨……” “对,你是该好好感谢我,”乔珊荃信步走到黛米身边,按着椅背强行把她转了半圈,面朝自己。她俯下|身,挑起黛米下巴:“让我来给你上最后一堂课,小助理。设计这个行业是很现实的,创意之魂,它或许无处不在,又极为虚无缥缈。不过你我都非常清楚,在我们之间,它更青睐哪一个。” 直起身,乔珊荃无视黛米苍白的脸色,乔珊荃傲慢地打量神情不虞的杰伦特。 “办公室里的东西我都不要了,随便你们处置。至于能不能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那就凭你们本事吧。还有,解约我不想继续拖下去,该给的我一分都不会少,但是你们也休想从我这里再拿走更多,别用违约金来讹诈我,企图让我进一步妥协。我可不是被恐吓几句就会上当的‘天真少女’。我很期待aj集团男装部门未来两年内的新变化,让我们拭目以待。” 掏出钥匙,扬手投出个漂亮的抛物线,命中!银色钥匙叮叮当当落进了垃圾桶里,乔珊荃满意轻笑,离开工作了三年多的aj集团。 走出那扇熟悉的大门,眼前掠过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乔珊荃感觉呼吸变得更加畅快,脚步随之愈发轻松。 这些贪婪又无耻的混蛋,对于他们那些鬼把戏,她乔珊荃不奉陪了!想要再弄走她更多设计?做梦去吧,难道他们以为她是傻瓜吗?她倒是等着看,看没有了自己坐镇的设计部门,将会有怎样“惊喜”的表现。乔珊荃有强烈的预感,那两个人的组合将会给这个庞大的时尚集团带来前所未有的灾难。 接回胡安,陪他吃了大餐又去中央公园玩到天黑,乔珊荃领着他回公寓。 抱着睡着的小家伙下车,乔珊荃注意到坐在台阶上的熟悉身影。 费里踏着夜色朝她走来,一手接过儿子,一手按住她后脑勺,不由分说吻上去。 “哦,该死,我真想念你,特别是你甜蜜的味道。”火辣辣的一吻结束,费里靠近她耳畔,用磁性而略带沙哑的嗓音撩拨她敏感神经。 反手擦了擦唇角,乔珊荃微恼,扬手打算给他一点教训。 似乎料到她会有什么反应,费里不动声色,把胡安往肩上一托。 乔珊荃举起手却没法往下落,狠狠瞪他一眼,扭过头,不去看他那双被热情点亮的棕色的眼睛。 费里低笑,深邃的棕色眼睛极为明亮,他低头掏出一张支票,递给她。 看清数额,乔珊荃目露惊诧之色。 是意外还是巧合?就在她与aj集团彻底决裂的今天,他突然带着足够金额的支票出现,就像是电影里老掉牙的英雄套路,男主角从天而降,前来拯救她彻底逃脱吃人的泥沼。 “你说过,如果我能弄到一大笔钱,你就给我一次机会,愿意原谅我。乔琪,请你告诉我,这个承诺还作数吗?” 深吸一口气,费里轻声问,他目光灼灼,于夜色中牢牢锁住她,不容她退避。 心脏砰砰直跳,乔珊荃指尖轻轻颤抖。 ☆、第四十三章 “当心!” 刺耳的刹车声,轮胎在地面留下清晰印记。 在她被车撞倒之前,费里冲上前用力把她拽回人行道。 惊魂未定,费里低头冲她吼:“你疯了吗?不过是遇到了打击和困难,你就打算放弃一切,包括你自己的生命?” 乔珊荃完全懵了,还没反应过来刚才电光火石间都发生了什么。 这幅样子让费里更来气,他弯身一把将她扛上肩,对跟在后面一脸搞不清状况的房产经纪伸出手:“名片给我,回头再联络。” “噢,费里!大胡子你要做什么?快把我放下来……该死,我的胃!” 老天,她脸都丢尽了,在人来人往的时尚中心第七大道,被男人甩在肩上一路走向地铁,乔珊荃涨红了脸,恨不得一头撞死。 无论她如何挣扎,或者用尖酸刻薄的言语攻击,男人都不为所动。 到后来,她累了,长时间脑充血让她眼睛看过去的世界蒙上一层奇幻的光。 熙熙攘攘的人群被拉长扭曲,林立高楼化作无数模糊的细长影子,乔珊荃忽然一阵轻松,无声笑了起来。 瞧,这个世界是如此光怪陆离,繁华的纽约每天都在上演无数悲欢离合。 她遇上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没有人会在乎她高兴或难过。 人们踩着匆忙的脚步,奔向他们的目标。 无论是哀求、乞怜,没人会为她停留,欣赏她卑微的姿态。 所以只能挺直脊梁骨,骄傲漂亮地活着,活得更精彩,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见鬼去吧。 “爹地,”胡安拉拉费里衣角,担忧地扭过头去,“乔琪她怎么了,一直躺着不说话。她是不是生病了?” 费里大喇喇地挤进她的公寓,没有任何适应不良,迅速用新鲜果蔬和牛奶、禽肉塞满了她空荡荡的冰箱,现在正端着平底锅,仔细将羊排翻了个面。 香气在公寓里弥漫开来。 跟着儿子的视线看过去,费里腾出手拍拍儿子脑袋:“去画你的小狗,别管她。” 小胡安趴在桌上,画一会儿,又抬起头,看看两个大人,托着下巴叹气。 大人的世界他不懂。 “意大利风味鲜煎小羊排,你喜欢的。”简单沐浴后,费里赤着上身,只穿了条宽松的裤子走到床边,双手撑在她身侧,低下头轻咬她鼻尖。 猛地睁开眼,乔珊荃用力推开他:“我决定了!” 费里往后让了让,眼里带着笑意,看着她,扬眉问:“你决定了什么?” “拉不到投资,我就靠自己的力量创立品牌,不就是打回原形吗,谁怕谁啊,等着瞧吧,我一定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握拳做个拉拉队的胜利姿势,乔珊荃趾高气扬,充满了斗志。 “嗯,很好。”费里满意颔首,揉揉她脑袋,又在她屁股上拍了下:“起来吃饭。” 捂着娇臀,乔珊荃咬牙切齿,她还没找他算账呢。 扑过去跳到他身上,双腿夹紧,用力咬他耳朵,乔珊荃泄愤地在他身上掐来掐去:“混蛋,都是你,我脑袋朝下将近一小时,最后直接在地铁里晕了过去。我这一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光、了!” 费里反手托住她,一脸无奈道:“你才刚醒过来,别闹了,当心又晕过去。” 胡安跑过来,羡慕地看着他们:“乔琪,你好勇敢。草原上最厉害的牛仔都打不过爹地。” 真的?乔珊荃停了手,歪着脑袋扳着他大头,上下左右端详,末了,她撇嘴轻哼:“一定是那些牛仔畏惧这家伙的权势,偷偷放水。” 戳戳他脸,偷偷拔了一根他的胡子,乔珊荃跳下来,洗漱一番,快步跑到餐桌旁,与胡安排排坐,翘首期盼等着被投喂。 盘子端上桌,费里正要说什么,裤兜里插着的手机响了起来,男人低头看看屏幕,皱起眉,他做个手势示意他们先吃,自己拿着电话走到楼道,轻轻拉上门。 大木头也用手机?哦,对,他庄园三楼那个房间里好几部,还是最新的苹果xs-plus呢。乔珊荃撇撇嘴,将心头浮起的一点疑惑抛到脑后,帮胡安切羊排,两个人开心地大吃大喝。 很快,费里进屋,他转了一圈,换上t恤牛仔裤。 “我有点事出去一下,胡安,替我照顾好乔琪。” 胡安挺起胸膛,认真点头。 “这是什么?” 傍晚,费里回到公寓,他将一纸合约塞进乔珊荃怀里,带着掩不住的疲色倒进沙发。 乔珊荃认真看了看,难掩惊讶:“第九大道的那套阁楼?你下午出门就是去干这个?你把那套房子租下来了?而且一签就是五年?大胡子,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我没说要租那儿,你怎么能一句话不说就替我做决定?” 抬手把她拉过来,按在自己胸前,费里闭眼沉声道:“别吵,我想静静。” 第39节 嘿,这家伙还学会了?神情古怪地瞪着他紧紧皱眉的样子,乔珊荃低头研究那份合同,心情有些复杂。 对她来说,眼下最大的难题就是没钱。 连这套住了三年的公寓她都快交不起房租,即将流落街头。尽管她嘴上说得好听,要重振信心,咬牙坚持创立品牌,其实她心里十分清楚,没有钱什么都办不成。 就在这个关头,费里默默帮她解决了一个最大的难题,要说心里没几分感动,那是假的。但是乔珊荃心里依然无法相信他,她被坑了一次,怕了。 最亲密的枕边人另有身份,最信任的助理偷走她的设计。 夜深人静的时候,乔珊荃总是不断回想最近发生的这些事。一开始她觉得自己走了背运,乐极生悲说的就是她这种情形。 去一趟旅行,散心散出个丈夫,让她心神激荡的男人还是个大庄园主。 一切都看起来棒极了,事情发展得太顺利,本身就有问题。 可惜那时候乔珊荃没看出来这里头有什么问题,一头栽进去,什么都顾不上。 等到两个人之间的分歧变成争吵,冷战。 乔珊荃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们之间有太多不同,而在起初,那些不同都被乔珊荃看做富有趣味的挑战,她跃跃欲试想要征服这个男人,想要占有他的全部,打上属于自己的标记。 等到真的结了婚,激情褪去,两个人开始展现各自更多真实的面貌,乔珊荃害怕被他看穿自己骄傲面具下的软弱,也恐惧他沉默底下藏着的太多未知。 这段婚姻本就建立在她单方面的强硬决定之下,她甚至忘了问:费里·蒙特罗,你是不是真心要娶我,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喜欢我? 而在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乔珊荃已经累了。 就算他是出于愧疚而做了这一切吧,她不想追根究底,他对自己有几分喜爱,有几分同情,又有几分是处于该死的责任感。 垂下眼帘,乔珊荃决定不打破此刻的平静,伏在他胸前,聆听胸腔深处传来的沉稳心跳声。 场地的问题解决了,乔珊荃咬紧牙关,卖掉手里攒下的珠宝,凑了一部分活动资金,开始筹备个人工作室。 她带着费里父子,三人一起打包,把所有家当都搬到第九大道。平时住在阁楼,下面当做工作室,白天出去跑装修,泡在热火朝天的建材市场挑选物美价廉的材料,然后扛回去,晚上卷起袖子自己米分刷墙面。 穿着balmain套装,踩着红底高跟鞋,挎着铂金包的时尚女郎出现在工厂和建筑工地,画风极其违和。偏偏女郎神情自若,骄傲地仰着下巴,仿佛她不是走在泥泞的小道上,而是漫步在麦迪逊大道,悠闲地巡逛世界顶级品牌精品店。 她身后站着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男人相当高大,身形虽不魁梧,但是看得出衣料底下漂亮流畅的肌肉线条。他亦步亦趋跟在女郎身后,散发出无形杀气,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墨西哥人犹豫着不敢靠近。 “这些,还有这些,我都要了,给我包起来。”伸手一指,乔珊荃打个响指。费里上前掏钱,两人大包小包挤上地铁,又换出租,晃晃悠悠回到新家。 “别碰那些钉子。乔琪,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上楼去,这里交给我。” 好吧,她确实对敲敲打打这堆木头不太在行,乔珊荃从善如流,转身上楼。 她在阁楼拉上帘子,将自己的房间隔出不同功能区。 费里单独睡一间,胡安偶尔跟她睡,偶尔跑去钻父亲的被窝。 角落里隔出来一个堆放布料、丝线和缝纫机的空间,乔珊荃走过去坐下,很快,踏板吱悠吱悠地响了起来。 低下头,仔细检查针脚,乔珊荃咬住一边线头,剪刀利落挥落。 “从二手市场淘来的这台老缝纫机还不错,改天抽空再去修那台新的。”遗憾的目光掠过角落锃亮的新式缝纫机,乔珊荃打起精神,她最近东奔西跑在各种二手和跳蚤市场,低价淘来很多便宜布料。放在从前,她不屑使用这些纺织物,那象征着廉价。 但是眼下,便宜的好处就体现出优点。 在乔珊荃的计划里,工作室不用请建筑队来进行专业精致装修。 只需要重新米分刷,然后自己手工钉一些木头架子,用金属固定,再蒙上她剪裁缝制的纺织物,利用各种材质的奇妙组合,线条、光影的魔法,能起死回生,赋予这些死气沉沉的材料更多生命力,做出非常漂亮的造型。 在纽约这座国际化大都市,每天都有很多人为生计挣扎,他们摸索出一套穷人的生存本领。而另一边,富有的白人定期处理他们用不上的二手物品。 乔珊荃有精准的眼光和各种奇思妙想,富有艺术性的创意。 费里则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而且他比她更懂得如何跟人砍价,交涉。 两人合作默契,如同不知疲倦的工蚁,一天又一天,将简陋空旷的顶楼逐渐妆点出崭新的生命力。 “你画设计图要我做的那种架子弄好了,你要不要下去看看。”费里倚着门框,敲了两下门,唤得她注意。 乔珊荃依言放下手头活计,围着木头和金属搭成的架子走了一圈,用手摇晃了几下。 “比我想象中还要牢固。你的木工活做得挺不错。”乔珊荃表扬道。 费里阻止她碰到尖锐的木刺:“还没打磨抛光,先给你看看样子。小时候我和母亲住在那不勒斯,隔壁是一位老木匠,我有时会帮他打打下手,挣点零用钱。” “那不勒斯?你以前和你母亲……我是说蒙特罗女士,你们在意大利生活过?”乔珊荃没能想到会从寡言少语的大胡子这里听到他提及自己的过去。 “嗯,在我14岁以前,我们一直在意大利生活。后来……她带我回阿根廷,见到外公,我才明白母亲舍弃了什么。”一手扶着木架,费里出神地盯着虚无的一点,有些出神,轻声道,“在庄园呆了一段时间,母亲带我回到那不勒斯。之后她就开始反反复复生病,病得厉害时,连床都下不了。我只好出去打工,挣钱给她买药,有一天我回到家,发现她走了。带走大部分钱,大概是买了机票飞回阿根廷。过了一阵子,外公派人来找我,把母亲的骨灰交给我。” 凝视男人沉默的侧影,乔珊荃握住他的手:“那些都过去了,你现在过得很好,你母亲她一定会为你感到高兴。” 眉毛动了动,费里手掌一翻,把她手抓在掌中,低头轻笑:“不,她不会为我高兴。” ☆、第四十四章 “为什么?”乔珊荃很意外听到他这样说,她一直以为他和母亲关系很和睦,难道她想错了? 费里不欲多谈,他神色淡淡:“不为什么。” “天底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乔珊荃还要说些什么,抬头看清他的表情,咽下了剩下的话。 “嗯,或许吧。”费里耸肩,低头掏出不断震动的手机,做个抱歉的手势,“我母亲恨我的程度大概和她爱我父亲的程度一样深。抱歉,我必须接这个电话。” 注视男人匆忙走到楼道里接听电话的身影,乔珊荃捂住脸,在方才那短暂的一刹那,她几乎要伸出双臂,给他一个紧紧的拥抱,他眼底分明藏着一个脆弱的灵魂。 不行,说好了跟他之间只走肾不走心,乔琪,你忘了自己曾说过什么吗? 努力深呼吸好几次,调整好情绪,等到费里再走回来时,乔珊荃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态度,她随意指点了几个地方,告诉他自己还需要布设电线,利用灯光和布料组合的效果,营造不同的氛围。 费里闻言颔首:“我知道了。我会去找熟练的水电工人打听一下,去买材料回来做。对了,乔琪,我好像看到你的卡已经透支,银行给你来电话了?” 说到这个,乔珊荃很沮丧。她已经尽量节省各种花销了,可这里一点那里一点全部加在一起,用钱如流水。 即使她和他一起绞尽脑汁废物利用,用巧手和创意来妆点这件工作室,她账户上的金额依然在不断锐减。 被男人这样直截了当说出来,乔珊荃有些羞愧。 她本以为按照还在求学时的经验,可以用最少的钱做最好的效果,现在看起来,现实跟理想之间有很大一段距离。 费里嘴角上翘,他安抚地摸摸她脑袋:“没事,我来想办法。” 转天,费里又将一张支票交给她,让她可以在网上选购需要的大量材料、工具。 用肩膀夹住话筒,乔珊荃跟一个曾经在aj集团合作过的纺织商谈进货,同时十指飞舞,在笔记本键盘上留地址下单。 “……对,没错,就是那种材质,不过我不要深蓝色,要天蓝色和湖蓝色,千万记住,我只要这两种蓝色。价格就按照我们先前说的那样……好的,三天内会把钱打到你账户上,收到货之后打剩下一部分,就这么说定了。” 费里抱着胡安上楼来,敲了敲门框:“嘿,打扰你了吗?有什么需要出去买的,把清单给我。我带胡安出去一趟,他头发太长了。”男人低头拨弄儿子卷毛,胡安午睡刚醒,睡眼惺忪地搂住父亲脖子,把脑袋往他怀里钻。 乔珊荃走过去,捏捏胡安脸蛋:“瞧我们小胡安,看起来多像一只可爱的卷毛维尼熊,为什么要剪掉呢?” 揉揉眼睛,胡安趴在她肩头咕哝道:“爹地说……九月要送我去学校,要跟其他小朋友们一样,把头发剪得整整齐齐的才行。” “你打算送胡安去学校?在这儿,纽约?”乔珊荃睁大了眼睛。 费里嗯了声,一脸理所当然。 乔珊荃在心里犯嘀咕,他真打算在纽约安家落脚?可是……庄园呢?他作为庄园主,完全撒手不管真的好吗? “爹地,你手机在响。”胡安耳朵很尖,趴在楼梯口朝下张望。 乔珊荃上前把他抓回来,免得小家伙从缝隙里掉下去。男人三步并作两步下楼接听电话,声音特意压得很低,在楼下踱了几圈,又从楼梯口探头深深蹙眉往一大一小的方向望了一眼。 发现乔珊荃还保持原来的姿势,跟胡安一起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费里有些不自在,脑袋缩回去,随即,楼下传来大门被用力关上的声音。 费里出去了。 如果一个男人突然电话变得频繁,而且遮遮掩掩地,总是躲起来接听,跟你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走神。 这意味着什么? 八卦的天线biu地立起,乔珊荃心里埋下一枚怀疑的种子,左想右想,怎么都想不通,她直觉大胡子一定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低头看着怀里棕发棕眼的漂亮面孔,乔珊荃拧起眉头:“胡安,这些天,你爹地……大胡子他是不是总接到电话?” 胡安点头:“嗯,爹地的手机总是响,他会马上接起来,然后边听边往外面走。” 看来不是她一个人注意到男人的异样,乔珊荃很担心,更多的是不安。她不想怀疑他,可是他的行为太诡异,让她不得不多想。 谁会频繁联系他? 他跟家人关系并不好,在庄园那段时间她已经了解到了。 还会剩下谁呢,除非是一个他认为她和胡安不宜知道的人。 乔珊荃想到了一个名字——红头发的黛米·伊凡,那个偷了她设计稿,同时还是胡安的生母,费里的前妻。 想到这,乔珊荃表情变得阴森,她紧紧捏住拳,暴力因子在体内乱串。 会是她猜想的这样吗?不,还不能下结论,也许是她猜错了…… 没过多长时间,费里回来了。他匆忙套上外套,又觉得不太满意,脱掉牛仔夹克,从衣架上取了一件亚麻休闲西装外套,过来亲亲儿子,顺势捏着下巴在她唇上啄了下。 “我有事出去一趟,下次再去理发吧。胡安,照顾好乔琪。” 咬着唇,乔珊荃不愿承认自己心里堵得慌,隐隐闷痛。 他居然为了一通电话转身就走,甚至还开始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除了去见另一个女人,她找不到其他理由会让他变成这样。乔珊荃眼睛发红,仰起头努力睁着,不让自己产生流泪的冲动。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找机会跟费里谈一谈。 这一等,就等到了暮色四合。 费里手里抱着纸袋,装了一些面包和新鲜水果回到阁楼,他甚至从口袋里翻出一条巧克力塞给眼巴巴的胡安,拍拍屁股示意他去看动画片,男人走过来双手撑在乔珊荃椅背上,俯身凑近了看屏幕:“嘿,你打算买什么?” 男人低沉的声音极具诱惑力,乔珊荃忍不住联想起在床上,他是如何用这副磁性的嗓子说着浪|荡的情话,配上富有侵略性的眼神,全面侵|犯她所有感官。她不自然地缩缩脖子,本能地想要从男人带魔力的磁场中抽身。 “我有话要跟你说。”定定神,乔珊荃直视他双眼。 费里愣了下:“好啊,没问题。” 将胡安哄睡下后,乔珊荃简单冲了个澡,披上睡袍,走到阁楼外的露台。男人正在那儿等着她,他背朝万家灯火,手肘撑在栏杆上,仰望头顶苍穹。 递给他一瓶啤酒,乔珊荃晃晃玻璃杯,琥珀色酒液与冰块混在一起,她皱着眉,轻轻啜饮。味道比不上从前她爱喝的牌子,但是还凑合,有另一种更直接粗犷的刺激,就像……他。 费里扬起眉,捏着酒瓶与她碰杯:“你想说什么,整个晚上你都心不在焉。” “费里·蒙特罗,如果你只是出于同情或者愧疚,所以留下来陪着我,准备这一切。”乔珊荃用手指了指楼下,她转身,趴在栏杆上,眺望远处明亮的灯火,“那么我想告诉你的是,你已经做得太多了,你是自由的,随时可以走,想去哪就去哪,不用勉强自己。” 第40节 “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费里姿态放松,疑惑地偏过头来。 夜风吹起乔珊荃微湿的长发,她按住鬓角,视线飘向无垠的夜空,遥遥一指:“那里。看到了吗?灯火最辉煌的地方,纽约的不夜城,繁华的曼哈顿上东区。黛米·伊凡现在就住在那里,以前我住过的地方。距离其实并不远,你应该到那儿去。胡安如果不愿意见他母亲,你可以把他留下来,我会照顾好他。” “跟黛米·伊凡有关?你要和我谈的就是这个?”费里似乎受到了冒犯,他看起来既严肃又不解,“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是在赶我走?” “对,没有错,我是在赶你走。”乔珊荃抬起头看着他,纽约满城灯火与万千星斗,诚实地倒映在她清澈的瞳孔中。 费里握紧了双拳,他压抑着怒意:“乔琪,你到底怎么了。我以为一切都没问题了,你现在正遇到了难关,为什么还是执意要赶我走,我做错了什么?” “我只是不想看你继续勉强自己。”垂下眼帘,乔珊荃自嘲地笑了笑,“你不愿意在我和胡安面前接的电话,我已经都猜到了。别自欺欺人了好吗,大胡子。我说过的,我随时愿意找我的律师来,办理离婚。我不想强迫你去做什么,真的。” “那你现在这样就不是在强迫我?”费里抓住她双肩,狠狠逼问:“强迫我从你身边离开,这就是你想要的?看着我的眼睛,乔琪,告诉我,你不需要我,你不希望我留下来,说啊!” 别开视线,乔珊荃嘴唇轻轻颤抖,她深呼吸了好几次,让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异样:“我说这些话有什么意义?费里,你问问你自己,当一个男人不愿意在自己的儿子和妻子面前接听电话,这意味着什么?” “噢,你现在又变成我的妻子了。”费里眉毛动了动,嘲讽道。他放开她,转身走开几步,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用力拍进她手心,“给你,这是我的手机。放心,我不会对通话记录动任何手脚,既然你怀疑,你可以自己看。愣着做什么,看啊!” 捏着带有丝丝余温的手机,乔珊荃犹豫了。他看起来相当生气的样子,难道她猜错了?可是…… “我想不明白,大胡子。你为什么总是偷偷摸摸,背着我们接电话?今天下午你甚至打扮了一番才离开。还有那些钱,租下第九大道这么一套房子的钱,不断贴补给我用于装修和买材料的钱。这些钱你都是哪来的?” 费里烦躁地耙了把头发,他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倒映出远处万家灯火。 “我换衣服是因为跟人约了在银行碰面。” “去银行?” “你一定要追问那些钱的来历,好吧,我告诉你。答案很简单——我把庄园卖了,所以手里不断有钱进来。” 乔珊荃目瞪口呆。 “你刚刚说什么?你把庄园给卖了?!” ☆、第45章 . 曼哈顿大桥横跨东河两岸。 车灯汇如流火,来回穿梭。 第九大道,乔珊荃与费里站在楼顶,沉默地注视着对方。 “你疯了吗?为什么要把庄园卖掉,那是你外公留给你母亲和你唯一的东西!” “既然是我的东西,我当然有权决定如何处理它,无论继续经营或者卖给其他人,都是我的选择。” 费里蹙眉,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继续多谈。他躲开她锐利的视线,低着头继续喝酒。 “所以,你现在是用这种态度来作为反击,抗议我不该怀疑你,赶你走咯?”乔姗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夺过他手里的啤酒瓶,强迫他看向自己。 面对她执着又毫无畏惧的表情,费里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摇摇头,费里擦了擦嘴角,忽然捉着她肩,把她摁在红砖墙面上,目光灼灼低下头来。 “我明白了,你在嫉妒。” “嫉妒?”乔姗荃夸张地翻个白眼,“别开玩笑了,你自我感觉太过良好,大胡子。” “否则你要如何解释你先前的态度和举动,嗯?”费里噙着笑,雄壮的身躯紧紧挨着她,有技巧地不住磨蹭她沐浴后的柔嫩肌肤。 乔姗荃被他蹭得小腹升起一团火,她已经逐渐熟悉了被他勾起的感觉,感觉到双腿正在失去力气,而更隐秘的地方悄然泛开羞人的湿濡,她红着脸推他:“够了,你以为我喜欢你吗?” “难道不是?”费里轻轻咬上她耳朵,换来她虚弱的轻喘。 “麻烦你定义一下,什么是喜欢……噢,该死,大胡子你别用胡须蹭我,好痒,嗯………” 趁她分神之际,费里转而含住她下唇,辗转吮吸,然后稍稍退开,她睁着一双迷蒙的黑色眼睛,不耐地凑上来,用力捋他发根,热情地吻住他,不让他离开。 不打算跟自己的好运气做对,费里立即投入到绵长热烈的深吻当中,喘息间隙,乔珊荃将长腿盘在他腰间,主动挺身。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被她一个眼神看得心神激荡,男人狠狠压住她,咬着她唇低哼:“这么着急,想要我干得你哭出来,嗯?” “胡说八道,谁哭了……啊!”逞强的笑容迅速破碎,她仰起头,死死咬住唇…… 吟哦,喘息,夹杂男人反复低回的情话,纠缠为一支夜曲,奏至天明。 费里本以为自己卖力了一整夜,她会忘掉之前发生的事。 睁开眼后,乔珊荃立即揪住他耳朵,半压在他胸前,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把剪刀,威胁地在他面前比划了几下。 “说实话!现在蒙特罗庄园怎么样了?” 双臂枕在脑后,费里换了个惬意的姿势躺着,含笑注视着她:“我以为你很讨厌那里。” 那里是他们相识相遇的地方,也是她曾经想要停留一辈子的地方,她怎么会舍得讨厌?只要一想到眼前这个可恶的男人,居然没跟她商量就把庄园给卖了,乔珊荃心里那个来气,真想一失手用剪刀扎得他血溅三尺。 “如果我不卖掉庄园,怎么能短时间凑到足够的钱?你说了,假如我能弄到钱,你才肯给我一个机会。也许三年后,按照正常情况,我能凑出这么一笔资金给你。可是,亲爱的乔琪,我不想等,我也不敢等。三年里会有多少变数?你的目光会转向其他人,你的世界不会再留下我的空间。所以……我必须那样做,你明白吗?” 定定看着费里漂亮的棕色眼睛,现在那里变成了一种近乎淡褐色的深沉,明亮得让乔珊荃不敢直视。 “我不明白!”乔珊荃吸吸鼻子,从他身上翻下去,撩起长发,大步冲进浴室。 站在花洒下,热水打在她身上,乔珊荃透过朦胧白雾,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他凭什么这样做,就因为她随口说的一句话? 把偌大的产业给卖了,还有那些他视作家人的管家、工人和牛仔? 他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 该死,为什么她居然会觉得男人这种毫无理智可言的行动,有一点让她感动? 洗过澡出来,乔珊荃异常沉默,拒绝他靠近,打开吹风机吹干长发。 轰隆隆的声音中,乔珊荃轻轻叹气。 “你这样做,正中拉塞尔舅舅他们一家下怀。他们一定高兴死了。” 费里眉毛动了动,他坐到她跟前,抬手拨弄她半干的长发。 “对,我一把消息放出来,很多人来询问我这是不是真的。”男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拉塞尔舅舅他们最积极,拼命叫嚣庄园是属于蒙特罗家的财富,不许外人插手。” “的确是他们一家的作风,所以……你是说,租下这层楼,还有后续买东西的那些钱,都是拉塞尔他们给的?”乔珊荃做个嫌恶的表情。 好笑地捏捏她脸蛋,费里答道:“有人上赶着送钱,你不高兴?” “高兴,我高兴得不得了。”躲开他手指,乔珊荃假笑,冲他呲牙。 费里摇头不语,决定不告诉她全部的实情。蒙特罗庄园土地面积太大,涉及到的产业又多,拉塞尔一家手头没那么多现钱,只能东拼西凑,先跟他买下了一半土地。最挣钱的马匹、有机农业和庄园主体,他们买不起,正在想办法。 他昨天出去,就是去银行跟拉塞尔派来的律师和代表交割产业,拉塞尔手里最挣钱的三间酒店和连锁超市转让给他,用于抵押现金不够的部分。 至于剩下的那些……费里与拉塞尔一家约定好,三个月内他们必须按照市面价格来跟他买。如果凑不齐钱,交易就此取消。 也不知道拉塞尔一家是怎么想的,面对如此苛刻的条件,他们居然没有任何犹豫,满口答应下来。 费里心里惦记着这件事,想着得抽时间再飞回去一趟,安排好人手,看守牧场与田地,维持好庄园正常运作。 再看乔珊荃,她如常地继续处理工作室筹备事宜,费里便没再提起卖掉庄园的事,以免破坏她的好心情。 ※※※ 趁着天气好,乔珊荃让费里帮自己把缝纫机和布料搬到楼下,她收拾出用于制作样衣的工作台,将设计图稿铺开,摊平布料,撒米分画线。 胡安已经开始接受网络学前教育,每天都要接受3个小时的远程课程学习。 他好不容易等课程结束,立即冲到楼下,好奇地趴在乔珊荃身边,看她神情专注地伏在工作台上,胡安不敢惊动她,转身跑到父亲身边。 “爹地,这是什么?” 费里咬着钉子,咣咣捶打一块扭曲的铁皮。 他赤着上身,随意套了条工装背带裤,从一个兜里掏出螺帽,将钉子拧进去。 “做一个展示架,别碰那些尖锐的东西,到那边去呆着。”男人努努下巴,顺口问道,“今天的课程怎么样?再过不久,我就要送你到学校去了。” 胡安苦着脸,用脚尖踢着地上一个木头方块:“我不喜欢那个要叫做老师的女人。我也不想去学校。” 乔珊荃抬起头冲他鼓励地笑:“那可不行,胡安不是想要做一个勇敢的小男子汉吗?只不过是去学校而已,我相信你能克服所有问题。到时候,我给你做一身漂亮的新衣服,让你穿到学校里去,好不好?” 歪着头努力地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胡安转忧为喜:“好,我要穿乔琪做的新衣服!” 费里走过来,拍拍儿子脑袋。笨拙的大剪子在乔珊荃手里变得无比灵巧,流畅游走,将布料裁剪成她想要的样子。 她全神贯注,一直站在工作台前,不敢分心。手上功夫要做到快、稳、准,一旦起了头,就不能停下,就如同谱写乐章,所有的音符不住跳跃盘旋,贯穿始终,赋予其生命。 很快,乔珊荃额头就布满细汗,她眨眨眼,想要挤掉落在睫毛上的一粒汗珠。 费里举着毛巾,小心地帮她擦去。 “你已经一动不动站了三个小时,还坚持得住吗?” “没问题。”乔珊荃扬起自信满满的笑容。 她想赶在aj集团新一季发布会之前,推出属于自己的品牌。 原因很简单,她需要用一个漂亮的亮相来狠狠扇对方一个耳光。 让所有人知道,她离开了aj集团是摆脱枷锁,展翅高飞。没有了aj集团,设计师乔琪还是那个让人惊艳的乔琪。而没有了乔琪的aj集团…… 就在乔珊荃日夜赶工,亲手缝制一件又一件样衣的同时,杰伦特把黛米叫进自己的办公室。 他把一叠设计图扔在黛米面前,冷笑道:“这就是你打算在下一季推出的新品?” 黛米显得局促不安,她绞着手指:“有什么不对吗?我是照着前任设计师留下的资料画出来的。新一季打算采用奔放的印第安风情作为卖点,烘托都市精英性感的一面……” “我是让你看看之前几季的风格,没说要你原封不动,完全照搬!乔琪在的时候,她就能在保持品牌惯有风格的基础上,不断呈现出崭新的变化,将不同主题完美融合在设计当中。结果你的设计彻底变成了法式大杂烩,将曾经出现过的元素胡乱拼凑在一起,你是要让所有人看我们aj集团的笑话吗?” 对上男人阴狠的目光,黛米吓得冷汗直流,难道他看穿了什么?不,不可能,她做得天衣无缝,还偷偷处理掉了监控录像……不会有人知道她曾经做过些什么。 就在黛米脑子一片空白的时候,杰伦特慢慢坐回椅子里,他双手合十,用一种审视的姿态看着她:“一周,我只给你一周的时间。十天后,《paper》总编要到集团总部来,到时候,我希望你拿出来的不再是这种垃圾……听明白了吗?” 打个寒战,黛米失神地盯着那个表情阴郁的男人,他看上去是那样高高在上,她腿一软,跌在地上,软弱地应下:“我……我明白了……” 杰伦特露出轻蔑的笑,抬下巴示意她过来。 黛米咬唇,强忍着不情愿和恶心与恐惧,膝行到他面前,颤抖着手拉开裤链,埋下头去…… 第41节 ☆、第46章 . 垃圾。 那个男人居然这样评价她熬夜赶出来的设计! 黛米·伊凡回到办公室后,门外工作的人们听到里头传出奇怪的响声,似乎是很多东西被人用力扫到了地上。 披头散发跪坐在一堆废墟当中,黛米颓然把头埋在臂弯里。 门外,有人坐在电脑前,点了几下鼠标,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瞧我发现了什么l,这是一个新注册的服装品牌吗?它们的网站做得很有趣,有可以调整体型的人像用于试穿。” 数人凑过去,盯着她的电脑屏幕。 “看上去像是专做男装的品牌,以前你们听说过吗?l,雄鹰,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新品牌?瞧,网站最下面的日均浏览量,正在飞速上升。看来这种网络量身打造的模式对他们很有吸引力。” aj集团设计部门的员工热烈议论新出现的一个服装品牌网站,与此同时,这个网站在推特、脸书、ins上也很快被紧盯着时尚潮流的达人们所关注,他们互相转发,对这个神秘又有趣的网站进行评价,引来更多网友的点击和评论。 “来自南加州的一位网友说,等到试运营结束,可以正式购买时,他希望衣服可以直接邮寄到家门口,这样他就可以避开刺眼的阳光,躲在房间里完成包括试衣到购买再到收货一系列工作。” “啊,住在俄亥俄州的一位男士表示,这个网站程序很有趣,想挖走程序员。” 夜已深,乔珊荃还坐在笔记本电脑前,兴奋地刷着评论区。 费里走过来,砰地合上盖子,低头看着她:“是我抱你上床,还是你自己走着过去?已经很晚了,你白天和晚上一直在赶着缝制那些该死的衣服,你需要睡眠和休息,乔琪。” 被他抱着躺到大床上,乔珊荃翻了个身,双手搂住他腰:“嘿,大胡子,我没想到你居然还会编程,”她两眼亮晶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宝贝,上下打量他,“还有人打算把你挖过去,为他们干活。” “不去。”费里面无表情地答道,把她塞进被子里,拉好被角,顺了顺她柔亮的长发,“其实也没什么,我在学校里学的就是编程。” “什么学校?” “帝国理工。” “什么?”乔珊荃张着嘴,难以置信。 帮她把下巴合上,费里顺势凑上前亲亲她可爱的唇。 “很惊讶?” “对……我非常惊讶。等等,大胡子,你今年到底多大岁数?我之前不知道你就是那个‘蒙特罗’的时候,以为你已经快35了。但是,很显然,事实并不是我想的那样……”乔珊荃低头掰手指,念念有词。 费里不吭声,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听着她疑惑的嘀咕。 “你17岁出道,19岁已经是三大时装周最受欢迎的男模特,在21岁那年成为了全世界收入最高的男性超模,是多个品牌设计大师的御用模特……然后,你24岁突然隐退,从时尚圈彻底消失。”乔珊荃从他怀里钻出头来,捧住他脸,左看右看。 “老实告诉我,你今年几岁?” 按住她作乱的小手,费里重重叹气:“年龄问题很重要?” “重要!”乔珊荃用力点头,“我得弄明白才行,你已经骗了我那么多次,我已经不敢相信你了,假如你连这个都要隐瞒的话。” 听出她的警告之意,费里无奈,把她抱在怀里,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摩挲她脊背,轻声道:“我明年2月正好满30,好了,我全都告诉你了,你可以不再怀疑我了吗?” “你离开时尚圈之后就回了蒙特罗庄园,娶妻生子……胡安马上就要过他的5岁生日。等等,大胡子,我怎么觉得时间不太对,里面有问题。” “你的话太多了,既然你看起来很有精神的样子,不如让我们来做一些消耗体力的事情。” 费里低头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巴,大掌灵活地掀起她睡裙一角,熟练地来到了他最喜欢的丰满,两指夹着可爱的一粒轻轻摇晃,时而稍稍用力揉捏。很快,他便满意地听到她娇媚的轻哼,手上更是用力,没几下子,她修长的腿盘了上来,难耐地低声哼哼,在他健壮的身体上来回轻蹭,示意她准备好为他完全敞开,迎接他的侵略。 ※※※ 乔珊荃知道眼下她缺乏足够多的资金,想做到批量生产是不现实的。但是她眼光很精准,明白时尚达人和潮流博主对消费的引领作用。于是她联系了一些曾经有过往来、合作的博主,又跑到sva(lofvisualarts)散发传单,吸引一些有想法的在校学生,提供场地,邀请他们一同展出自己的设计。 “你是怎么想到的?”费里目送一个做蒸汽朋克打扮的年轻人笑容满面地与乔珊荃签订了协议,从工作时离开,“只不过是去发了一次传单,就有这么多人愿意过来?” 乔珊荃皱皱鼻子,笑容狡黠又得意:“我自己曾经也是设计学院的一名学生,当然了解他们需要什么。他们渴望被人发现,希望增加曝光率。但是比起那些有钱有背景的学生,更多人只能苦苦努力,等待机会之神偶然的青睐。” 将协议装进透明文件袋,乔珊荃示意费里收好账单,全都放进保险柜里锁起来。 “只需要交一笔不算多的租金,他们可以自行布置租借的空间,用来展示他们的作品。我们要做的就是提供资金,征得他们的同意后,将这个消息发送出去。只要有人讨论,好奇,就会有媒体跟进,等着瞧吧,等到正式开展的那天,一定会有很多人前来。” “那我要做什么?” 乔珊荃笑嘻嘻,抱住男人胳膊:“帮我把网站完善得更好,怎么样?我的首席工程师。” 于是一个负责程序,另一个则抱着相机,选择好采光与角度,拍下参展的作品,将照片编辑处理后,上传到网站。 费里动作很快,几百张图片,在他手下迅速被处理完成,0和1构成了复杂的程序,将学生们的得意之作,放到网站上。 人们只要登录网站,注册为会员后,就可以选择性别,再根据自己的情况对体型进行调整,然后系统会根据他们注册时回答的问题,匹配一些符合他们喜好的衣服、饰品,供他们选择,自由组合搭配。 当然,想要保存,或者更进一步,将他们自己的真实形象上传到网站上,通过技术手段合成几可乱真的形象照片,需要缴纳一定的费用。 起初乔珊荃和费里认为不会有几个人愿意掏钱,但是当几个具有知名度的时尚博主晒出了她们佩戴或者穿着乔珊荃设计并提供的服饰照片后,没多久,他们的米分丝闻讯涌入这个网站,有人想要模仿自己的偶像,也有人想尝试不同的风格。 总之,网站的收入比他们想象中更可观。 留言也在飞速增加,很多人在追问,现实里可以在哪儿买到这些东西,网站什么时候才进入正式运营,他们不在乎价格,愿意竞拍获得这些在普通店面买不到的独创设计。 一周后。 乔珊荃的个人工作室第一次对外亮相。 一些与设计师乔琪有往来、合作的媒体人、时尚界人士,收到了乔珊荃亲手设计的邀请函,应邀前来第九大道。 在这里,他们见到了更多充满热情与新鲜创意的学生,看到了富有灵气的作品。 乔珊荃站在角落,与两位来自《firstview》的记者交谈。 “乔琪小姐,没想到您会用这样的方式重新回到人们的视线当中。能跟我们分享一下您的想法吗?这是一个很大胆又非常有趣的展示。” 人群中,有一些看起来熟悉的面孔,乔珊荃看着一个瘦削的男人端着相机,闪光灯不时亮起,她抿唇轻笑,转向记者:“首先,纽约这座城市富有激情和活力,是一座非常奇特的城市。你永远都想象不到,这里会发生什么。我曾经主持过大型时装秀,也参与过各大时装周发布会。在我看来,只有不断吸纳新鲜的血液,不同的创意彼此产生碰撞,才能激起我们这些设计师的火花,创作出更优秀的作品。我希望能够通过这样一次展示,让大家看到更多具有潜力的新人设计师。” “听起来,乔琪小姐你正打算从设计师转为一名设计经纪?”记者好奇问。 “哦,不。”乔珊荃风情万种地撩动长发,“我是不会忘了自己本职的,我当然还是一名设计师,我向你们保证。也许,大家可以顺便提前了解我即将推出的个人品牌?” “天啊,我没有听错吧,设计师乔琪小姐有了自己的品牌?”记者顿时来了兴趣。他们固然是为了收集有趣的素材前来这里,但是,与默默无名的设计学院学生相比,获得过大奖,在时尚圈有一席之地的优秀设计师,更能吸引眼球。 此时,记者与乔珊荃并不知道这次报道将会带来怎样的连锁反应。 ※※※ 每年时装周之前,设计师会在一定范围内,展示自己最新的设计。 aj集团,数名高大,俊俏如古希腊雕像的男模穿着夹克,敞开胸膛,长裤松松挂在眼前,从人们面前走过。 杰伦特偏头与集团总裁轻声交谈,黛米坐在一旁,双手紧张地握成拳,放在膝盖上。 时尚杂志主编与杂志设计总顾问坐在第一排最中央的位置,总顾问摩挲指间佩戴的夸张骷髅造型戒指,主编失望地垂下眼帘,撇了撇嘴。 一直留意他们反映的杰伦特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叫停展示,示意模特们退场。 等到所有无关人士都离开,杰伦特将主编一行人迎入办公室分主次坐下。 “关于aj集团男装副线下一季的作品,不知道两位有什么看法?” “看法?”与主编迅速交换了眼神,总顾问笑得圆滑,他指尖敲了敲桌面,看着神情凝重的杰伦特与aj集团总裁,他掏出手机,点了几下,放到他们面前。 “你们应该先看看这个,今天早上刚出炉的,新一期《firstview》。上面报道了周末在第九大道一栋旧房子里举行的民间设计展。” “民间设计展?我不明白,这种东西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价值吗?” “我可以毫不客气地告诉你们,这篇报道非常有价值。你们看不起的民间设计展里,不乏让人眼前一亮的设计,或许他们还不是成熟的艺术家,但是他们拥有最关键的东西——灵魂!”总顾问一针见血,“而我在你们展示出的这些服装里,根本看不到活着的灵魂,它们只是一堆死气沉沉,软绵绵的布料。就算请来最昂贵的模特,也无法拯救它们。” 杰伦特和总裁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做出批评,一时间俱是脸色铁青。 黛米更是悄悄抱紧双臂,牙关控制不住地轻轻打战。 ☆、第47章 . 琥珀色酒液注入杯中,泛起无数气泡。 “cheers!” 火光照亮了每一张笑脸,设计展圆满落下帷幕,乔珊荃和sva的学生们,正在工作室楼顶进行烤肉大会。 音乐和酒精放松了大家的神经,乔珊荃暂时离开,她轻轻关上阁楼的门,胡安睡得正香,派对并没有吵醒他。 走回到众人当中,一碟烤肉递到面前,抬起眼,乔珊荃对上一张年轻的面庞。 “乔琪老师,这是我烤的……你一晚上都没吃过东西。” 接过烤肉,乔珊荃记得这个男孩,他很有才华,设计的女装让人眼前一亮。 “查尔斯,对吗?我很喜欢你设计中体现出职业女性的干练与爽朗,那些流畅的线条看上去十分美好。” 获得赞赏,年轻的查尔斯眉飞色舞,他在乔珊荃身旁坐下来,努力找话题与她攀谈,从在sva的生活说到自己的家人,谈及当代诸多设计师的作品特点:“……我记得乔琪老师当年获得帕森斯设计奖的那件作品,既有复古的内敛优雅,同时兼具现代都市男性的犀利果决。说实话,我非常仰慕您,乔琪老师,您的设计风格简约而大气,尽管您设计的是男装,我依然从中学到了很多。” “你的设计很有灵性,不过我想,假如你能体现出更多个人特色,形成让人过目难忘的风格,会让你走得更远。”乔珊荃与查尔斯碰杯,低头小口啜饮。 与年轻的学生们呆在一起,让乔珊荃拾起许多留在学生时代的回忆。 一场成功的展示,帮助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也包括她自己,重新拾回自信。 可惜,这场庆功party上,少了一个重要的人。 挽起发丝,乔珊荃眼中闪过一抹遗憾。 一大早,费里帮忙将烧烤架搬到楼顶,忽然接到庄园的来电。 匆匆交谈几句,结束通话。费里轻轻触碰她脸颊:“抱歉,乔琪,我不能陪你参加烤肉大会了。” 手里抓着一束含苞欲放的米分色牡丹,乔珊荃讶异地扬起眉:“出了什么事?” 上次他们交谈过后,费里没有再避开她接电话,而这正是乔珊荃所需要的态度,她只在乎自己有没有被男人所信任,并不是想要窥探他所有的隐私。 她更愿意从他口中听到,他想要同她分享的部分。 捏着手机,费里低头思索片刻,捡了紧要的告诉她:“马克西姆夫人的丈夫,庄园的顾问安东尼奥先生,他告诉我最近庄园附近有不安分的家伙出没,似乎想捣乱。我担心有人会趁机做点什么,想回去一趟。” 乔珊荃会意道:“那你赶紧动身。” 她立马为他订了最近的航班。 临别之际,乔珊荃拉住费里,叮嘱他:“可能有人听到你要卖掉庄园,他们想制造对庄园不利的消息,这样可以打消一些人购买的念头,还能趁机往下压价。你别心软,不能因为对方有可能是你的亲人,就一直姑息纵容他们胡作非为。你明白吗,大胡子,庄园里还有很多为你工作的人,你说过,你把他们当成你的家人。现在你应该保护好他们。” 费里嗯了声,提着背包下楼,走了几步,他折回来,揽住她腰,俯身印上一记火辣而绵长的深吻。 第42节 “等我回来。” 男人喑哑的声线透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舍与欲|望,染红了乔珊荃耳根。 推推他,示意时间不早,乔珊荃目送他逐渐远去。 不知道他现在降落在eze机场了没有。乔珊荃发现,才分开了半天,她已经无可救药地开始思念起他沉默的陪伴。 说好的只走肾不走心呢? 捂着脸,乔珊荃无声嘲笑自己,她将长发捋到脑后,拉起一直坐在自己身旁的查尔斯:“来,陪我跳支舞。” 电吉他前奏拨动心弦,激烈的鼓点跟进,唱片刚好跳到thebravery的《believe》。 年轻的男男女女跟随音乐摆动身躯,晃动胳膊,乔珊荃踩着节拍在人群中舞动,每一个眼神,每一次旋转,慵懒而妩媚地甩动长发,放肆地笑,恣意释放热情,曼妙身影逐渐化作漫长黑夜最夺目的星子。 查尔斯傻傻地跟在她身旁,大男孩稚气未脱的面容现出痴迷的神色。 几个同学挤到查尔斯身旁,举起酒杯:“嘿,兄弟你傻站在这儿干嘛,嗨起来!” 红着脸,查尔斯被同学推入舞动的人群,他小心翼翼地收拢手脚,生怕不小心触碰到舞姿奔放热烈的美丽女子,她是如此耀眼,人群中独一无二的存在,让人见过一次再难忘怀。 ※※※ 再见到查尔斯已经是两天后。 乔珊荃将长发高高束起,随手扎了个丸子头,披着宽松的t恤蜷缩在舒适的沙发里,抱着ipad翻看脸书资讯。 听到上楼的脚步声,乔珊荃一骨碌坐直,将衣领往下拉了两下,两腿交叠,摆出慵懒优雅的侧卧姿势。 绽开笑容,乔珊荃声音稍稍压得较往常更低,平添几分魅惑:“你来了……嗯,查尔斯?是你啊。” 怀里搂着一个牛皮纸袋,查尔斯转身吃力地关上铁门,他笑容羞涩:“乔琪老师,我带了慰问品过来,希望你的头痛症状有所好转。” 见他没听出自己转瞬间语气中的失望,乔珊荃清清嗓子:“把东西放到公共区域的冰箱里,过来这边坐。” 沙发旁散落了数个大小不一的布艺抱枕和垫子。查尔斯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他关心地问:“乔琪老师,你还时不时头痛吗?” 撑着头,乔珊荃苦笑:“别提了,宿醉的滋味真不好受。”为此,她不得不关闭了工作室,跟胡安作伴,度过了漫长而痛苦的一天。 脑袋像是被人用重锤砸过,一点动静都会引起剧烈的抽痛,乔珊荃足足躺了一天才缓过来。 有人来看望自己,乔珊荃还是挺高兴的,她亲自泡了茶给查尔斯,让他感受中国的茶文化,两人各抱着一台ipad,上网浏览网站和图片,交流不同文化元素碰撞所产生的灵感。 “这是乔治大师前几年的高定系列,也是我个人非常欣赏的一场秀。”乔珊荃将图片放大,让查尔斯看细节,“将中国文化中常见的水墨素材与现代礼服完美糅合,在我们中国,竹子又是君子的象征。唔,‘君子’类似西方人对绅士的定义,甚至更加严格,包括品行高洁,不趋炎附势等等。” 查尔斯认真聆听,不时点头。能够在校外得到一位成功的设计师做一对一点评、指教,是非常难得的经历。 设计师都有各自的脾气,毕竟他们从事的是一门艺术。对艺术的欣赏,更趋向于不同人的主观偏好。许多设计师并不愿意将自己的心得告诉其他人。 说得口干,乔珊荃停下来,喝了一口茶。 查尔斯垂着头,状若不经意地往楼上方向看了一眼:“乔琪老师,那位非常可爱的小男孩,他是您的什么人……” 乔珊荃做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他。 她听见一连串脚步声。 工作室平时不对外开放,这个时候过来的会是什么人? 被乔珊荃脸上严肃的表情所感染,查尔斯跟着站起,面对铁门方向。 先进来的是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在他后面没过多久,杰伦特与黛米相携踏入工作室大门。 “您就是设计师乔琪小姐吧?你好,我来自芬兰,我们想跟你谈谈关于合作的事。对于您的设计和品牌……” 为首那名商人与乔珊荃握手后,立即从公文包拿出资料,没浪费时间多做寒暄,直截了当道出来意。 旁边查尔斯闻言,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正想朝乔姗荃道贺,抬眸看到乔珊荃神色不虞,不仅没有半分喜色,反而用疏冷的目光,遥遥注视站在门口打量工作室的那对男女。 杰伦特与乔珊荃目光对上,他眼神闪烁了一下,走过来,按住那名芬兰商人:“很抱歉,这位先生。恐怕乔琪小姐不能跟你们公司签约。” 芬兰商人不悦:“为什么?” 杰伦特掏出名片塞进男人手里,看似亲切地拍拍他肩膀,语气中隐含警告:“我是aj集团副总裁,设计总监。如果你想跟乔琪小姐合作的话,恐怕就会成为aj集团的竞争对手,你做好了与aj集团为敌的打算吗?” aj集团不仅经营男士服装品牌及相关配饰业务,旗下还包括地产与传媒相关产业,除了美国,在欧洲也拥有雄厚的资本。 芬兰商人没想到会惹上这样一个麻烦,他尴尬极了,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谈下去。 叹了口气,乔珊荃上前讨要对方名片,歉意一笑:“……恐怕今天不是合适的时机,我们改天再约个时间。” 芬兰商人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 “我曾经想过,也许会在自己工作室见到许多人,但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你们。说吧,特意前来,除了破坏我跟其他公司的合作之外,你们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乔姗荃没打算同他们客气,已经差不多撕破了脸皮,没必要继续假惺惺地装作友好。 杰伦特被噎住,他刚才那一手做得的确不够厚道,传出去难免被人诟病。 黛米款款走上前来:“乔琪老师,请停止发布你的新作品,以及一切合作有关的计划。” 乔姗荃被气笑了,好大的口气,这女人以为自己是谁? “别开玩笑了,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 对上乔姗荃倨傲的冰冷笑容,黛米瑟缩了下,她狠狠一咬牙,提高了音量:“假如你坚持要那样做,aj集团会不遗余力封杀你,所有跟aj集团有合作关系的模特、摄影师、杂志都会拒绝跟你合作!” 什么?!这两个混蛋居然还敢跑到她面前大放厥词,耀武扬威? “s-h-i-t!住口,立刻从我滚面前出去!”乔姗荃气得快发疯,抓起塞满画笔的金属笔筒砸过去,不住疾喘。 她了解时尚产业的运作,对方的威胁正中她软肋,比起一个成熟而庞大的集团,她一个人的力量渺小得可怜。她无法想象失去那些资源的自己要如何将工作室和品牌继续经营下去。 他们真的打算逼死她?! 乔姗荃眼前染上一片血色,就算要死,她也会拉他们一起垫背,真当她是好捏的软柿子? 楼下动静并不小,胡安记得父亲离开前的叮嘱,要保护好乔琪。 他拖着晾衣杆冲下来。 “乔琪,别害怕,我、我帮你把坏人赶走!” 棍子落在杰伦特鞋面上,男人痛呼,扬手要逮住他。 乔姗荃抢上前搂过胡安。 认出突然出现的小孩面容,黛米如同见了鬼,脸色煞白,颤声道:“你……你是……” 铁门被用力推开,撞在墙面发出一声闷响。 费里表情冷峻,环视工作室里剑拔弩张的情形,他沉声喝问:“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48章 . 黛米摇着头后退,睁大了眼睛死死瞪着被乔珊荃搂着的小男孩,踉跄着绊倒了一只装饰架,她抱头大叫起来。 “啊啊啊啊——” 杰伦特上前想拉住她,黛米用力推开他,扭头朝外跑。 “黛米!” 险些撞上门边那个浑身散发着怒意的男人,黛米又是一声惊恐的尖叫,就像是害怕沾染上瘟疫般,她贴着墙浑身发抖,眼看就要倒下去。 乔珊荃死死咬住唇,心脏突然失去了跳动的力气,疼痛在五脏六腑之间努力翻绞。 眼前这一幕……她最害怕的场景正在上演,而她就像一个局外人,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如此荒诞可笑的画面,强行忍住脆弱不堪的泪水。 奇怪的沉默持续了一阵子,只有黛米神经质的抽泣在室内回荡。 杰伦特看了一眼局促不安站在一旁的年轻大男孩,又带着审视与敌意的态度,扫过从门边让开几步的高大男人。他再次走过去搀扶黛米,强行拉起她。 “带我走……带我走……求求你……”黛米哭倒在杰伦特怀里。 半拖着她朝外走,杰伦特紧紧皱着眉,一言不发。 经过费里身边时,黛米像是忽然过了电般弹起,挥舞双手,愤恨大喊:“魔鬼!恶魔!他强|暴了我,让我痛苦不堪地活在地狱里!” 乔珊荃:“!!!” “混蛋!”杰伦特骂了一句,放开黛米,转身捏着拳冲上来。 费里脸色极其难看,他闪身避过,一手抓住对方手腕,力气大得可怕。 疼痛令杰伦特扭曲了表情:“混蛋,你想做什么?” 冷哼一声,费里松开手,面无表情地看了对方一眼,沉声道:“这是我要问的,你们闯到这里想做什么?警告你们,最好赶紧从我面前滚出去,我不想重复第二次!” 恨恨地看着比自己高大强壮的男人,杰伦特抚平衣袖,抬手指了指费里:“我不会放过你的,还有你,乔琪,如果你一意孤行,我会让你好好尝尝绝望的滋味。”撂下狠话,他用力拖着黛米离开。 脚步声与女人痛苦的呜咽渐渐远去。 乔珊荃用力掐一把手心,她抬起头,朝查尔斯抱歉地笑了笑:“真遗憾,查尔斯,下次有机会我再请你喝茶。今天就请你先离开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神情恍惚地嗯了声,查尔斯担忧地望了一眼那个看起来很可怕的高大男人,又朝乔珊荃投去一眼,拿起背包向外走去。 经过门边时,沉默的男人突然一把揪住查尔斯衣领,费里烦躁地蹙起眉:“这家伙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男人锐利的视线在乔珊荃敞开的衣领上停留了几秒钟,宽松衣衫下隐隐的美好起伏,充满了诱惑力。该死,她居然没穿内衣,就这样一副午睡乍醒的慵懒模样跟陌生男人呆在一起! “放开他,他是我的客人,请你放尊重点儿。”乔珊荃沉下脸,语带警告。 胡安趴在乔珊荃怀里,他抬起一张泫然欲泣的小脸:“乔琪……是不是爹地回来了……” 心疼地摸摸他脑袋,乔珊荃抬头,一道凌厉的视线朝费里剐去:“我让你放手,让他离开,你没听到吗?” 忍住火气,费里松手,得到自由的查尔斯慌张回头,只见乔珊荃正低着头柔声哄怀里精致漂亮的小男孩,他眸光转暗,垂着头,绕过高大的男人,轻轻带上铁门,将空间留给他们。 “爹地!有坏人来,他们欺负乔琪。”胡安其实很害怕,他想帮乔琪赶跑坏人,结果好像没有帮上忙……那个大叔看起来很不好惹,至于另外一个阿姨……小家伙不明白那种有点熟悉又有些惶恐的感觉是什么,他直觉不愿意多想,胸口闷闷的,很不好受。难过地低头揉揉发红的眼睛,胡安想起答应父亲的承诺,抬头鼓起腮帮子朝父亲告状。 费里态度敷衍地拍了他两下,站到乔珊荃面前,盯着她美好的锁骨线条,紧紧皱着眉头:“你就穿成这样见客?还是说,刚才离开的男人跟你关系特别亲近?” 乔珊荃烦躁地拍开他手掌:“这不重要。麻烦你解释一下刚才的事情。” “解释?”费里语气不耐烦:“我没什么好解释的。一回来就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要我怎么想?刚才那个男的到底怎么回事?” “好,你不愿意解释,那你也别想打探我的生活。”乔珊荃态度强硬,她将胡安塞进男人怀里,挤出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假笑:“麻烦你管好你那位前妻,带着属于你的东西,从我的世界圆润的滚出去。” 费里火气直往脑门上蹿,他不眠不休处理完庄园的事,立即跳上飞机赶回来,为的是谁?他还没质问她怎么自己前脚离开,后脚就惹出一堆麻烦,还跟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独处一室。她竟然用这种冷漠的态度对待自己! 盯着桌面上冒着热气并排放在一起的两只茶杯,费里脑子里嗡嗡作响,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他把胡安撇到一旁,上前用力将两只杯子扫到地上。 咣当——清脆的碎瓷声。 第43节 男人踏前一步,将乔珊荃用力掼在沙发上,喷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她,眼底隐有血色。 黛米留下那几句话还在她脑海里旋转,乔珊荃背后飕飕生凉,她离开庄园时半夜发生的那起案件,和警官说过的话全都联系到了一起。 “……四五年前也有个女孩发生了类似的事……” “……强|奸……男人棕色的毛发……” 乔珊荃倏然头皮发麻,本能地感到害怕,她疯狂挣扎,低声喊叫:“不要,放开我……别碰我!你这个强|奸犯!” 震惊地停下所有动作,费里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大掌轻轻发抖,往上挪了挪,虎口虚扼着她脖子:“你刚才说什么?够了,你住嘴,不许对我说那个词!” 虽然没有真正发力,但是咽喉被人制住的感觉让乔珊荃恐惧不已,他也许真的会伤害自己! 乔珊荃从男人棕色瞳眸中读到了汹涌翻滚的怒气和即将失去控制的疯狂。 含着泪,乔珊荃用尽一切力气打他、推他、踢他、咬他:“放开我,费里·蒙特罗,你这个混蛋!救命啊——” 胡安被吓坏了,他从头到脚都在发抖,咬牙扑上来抱住费里胳膊,扯开嗓门哭喊:“爹地,爹地不要打乔琪……乔琪,你快跑,快……” 颓然松手,费里头痛地看着一大一小抱在一起,一边是儿子委屈的嚎啕大哭,一边是妻子压抑的啜泣。 “我不是真的要对你……乔琪,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费里一头毛躁,踢翻了垃圾桶,转回沙发面前,蹲下来试着想要碰触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胡安一脸敌意,与乔珊荃相似的警惕眼神刺得男人胸口闷痛。 “真是见鬼了!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费里死死攥住乔珊荃胳膊,不让她抱着胡安转身离开,他有一种错觉,假如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她会再次关上那扇朝向自己的门。 “乔琪……”胡安软糯的声音中含着不安与犹豫。 乔珊荃暗自叹气。 这样会吓到胡安,给他留下阴影。事情必须尽快解决。 放下胡安,鼓励地对他笑了笑,乔珊荃调整好面部表情小声说:“胡安,宝贝儿,你自己先上楼洗脸,看会儿动画片好吗?让我和你父亲谈一谈。” “乔琪,爹地,你们不要吵架。”拉了拉乔珊荃的手,胡安又跑过去抓住费里大手摇了摇,他一脸担忧地紧锁着眉,来回打量两个大人,耷拉着脑袋,一步一蹭慢吞吞地上楼。 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乔珊荃眼尾扫过一地狼藉,朝外面指了指,没好气道:“喂,你跟我来。” 走上露台,费里深吸一口气,正要说点什么,眼前一花,乔珊荃扑了上来,狠狠一下把他撞到墙上,眼神愤怒无比:“解释!我给你机会,只要你说出的理由,足以说服我!” 后脑勺撞得生疼,费里顾不上其他,他深深注视她明亮的双眼:“你要我解释什么?” “黛米,哦,上帝啊,告诉我,费里·蒙特罗。她说的那些究竟是不是真的?” 乔珊荃整个脑子都是木的,她无法接受……如果他真的承认,说是他做的,她要怎么办?她曾经信誓旦旦,毫无保留地信任过他。她坚定地为他辩护,替他开脱作证! 而现在,这份信任被毫不留情地击得米分碎。乔珊荃无法克制自己不去猜测那些让人反胃的事实,她浑身冰凉,怕得要命,可是她不打算逃避,宁可生生挖出自己为他作痛的心,也要得到真相。 看着浑身沐浴在怒火中的女子,费里有些恍惚地笑了一下,他垂下眼帘,藏起眼底的沉痛。是他错了吗?他本来以为她会不同,结果到头来,她跟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无法接受她用质疑、疏离而防备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每一个呼吸,都在抢夺他肺泡里所剩无几的氧气,他快要窒息于心脏深处的绞痛,那种滋味,名为绝望。 “我不知道。”男人偏过头,冷硬地丢下一句话。 “你不知道?”乔珊荃瞪大眼睛,“你竟然说你不知道?费里·蒙特罗,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无论你问多少次,我的答案都是这个,我不知道!”费里烦躁地想要推开她。 乔珊荃被他气得理智全无,她揪住他领子,恨不得给他一拳。 “你对那个可怜的女人曾经做过什么,难道你会不记得?哈,别告诉我你出过车祸,被撞到了头,失去了一段记忆!我拒绝接受这种狗血离奇的剧情,明白吗?” 凑上前,两人距离变得更近,乔珊荃敏锐发现,尽管他拒绝与自己目光交汇,但是那双深邃的棕色眼睛里,并没有藏着名为心虚的情绪,而是一派坦荡,正被自我厌恶和怒火点亮。 怒意消退些许,乔珊荃威胁地扬了扬拳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大胡子,跟我说真话。你说你不知道……是不是你其实并没有那样做?” “随你怎么想。”费里难受极了,被她逼迫质问,比被所有人鄙夷、指点,更让他痛苦。 男人固执得让人想揍他的冷硬线条,不知怎么的,反而让乔珊荃松了口气。 她了解眼前的男人,他骨子里非常骄傲,跟她一样。他不擅长为自己辩护,可是他敢作敢当,有责任心,不是虚伪的小人。 “大胡子,最后一次,告诉我事实真相,好吗?”乔珊荃声音低下去,几乎是恳求地注视着他,希望撬开他紧闭的嘴巴。 费里眉毛动了动,她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他心里浮起一个大胆的猜测,又迅速被自己否决。不会的,乔琪是个火焰般直率明朗的女子,她的双眼黑白分明,无比清澈,她眼里看到的世界一定洒满了阳光,容不下任何阴霾和尘埃。 沮丧和自我厌恶让费里垂下头,忽略了她眼中隐含的期待。 “我……不知道。”男人喃喃低语。 深吸一口气,乔珊荃松开手。 很好,不说是吧? 旋身,乔珊荃用尽所有力气,狠狠挥出一拳,重重砸上他颧骨:“去死吧,你这个大蠢货!” ☆、第49章 . “开门,警察!” 铁门被敲得咣咣响。 乔珊荃过去开门,一件宽大的男式外套扔过来罩住她。 朝天翻个白眼,乔珊荃披上外套,隔着铁门朝外张望,两名警官严厉地盯着她。 “女士,请您开门,有人拨打了911,告诉我们这里可能有人会受到伤害。” 拉开铁门,乔珊荃倚着门框,做个手势:“请进。” 在工作室里转了一圈,一个皮肤黝黑的警员站在通向阁楼的楼梯面前:“楼上有什么人或者特别的东西吗?” “上面是我们居住的地方,我的儿子正在看卡通。”费里沉稳走过来,与两位警员握手,抱着双臂目带怀疑,上下打量他们:“有人拨打911?能告诉我们是谁吗?” “抱歉,这是举报人的隐私。”白人警员狐疑地看着眼前这对男女,“你们住在这里?之前真的没有发生任何状况?” 费里哼了声,满脸不爽:“警官,我和我的妻子租下了这里,平时我们住在阁楼,现在你们看到的这部分空间是我妻子的工作室。所有租房程序都合法合理,我不认为这有任何值得你们怀疑的必要。” “那这些是怎么弄出来的?这里似乎发生过激烈的争斗。”黑人警员盯着地上的狼藉。 既有乔珊荃随手砸出去的笔筒和散乱的画笔,也有被费里扫到地上的碎瓷杯、未干的茶渍、踢飞的垃圾桶,废纸团掉得到处都是。 ……乔珊荃一脸不忍直视,偏过头,撑着眉没眼看。 在美国,暴力行为会受到重视,甚至是引来严重的控诉。 压着对费里的不满,乔珊荃舒展了表情,低声解释:“警官先生,你们误会了,他真的没有对我动手,这里并没有发生任何暴力事件。” 看了看坐在沙发上表情写着大大的“不爽”二字的高大男人,白人警官与同事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也许吧,您说得对,女士。我们并没有发现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祝你们生活愉快。” 临别之际,黑人警官飞快地朝乔珊荃眨眨眼,他压低声音:“女士,家庭暴力不一定只包括丈夫单方面对妻子施暴,有时候……总之,希望您下次能控制好自己的脾气。” 关上铁门,乔珊荃迷茫地转过身来:“刚才警官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甩动手腕,费里苦大仇深地瞪她,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疼痛令他轻轻抽气,眉头皱得更深。 好吧,乔珊荃总算明白了。 男人颧骨上的红肿,还有嘴角的伤口,显然那些警官都看在眼里。这里的确发生了“家庭暴力”事件,只不过施暴者和受害者对调了身份而已…… 啼笑皆非的乔珊荃双手揣进男士外套衣兜,她想了想,走向沙发,弯腰按住费里右肩,抬手去扳他下巴:“好了,我刚才那一拳揍得很厉害吗?让我看看……噢,看起来似乎是不太妙,”她啧了两声,眼里笑意更浓了几分,“生气了?别躲开,让我帮你上药好吗?医药箱好像被我放在卧室了,我去拿下来。” 注视着女人脚步轻快地上楼,费里内心一个大写的懵逼。 她之前如同一头愤怒的母狮子,他还以为自己会被她撕成碎片。可是转眼间,她收起了尖锐的爪子,变得温顺又甜美。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人产生如此大的变化? 疑惑一直持续到乔珊荃半蹲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用酒精棉为他消毒。费里视线始终随着她打转,感受到男人浓烈的不解,乔珊荃叹了口气。 “好了,别再这样看着我。先前一时冲动打伤了你,我感到很抱歉。”乔珊荃垂头忏悔了三秒钟,她再度抬起头,直视他棕色眼睛,“大胡子,你明明可以躲开,不用辩解,我就是知道。但是你为什么一动不动,硬是受了我那一拳?” 费里:“……” 他会说他当时真的被打懵了吗? 梗着脖子,男人偏过头去,胡子底下的脸悄悄红了起来,他粗声道:“我知道你很生气,需要发泄。” “唔,真的吗?”乔珊荃眨眨眼,感动不已,搂住他脖子,冲他没受伤的左脸吧嗒一口亲上去,“费里,你真好。你知道我需要发泄,为了照顾我的情绪,强忍着不还手。现在像你这样的男人不多见了,我很开心。” 抱着他亲了又亲,香软的唇来到了他受伤的颧骨,小心翼翼地贴上去。乔珊荃心疼地蹙起眉,小声问他:“还疼吗?” 费里被主动投怀送抱的软玉温香弄的晕头转向,彻底傻了,他愣愣地看着她,轻轻点头:“不,不疼了。” 闻言,乔珊荃更是心软,摸摸他卷发,探出舌尖,在他受伤的嘴角舔了舔,带着歉意,柔柔地吻住他。 一个在激烈的争吵之下,还能保持理智,控制自己不出手伤人,被她揍了也不还手的男人——他绝对不会恃强凌弱,做出强迫女人的恶行! “我真的很抱歉,费里,亲爱的大胡子……请你原谅我,我的脾气实在是太糟糕了。” 绵长一吻结束,费里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两人额头抵在一起,鼻尖亲昵地磨蹭对方,乔珊荃一手把玩他耳珠,脸微微泛红,诚恳向他道歉。 “说实话,我大概是被冲昏了头。我没想到aj集团会死咬着我,跟我过不去。本来,看到黛米——就是你那位好前妻,我看到她就生气。偷了我的东西还敢跑到我跟前来耀武扬威?要不是……哼,算了,不说她。你知道吗?我前任老板居然也跟她一起跑过来,当着我的面,搅黄了芬兰来的投资商想跟我谈合作的事!他还说,”乔珊荃咬牙切齿,眼里怒火熊熊燃烧,“还说要封杀我,让我找不到模特合作,没有摄影师为我的品牌拍摄,还会让杂志社拒绝刊登我的作品。可恶!杰伦特那个王八蛋!” 气到极点,乔珊荃忍不住脱口而出,用中文爆了句粗话,她光顾着生气,没注意到费里眼中惊诧混合了好笑。 头顶被他温柔地摸了两下,乔珊荃委屈地钻进他怀里。 “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接下去该怎么办呢——我想得头都大了。费里,干脆我把工作室关掉,跟你回庄园吧。他们爱争就争去,我不奉陪了!” 这一半是气话,一半是她的真心话。乔珊荃眼里泛起淡淡水光,她喜欢纽约,喜欢这个多元化的国际大都市,在这里各种文化交融,充满了活力。但是她越来越想念在庄园的日子,风吹麦浪,一望无际的草原令人心旷神怡。 更何况,她已经渐渐把那里当做了家。 她和费里的家。 尽管她不想承认,当看到黛米与杰伦特出现在工作室时,她被滔天妒火所吞没。 这是她的工作室,她的领地,她无法容忍那个曾经拥有过费里的女人,站在这里! 看到黛米,乔珊荃在愤怒之余,心底涌上浓浓不安。 她会从自己身边抢走胡安吗?毕竟她是胡安的亲生母亲。而胡安如果愿意跟黛米离开,那么费里是不是也…… 费里沉思半晌,他捧起她脸,却看到了一张皱在一起的苦瓜脸。 “你怎么了?”他紧张起来,生怕她哪里不舒服,或者突然不高兴,语气更加小心翼翼,“乔琪,你是在为自己的设计品牌担忧吗?亲爱的,你应该知道,选择独自创业会遇到数不清的困难。” 第44节 吸吸鼻子,乔珊荃嗯了声。 “我想,你一定不愿意就这样放弃,彻底认输,对吗?” “当然!”乔珊荃猛地抬头,差点撞上他下巴,“这间工作室是我们两人一起动手拼装、米分刷、布置起来的。我绝不会轻易放弃,拱手让人!” “我会帮你。”碰碰她额头,费里眼神极为专注。 帮我?乔珊荃想要继续追问,费里迷恋地用鼻翼摩挲她鼻尖,低下头来,缓缓含住她唇瓣,大掌探入宽松t恤底下,熟练地罩住他最喜爱的柔软高耸。 敏感的凸|起在男人指尖下,被玩弄出各种花样。 乔珊荃脑子烧得一片空白,被惊人的快|感所充斥,红唇间逸出娇媚低|吟,犹如幼猫,让男人更加肿胀、坚硬。 “穿了我的上衣,嗯?”用鼻尖拱开衣料下摆,男人俯身探向她最隐秘的脆弱,声线暧昧低沉,乔珊荃俏脸通红,耳朵都要怀孕了。 难耐地轻轻扭动腰肢,她咬住他耳朵,舌尖如灵蛇游走:“对,你的衣服穿起来特别舒服,尤其是我里面什么都不穿,布料摩挲着皮肤,就像是被人不断爱|抚,可以让我一直潮|湿……哈啊,怎么样,你感觉到了吗?” 男人手指抖了抖,他没想到她今天会如此热情,让他快要无法招架,老天,她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你一定是故意的,穿成这样,还在其他男人面前晃来晃去!”从牙缝里挤出警告话语,费里翻身将她压进沙发,同时一个挺腰…… 这一夜,乔珊荃为自己过分随意的居家装束,受尽了各种“惩罚”,到最后,她咬牙切齿地想,自己果然低估了某个男人的体力。 谁能想得到,他当了一回空中飞人后,还如此精力充沛,足以把她教训得奄奄一息? 这个“惊喜”真是够了。 翻个白眼,乔珊荃软软地抱住男人脖子,忘情地投入由他掀起的又一波热浪中,极致快慰让她难以自制地颤栗、绞紧,啜泣着尖叫,脱力地瘫倒在他怀里。 安心地闭上眼睛,乔珊荃知道大胡子会抱她去洗澡,保证她醒来时不会全身黏糊糊的。 沉入梦乡的乔珊荃并不知道,当她再次睁开眼,会有更大一份“惊喜”等着她。 灿烂阳光照进屋子,乔珊荃用手臂挡住眼睛,翻个身,脸埋进枕头,难受地哼哼。 床面下陷,培根被煎制后的焦香拼命钻进她鼻子里。 费里含笑俯身咬住她耳朵轻轻拉扯:“起床了,吃早饭。” 努力抬起头,往男人颈窝一枕,乔珊荃哼哼唧唧地蹭来蹭去:“不想起……讨厌你,我快天亮才睡着……” 蹭着蹭着,乔珊荃发现似乎哪里不太对。 手指抓了几下,怎么是光滑的? 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猛地睁开眼睛,乔珊荃揪住费里耳朵,无比震惊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 阁楼里传出高分贝惨叫。 “大、胡、子——你的胡子怎么没了!!!” ☆、第50章 . 揉着眼睛,胡安一脸惺忪地走过来,手里拖着一只泰迪熊。 看见压在女人身上的高大男人,胡安瞪圆眼睛,呆滞了几秒钟,猛扑上来用小熊抽打他小腿,尖叫道:“坏人,坏人!你快放开乔琪!” 乔珊荃噗地一声大笑起来,捂着肚子满床打滚。 费里一脸尴尬,从她身上翻下来,站在床边手足无措,无奈地扭头看了看哈哈大笑的乔珊荃,转身弯腰去抱胡安。 可怜的胡安几乎哭出来,扭着身子不给他抱,蹿到大床上搂住乔珊荃,泪珠在眼里转来转去:“乔琪,我爹地呢?” 这下,乔珊荃笑声更大了,过了好半天她才喘匀气息,指着床边沉默的男人:“小傻瓜,这就是你爹地呀。” 这怎么可能?胡安傻乎乎地张着嘴,目瞪口呆。 皱眉盯着儿子流下的鼻水,费里转身找来毛巾,捏着儿子腮帮子给他擦脸。 乔珊荃在旁边忍俊不禁,嘻嘻直笑,捏捏小的这个胖乎乎的脸蛋,又直起身朝男人张开双臂,两眼亮晶晶地瞅着他,无声恳求。 叹了口气,费里弯下|身,让她两只爪子可以在自己脸上肆虐,尽情揉搓。 “手感真好。”乔珊荃贴在他脸颊迷恋地蹭了蹭,忽然两边同时捏住他腮帮子,近距离瞪他:“你不是特别宝贝你那把胡子吗?为什么突然全剃了?” 费里:“……” “还记得你昨天说过的吗?乔琪,你说你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要把自己的品牌继续经营下去。”男人不自在地偏过头,转移话题。 乔珊荃嗯了声,疑惑地挑起眉看他。 “你说……可能会找不到模特。既然如此,你看我怎么样?”费里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耳朵更是明晃晃地烧得通红。 头顶灯泡一亮,乔珊荃立刻明白了! 对啊,她怎么忘了,眼前这位可是传说级别的icon超模! 她顿时有一种挖到宝藏的幸福感,兴奋地跳到他身上,抱住他脑袋吧嗒亲了好几口。 “你说的太对了!没错,你来给我当模特,为我代言,而我亲自掌镜拍摄画报,至于媒体……哼,难道他们还能封杀全世界所有报刊杂志不成?” 挥舞拳头,找到了新的奋斗方向,乔珊荃从费里身上跳下来,欢快地摇着尾巴跑远了。 阳光照在她身上,费里捂着口鼻,满眼是笑地看着她恢复明媚活力的身姿。 剩下胡安坐在床上,左看右看,一脸迷茫。 这是爹地? 原来爹地是这个样子的…… 好烦恼哦,他习惯了有一把大胡子,看上去很威严甚至有点吓人的爹地。这个样子的爹地他不习惯啦,谁来把从前的爹地还给他? ※※※ 查尔斯蹲在l工作室铁门外,探头探脑,手举起来又放下。 许久,鼓足勇气,大男孩敲响了门。 吧嗒吧嗒,脚步声靠近,门咣当响了声,被拉开来。 胡安眼睛明亮,上下打量这位有些眼熟的大哥哥:“我记得你,你是来找乔琪的吗?请进。” 正要微笑说点什么,查尔斯被连续不断的快门声吸引了注意。 通向露台的台阶上,一名俊美男子姿态随意地倚着扶手,长腿轻轻交叠,棕色头发微卷,垂下来遮住半只耳朵,他穿着一件天青色休闲西装,脖子上松松系着同色领巾。 本应当出现在少女身上的色彩,穿在男人身上不带半分脂米分味,反而完美中和了雅痞与粗犷两种矛盾的气质,性感爆棚的雄性荷尔蒙若隐若现,透过刻意收紧的简约线条,形成了禁欲的诱惑。 乔珊荃手里抱着心爱的黑色莱卡相机,不断变换角度进行拍摄,她俏脸染上兴奋的红晕,黑眸亮若星辰,熠熠生辉。 唱片机里,黑胶唱片徐徐转动,justintimberlake的声线在室内回荡。 汗珠砸在地上,乔珊荃根本顾不上擦,她调整了反光板,重新调整对焦,一张接着一张不停拍摄,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她从没有遇到过! 无须言语,根本不用她指示,男人完全了解她所需要的角度、眼神,随意摆几个姿势就像一幅画,甚至用不着再大幅度后期修片,每一张都恰到好处,将她想要达到的效果完美展现。 灵魂的共鸣在他们之间形成了某种无形的气场,回旋翻涌。 按下最后一次快门,乔珊荃身形晃了下,差点把相机失手摔了。 “棒极了!b-r-a-v-o!” 喊完,她彻底脱力,软软地跪下去,趴到在地。 费里吓了一跳,箭步冲过来,伸出的手臂与另一个人撞在一起。 被对方漂亮深邃的棕色眼睛淡漠一瞥,查尔斯心头一颤,手僵在半空。 把面朝下的乔珊荃打横抱起,费里眉毛紧紧蹙在一起:“乔琪,你怎么了?说话。” 娇憨地哼了几声,乔珊荃在他怀里翻个身,两眼放光揪住他脖子:“太棒了,真是棒极了!跟做|爱一样棒!我整个人灵魂都要升华了你知道吗?哦,不行,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纷飞的灵感,快要爆炸了,给我笔和纸!我要立即把它们都画下来——” 饥渴地扑向搁在桌几上的画板,乔珊荃心无旁骛地投入线条与色彩组成的世界当中。 摸摸鼻子,费里俊脸微红。 在外人面前大喊什么“做|爱”,真是…… 他修长的手指将领巾扯松,对查尔斯做个手势:“我看她一时半会是不会注意到其他了,你随意坐,我去换衣服。” 查尔斯彻底迷糊了。 他愣愣地看了看那个一脸狂热的美丽女子,又盯着男人的背影看了几眼,一脸失落地走到沙发角落坐下来。 坐在地上玩乐高积木的胡安注意到他异常的沉默,多看了他几眼。 落下最后一笔,乔珊荃长出一口气,立起画板端详由温暖的棕金色为主色调的设计稿。 耳畔吹来温热的呼吸,费里亲亲她耳朵,环住她肩捏了捏:“画得很棒,乔琪。” “真的吗?”因他性感的声音而颤栗,乔珊荃慢半拍才听进去他的夸赞,小脸放光,回过头高兴地与他蹭了蹭鼻子,顺着他的力度往后靠进他怀里。 “对,就是那里,再用点力……噢,哈啊……好舒服,嗯嗯,继续不要停……喔……” 暧昧的吟哦让人想入非非,乔珊荃慵懒地闭上眼,惬意享受他舒适的力度揉按自己僵硬的肩颈肌肉。 费里耳根红了,不自在地换了个坐姿,想把她从怀里挪开,又舍不得午后阳光底下,他们如同两只猫依偎在一起,互相交换体温的美好感觉。 抬起眼若有所思地盯了一眼局促低头的查尔斯,费里手上动作不停,提醒怀里的妻子:“乔琪,我们有客人,应当是来找你的。” “啊,对了,查尔斯!”乔珊荃伸个懒腰,如同一只贪睡的猫咪,将自己蜷在沙发里,抱着膝盖晃晃脑袋,冲刚认识不久的年轻朋友笑了笑:“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查尔斯,正在sva就读,是一位很有才华的年轻人。而坐在我身边的这位……” 娇媚地睇一眼那个一脸正经的男人,乔珊荃感觉到他轻轻握住了自己的指尖,心里一下又暖又软,声音不自觉低下去:“他是我的丈夫,费里·蒙特罗。” “原来……你们是夫妻。”查尔斯的脸色有些苍白,他伸出手同费里飞快握了一下,坐回去。他垂下眼帘,解释自己的来意:“昨天我离开后,有些担心,就拨打了911……” “原来是你啊,”乔珊荃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示意费里给客人倒茶,“警员来过了,还好没什么事。查尔斯,感谢你的关心,不过下次……我更希望可以让自己来决定,需不需要叫911,好吗?” 听懂了她话里淡淡疏离,查尔斯笑容更淡,他胡乱点了几下头,指向工作室拉起的幕布、反光板、苹果灯,问道:“那些东西是……?” “我在给自己的品牌拍摄宣传画报,”乔珊荃神采飞扬地指了指心爱的相机,“还请来了最大牌的专属模特。” 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刚烤出来的曲奇,费里嗯了声:“对,我是l男装的代言人。” 画出了满意的设计稿,脑海里塞满了各种天马行空的设计构思,乔珊荃说到一半突然没声了,手举在半空,眼神直勾勾地,用指尖在虚空中无意识勾画。 见状,费里松开她,起身送客。 “很抱歉,看样子今天乔琪不适合会客,恐怕我们会忙一段时间。” 第45节 走到门边,查尔斯有些不甘心,他鼓起勇气与这位气度不凡的男子对视:“如、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来工作室帮忙,顺便跟乔琪老师学点东西……” “不行。”费里不假思索回绝,他一手掌着门,面无表情地看着年轻大男孩。 查尔斯顿觉自己隐藏的心思,在对方目光下无处遁形。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能说出口,查尔斯匆忙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费里——大胡子——” 关好铁门,就听到她懒洋洋地拖长了声音叫唤自己,费里嘴角飞快地向上翘了下,走过去捉住她爪子捏了捏。 “怎么了?” 跳到他身上双腿缠住他腰间,乔珊荃不说话,嘿嘿直笑,笑容既妩媚又得意,不可一世地抬起头,对他眨眼,又努努下巴,示意男人看向胡安。 费里瞬间意会。 “胡安,上楼去,把昨晚教你认的生字抄写五遍。” 乖巧地应了声,胡安放下玩具,屁颠屁颠跑上楼。 “好了,只剩下我们两人了。”费里轻喘,咬住她耳珠轻轻拉扯。 眼珠转了转,乔珊荃唰地撕开他上衣,纽扣一粒粒飞出去。 ……(h略过) 对乔珊荃来说,近距离见识到传说中世界顶尖超模,绝对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她是个极其挑剔的设计师,被她一眼毙掉的不合格面孔与肉|体不计其数,乔珊荃知道自己在许多自负容貌身材上佳的模特眼中,一定是个冷酷无情的巫婆。 然而……谁在乎他们怎么想? 作为一个设计师,乔珊荃有自己严苛的标准。 然而她还是没有想到,费里会带给自己多大一份惊喜。 穿上量身剪裁的正装,他是风度翩翩无可挑剔的绅士;换上菱格毛衣,领口翻出一点衬衫边,下穿休闲西裤与牛津鞋,他是从雾都走出来的英伦男子。过大的宽松t恤耷拉在肩头,露出一截腰,肥大的牛仔裤松松垮垮吊在胯骨上,男人用野性的眼神点亮了不羁与奔放的街头风格。 越看越心喜,乔珊荃几乎喜极而泣。 他就像是天马行空的艺术家,任何风格都难不倒他,如同时尚丛林中的变色龙,用自己独有的精致面容与完美躯体,配合强势又恰到好处的动作、神态,完美诠释各种迥异的装束。 乔珊荃丝毫不怀疑,自己会因为他展现出属于超级模特的崭新面貌,而重新爱上他。 她清晰听见自己血脉奔涌的声音,化作张牙舞爪的欲|念。 吃掉他,吞掉他每一块血肉与骨头,让他彻底属于她。 造物主的杰作,上帝的宠儿,他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璀璨耀眼,焕发出夺目光芒。 几乎让她眼睛生痛,流下泪来。 他是她灵魂缺少的那一块,跨越时间与空间的川流,来到她面前。 乔珊荃睁开眼,热情而缠绵地吻住他。 他必须是她的,谁来也不让。 ☆、第51章 . 疯狂的激情褪去。 费里支起身,看了看沙发周围的狼藉,禁不住俊脸一红。 乔珊荃身上盖着他的男式衬衣,像一只乖巧的猫,蜷起长腿,安静地睡着。 伸手摸了摸她额发,指尖不经意掠过她密密的睫毛。 心尖如同被猫爪挠了一下,费里低下头眷恋地亲吻她光裸的香肩。 片刻后,男人站起来收拾善后。 冰块融化后,留下了一滩水渍。杯子里热水已经变凉。 想起先前她是如何用它们增加“游戏”的刺激,延长他所感受到的感官刺激与极致快感,费里就一阵头皮发麻。他不知道该把这些东西彻底扔掉或是若无其事地收起来。 在收拾的过程中,费里动念,升起一种大胆的猜测——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勇敢无畏的小女人,说不定会乐此不疲,将刺激的游戏继续下去,甚至会发展到小皮鞭蜡烛…… 晃了两下脑袋,费里甩开荒谬的念头。 他的乔琪热情而甜蜜,绝对不会对他做这样那样出格的事情。 …… 乔珊荃就像是打了鸡血般,精力充沛的抓紧时间,让费里换上一套又一套服装,精心调整搭配。 拿着化妆刷,乔珊荃眯起眼,往后退了点,又凑近。 勾起男人下巴左右看看,她满意一笑:“不愧是被评为全世界最完美面孔之一的脸蛋,已经很上镜了。” 上妆更衣,就开始正式拍摄,没多余废话,两人投入工作状态。 拍摄途中,乔珊荃抱着相机低头翻看,随口问他:“大胡子,我记得你以前出道时,皮肤非常白皙,所以我一直以为你是欧洲人。该不会你有欧洲人的血统?” “大概吧,我从没见过他。” 抬起头,乔珊荃瞥见他眼底来不及敛去的阴翳。 顺手挠挠他下巴,乔珊荃不知道该怎么开导他,想要多问几句又暗自嘲笑自己纯属多余。如果他愿意坦然面对,就不会是这样一幅避而不谈的态度了。她想了想,换个安全的话题:“上周你赶回庄园,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你不用管那些事,”费里皱眉,“我会处理好的。三个月时间一到,拉塞尔他们筹不到足够的金额,我会再找他们谈。” “我不是要干涉你的决定,大胡子,”虽然他已经剃掉了胡须,乔珊荃还是习惯这样亲昵地称呼他,指尖无意识摩挲他下巴冒出一点头的胡茬,“我也……很想念庄园的一切。如果我恳求你不要卖掉它,你会答应吗?” 身体一震,费里没想到她会是这个态度。 看懂他眼中的惊诧,乔珊荃抿唇轻笑:“我目前不打算投入更多资金在品牌基础建设上面,最缺钱的阶段已经过去了。等拍好这组照片,我就要开始着手准备下一个季度的设计,定稿后开始裁制成衣……” 诉说自己品牌发展构思的乔珊荃整个人如同在发光,她顾盼神辉,双眸闪动着自信的光芒,让费里看得入迷。 沉浸在自己喜爱的工作当中,努力朝梦想前进的她,充满了生命力,如此耀眼而美丽。 费里过分专注地注视她美好侧颜,以至于漏听了她几句话。 “……所以我决定,下周就出发,我们回庄园去!” “嗯?你要回庄园?为什么?”费里愣神。 嗔怪地瞟他一眼,乔珊荃拨弄长发,笑容神秘:“我已经决定了,只是通知你一声。好了,休息时间结束,开工!”她跳下栏杆,举起相机对焦,调整光圈。 费里无奈摇头,走到指定的位置,继续完成拍摄工作。 听说能回庄园,胡安别提有多开心了,他拖着自己的小背包,收拾要带回去的东西。 乔珊荃从暗房里出来,看到小家伙苦恼地托着下巴,盯着鼓鼓囊囊的背包犯愁。她乐不可支,抱起胡安亲了又亲,费里看得眼热,走过来,把儿子脸扭向另一个方向,吻住她逸出诱人低笑的红唇…… 过了几天,查尔斯踌躇再三,重新来到工作室门前。 铁门上挂着一把大锁,防盗门也关得严严实实。 “……工作室活动暂停,有事请至网站主页留言。”喃喃念着张贴的通知,查尔斯失落地叹了口气,转身下楼。 走到楼下,查尔斯掏出手机,登陆工作室品牌网站主页,瞪着左右摇摆的l字样,想要点开,又不知道该留言说些什么才好。 道旁一辆银灰色阿斯顿·马丁减速降下车窗,按了两下喇叭。 “朋友,打扰了。请问这附近有一间叫做l的工作室吗?” 狐疑打量来人,查尔斯点头:“是的,就在顶楼。不过工作室没有人,你……” 男人熄火下车,他彬彬有礼地朝查尔斯伸出右手:“你好,我是班·罗伯特,我对投资时尚设计品牌很感兴趣。你似乎也是一名设计师?方便的话,坐下来喝杯咖啡怎么样?我请客。” 就在那两人坐在露天咖啡座点单的同时,乔珊荃与费里回到庄园,得到消息的马克西姆夫人带着大家迎上前来,轮流热情拥抱他们。 “欢迎你们回家,费里先生,胡安小少爷,还有您,我亲爱的乔琪小姐。您不知道,看到你们站在一起,我们有多开心。” 乔珊荃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她还记得自己离开这里的那个清晨,当时她心都碎了,拼命咬牙忍着流泪的冲动,抓了背包飞快跑出庄园。 当时她下定决心要远离让自己整颗心变得柔软的这一切,再也不回来。 时隔不久,她重新站在了这片土地上。 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乔珊荃有一种落叶归根的亲切感。 偏头看清她眼底孩子气的迷茫和羞怯,费里心里微微一动,将她揽入怀里,低头摸摸她长发,朝众人吩咐:“都散了吧,天气变冷,我们先进屋。” “眼看过几天就要下雪了,费里先生,您和乔琪小姐留在纽约该多好,那边快到盛夏,正是天气最好的时候。”马克西姆夫人念叨了几句,搂着胡安,快步走入正屋。 跳上主卧大床弹了几下,乔珊荃把通红的脸埋进枕头。 费里把行李放进柜子里,走过来在床边坐下,从枕头里把她解救出来,拂开她长发:“怎么脸红成这样?” 乔珊荃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任性跑走,凭白给其他人增加了话题,各种小道消息恐怕早已经乘着翅膀迅速飞遍了附近大小庄园。 稍微想一想别人都是怎么说的,乔珊荃恨不得一头钻进地缝里永远不出来。 “你别理我,我要一个人静静。” 费里顺势压上去,暧昧地舔着她耳珠,手钻进她衣服里,在细腻的肌肤上缓慢摩挲,无声地暗示着他勃发的渴求。 “我记得你们中国人有一句话,新婚之夜值一千美金。你还欠我一个完整而火热的夜晚,那天我们只度过了美好的上半夜,乔琪。不如现在……” 红着脸试图推开他,乔珊荃羞恼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个叫做春宵一刻值千金,哼,区区一千美金就想买下我?太便宜了!” 欺身把她钉在床褥和自己之间,费里额头跟她抵在一处,温柔地蹭蹭她鼻子,捉着她双手往上提,湿热的唇舌顺着肩头一路游走,留下一个又一个暧昧的水亮印记。 “我知道,你是博物馆用最精密手段层层保护的艺术品,但是我想用自己拥有的一切……这座庄园,广袤的土地、牧场,上好的马匹和牛羊……把你买下来,可以吗,乔琪?” 男人用膝盖顶开她双腿,一面试着嵌入她早已湿透的柔软,一面用漂亮深邃的棕色眼睛深深注视她,乔珊荃轻轻喘息,主动拱起腰迎向他,嘴硬道:“我,我先告诉你,我什么都要用最好的,又挑剔又任性,很难养。” 低头含住她娇艳的唇,费里轻笑:“我很乐意尝试挑战。” 足尖在他小腿上蹭来蹭去,乔珊荃恼他过门而不入,咬了他嘴巴一下,用挑衅的眼神看他:“你先前说的那些还不够,我很贵的。” “很贵?把之前说的全部加在一起,再加上我,全部都给你,够不够?”咬着牙,男人额头青筋迸起,克制着从尾椎骨激升的销魂快感,动作缓慢而磨人地挺进…… …… 扶着酸痛的腰,乔珊荃手搭起凉棚,极目眺望。 她来庄园不仅仅是为了度假,还带来了工作。 第46节 “前面那个木屋,带我过去看看。”拍拍腰间大掌,乔珊荃理所当然地下令。 双腿一夹马腹,闪电驮着两人,奔向原野当中伫立的尖顶木屋。 费里环住她,控制缰绳,漫不经心地问:“你上这儿来做什么?” “当然是要拍照啊!”靠近了打量这间木屋,乔珊荃满意颔首,“不错,再布置一下就是我想要的效果,来,把我抱下去。” 走过去推开木门,无视扑面而来的浮尘,乔珊荃跨过门槛。 木屋里所有东西都是原木打造,简单处理磨光表面后制作而成,透出原始而粗犷的力量。 “等到下第一场雪,我们就到这儿来,大胡子。我要给你拍一组非常棒的照片,配合我前几天赶出来的设计,效果一定非常完美。”说起心爱的工作,乔珊荃立即忘却了身体的疲乏,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费里紧张地跟在她身后,拦着不让她去碰那些蒙了厚厚灰尘的沉重木雕。 “你真的打算在这里拍照?”男人拧起眉,口吻不敢置信。 “为什么不呢?”走到窗口,乔珊荃出神地眺望远方。 太阳正朝地平线落下去,潘帕斯草原迎来了一年里最寒冷的季节。 大自然雄浑的壮美,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一览无余。 她并不打算告诉身旁的男人,无论是有胡子的他,还是剃掉胡子的他,无论是哪一个蒙特罗先生,都深深触动她的灵魂,让她灵感源源不断,滋生出更丰富的创意。 他是她的缪斯,只要他在她身边,她就永远不会匮乏灵感。 深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乔珊荃鼻子发痒,被冷空气刺激得连打好几个喷嚏,她可怜兮兮地红着鼻子,揉揉人中,钻进男人怀里。 费里无奈地捏了捏她耳朵:“回去吧,天要黑了。” “嗯。”乔珊荃扭头最后望了一眼夕阳,两人共骑一马,朝庄园方向而去。 马蹄阵阵,踏碎草原上薄薄一层冰霜。 “你说什么?蒙特罗庄园那边有动静?他们的主人回来了?” 一个年轻的牛仔垂手而立,对面数人大惊失色,跌坐进沙发,面面相觑。 纽约。 手机响起,查尔斯低头看着来电显示的人名,他按了菜单键,盯着收到的一封新留言看了很长时间。 来电响到最后一刻,查尔斯按下了绿色的通话键。 “喂,你好,是班·罗伯特先生吗?” ☆、第52章 . 再次与班·罗伯特会面,查尔斯穿得稍微正式了一点,当对方旁敲侧击打探关于那间工作室以及主人的动态时,他回答得滴水不漏。 “……我只是参加过工作室前些日子组织的设计展,并不了解工作室的运行情况。罗伯特先生,您真的要跟我签合作协议吗?” 班·罗伯特冲他安抚地笑了下:“有投资商请我帮忙推荐有潜力的优秀年轻设计师,如果顺利的话,他们会评估与你合作的前景,决定是否正式签约。” 紧张地深呼吸,查尔斯抱紧怀中设计稿,跟在班·罗伯特身后。 盯着男人的背影,查尔斯偷偷犯嘀咕。眼前这名男人风度翩翩,谈吐风雅,一看就经受过良好的教育,出身不凡。他不相信自己有多么卓越的才华,能让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热情为自己寻找出路。对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一直询问乔琪老师的事情? 为什么乔琪老师特地叮嘱自己不要泄露工作室的情况?尤其是不要让第四个人知道,她与丈夫亲自拍摄完成宣传照的事? 班·罗伯特推开一扇办公室门,示意查尔斯入内:“来自瑞典的投资方代表正在等你,进去吧。” 关上门,班·罗伯特脸上的笑容立即不见。 他呼出一口气,拨了拨头发,走到床边,掏出手机,犹豫再三按下通话键。 依然无法接通。 “……乔琪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手机一直没有讯号?” 班·罗伯特烦躁地来回踱步,他回了一趟家,与父亲联手处理银行内部股权纷争,等他以胜利者姿态重新回到纽约,才知道乔珊荃的创业计划屡屡受挫。 特意打听了一番,班·罗伯特找上门去,希望可以在她遇到难关之际,伸出援手。他想,这样或许可以修补他们之间的关系。 之前发生的事在他看来不算什么,年轻的时候谁没有过一些荒诞的风流韵事?最关键的是,班心里很清楚,父亲不会允许他带那些模特和明星回家。 于是貌美又有才华,名校毕业,在时尚圈小有名气的乔珊荃,成为他最好的选择。 但是他现在怎么也联系不上她,班·罗伯特心里渐渐升起不安。 她到底在做什么? ※※※ “阿嚏!” 费里默默地递上湿巾,转身从保暖壶里倒出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 接过红茶暖手,乔珊荃吸吸鼻子,盯着壁炉里噼啪燃烧的木枝发呆。 揉揉她脑袋,费里没好气:“都说了让你别出门,下雪了,天冷。” “我想早点完成工作。”乔珊荃不以为意,吐吐舌头,“刚才那个喷嚏不算数,一定是有人偷偷骂我。好了好了,大胡子你快点就位,现在光线非常棒。” 拿起相机,乔珊荃十分专业地调光圈,随手按下快门。 落雪的窗沿,明亮的光线斜落进木屋,在地板投下错落的影子。 壁炉里火焰跳跃燃烧,地板上铺着一张兽皮,男人上身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子挽到肘间,领口敞开,露出性感的喉结与锁骨凹陷阴影。 随意扣了几粒纽扣,健壮的胸膛将布料撑得满满当当,麦色肌肤被火光映照,透出原始的力与美。男人精致深刻的五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光影交错之中,犹如被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晕,欧洲人的典雅与拉丁人的热情结合为一体,复古的神秘气息与奔放的男子气慨,在他一次不经意的抬眉,一个流转的眼神中,诠释得淋漓尽致。 一面来回走动,不断按下快门,乔珊荃一面在心中赞叹。 不愧是世界顶级的超模! 他的镜头感非常好,有些人天生具备天赋,他们的眼神,肢体,将所有无法通过语言来赘述的蕴意,透过镜头传达给每一个观看的人。 而作为摄影师本人,乔珊荃感受得尤为明显。 黑色莱卡相机陪伴她走过许多国家和城市,拍摄过美好的大自然,也拍摄过表情各异的人们。 从未有人带给她如此深刻的震撼。 费里具有穿透力的目光,贯穿镜头与空间,直达她心底。 荡起无数涟漪。 作为一名设计师,从事艺术的人士,乔珊荃始终带着一点理想主义。 她渴望找到自己一生所追寻的缪斯,希望拥有能让她灵魂震颤的精神伴侣。 谁能想到,一次失意的旅行,一次误打误撞的逃跑,竟然会让她在这片土地上,遇到了她想象中从未有过的爱情? 按下最后一次快门,乔珊荃呼出一团白气,费里知道她这是拍好了。 “我去关上窗,看天色,雪还会继续下。”摇摇头,费里对她不要命的工作态度十分无奈,她小脸被冻得发青,手指苍白不住颤抖,他眉头纠结成一团。 乔珊荃从后面环抱住他劲瘦的腰,冰凉的指尖往上摩挲,寻找热源。 “不如……你来温暖我?”她声音因不知名的原因变得更加沙哑,慵懒的调子钻进人耳里,如同恶魔的诱惑。 费里用力咽口水,按住她作乱的手:“别玩了,我们先回庄园……” 踮起脚,咬住他耳垂轻轻拉扯,缓慢吸吮舔弄,乔珊荃低低地笑:“我还没有试过在壁炉面前呢,你不想吗?”说话间,她抽出手,一下子抓住了他精神抖擞撑起的那一块。 身体猛地一震,费里大口喘息,眼睛发红,转身看了她一会,扑了上来。 这一番耽搁,又是数小时过去。 小憩片刻,费里把贪睡的乔珊荃叫醒,帮她收拾好带出来的所有东西,背包甩上肩头,给她戴好帽子拉好大衣,搂着人离开。 “唔,我还想睡。”扭头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被他铲雪泼熄的壁炉,乔珊荃打个哈欠。 抱她上马,费里翻绳坐在她背后,一扯缰绳。 抖抖鬃毛摇掉雪花,闪电朝远方奔跑。 低头看了看,乔珊荃脸上泛起可口的红晕,整个人慵懒又迷人。费里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亲了亲她额头:“回去再睡。” 听着他犹带几分沙哑的低沉男音,乔珊荃缩起脖子,他平时看起来再严肃正经不过了,在那个的时候特别狂野,喜欢一遍一遍在耳边说让人脸红心跳的下|流话。 好变态啊,可是她喜欢! 嘻嘻笑着抱紧男人腰,贴在他胸前蹭了蹭。 漫天飞舞的雪花有变大的趋势,费里双腿夹紧马腹,催促闪电。 看着前方被冰雪覆盖的草原,他神情不虞,就不该在这种天气出来,要不是她坚持,而他面对她总是不自觉心软…… 两人谁也没注意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座小山丘,一辆黑色厢型车缓缓发动,不远不近地跟着。 车窗降下,探出一支金属管,管身反射出雪地一点银光。 枪声被呼啸的风声所掩盖。 “大胡子,我想吃你亲手做的意大利料理……费里?费里你怎么了?” 乔珊荃一手死死攥住男人衣服,另一只手扯紧缰绳:“闪电,别跑了,停!” 马儿停下来,乔珊荃抱不动男人,只能抓着他手臂让他慢慢倒进雪地,跳下马背跪在男人身边,乔珊荃双手发抖,不敢触碰他脸庞:“求求你了,大胡子,说话啊,睁开眼睛看我……别吓我,求你了……噢,老天啊,你怎么了?” 她不明白,原本好端端坐在马背上的男人,上一刻还在用温柔得像是能滴出水来的目光注视自己,下一刻,他闷哼一声就倒下了。 风雪不住怒号,漫天飞雪,茫茫原野。 乔珊荃小心地抱住费里脑袋,让他可以靠在自己怀里,手摸到温热的液体,她瞪大了眼睛——那是鲜血! 男人手动了动,吃力地抓住她:“别……怕……乔琪……你别哭。” 悲喜交加,情绪转换太快,乔珊荃扯下围巾团起来,想要按住他肩头的伤,她抽抽鼻子:“我,我才没有哭!”胡乱擦了一把脸,乔珊荃努力将费里从雪地里拖起来。 气温降至零度以下,不会让他的伤势恶化。 乔珊荃担心另一件事,失血过多带来的失温很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顾不上其他,她想办法将他弄上马背,驭马赶回庄园。 山丘上,那辆厢型车在确定男人倒下时,就已经无声无息离开。 主人受伤半昏迷,蒙特罗庄园上下被惊动了。 第47节 马克西姆夫人有条不紊地传下命令来,派工头开车去镇上把医生接来,又吩咐女佣烧水,升起火炉,将主人妥善安置。 乔珊荃外套上沾着斑斑血迹,长发凌乱,脸色苍白,她搂着害怕的胡安,一遍遍柔声安慰他:“别哭了,好吗?你哭得我心都乱了,宝贝儿,你爹地最不喜欢看到你掉眼泪,快擦一擦,等他醒来,我们要做一个勇敢坚强的小男子汉给他看,对不对?” 拉着乔珊荃的手,胡安用力点头,努力挤出笑容,泪水将他棕色眼睛涤荡得格外清澈明亮:“乔琪,我不哭,我不出声,陪着爹地。” 摸摸他脑袋,乔珊荃站起身,一阵头晕。 “乔琪小姐,我让人把晚饭端上来?” 感激地朝扶住自己的马克西姆夫人笑了笑,乔珊荃摇头:“不用了,我没有胃口。” 走到床沿,乔珊荃握住费里一只手,低下头去,额心靠着他手背。她红着眼圈,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他会没事,希望他快点醒过来。 大胡子……别丢下我一个人…… ☆、第53章 . 窗外,雪越下越大。 过了不知道多久,壁炉里一根木柴发出燃烧的脆响,迷迷糊糊之中,乔珊荃感觉到一只手轻轻地摸过她眉心,她立即坐直身体,对上一对漂亮的棕色眼睛。 “噢,嗨,你醒了。”乔珊荃漾开笑容,挨到他身旁,指尖拨弄他棕色卷发,“感觉怎么样?我们不敢乱碰你的伤口,只粗略地止了血并包扎起来。其他的,等霍森医生来了再说。” 点点头,费里示意他能理解。 两个人安静地对视片刻。 艰难地动了动脖子,费里吃痛地蹙起眉:“那是什么声音?” 乔珊荃轻轻按住他:“别动,留心你的肩。”转头看向窗外,她担忧地放低声音,“那是风的声音。我很怀疑,这么糟糕的天气,车恐怕开不了多远就会抛锚。他们派人去镇上了,但是我估计在雪停之前都不会有任何消息。” 费里会意,他动了动干燥的嘴唇:“有水吗?” 转身端了水杯,乔珊荃想要喂他,盯着他光裸肩头刺眼的白色纱布看了看,她低头含了一口水,吻上去。 唇舌纠缠,将清凉的液体渡过去。 好半晌,两人气息急促地分开,乔珊荃红着脸,抬手挡住他炙热的视线:“我,我只是怕弄到你的伤口……对了,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突然受伤?” 沉下脸,费里冷冷道:“有人袭击我。” 等到霍森医生连夜冒风雪赶到庄园,拆开纱布重新处理过伤口,他举着镊子,对光打量从伤口里钳出的金属片,表情凝重地盯了费里一眼。 “对穿伤口,还好横飞的弹片没有割破动脉,也没有卡在骨头里。算您命大,费里先生。” 不敢看他伤口里重新汩汩涌出的鲜血,乔珊荃强迫自己冷静。 “枪?能看出是什么型号的枪型或者子弹型号吗?等雪停下来,我立即通知警察。” 摆了摆手,费里阻止她:“不,乔琪你等等,听我说。在我们这里,发生什么事都找警察来处理的话,恐怕尸骨都腐烂了也没有任何结果。”男人目光狠厉,重重哼了声,“我会用我的方式找出他们,血债血偿。” 接着,费里下令庄园上下所有人不许谈论这件事,每天房门紧闭,霍森医生也留下来做客,一天三次被请过去“察看伤势”。 每次马克西姆夫人和霍森医生走出房间,在走廊上他们满脸忧愁地对视,长吁短叹。 没过两天,庄园里就传出了主人遭遇袭击伤情严重,奄奄一息的消息。 如果不是风雪阻碍了人们的脚步,恐怕附近所有庄园都会派人来看个究竟。 陪胡安玩了会认字游戏,乔珊荃把他交给马克西姆夫人,带他下楼去吃午饭。她走到床边坐下,摸了摸男人稍长的棕色发尾。 “你打算怎么做,费里?”她知道他一定有什么打算,这些天来,她一直守在床前寸步不离,外面的传言她多少也能猜想得到。 没想到费里望着窗外雪后初霁的天空看了一会,转过头来,朝她笑了笑,低声说:“我们回纽约,乔琪,你去准备东西,下午我们就动身。” 跳上往城里超市送货的卡车,乔珊荃把胡安搂在怀里,看了一眼那个靠着车厢闭眼不说话的男人:“大胡子,我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嘴角向上弯起,费里不说话,任由她连环十八踢,也不肯吐露半个字。到最后,他把她腿紧紧抱在身前,乔珊荃挣了几下,顾忌他肩上的伤,微红着脸随他去。 撇撇嘴,乔珊荃暗自腹诽:没有了胡子的大胡子,看起来还是很讨厌,手痒想拔毛…… ※※※ 纽约午后阳光正好。 胡安乖巧地背着自己的小书包,松松握住男人完好的另一只手,时而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父亲,眼里写满了孺慕。 乔珊荃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她这一趟旅行来去匆忙,还好工作没怎么耽误,该拍的照片都拍好了,只需要再修一修图,等大胡子伤势好转,制作成宣传短片发到网站上,这第一炮就算是打响了。 揉揉眉心,乔珊荃心想,最头疼的还是媒体这一块儿,aj集团向来跟几大时尚杂志关系交好,杰伦特放出话来,她不服软,一定会被联手封杀。 缺乏媒体的宣传与引导,乔珊荃很担心品牌策略能否奏效。 靠有趣的网站营销和小众的民间展示,对品牌宣传效果有限,终究无法跻身主流市场。 叹了口气,三人转过街角,一辆银灰色阿斯顿·马丁静静停在楼下,班·罗伯特下车,来到乔珊荃面前,深深注视她,蓝灰色眼睛里闪动着淡淡的喜色。 “乔琪,你终于出现了。” 上前一把抱住乔珊荃,班·罗伯特热切地收紧双臂,留恋地松开后,他依然扶住她双肩,偏过头充满敌意地打量那对装扮入时的父子。 同样柔软的棕色卷发和深邃的棕色眼珠,一个五官漂亮,另一个则带有某种落魄不羁的男人味,他们相似的眼睛同时注视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男人。 “乔琪,他是谁?” 回过神来,乔珊荃不动声色,眼中闪过一抹兴味。 眼前这一幕是不是立场颠倒了? 前男友一副吃醋奸夫的姿态,质问她身边的男人身份。而她法定丈夫与继子,则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推开工作室生锈的铁门,乔珊荃看一眼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西装革履的男人,抬手挡住门,朝对方努努下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完。” 工作室是她的地盘,上面的阁楼是她的家。 乔珊荃没有多余的心情,不打算让外人轻易踏入自己的世界。 班·罗伯特看着那对父子接过她抛去的钥匙,自顾自地进屋,放下背包,转身不见了人影,只听见他们低沉的交谈声远去。 俊美的男人眼底闪过一抹焦灼。 班·罗伯特感到很不安,而这份不安在这些天的等待与寻找中被不断发酵,于看到她的那一刻达到了凤凰。 他有满腹话想质问,但是从小接受的良好教育,让他只是好涵养地暂时放下其他,牵起乔珊荃的手,按在左胸,深情款款地低下头,靠近她:“乔琪,我很想念你。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到处找你,你的手机无法接通,这让我很担心,你知道吗?” 避开他谈来的手指,乔珊荃垂下眼帘,阳光从门内照出,将她面目模糊。 “班,我以为上次见面,有些问题我们已经谈过了,不是吗?” “那是你这样想,我并没有答应。” 想了想,乔珊荃扯动唇角,还真是这样。她认为他们做朋友更好,眼前的男子却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暗示,把话岔开,轻巧揭过敏感话题。 而时过境迁,乔珊荃现在的心情已经不一样了。 刚离开庄园回到纽约的她,浑身充满了斗志,哀伤而执拗,无力再提及感情的事。伤身伤神,最失败的投资莫不如是。 如同受伤的刺猬,乔珊荃那时候只想狠狠报复,当时她没有对班下手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彻底放下了,她不在乎班会怎么想。既然班表现得对她怀有亏欠,那她就趁机利用他的资源,向银行贷款,或者认识欧洲的投资商。 从某方面来看,乔珊荃觉得自己挺渣的,看出班眼中的情愫,她漫不经心懒洋洋地笑,越是公事公办,越是若即若离,越是让男人心痒痒。 得不到的永远最好,而失而复得更容易激起男人证明所有权的劣根性——无论是谁有错在先,战利品依然只能属于他。 在逼仄的楼道里,乔珊荃破天荒地为曾经的男闺蜜肖恩感到可惜。 他在时尚圈里见过了那么多形形□□的红男绿女,怎么还会相信眼前这个出身良好的俊美男人嘴里的甜言蜜语? 出身欧洲古老世家,拥有一座银行,正在做私募基金的班·罗伯特,永远不可能为自己背上同性恋的沉重枷锁,给家族抹黑。 抬起眼,乔珊荃细细打量眼前这张面孔。她是个非常挑剔的人,极度颜控,她很喜欢对方古希腊式的鼻梁,即使是现在,她也依然欣赏这款精美如艺术品的脸蛋,但是…… “你知道吗?班,你说的那些我都不在乎了。”耸耸肩,乔珊荃笑得疏朗豁达,眼底藏着一抹促狭的笑意,“我不在乎你有多努力寻找我,也不在乎你会不会为我担忧。因为我们已经不再是交往中的‘男女朋友’。” 班瞳孔紧缩,他拦住她:“乔琪,嘿……你听我说,是的,我为我曾经犯下的错误感到后悔,我欠你一个正式的道歉。听我说完好吗?我跟肖恩……嗯,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你明白的。你对我总是很冷淡,连我亲吻你的脸颊,你会一脸忍耐地偏过头去。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怀疑自己的魅力,在酒吧里喝得酩酊大醉。是肖恩他遇到了我,把我带回酒店。后来……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加上某些奇怪的荷尔蒙,让我跟他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嘲弄地听他说完,乔珊荃点点头,不动声色道:“说完了?那好,你可以走了。” “不!我还没有说完。” 对于班·罗伯特而言,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他少有的低头服软,他感到有些屈辱,然而一看到眼前面色红润,淡淡裸妆将她明艳五官衬得更加动人的女子,他知道她有多么高傲不易接近,如果错过这次,不在她人生低谷的时候努力抓住她的话,她很快就会振翅高飞,远远离去,骄傲地仰起头,不留一丝眷恋。 “我和肖恩的事完全是个错误,你知道的,他是你的朋友,他通过你认识了我,知道可以通过我获得更多资源,认识更多有用的人,才会刻意接近我……在你离开纽约后,我与肖恩已经彻底断了联系,请你相信我,乔琪。” 注视班蓝灰色的眼睛,乔珊荃真想用什么东西录下他的一番“肺腑之言”,再播放给前任男闺蜜肖恩听,一定会很有趣。 不过……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人和事值得她付诸心神,对于已经一败涂地的旧敌,她没有兴趣再去多踩几脚。 “所以呢?” “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乔琪。这次我一定不会再犯错,你不明白你对我有多么重要,亲爱的乔琪……” “明白什么?”一道孩子气的疑问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低下头,乔珊荃笑容真正到了眼底。 胡安穿着跟父亲同款的牛仔背带裤,一条背带解开,松松垂在胸前,独具匠心的在背带中央开了一道斜口,露出里面温柔的天蓝色水魂t恤领边,裤腿挽边,做九分式样,足上蹬着一双漂亮的麂皮马靴,小家伙瞪大眼睛,搂住乔珊荃大腿不放手。 “乔琪是我的。”胡安气呼呼地瞪着这个打扮得很神气的大叔,他不喜欢这个家伙,像是自己的领地被人侵入了,让他很烦躁,根本坐不住。 乔珊荃乐了:“对,你听到了。我现在并不寂寞,班,这就是我的新欢。你来晚了,很遗憾。”她眨眨眼,抱起胡安朝门里走。 班·罗伯特诧异地抬手,打算抓住她胳膊:“乔琪,等一下,你不能这样对我——” 扶着门,乔珊荃笑容明快:“在你狠狠伤了我心之后,我能用这个态度来跟你说话,你应该感激才对。请你离开,罗伯特先生,我现在要跟我的新欢上楼去洗个热水澡。” 砰地甩上门,乔珊荃顿觉一阵轻快。 转身撞上一堵肉墙。 费里单手拎着儿子,把他扔到一边,抬手抓住某个打算偷溜的女人。 “热水澡,嗯?” 看着他正经的俊脸上缓慢浮现一抹坏笑,乔珊荃心狠狠跳快了几拍,反过来抓住他大手:“对,要一起吗?” 摸摸下巴,费里被她拖着朝阁楼走,语气很犹豫:“我不是很需要……不过既然你说了,我不应当拒绝。顺便还能刮个胡子,你觉得如何?” 胡安坐在地毯上歪着脑袋,满头问号。 原来成年人都是一边洗澡一边刮胡子? 只是为什么他们去了那么久?还隐约听到乔琪听上去像在哭的声音? 第48节 ☆、第54章 . 乔珊荃坐在靠窗的沙发里画图。 男人抓着手机,一边通话一边从阁楼走下来,坐在她身边抓起一簇带着玫瑰芳香的长发把玩。 抽回头发,乔珊荃没空理他,画笔沙沙作响,留下一道道交错的线条。 费里分神专注凝视她认真的侧颜,电话那头等不到回应:“……喂,费里先生?” “我在。既然人已经找出来了,先不要打草惊蛇,想办法把他吓跑,找人盯着,看他会上哪儿去。后面的事继续跟我保持联络……庄园其他事务拜托您了,安东尼奥先生。” 结束通话,费里主动跟她解释:“我装作受伤严重的样子,让你们帮我隐瞒,悄悄离开庄园……安东尼奥先生告诉我,一名半年前被雇佣的工人,是他向外头传递庄园的消息,已经找到了确切的证据。” 乔珊荃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嗯了一声。 费里眉毛动了动,他不喜欢被她漠视,伸手去夺她画笔。 “松手!”乔珊荃不耐烦地拽回笔,顺手拿笔尖戳了戳他,“帮我个忙,把我相机内存卡里的那些照片,赶紧处理出来,我着急用。” “不。”费里抱着手臂,冷冷拒绝,“我受够了,乔琪。你眼里只看得到你的设计,你的品牌。” 笔尖重重划过画纸,破坏了原本流畅的结构。 乔珊荃抬起头,眼底酝酿着风暴:“对我而言,设计和工作,比男人更可靠。我当然优先考虑它们。至于你……如果你不愿意做这些事,没关系,我可以让别人来做,比如正在对街喝咖啡的那位先生。” 提到这个,费里怒火更盛:“不许提他!” 班·罗伯特非常聪明。 他每天如常来到工作室对面的咖啡屋,点一杯咖啡,悠闲地翻看报纸,或是利用笔记本电脑和手机处理事务,咖啡屋营业时就来,打烊时离开。 他出众的外貌和风度翩翩的谈吐,出手阔绰,衣着不凡,为咖啡屋吸引了不少顾客。 尽管班没有步步紧逼,跟之前一样直接找上门来。但他的存在,让费里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 “我知道他来这儿是想干嘛。我告诉你,不许靠近他!你的手机呢,给我。”费里抢过她手机,翻开通讯录,当着她的面翻出班·罗伯特的名字,删除。 “你疯了吗?费里·蒙特罗,快把手机还我,该死!你这个混蛋,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不能碰我的东西,你这是侵犯我的个人隐私,干涉我的自由!”乔珊荃彻底被他惹火了,冲上前狠狠推了他一把。 看着乔珊荃拼命想要找回记录的焦急神情,费里胸腔深处蔓延开隐隐约约的绞痛。 “你就这么在乎他?”费里凶狠地瞪着她,“舍不得删掉他的联系方式,方便自己随时可以去见他?” “我的人际交往方式,还轮不到你来指责。”乔珊荃傲慢的看他一眼,收起手机,准备下楼到对面去,重新要一次号码。 费里瞪着她背影,眼睛充血,他冲上去从后面拦腰抱住她:“我不许你去找他,乔琪,你给我听清楚了,你是我费里·蒙特罗的妻子!” 乔珊荃奋力挣扎,把她够得着的所有东西都朝他砸去。 “不需要你反复提醒我!你的独断专行,我真的受够了,我要跟你离婚!” “住口!”费里单手扛起她,把她重重扔进沙发里。 他喘着粗气,含恨瞪着她的模样,让乔珊荃一阵心悸,他看起来很可怕,像是要扑上来把她用力撕碎。 “不要拿离婚来威胁我,乔琪。我不会同意的,你明白吗?” “为什么?我有结婚的自由,也有离婚的自由。我想做什么你管不着!”任性地偏过头,乔珊荃用力踢他,“你介意我存了班的联系方式,那你呢?你和黛米……见鬼,她对我做的那些事,每一件都让我恨不得想掐死她!” “这是两码事。够了,乔琪!别再打我了!”费里低吼,吃力地用一只手抓住她手腕,不让她继续推开自己,索性欺身压住她,夹住她乱蹬的小腿,利用体重让她无法动弹。 两个人气喘吁吁,怒视对方。 谁也不肯先低头认输。 “我和黛米离婚这么长时间,我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她,你明白吗?乔琪,这跟你和班·罗伯特的情况完全不同……” “我看不出来有任何不同。”乔珊荃嘴硬,不服输地扬起下巴,“一个是前妻,一个是前男友,我为什么不能要求同样的公平待遇?黛米从我这里偷走、抢走了太多东西,我没有找你算账,还让你和胡安住在这里,你居然反过来干涉我的私生活。费里·蒙特罗,你不要太过分!” “你说过,我筹到你需要的那笔钱就会原谅我。”费里头疼极了,她的性子有些时候实在是倔得让他恨得牙痒。 “我只答应给你一个机会,”乔珊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没错,我是用了你的钱,交违约金,租下这间房子,装修工作室……你放心,我会把钱还给你。然后你收拾好你的东西,从我面前滚出去。” 这话把费里气得直咬牙,他干脆低头用力咬住她喋喋不休的红唇。 “我不会走,乔琪,死都不会离开。我不是跟你要那笔钱。该死……真是活见鬼了,我们是夫妻,我的钱就是你的钱,这是我们的共同财产!为什么你不明白呢?我希望你把我和胡安当成你的家人,别总是急着跟我撇清关系。” 家人。 乔珊荃忽然沉默了。 就在她几乎走投无路的时候,她也没想到要向家人开口求助。而到头来,反而是他,这个让她的世界彻底天翻地覆的男人,毫无怨言地伸出援手。 她要,他就给。 卖掉自己的庄园眼皮都不眨一下。 要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乔珊荃还没有做好准备。她不确定自己能经营好一个家庭,曾经她以为自己能做到,可是她和他的相处总是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惹得勃然大怒,然后争吵,然后再将怒气变作另一种火焰,彻底燃烧。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她想要的。 家庭生活吗? 所谓相爱容易相处难,她亲眼见证了两个恩爱的人怎样一步步走到绝境,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如何分崩离析。 这叫她要如何相信自己能做得好? 更何况……乔珊荃苦笑,她甚至无法保证,她和费里是彼此相爱的。 多么讽刺,他们已经结婚,成为法定夫妻,分开,争吵,磕磕碰碰地生活在一起。 没有天长地久的承诺,没有毫无隔阂的交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 会走到哪一天为止?乔珊荃控制不住心慌。她想要紧紧抓住他,想要将他驯服,他同样如此,害怕她离开,迫切要把她困住。 这是一场没有结果的角斗。 谁也不肯服输。 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谁说得清呢? 费里不知道乔珊荃为什么沉默,他误以为这是她做出的退让。于是他高兴起来,把她搂在怀里,落下一个又一个细碎的轻啄。 被亲了一脸口水,乔珊荃嫌恶地推开他凑过来的脸,用脚尖轻轻踢他:“走开,去,帮我把那些照片处理了。还有,我设计的时候最恨别人打扰我。” 尝到一点甜头的费里,又把她摁着狠狠轻薄了一回,才放开她,走到角落打开电脑。 盯着男人忙碌的背影看了看,乔珊荃低下头,她轻轻叹气,重新起头作画,寥寥数笔,勾勒出一具男性躯体,俨然是某个男人的翻版。 两人平静地各自忙碌了一下午,到了傍晚,夕阳逐渐染红天际,曼哈顿大桥金属桥身反射出河面金鳞般水光。 班·罗伯特找上门来。 费里拉开门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就要甩上门,班·罗伯特忙用身体挡住,扬声呼喊。 “乔琪!我知道你在,有很重要的事你必须马上知道!” 装作整理数据线,费里不时偷瞥低头交谈的两人,他看着班·罗伯特掏出手机点了几下,乔珊荃凑过去看,两人脑袋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眼看就快要贴到一起了! 重重哼了一声,没反应。 清清嗓子,费里更用力哼了一声。 这样不行,他是这里的主人,他应该宣告自己的主权。 把数据线一甩,费里大踏步走过去,他要听听他们到底在谈什么。 “……这是aj集团刚发布的秋冬季新系列,我刚好有位朋友在摩根斯坦利,他们正在评估aj集团将服装部门单独上市的报告,透过内部关系拿到了发布会的图。” 乔珊荃面沉如水,盯着手机荧幕上的图片不作声。 无声无息站在她身后,费里人高腿长,视线斜向下45°,看清了被放大的细节画面。他神色古怪,扭头看向工作室的金属展示台,那几件服装无论是色彩还是样式,与班·罗伯特手机里拍到的高度相似。 他立即明白过来。 “不久前,aj集团设计总监杰伦特与新任设计师黛米·伊凡来过我这里,”乔珊荃冷笑了一下,余光扫过费里,她语气稍缓,“谢谢你,班。不过……我早就猜到会发生这种事。从我这里窃取、抢走创意之类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他们太习惯轻易掠夺他人的成果,现在干出这种剽窃的事情来,我丝毫不觉得奇怪。” 班·罗伯特诧异道:“你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她抄去的其实根本是我的废弃作品,”乔珊荃耸耸肩,红唇扬起自信的笑意,“正好趁此机会,我即将正式推出个人品牌秋冬季主打设计。aj集团?我送他们两个字:。” ☆、第55章 . aj集团男装系列秋冬季发布会即将正式开演。 后台无数身形修长的男模在做准备。 他们晃动白皙的皮肤,脸颊深深凹陷,颧骨格外明显,眼眶被化妆师涂抹上深重的雾色眼影,将他们刻画得更加不可捉摸。 杰伦特与黛米匆忙走过后台,推开尽头一扇门,两人挤在细窄蒙尘的杂物间里进行交谈。 “今天安娜也来了,就在台下!” 黛米倒抽一口气:“天啊,是那个安娜吗?我紧张得要晕过去了……不,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她不是只莅临重要的发布会现场吗?” 杰伦特高深莫测地笑了下,圈住黛米,手放在她领口轻轻徘徊:“我为了给你造势可是费了不少功夫,记得好好表现。”一语双关,他轻佻地拍拍她脸颊。 咬着唇,黛米眼中混合了担忧、不安和兴奋,脸上泛起淡淡红晕,她蹲下去,跪在男人面前,解开他皮带扣…… 十分钟后,两人匆忙整理好仪容,一前一后离开那个满是灰尘的房间。 黛米拦住一个换装完毕的男模,认真为他整理好配件,确保所有的一切都摆放在它们本该呆着的地方。 导播冲过来,推着模特朝前走:“快,赶紧到队伍当中去!马上就要出场了,你是第一个!音乐呢?音乐准备好,倒计时准备——” 工作人员抓紧最后时间,男模们深呼吸,等待服装秀开场的那一刹那。 杰伦特来到台下,与特意邀请而来的诸多时尚界大咖、媒体、评论家、明星和时尚博主握手问好,他坐下来,踌躇满志望着长长的t台。 很快,媒体那边有人掏出手机看了看,脸上表情变得极其古怪。 接二连三的消息提示音在会场里响起。 人们纷纷低头看手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杰伦特意识到不对劲,他按捺着不安,拍了拍一位跟自己交好的时尚杂志主编。 第49节 “怎么了?你们都在看什么?” 杂志主编朝他投来怜悯一瞥,递上自己手机:“你自己看看吧。” 迅速浏览完手机上的信息,杰伦特脸色剧变,他站起身,试图从人群最中间的位置挤出去,朝舞台一侧的工作人员挥舞手臂,试图引起他们注意。 不,停下来,这场发布会必须终止—— 就在杰伦特过分激动,身体失去平衡的同时。 啪地一下,所有灯光熄灭,激烈的鼓点响起,伴随节奏强烈的前奏,开场男模表情冷酷,单手揣在兜里,沿着t台走进众人视线。 人群低叫、散开。 杰伦特重重摔在地上,带倒一排座椅。 他悻然闭上眼,不敢看向t台上模特迷茫的眼睛,更不敢去看周围那些掏出手机对准自己按下快门的各界名人。 完了。 ※※※ “……来听听这篇消息,aj集团新一季男装发布会变灾难现场,设计总监摔伤左臂,米分碎性骨裂,两名模特在台上撞到了一起,喷出来的本该是雪花却变成了糟糕的泡沫……哈哈哈哈!太解气了!” 乔珊荃笑倒在沙发里,抱着肚子滚来滚去。 端来托盘,费里在她面前放下一只单耳宽口玻璃杯,宠溺地看着她不可一世的嚣张笑脸。 “这是什么?”被浓郁的香味吸引了注意力,乔珊荃酡红着脸,翻身坐起,眼睛亮晶晶。 “,”低下头来,凑到她耳畔抿起她散落的发丝,费里声音格外低沉,如同上好的丝绒巧克力,徐徐淌过她心间,“香草巧克力冰淇淋与espresso的绝妙搭配,我猜你会喜欢的。” 浓缩咖啡打底,加几滴朗姆酒,放入一球香草冰淇淋,再淋上少许巧克力,撒上磨碎的榛子,一层层色彩迭次交织,咖啡微酸的苦被淡淡酒精中和,烘托出更馥郁的甘美,热烫的液体遭遇冰凉的冰淇淋,极大刺激着舌尖上的味蕾,犹如并行的两重奏,彼此交缠,完美融合。一口咬下去,榛子碎片在齿间跳跃,被巧克力包围着,蔓延到口腔每一寸。 乔珊荃闭上眼,细细体会每一种绝妙的滋味。 睁开眼,她朝费里竖起大拇指:“b-r-a-v-o,你真该考虑一下,改行开间餐馆,卖意大利面和手工披萨,再配上这些可爱迷人的甜点。噢,天啊,你的生意会非常红火!” 从她手里抢走银色小勺,费里就着她舀过的地方尝了一口,点点头:“嗯,是我记忆中的味道。至于开店……”抬起眼,他深邃的视线直落入她眼底,“美好的食物,我只做给特定的人吃。” 心砰砰直跳,乔珊荃咬唇佯作平静,她有些恼怒,低下头大口大口吃甜点,什么嘛,居然叫“溺水”,这名字一点都不好。害她差点错以为自己会溺死在他眼波里,那么温柔深邃……可恶的大胡子! 转念想起前些天他们爆发过的争吵,心头沉甸甸的,压得乔珊荃很不好受。 理智的声音虚弱地告诉她,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她失去了理智,是的,没错。她其实知道自己出了某种问题,但是一种深植于心的不安全感狠狠击中了当时的自己,让她选择用一种残忍的方式去对待别人,用以保护自己。 那是错的,她很清楚,但是无法控制自己。 于是接下来的这几天,每当面对着费里,她并不知道自己眼底会露出怯生生的愧疚表情,看上去就像是极度脆弱的小动物,警惕着观察,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转身逃走。 费里棕色的眼睛里藏着更深的情绪,他决定按兵不动,照顾她的情绪,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淡然自若地继续他们之间的生活。 “你是怎么办到的?”费里坐在她身旁,指向桌面上摆开的各色报刊,上面同时刊登出aj集团演变为滑稽大会的秀场照片,有模特惊慌失措的表情,也有工作人员大难临头的恐惧眼神,更多的则是集团设计总监,副总裁,杰伦特先生被担架抬出会场狼狈的神情。 乔珊荃吹个口哨:“很简单,我在决定离开aj集团后,只要完成了一件作品,就会立即登记版权,进行注册。当上次杰伦特带着红头发黛米来工作室,我就猜到他们会抓紧时间注意我展出的服装,本来我以为他们大概会借用一些我的设计元素……哼,真没想到,他们居然蠢到直接照搬。” “所以当班·罗伯特拿到了彩排运送到后台的服装照片,你就决定通过法律途径,向他们提起诉讼?” 眯起眼,乔珊荃笑容残酷:“当然。我们中国人有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初他们对我造成的打击和伤害,我要统统还给他们!让他们尝到绝望的滋味,在痛苦和绝望中苦苦挣扎……杰伦特,还有黛米,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正巧胡安完成了布置的描字作业,拖着图册从阁楼咚咚咚跑下来,看到乔珊荃脸上的表情,他吓得大叫起来。 “嘿,胡安亲爱的,别害怕,刚才我只是跟你爹地在……对了,我们在扮演卡通里的坏皇后和狮子王,你看,我们学得像不像?” 乔珊荃抱住胡安,把他摁在怀里好好揉了一把,拍拍小脑袋,示意他抬头看。顺便伸腿踢了男人一脚,乔珊荃朝他挤眼:快,配合一下。 费里烦躁地蹙眉,用眼神回答:不会,学不出来。 乔珊荃怒瞪:不会也得装,给我笑一个! 忍耐地扯了扯嘴角,费里权当自己笑过了。 看着乔珊荃熟悉的亲切笑容,又看了看面无表情严厉的父亲,胡安松了口气。 “太好了,我还以为爹地你和乔琪又吵架了。” 又?乔珊荃挑起眉,偏头瞥向男人:你跟他说我们吵架了? 费里无辜眨眼:我没有说。 乔珊荃怀疑地眯起眼:那你儿子是怎么知道的? 费里满头黑线:…… 乔珊荃抱着胡安,翻开图册手把手教他画画,阳光中一大一小相处得和乐融融,美得如同一幅画。看着他们,费里眉目线条柔和下来,他再次注视桌面上的报道,伸手将它们收起来,全部扔进垃圾箱。 他并不反对她以牙还牙,用自己的方式报仇。 他只是担心她会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失去自己的方向。 不过他会一直守在她身旁,在她走岔的时候,及时伸手把她拉回来。 费里出神地望着两人,刚硬的唇部线条向上弯起。 乔珊荃趁热打铁,委托好友埃蒙成为自己的律师,向地方法院提起正式控诉,一纸诉讼,关于aj集团设计总监杰伦特与新任设计师黛米侵权,剽窃他人设计作品的律师函,出现在集团总裁桌面上。 随着媒体和网络的大肆渲染,人们再度将目光聚集到这位年轻设计师身上。 乔琪aj集团。 前任设计师控告曾任职的跨国集团,未经允许擅用他人的设计,这无疑是一则丑|闻。 当媒体和人们津津乐道,试图挖掘出消息背后更多故事之际,乔珊荃对媒体宣告,即将推出个人品牌l全新设计系列。 系列关键词只有一个词,hot。 随即,她通过工作室网站主页,发布了第一组概念短片。 短片全部由一张张动态图片组成,时间很短,数十秒的放映结束后,时尚圈轰动了。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l品牌工作室网站更换的巨大海报上的男人是谁? 很多人想到了一个消失许久的传说。 圣特里尼·蒙特罗。 被神眷顾的男人。 完美的轮廓,集阳刚与俊美于一体,深邃的棕色眼睛漠然望着镜头,让每个看到海报的人为之心悸。 自信与优雅,是他举手投足的复古风情。而在一次不经意的抬眉,或者懒懒勾起的唇角之间,他流露出内敛的强悍气场。 每一套穿在他身上的服装都是那么恰到好处,线条流畅,简约。利落的剪裁与大胆的配色,体现出设计师奇异的想象力,大胆创造出别具一格的都市男士魅力。 “服装有了生命。”一名向来以讽刺和毒舌闻名的评论家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对于他而言,已经是难得的褒奖。 当人们关注设计师乔琪与aj集团的官司,担心这又会是一场只有开头没有结局的闹剧时,她用自己才华横溢的作品,带着她专属的重量级代言人,重新回到众人的视线当中。 姿态十足漂亮。 霸气得叫人无力抵挡。 通杀。 ☆、第56章 . “网站又瘫痪了,这几天登陆流量太大,我看我们应该考虑单独买一台服务器。” 费里扔下键盘,揉揉眉心走过来,往沙发上一倒,头顺势枕上乔珊荃大腿,拉着她手放在自己头上。 心不在焉地嗯了两声,乔珊荃一只手缓慢摩挲他额头,鬓角,探入他浓密的棕色卷发中,指尖温柔地按压他头顶,换来男人舒服至极的悠长喟叹。 “嗯……啊,就是那里……再用力,乔琪,哦,对,就是这样……棒极了……” 抽出手用力捏住他鼻子,乔珊荃瞪他:“让胡安听见学坏了怎么办?” 费里不以为意,反手搂住她腰,享受温暖阳光的照拂。 两个人如同慵懒的猫咪,挤在一起,互相取暖,翻肚皮晒太阳,谁都不愿意动。 放在桌几上的手机响个不停。 打了个哈欠,乔珊荃用脚踢踢他:“去接电话。” “是你的手机。”费里被她传染,声音变得懒洋洋的。 “这些人真讨厌,之前我被aj集团踢出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替我说话,就好像他们从来都不认识我!现在呢,一个个像是被治好了失忆症,拼命给我打电话,约我上节目,接受杂志专访。”乔珊荃很不优雅地翻白眼,“其中大多数,恐怕都是冲你来的。” “我?” “对,就是你。”乔珊荃笑容不善,指背来回刮过男人线条刚毅的侧脸轮廓,挑起他下巴左看右看,“瞧瞧这张脸,曾经投保一千万美金?如果让保险公司知道,你自己主动用胡子‘毁容’,他们还愿意支付赔偿吗?” 费里无奈地看着她,拉下她手在掌心轻轻摩挲:“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乔琪,你的口吻听上去似乎还在介意我当初隐瞒你的事。” “哈!怎么可能!”乔珊荃用力抽出手,作势起身要走,“我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费里伸长手臂把她抓回来,摁在怀里。 “你很在意,嗯?”他尾音拖长,顺势亲了亲她敏感的耳垂,满意地看着她耳朵一路烧红,连颈项也染上了可口的红晕。 乔珊荃抿着唇不说话。 她不该生气的,她理智明白,但是感情是另一码事。 她早就想象到了,沉寂多年的超级模特重新出现,悄然成为某个默默无名自创品牌的代言人,将会在时尚圈引起多大的动静! 媒体争相报道,推特、脸书、ins上,无数曾经倾倒在他脚下的米分丝纷纷出现,尖叫哭喊着转发他的最新消息。 她越是看,就越是胸闷难受。 米分丝字里行间的激动、欣喜和心酸,反复冲击着她。 原来这就是世界顶尖超模的知名度和号召力。 他甫一露面,立刻有之前配合aj集团将她拒之于门外的世界一流时尚杂志主编,亲自给她打电话,邀请她参加下一期杂志主题。 而那些她先前几乎跑断了腿的投资商,犹如雨后春笋,抢着同她联络,重新提起投资的计划,他们甚至打算让她的品牌直接上市! 瞪着桌面上不断震动的手机,乔珊荃一阵心烦,恨不得把手机砸烂,拔掉电话卡,扔进水缸里,还自己世界一个清净。 摸摸她长发,费里的视线清亮而坚定,渐渐让她烦躁的情绪安定下来。 第50节 “真的不接电话吗?也许会错过重要的工作。” 他说的很对,现在不该浪费任何一个机会,她离实现自己的梦想仅有一步之遥,怎么能在这里停下来,止步不前? 乔珊荃打起精神,从他手里接过震动的手机,摁下通话键。 班·罗伯特轻松愉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 “嘿,乔琪,恭喜你,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现在不少人辗转联系到我这里,向我打听你的事。” 乔珊荃挑眉,偏头看一眼正不安分亲吻自己腰侧的男人。 “他们不来找我,找你干嘛?” 班笑声爽朗:“因为他们知道我是你的男朋友。” “前任……男友。” 乔珊荃警告地加重语气,推开某颗毛茸茸的大头,换个坐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着自己……嗯,那熟悉的形状和热度,她探出手,大喇喇扯开他睡裤,一把抓住。 费里舒服得几乎呻|吟出声。 感觉到掌心里的东西又胀大几分,弹跳了一下,乔珊荃心思早已经从通话中转移,敷衍地听着班·罗伯特的碎碎念:“……乔琪,别这样。你应该再重新考虑我的提议,我们在一起,对彼此都是双赢。你可以通过我结识来自欧洲的银行家、金融高管以及那些拥有信托基金,钱多的没处花的大少爷。而我,也可以从你这边扩展人脉。还记得上次我介绍给你的瑞典投资商人吗?他们后来又在我的引荐下,与一位年轻设计师签订了合作协议,那个人你也认识,他叫查尔斯。” 顿了顿,班·罗伯特把语气放得更加柔缓:“乔琪,你看我为了你,连你的朋友都尽心尽力帮忙,引线搭桥。更别说你了……只要你点头,我立即为你挑选最良好的合作伙伴。生意上的事情,你可以全部托付给我,我会替你打理好的。跟我在一起,你只需要全心全意投入设计当中,不断创作出优秀的作品,迟早有一天,我们携手,打造一个崭新的时尚王国……” 越说,班越是眉飞色舞,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出如愿以偿的画面,功成名就又得佳人相伴,绝对是大部分男人毕生追求的生活。 电话那头迟迟没有任何回应。 “乔琪……乔琪?你在听吗?” 竖起耳朵努力辨认,听筒里传来了不明显的喘息声,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班·罗伯特狐疑地提高了音量,砰地一声巨响,他把手机从耳畔拿开,瞪着听筒,仿佛在看一头怪兽。 乔珊荃声音喘得厉害,像是刚跑了马拉松:“班,投资的事情之后我们再谈,现在……唔,我还有别的事要忙,再……” 话音未落,通话被强行切断。 费里很不耐烦,扔开她手机,重新将她压进沙发里,用自己健硕的身躯贴着她柔软的丰满,隔着布料轻怜蜜爱,来回摩挲,蹭动。头埋下去咬住她敏感的耳朵,听见她逸出颤抖的低泣,他带笑,挺胯撞了撞她:“这就忍不住了?你真是个贪心的小东西。” “快……”她带着哭音催促,腿缠上去,白皙的肌肤蒙上淡淡一层细汗,光泽弹润,犹如柔软得融化的可口蛋糕。 故意往后撤开些许,费里啃咬她唇瓣,堵住她呼吸,看着她涨红的小脸,目光迷离,泛起薄薄水光。他抓起她手,重新放上去,带着她上下移动:“宝贝,像之前那样摸我,也摸摸你自己,乖……再忍一忍,别那么心急。” 乔珊荃才不想听他的,每次他都故意延长磨人的纠缠,非要让她体内累积的焦躁与□□达到临界点,濒临爆炸,才愿意给她个痛快。 她正在因为他而心烦意乱,根本不打算按照他的步调走。手用力收紧,引得男人脱口粗喘,她一手抵着他肌理分明的小腹,一手握着轻轻搏动的东西,往自己而去…… 额头青筋迸起,费里努力克制着,长长吐出一口气。他恼火地瞪着眼前不安分的女人,她总是跟自己对着干,就连在这个时候,也带着一身叛逆反骨,挑衅他,以惹火他为乐。那他倒是要看看,到最后哭着求饶的究竟是谁。 于是他不再忍耐,放纵自己完全投入。 …… 想起先前通话时提到的查尔斯,乔珊荃洗过澡,擦着头发走到工作间,打开电脑发出一封电邮。 很快得到回复。 查尔斯在邮件里详细说了他通过班·罗伯特的介绍,成功与瑞典投资商签约的事,在邮件最末,他这样说着:“……乔琪老师,你的品牌打响了第一炮,我为你感到骄傲!请你千万不要停下前进的脚步,你应该翱翔在更辽阔的天空。我希望自己可以一直仰望你,追寻你。你亲爱的学生,查尔斯,于斯特哥尔摩。” 嗯?这小子跑瑞典去了?乔珊荃很快明白过来,他大概是为了方便与投资商及厂商长期合作,干脆跑到欧洲去了。 对于查尔斯替自己守住秘密,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丈夫就是品牌代言人这件事,乔珊荃相当感激。她欣赏践行诺言的君子,对那些卑鄙无耻的小人则痛恨无比。 会接到杰伦特的电话,完全在她意料之中。 乔珊荃冷笑着按下拒绝键,第七次强行挂掉对方的通话请求。 堂堂一个集团的设计总监,到了这种时候才知道要拉下脸来讨饶,是不是晚了点? 蠢货,在他决定接纳黛米那种没有真才实学的“设计师”时,他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不过谁知道呢,乔珊荃眉宇间浮起一抹淡淡的疑惑,她与杰伦特合作的这几年,倒是很少看到杰伦特亲自提笔画设计,这个男人似乎更热衷于结交上流社会的名流与贵妇,游走于各种掌握权势与金钱的商人之间…… 本末倒置。 乔珊荃不屑地哼了声。 “要吃甜点吗?”费里戴着手套,从冰箱里端出焦糖奶油布丁。 转过头,乔珊荃已经在餐桌旁做好了,举起勺子,眼巴巴地望着他。 低头摸摸肚子,乔珊荃半真半假地埋怨道:“成天吃你做的东西,我很快就会变成一个大胖子。” “嗯,你比前段时间胖了点,”费里倒了一杯柠檬水放在她手边,他上下审视她凹凸有致的身段,“比如这里,还有这里,围度大概增加了有2、3公分。” 乔珊荃张大嘴,布丁咽不下去了。 晴天霹雳! 她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他居然眼睛毒到这个地步,连她三围哪里胖了几公分都看得出来。 这日子没法过了! #嫁了一个比自己有知名度有影响力的超模老公,八块腹肌闪闪发亮,人鱼线深v诱惑,那个足有18公分以上,每天至少两次,一做就是一个多小时。床下还有一手好厨艺,做的料理好吃得能让人把舌头都吞进去,分分钟长胖的节奏啊!最气人的是……他还能一眼看出你胖了几公分,请问我还有活路吗?在线等,急# 底下纷纷评论: 秀恩爱,死。 虐狗滚粗! 我去吃狗粮了,呵呵哒,今天的狗粮还得买个国际品牌。 默默举起了手里的火把…… 请问你老公还有兄弟吗? 这种器大活好耐力佳厨艺好的男人请给我来一打! …… 当天晚上,乔珊荃开始进行节食。最后抵挡不住费里的美食诱惑,睡到一半肚子饿得咕咕叫,半夜抹黑下楼在厨房找吃的。 费里被惊醒,跟下来看见她跟个小仓鼠一样,蹲在冰箱前挖布丁吃,一边吃一边抹眼泪。 他无奈地走上前,反手把她抛上肩头。 “怕吃多了热量太高?”拍拍她挺翘的臀,费里非常满意这份手感,顺势捏了捏,“我负责帮你消耗掉多余的热量,现在就来进行饭后运动……” 乔珊荃红着脸,想了想,抱住他脖子,轻轻嗯了一声。 转天,乔珊荃开始跟着男人一起晨跑。结束锻炼,他们一人拿着一杯咖啡往回走,乔珊荃擦掉额上的汗珠,看男人动作熟练地掏出口罩和墨镜把自己藏起来。 “后天我要去跟投资方见面,他们想请你一起去。” 费里警觉抬眼:“为什么?我不去。” 乔珊荃扯了扯嘴角,笑容有几分古怪:“与其说他们看上我的设计和品牌前景,倒不如说是看到你的商业价值。别忘了,你,圣特里尼·蒙特罗曾经是全世界唯一能跟女性超模比肩收入的男性模特。” 闻言,费里皱起眉,察觉出她语气中的不悦。 ☆、第57章 . 觉出她语气中的不悦,费里沉下脸,声音低沉:“乔琪,你想说什么就说,没必要用这种奇怪的语气和态度对待我。” “我的态度哪里奇怪?我的语气哪里奇怪?”乔珊荃用力戳了戳男人胸肌,眯起眼,表情不善,“你知道吗?我非常讨厌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对,我的品牌是开始受到人们的关注,似乎比之前无人问津,穷到差点卖屁股的情形好多了。但是,我敢打赌,那些人几乎全都是冲着你来的,我亲爱的代言人先生!” 费里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怒气冲冲的模样,试着搭上她肩头安抚她:“这有什么不对吗?” “不,没有不对,这一切该死的对极了!”甩开他手,乔珊荃恼火地扭头就走。 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离去,费里咬牙追上去,抓住她手腕:“不许走,把话说清楚。” 漠然看他一眼,乔珊荃收回视线,冷硬地偏过头去。 她倨傲的眼神令费里生气,他两指用力钳住她下颌,强迫她必须看着自己。 “放开我!” “我不会松手。你很清楚,我会说到做到。” 两人的纠缠已经引来了路人好奇的注目。 乔珊荃暗恼,他难道打算在人来人往的曼哈顿街头给自己难堪?她拧眉低吼:“我已经成为他人眼里的小丑了,这还不够吗?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费里松开手,语气平静得可怕:“我看出来了,你现在正在责怪我。” 乔珊荃咬唇不语。 “换我来问你,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从你面前走开,然后再也不回来?这就是你的期望,乔琪?”男人烦躁地撑着额,看了看四周,重新将目光落在她脸上,认真地告诉她,“其他愿望,我会想办法替你完成,可是唯独这个不行,乔琪,我不会离开的。” “你说得对,”忽视心尖轻轻的颤抖,乔珊荃维持着充满敌意的武|装,环抱双臂冷笑,“现在有无数投资商、知名媒体、大牌记者,他们排着队等着见你,我怎么会舍得放你离开,你说对不对?” “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好,就算是我做错了事,请你明明白白告诉我,让我可以解释,道歉!” 乔珊荃再次避开他的手,她一时语塞,忍不住抓狂道:“不不不,事实上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你只是……见鬼!为什么我们非要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 “是你先挑起的。”费里一针见血。 她当然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那些负面情绪翻涌着,让她口不择言。乔珊荃别扭地垂下眼:“我在生我自己的气,不可以吗?我设计出来的东西简直就是一堆垃圾,别人只看得到你,而不是我辛苦创作出来的设计!” 道出心底的怨怼,乔珊荃眼底蒙上一层雾气。 “你说你要道歉?解释?不用了,真的,大胡子,我不需要。”摇摇头,乔珊荃笑了笑,只是笑容非常难看,脆弱得如同海面浮起的层层泡沫,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嘲笑自己,还是笑这残酷的现实。 费里深沉地注视着她:“你以为这一切都是我的缘故?乔琪,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怎么能这样看不起自己?” “我现在只是一个自信心被狠狠击碎的失败设计师,所以我情绪非常糟糕,我做的一切,我说的一切都像个笑话——这一切我当然知道,不需要你提醒。” 乔珊荃再也无法忍受,她强压着泪意,红了眼眶,调头离开。 她知道自己看起来像个可笑的傻瓜,她当然是个傻瓜,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才华横溢,只是缺少曝光率。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却被狠狠打了一耳光。 人们只关心她是从哪里找出这位传说中的超级模特,为她品牌拍摄海报,进行代言宣传。他们接近她,只是为了打探他的消息,渴望将他从她身边带走,让他重新回到那个万众瞩目的舞台! 而她,对所发生的一切,既无法阻挡,也无力挽回。 费里追上来用力攥着她手臂:“站住!你抬头看着我,乔琪!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人?会想要踩着自己妻子上位?该死,你为什么从来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的是我自己! 乔珊荃几乎脱口而出,她倔强地瞪着他,连眼泪也不肯对他投降。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很多设计师不愿意采用个人特色太明显的模特。因为那会让人们忘了设计本身,只记得住模特强烈的风格。 第51节 眼前这人是她同床共枕,最亲密的人。 也是她每一幅设计的灵感来源。 她本以为自己的设计会与他完美结合,相互成就,铸造崭新的辉煌。 然而…… “现在每天蜂拥而来的人气,你那些响个不停的联络,全都是冲着我?”费里恍然。 吸吸鼻子,乔珊荃不说话。 她仰着下巴不肯点头,一旦点头,她就不得不承认自己彻底输了的事实。 而且随着两人不断增加的肢体接触,乔珊荃忿然发现,胸口积累烦闷的情绪正在逐渐消散,更多的是因为靠近他,由他好闻的男子气息带来的愉悦和心悸。 这个男人对她有致命魔力,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想到这里,乔珊荃更郁闷了。 为什么自己的身体比理智先一步投降? 让她苦苦支撑的骄傲看起来自私又可笑。 盯着她脸上变来变去的神色看了半天,费里低头笑了起来。 “我很好笑吗?”乔珊荃有种被他轻易看穿的窘然,用力推了他一把,绕开他往回走。 “乔琪,你打算一直这样不跟我说话,对我视而不见吗?”费里若有所指地往上面指了指,唇角挪揄地往上扬,“尽管你或许会不乐意,但是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回到同一个地方,还会做各种亲密的事……噢!” 他没想到她会突然停下来,转身踹他。 费里吃痛捂住腿,眼看她挟怒气走远,他踉跄晃了一下,扑上去从后面紧紧抱住她。 “乔琪,等一下,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软弱地被他圈住,乔珊荃苦恼得很,到底是多眷恋享受几秒钟他的怀抱,还是继续维持炸毛生气的样子,拿乔撒泼作给他看? 俗话说不作不会死,她拿不定主意继续作下去,会不会适得其反。 正在乔珊荃左右为难的当口,一辆阿斯顿·马丁在路旁停下,按了两下喇叭。 班·罗伯特降下车窗,风度翩翩地微笑:“乔琪,我来接你。” 有人出现解围,尽管是一个不太恰当的对象,乔珊荃解脱地松了口气,她飞快推开费里,妩媚地轻甩发尾,懒懒地朝对方轻笑:“好啊,你在这儿等。我上去换身衣服。” 砰地关上车门,班·罗伯特摘下太阳眼镜,走到费里身旁,审视地打量这名身形高大的男子。他伸出手:“先生你好,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这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看上去跟乔珊荃似乎事先约好了要外出,这个认知让费里更加不爽。领地被人侵犯,雄性生物占有欲本能令他生出某种危机。 彻底无视对方示好的举动,费里阴沉着脸,迅速转身上楼。 他用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战斗澡,走到门边,抱着手臂拦住乔珊荃。 “你要跟那家伙上哪儿去?” 乔珊荃掏出手机反光当镜子涂抹口红,随口道:“去见投资商。” 费里拧着眉,一字一句:“不许去。” “我想上哪儿就上哪儿去,你管不着。”乔珊荃摇摇手指,“赶紧让开,我赶时间。” 脸颊肌肉跳动了几下,费里上前攫住她红唇,强硬地吻去她所有容易激怒他的言语。 “唔!费……里……” 卑鄙的男人! 瞪大眼睛,乔珊荃理性摇摇欲坠地坚持了三秒钟,立即被她抛开,用力勾住他后颈,她沉溺于唇与舌掠夺与侵略的战争中。 一直吻到唇齿间尝到血腥味,她浑身力气被抽空,如同可口的太妃糖彻底软化在他怀中,费里才喘着粗气放过她。 “不要见他。乔琪,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你是我的,你明白吗?”捧住她的脸,费里深深注视她,轻声呢喃。 黑白分明的双眸蒙着迷蒙的雾气,肌肤泛着诱人可口的米分红,乔珊荃茫然地盯着他深邃漂亮的棕色眼睛,只觉得神魂都要被他摄了去。 可是很快,目光变得清明起来,乔珊荃垂下眼帘,语气轻而坚定:“不,我必须跟他去。” “乔琪!” “大胡子,我跟你坦白吧,不管你平时是怎么看我,怎么想我的。事实上,我这个人既自私又现实,就算必须靠着你的人气我才能得到投资商的青睐,那我也要去跟他们见面。我会毫不犹豫地抓住眼前每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我不是天之宠儿,名誉、金钱这些东西,或许对你来说唾手可得,所以你能轻易抛开这一切。但我和你不一样,我很看重这些东西,我渴望成功,你明白吗?我要活得比别人更精彩,让所有人只能仰望我,追逐我。” 扔下掷地有声的一番话,乔珊荃不去看男人变得僵硬的神情,抓起包下楼。 坐进班的车里,乔珊荃颓然把脸埋进臂弯中,难过的情绪压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刚才说的那些话,果然是作死了吧,成功毁掉了自己在心仪男人心中的形象,连个无辜纯真的绿茶形象都装不出来。 作大死! 强迫自己直视前方,乔珊荃敏锐地感觉到,从阁楼上遥遥投来的炙热视线。 不,也许只是她臆想出来的,她不愿意猜想他会用失望、惊惧的目光看自己。乔珊荃下意识希望他依旧会用热情专注的视线,只看着自己。 从不动摇,永不怀疑。 带着会将她灵魂燃烧殆尽的悍然力量。 她恨自己,恨自己反复伤害他,折磨他的同时,她也不好受。 但是她无法豁达、宽容地去面对这一切。 他们之间有过隐瞒、欺骗,也曾经对彼此造成深刻的伤害,直到现在,那道伤口也没有完全弥合,让她无法回到最初。 特别是关于自己最看重的设计和事业,就像是她的孩子,容不得他人染指。 就算是他,也不允许。 这是属于设计师乔琪的坚持。 班·罗伯特发动了车辆,同时滔滔不绝地对她介绍即将会面的意大利商人:“……他们是一个古老的家族,据说最早可以追溯到文艺复兴时代……这个家族的人行事非常低调,暗中投资、收购了许多产业,但是从来不走到台前。没想到这次他们居然会对时尚产业感兴趣,乔琪,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车辆发动,车窗外隐隐传来的人声,以及驾驶位上坐着的前男友,乔珊荃对自身之外的一切毫不关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其实她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从她走进庄园三楼尽头那个房间时,她就明白。他不会永远只是她的“农夫”费里。 他终究会回到他熟悉的世界里,回到人们的视线当中。 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怨恨他抢走自己设计的所有风头,还是担心他会到她触手难及的地方去…… 想到因为自己不断作死,不断逼迫,那个唯一能点燃她激情,唯一让她冰封内心消融的男人可能会离开,强烈的恐惧瞬间击穿了乔珊荃所有自制力。 “停车,停车!”用力拍打车窗,刺耳的急刹车后,乔珊荃扳开车门跳了下去,她沿着街道疯狂奔跑,奔向那栋红砖建筑。 费里头埋在手臂中,坐在地上,背靠着门,一动不动,如同一座雕像。 他听见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高跟鞋哒哒哒敲击着地面,越来越近。 某种不可能的猜测跃上心间,费里猛地抬起头。 门外,乔珊荃站定,急促喘息。 “……费里,我很抱歉。之前那样对你,我真的很抱歉。如果不是你,我根本没有足够的钱支付违约金,更别说租下这里……第九大道的房子,建立自己的品牌工作室……如果不是你,恐怕我的设计会继续无人问津,一件都卖不出去。” 她颤抖的声音透过铁门,清晰传递到他耳中。 “我承认,我嫉妒了。嫉妒你的一举一动是那样引人注目,嫉妒所有人都被你抢走了呼吸的能力。我迫切希望他们是因为我……为我的设计而倾倒,疯狂。所以我选择伤害你,来让自己好过一点。但是……”额头抵着冰冷的铁门,乔珊荃吸吸鼻子,自嘲地笑了起来,“这种感觉糟透了,你明白吗?想惩罚你,最后却惩罚了我自己。” “我是个失败的设计师,也是个失败的妻子。引以为豪的设计才华,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了不起。而婚姻……我搞砸了一切,真是糟透了,不是吗?像我这么自私自利又卑鄙的人,不配拥有你。费里,我想……是时候了,我必须放手,给你自由……你应该属于全世界,属于那个耀眼夺目的舞台。” ☆、第58章 . 鼓足勇气一口气说出来,乔姗荃顿觉一阵轻松,随即,酸楚席卷而来,胸臆与鼻腔弥漫着难言的心酸,她努力眨眼,避免自己哭出来。 她真是自讨苦吃! 又自私又小气,明明心痛得像是被人用刀剜去一块,还要故作洒脱,装得坚强大度。 乔姗荃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 皱皱鼻子,乔姗荃红了眼眶。半天没有得到答复,勇气如潮水般从体内退去,眼前那扇熟悉的门变得愈发冷硬、疏离。她仓惶往后挪了一小步,再一步…… “吱呀。” 铁门从里被人推开。 逆光的倒影中,男人沉默着,一双眼睛极为明亮。 像是被他目光烫到,乔珊荃别开视线,低声问:“你都听到了?” 费里含糊地嗯了声,用复杂难明的神情注视她。 乔姗荃惴惴不安,心虚得不敢跟他对视。 “话说得漂亮,放我自由……口是心非,我看到的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瑟缩了一下,乔珊荃没能及时避开,男人修长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眼睑,不着痕迹拭去她睫毛上挂着的晶莹。 一点温热从他指尖漫延开来。 “知道错了?”费里声音毫无起伏地说。 “嗯……啊?” “你刚才不是在跟我道歉吗?”费里皱眉,乔姗荃扁嘴,不敢争辩,颓然垂下脑袋。 她的确是错了…… “说说看,你都错在什么地方?” “……不该朝你撒气,设计不好是我自己的问题,不该把责任都推到你身上,怪模特太过出色……”乔姗荃嗫嚅道,声音越说越小,头快要埋进胸前。 “还有呢?”抄着手臂,费里倚着门框,面无表情。 还有?!乔姗荃哑口无言。 “当着我的面,坚持要和别的男人一起出去!你当我死了吗?别忘了,乔琪,我是你丈夫,你是我的女人!”费里伸出手一把将她拽进怀里,拖入门内,脚跟磕了一下,带上门。 他气势汹汹,将她完全压在门板上,咬住她耳垂惩罚地用力拉扯:“还有,你犯了那么多错,竟然还打算抛下我一走了之?别说傻话了,乔琪,你主动缠上我,要我娶你。我也履行了对你的承诺,你现在打算随随便便就甩开我?我告诉你,不可能!” 乔姗荃手腕被拧在身后,脸贴着冰冷坚硬的铁门,她吃疼抽息,哀叫求饶:“别这样,大胡子,快把我放开。我还要去跟投资商见面,好不容易才约了时间……啊!” 悍然的力道不容她拒绝,不留一丝间隙。力气被抽空,乔珊荃无助地张开红唇,颤抖轻泣。 第52节 “不行……费里,不可以,楼下还在等……嗯!!” 眼前一阵发黑,乔姗荃张大嘴,不住喘气。 他居然就这样直接…… 费里霸道强势地的动作加深了她的战栗。 以前他们之间的每一次,他都很有耐心,甚至有时候耐心过了头。 然而这一次…… 前所未有的体验,带着近乎暴虐的狂野,她必须非常努力才能勉强跟上他的节奏。 狂风暴雨,乔珊荃眼角沁出应激性泪花,她渐渐明白过来。这是他对她得惩罚,也是他对所有物主权的宣示。 许久过后,乔姗荃双腿绵软无力,在被他松开禁锢之后,一下子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喘息,心跳久久不能平复。 费里比她体力恢复得更快,他走到餐桌旁拿来纸巾,低头粗略擦了擦自己,毫不在乎地当着她的面把半软的那个放回去,拉上拉链。蹲在她面前,费里动作轻柔,细致地为她擦拭。然后像对待精致的娃娃,手把手把她凌乱的衣衫整理妥当,扶她起身。 “不是还要去见投资商?”男人声音里带着淡淡笑意,半搂着她出门。 乔姗荃气息不稳,声音沙哑,嗓子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干涸得说不出话来,恨恨用力瞪过去,只是她眼里还带着□□后的水光,只见妩媚风情不见半分威慑力。 费里喉头滚动,警告一瞥:“别玩火,走,我陪你一块去见投资商。” 一路无话。 车内三人各自沉默,气氛陷入诡异的尴尬之中。 来到事先约好的大楼外,费里下车,为乔姗荃拉开车门。 把钥匙扔给门童,班追上他们,他再一次看向乔姗荃,指了指自己后颈朝她示意:“你的脖子,乔琪。” 脖子?脖子怎么了?乔姗荃不明所以,抬手摸了摸颈后。 旁边的费里随意瞟了一眼,不作声。 走进电梯,乔姗荃依旧满脸疑惑,她揉了揉自己后颈那块,摸了半天,只有一小处肌肤似乎跟周围不太一样,摸上去似乎肿了一点? 后知后觉的她忽然想起,某个男人在某些特定时刻,就像是一头发|情的雄豹,很喜欢用牙尖叼着她颈后一块嫩肉反复折磨…… 脸红得不像话,乔姗荃偷瞪某个若无其事的罪魁祸首。 电梯到达,三人相继走出轿厢。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映出人影,乔珊荃手上一紧,回头看向眉心深锁的费里。 “怎么了?” “……没什么。”费里语带保留,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不愿意让她进去。继而他恢复了理智,已经打定主意要全力支持她的事业,帮助她实现梦想。所以他才会主动提出陪她来跟投资商见面。 当然,他也不愿意将与她相处的机会拱手让给其他男人。 来自意大利的投资人派秘书等在大厅门口,秘书是一名五官精致的美人,班·罗伯特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请稍等片刻,博罗梅奥先生很快就到。”秘书将投资合作计划书分别摆放在三人面前,她抬起头,一双漂亮的栗色眼珠不住打量费里。 这引起了乔珊荃的警觉。 她立即偏头盯住自家男人,费里脸上戴着复古式墨镜,下巴上爬着精心修剪过的淡淡青色胡茬,瞧上去一副神秘又落拓不羁的模样,非常有吸引力。 乔珊荃有些后悔了,自从他们在纽约暂时定居,某人又毅然刮掉了胡子,为她的品牌当模特,亲自代言。她出于设计师的尊严和强烈的颜控倾向,手把手为他和胡安搭配造型,每天都把他们父子收拾捯饬好了才让他们踏出家门。 结果就是,胡安走到哪里都会引起尖叫,而费里则一路默默收获无数爱慕而不自知。 淡淡妒火在胸中翻滚,燃烧。火苗一节比一节高,乔珊荃垂下眼帘,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暗中告诉自己:再忍耐一会就好,为了心爱的品牌,为了自己的设计事业,乔琪你必须冷静,不要急着扞卫主权,不要冲上去撕逼…… 忍个毛线! 去他的冷静! 就在乔珊荃即将掀桌的瞬间,秘书小姐冲他们温柔一笑,走到大厅另一头推开门,扬声道:“各位,让你们久等了,博罗梅奥先生已经到了。” 走进他们视线当中的男人,两鬓泛着淡淡银光,然而这无损他复古式的俊美,深棕色的眉目带着一点诗人般的忧郁,与他身上定制剪裁的优雅服饰,相得益彰。 乔珊荃在心中低叹,岁月并不是一把杀猪刀,更可能是一份年代的沉积。眼前这位绅士在时光中优雅地老去,依然充满独特的迷人魅力。 她正神思恍惚,费里冰冷的目光倏然扎向她,他摘下墨镜,脸上清楚写着“不爽”。 不自在地摸摸后颈,那里不住发烫,火烧火燎提醒她某人的占有欲有多么强烈,乔珊荃清清嗓子,起身迎上去。 “博罗梅奥先生你好,我就是设计师乔琪。很高兴能与您会面,听说您对我的设计很感兴趣,您的这位秘书小姐也将合作意向书给我看过了,我们现在就开始讨论合作具体细节,您觉得怎么样?” “叫我霍克,您真是一位非常迷人的女士。” 看着那个儒雅成熟的男人亲密地贴着乔珊荃脸颊,费里眼里快要能喷出火来。 放开她! 她是我的! “不过,在正式开始讨论之前,我想向您询问一个问题。”霍克牵着乔珊荃的手,语调优雅圆滑:“为您的品牌拍摄海报的那位男士,我能见见他吗?” 果然如此。 乔珊荃笑容僵住,唇角上扬的弧度里带着几许苦涩。她垂下眼帘,掩住眼底浓烈的失落。 “……您要寻找的那名模特,他现在就在这儿。”乔珊荃做好表情管理,重新扬起浅笑,指向桌沿正低头沉思的男人。 “啊,真令人意外,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他。”霍克目光依然盯在乔珊荃身上,他微微侧身,向秘书投去一个眼神,声音压得更低:“看起来,乔琪小姐,你与这名模特的关系比想象中更加紧密。” 这是什么意思? 乔珊荃疑惑挑眉。 霍克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冷不防凑到她耳畔,在她脸颊轻轻一啄。 抬眸看到这一幕,费里登时炸了,他飞起一脚踹开椅子,气势汹汹朝他们冲过来,怒吼道:“把你的脏手从她身上拿来!听见了吗?你这个衣冠楚楚的混蛋!放开她,她是我的妻子,你没有权利碰她!” “妻子?” 班·罗伯特震惊低呼。 霍克及时闪身,躲过费里挥来的沉重一击,他有些狼狈地理了理发鬓,举起双手道歉:“很抱歉,事前我并不知情,我以为这位迷人的女士还是单身。” “费里,你这是在干什么……好了麻烦你冷静下来,跟这位先生道歉。”乔珊荃尴尬极了,忙按住还在发火的男人,低声催促。 “你要我向他道歉?”费里眯起眼,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她。 霍克狼狈地整理衣领,苦笑道:“不不不,这位先生他并没有伤害到我……” 乔珊荃转向费里:“对,没错,尽管你并没有揍倒他,但我希望你朝他道歉。” “不,我绝不会向一个企图轻薄我妻子的人道歉。这是侮辱,也是挑衅。”费里被她的态度激怒,声音愈发低沉冰冷。 “费里·蒙特罗,你是不是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乔珊荃头疼不已,快要被他毫无道理的占有欲|行为逼疯,他这种态度不仅不可能帮她谈成投资合作,还有可能搞砸她的计划。 这就是他所谓的支持吗?为什么他不能理智一点? 眼下他们两人中已经有一个人处于爆发边缘,她不能跟着失去理智。 乔珊荃压住胸口蹭蹭往上冒的火气,打算跟他好好讲道理。 “咳,请你们冷静下来听我说……”霍克不得不提高了音调,才能打断这对年轻男女旁若无人的对视。 整理了一下领带,霍克脸上挂着儒雅的笑容,向费里伸出手,态度异常宽和。 “方才发生的事,只是一场误会,我对你们没有任何敌意。至于原因嘛……我想那或许是因为,费里,我是你的父亲。” 霍克先生用相似的深棕色眼睛注视费里。 “!!!” 仿佛被天雷劈中,乔珊荃、费里瞬间失去语言能力。 ☆、第59章 . “我是你的父亲。” 耳畔回荡着霍克先生那句话,乔珊荃久久无法回神。 这是怎么了,不是来谈投资合作的?怎么画风突变,从商战变伦理剧了?这年头还有人主动认亲的?戏码老掉牙了啊喂。 不对,乔姗荃直觉认为这是骗局、陷阱之后,及时想起了某段快要遗忘的对话——“我与母亲曾住在佛罗伦萨……”是了,费里好像是暗示过,他那个从来没露过面,从来没有担当起责任的父亲,似乎就是个意大利人。 博罗梅奥家族她有所耳闻,与美蒂奇家族不同,他们行事更神秘低调,是一个拥有非常漫长历史的古老意大利家族。 当班·罗伯特告诉乔珊荃,来自意大利的博罗梅奥家族有意与她合作,投资她的个人品牌时,乔珊荃就觉得很不对劲。她笔下的作品具有现代设计的特点,简约,流畅,利落,更贴合纽约这一类快节奏现代都市人的喜好。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过来。 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位霍克·博罗梅奥先生只是想借此机会接近自己的儿子。 想通这一点之后,乔珊荃反而释然了许多。 她始终为自己的设计输了一筹而耿耿于怀,不过若是因为血缘关系而败北,反而比较容易让她接受。她很在乎费里,这与她对自己品牌的坚持和骄傲并不矛盾。 假如通过她的服装事业,能够让他与父亲相认、团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当乔珊荃看清费里面上的表情,她一颗心沉沉落了下去。 费里此刻的神情绝对称不上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反而带着近乎憎恶的防备,连多一眼都吝于给予对方,如避蛇蝎。 “我没有父亲。”男人硬邦邦地挤出话来,握住乔珊荃手腕,拉了她就走。 手腕被他捏得生疼,乔珊荃微微蹙眉,抿唇不发一语,顺着他的力道跟了上去。 那位秘书小姐惶恐不安地来回张望,抱着文件追出去:“乔琪小姐,请你们等一等!” 班·罗伯特被其他人彻底遗忘,他木然坐在椅子里,孤独而怅然。 霍克站在原地,沉默的身影长长投在地板上。 空气中浮尘飞舞,如同打翻的时光碎屑,将回忆凝为一束,沧桑地飘散在风中。 拖着乔珊荃冲进电梯,费里用力摁关门键,对追上来的秘书小姐视而不见。 轿厢轻轻晃动,慢慢往下降。 偷瞥男人铁青的脸色,乔珊荃跟着蹙眉:“大胡子,你……” “闭嘴。” 第53节 讶异地扬起眉梢,乔珊荃被他粗鲁的口吻噎住,正要继续说什么,费里转身将她拉入怀中,不由分说擒住她红唇,堵住她所有言语与呼吸。 闭上眼,乔珊荃感觉得到,在自己齿间恣意翻搅的男人,他动作中藏有多少隐忍的苦痛。她放松下来,不做无谓的抵抗,用没被抓住的另一只手环住他肩,温柔地抚摸他浓密发根,把玩男人颈后扎手的发茬。 她的举动很有效。 如同逆鳞被抚顺的猛兽,费里的动作渐渐不复迅猛,变得轻柔缱绻,勾住她舌尖缓慢纠缠,暧昧地舔着她下唇。 “叮——” 电梯抵达,门外站着几名等待电梯的人。 看清电梯内紧密拥吻的一对男女,他们纷纷回避视线,有人不好意思地红了耳尖。 轻笑一声,费里眼底阴霾淡去,他放开乔珊荃,侧身朝她递上手,与她十指相扣,并肩走出电梯。 抬头眺望天空,乔珊荃重重叹了口气。 “算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干脆重新来过,再继续去联络其他投资商。” 费里一怔:“你……” 乔珊荃歪头含笑睇着他:“发生了刚才那些变故之后,难道你以为我还会跟他们合作?很遗憾,我虽然心大,但是也做不出这么自私的事。不过嘛……”耸耸肩,她俏皮地以手作枪,瞄准他:“你得为我的损失负责。” 费里心头发热,他认真地看着她,用近乎承诺的慎重口吻说:“当然,我说过,我的一切也同样是你的,只要你需要,你就有权处置它们。” “包括蒙特罗庄园?” “嗯。” “那好,大胡子,你听着,”乔珊荃转身揪住他衣领,傲慢地用指节轻叩他下颌:“我不许你卖掉它。听见了吗?如果你开不了口,那就我去说,我去找你那个拉塞尔舅舅一家,告诉他们,庄园不卖了!甚至已经被他们卖去的那部分土地,总有一天我们也要全部买回来。那是我们的东西,属于你,属于我,属于胡安,不能交到那两个不负责任的家伙手里。” 费里心神被她手腕上红肿的淤痕吸引过去,他露出了愧疚的目光,低声道:“可是我已经答应了他们……” “我说了算,这件事我做主。”乔珊荃态度强硬,瞪了他一眼。 她还心心念念那片水草肥沃的牧场,打算等到草长莺飞的时节,回阿根廷,挑选庄园里最优秀的马,纵情驰骋。 结果这家伙没有经过她的允许,什么都不跟她商量,擅自做主就把庄园卖掉! “对了,上次你说过,庄园里有心怀不轨的家伙,后来呢?”转念想起前些日子听到的只言片语,乔珊荃把话题转开。 “我以为你对这些不感兴趣。”费里牵起她的手,指腹缓缓揉按自己一时失手在她手腕上留下的指痕。 “那是你以为,别妄加猜测好吗?” 费里不与她争辩,顺着话头往下说:“那名工人偷偷与庄园外的人联络,传递消息。安东尼奥先生在负责的工作当中找出错处,辞退了他。然后又派了两个信得过的工人继续跟他来往,看他下一步打算去投靠谁。但是……你一定想不到,他最后去了哪儿。” 听他这么一说似乎另有内情,乔珊荃顿时来了兴趣:“快说,那个被辞退的家伙和谁碰面了?” “你还记得我那个叫做阿曼多的表弟吗?”费里重新戴上墨镜,隔绝一路上朝他聚集的目光。坐上出租车,他以一个保护及占有的姿态,将乔珊荃按在自己胸前。 “是他?”乔珊荃一骨碌爬起身,明亮的双眼里写着不敢置信:“天啊,居然会是那个家伙,他也在觊觎你的庄园?大胡子,你的亲人全都在算计你,你真可怜。”说着,她怜爱地摸摸他毛茸茸的棕色卷发。 她是把自己当成了胡安吗?费里郁闷地板起脸:“还没有得到确切证据,不过有人看到他与阿曼多在镇上碰面,两人接触了好几次。后来他们把人跟丢了。” “跟丢了?真没用。”乔珊荃失望极了,撇撇嘴,放开他袖子。 直到回了公寓,乔珊荃还惦记着这件事,追在费里后头问东问西。 最后费里被她问烦了,抓了人摁在墙上就亲。 两人亲得忘乎所以,昏天黑地。 胡安拖着泰迪熊玩偶从楼上揉着眼睛走下来,踩到睡裤边摔了一跤,发出一声巨响。 乔珊荃红着脸,提膝踹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胡安,宝贝儿,来让我看看,你摔到哪儿了?” 红着眼圈,胡安把头埋在乔珊荃颈间,偷偷瞥了一眼弯腰露出痛楚表情的父亲,他吓了一跳,连忙别过脑袋,小声在她耳畔说:“泰迪保护了我,我不痛,熊熊痛。” 乔珊荃笑起来,刮了下小家伙的鼻子,抱着他起身:“我们胡安真勇敢,还有你的小伙伴,它也十分勇敢。走,我们上楼去,今天一个人在家都做了什么,告诉乔琪好不好?” “damn!”费里直抽冷气,俊脸铁青,咬牙切齿注视女人婀娜多姿的背影离去。他捂着被她顶到的地方,倒在沙发里很久才缓过劲来。 入夜。 乔珊荃拎了两瓶啤酒走上楼顶,找到靠坐在天台边沿抽烟的男人。 偏头看了她一眼,费里两指捻熄烟头,挥手驱散周围的烟气,转身把她拉上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你在思考人生吗?”乔珊荃笑着将啤酒递给他。 接过冒着寒气的酒瓶,费里捏开瓶盖,递回去给她:“不,我在看星星。” ——还挺有情调,看不出来啊。 乔珊荃挪揄地看他一眼,低头抿一口泛起泡沫的啤酒。 倾身用指腹抹去她唇边的啤酒泡沫,费里眸光转暗:“我已经完全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吗?白天遇到的那个人……” 乔珊荃因为他手指的力度和热度而瑟缩了一下,她抬起眼,目光清明:“不好奇。如果你愿意说,自然会告诉我。再说……我认识的费里·蒙特罗,与他的父亲是谁没有任何关系,他是一个留了一把乱糟糟大胡子的农夫,拥有一座庄园,脾气有时候很坏,固执起来让人恨得牙痒痒……” 纽约万家灯火在他们足下流转,繁华的曼哈顿,行人车辆川流不息。 侧头凝视她眼底的浅浅笑意,费里情不自禁地靠近,指尖摸上她眼角。 “怎么了?”乔珊荃说得正开心,被他打断,屏息轻问。 费里看着她,沉默不语。 阖上眼,乔珊荃往后仰起头,感觉他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在自己脸上游走,抚过眉毛,在眉尾顺了顺,然后往下,来到她眼角,怜惜地一遍遍描摹她眼睛的形状,掠过随呼吸起伏的睫毛。 他的手很暖,带着有别于夜风的热度,每一处被他触碰过的肌肤,渐渐发烫,一路灼烧到心底。 男人手指缓缓沿着她鼻翼滑下,按在她唇上。 乔珊荃轻喘,星星点点的火苗被他点着,汇聚成一团焦躁的火焰,盘旋在她体内,只需他再稍微多施加一分力,就会轰地熊熊燃烧起来。 “乔琪。” “嗯?”他轻柔的抚弄所到之处,激起阵阵酥|痒,乔珊荃慵懒微沙的音调被风吹散,飘向远方。 她感觉到他手落在了她颈侧,他一定能觉察到她异常激烈的脉搏正在不住跳动。 耳尖染上一层米分红,乔珊荃等待他进一步行动,做好了被他尽情采撷的准备。 幕天席地,星河灿烂,在天台上来一发,多刺激! 费里好笑地看着她紧闭双眼,就差在脸上写满“来啊快来上我啊”的期待,他收回手,在她眉心一弹,起身把她拉起来:“回去吧,夜里风凉。” 傻乎乎地站在原处看他,乔珊荃反应不过来。 就……没了?他用深情温柔得醉死人的目光看她,还用犯规的性感磁性声音在她耳畔呼唤她的名字,把她撩拨得都湿了,结果什么都不打算做? 费里停步,疑惑地看向她:“还不走?” 气冲冲地杀过去,狠狠撞开他,乔珊荃不忘对他竖中指:“今晚你只能睡天台了!” 低头摸摸鼻子,费里藏好唇角促狭的笑。 等她把自己关进房间,男人在楼下工作室踱了两圈,掏出手机,摁下一组号码。 漫长的等待后,手机那头有人应答:“费里,你小子难得主动联系我一回。哎,等等……小白,你把门关上!呼,总算清净了,今晚我参加一台晚会,音乐声太大,说话没法听清。费里,你找我有什么事?说吧,咱俩之间用不着客气。” “慕,有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第60章 . 灰色的阿斯顿·马丁犹如一道幽灵,安静而缓慢地转入街道。 班·罗伯特坐在驾驶座里,惆怅地叹了口气,他抬手熄火,拔下钥匙。 下了车,不远处有人扬声叫他。 “过来这边坐,班。” 班·罗伯特又惊又喜,他脸上跃起神采,大步走向露天咖啡座,拉开椅子,目光灼热地锁在乔珊荃身上。 她将黑发束在脑后,身穿一袭深青色连身裤装,腰间系一条暗金勾边双纹宽腰带,腕间数条材质不同随性搭配在一起的金色镯子,随着她拨弄头发的动作,叮当作响,耳畔一道垂落在发丝间的不规则淡金色半透明耳坠,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梦幻的光边。 班·罗伯特被她慵懒而漫不经心散发出的风情迷得神魂颠倒。 尽管她是一名东方人,然而她既睿智又富有才情,设计搭配极有品位,名校出身为她增添了更多光环。她的美混合了欧美的随性与洒脱,坚强独立又有一种欲迎还拒的疏离神秘,让他心跳加速,想要重新征服她,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 这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拒绝的功勋。 然而,班很快想起来前一天他亲耳听到、亲眼目睹的场景。 眼前这位迷人的时尚女郎,她已经嫁给了别人—— “乔琪,你真的结婚了吗?嫁给了那个男人?”挫败地揉乱精心打理过的头发,班蓝灰色的眼睛里现出迷茫与懊悔。 从手机屏幕上挪开视线,乔珊荃托着下巴,似笑非笑瞄向他:“是啊,我已经结婚了。”说完,她亮出无名指,锃亮的指环映出刺目的光,烫得班·罗伯特眼底生疼。 他失态地攥住乔珊荃手臂:“跟我说实话吧,乔琪,我很了解你,你是一个非常挑剔的人,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把自己嫁出去?你只是为了报复我,想看到我为你失控,后悔莫及的样子,对不对?” 不着痕迹抽回手,乔珊荃蹙眉,失去了享受初夏阳光喝咖啡的惬意心情。 “班·罗伯特,请你对我放尊重些。我们现在只是有点交情的朋友,你没有资格这样质问我。结婚与否是我个人的私事,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面对乔珊荃冰冷倨傲的姿态,班·罗伯特好不容易迸发出的勇气,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一下子瘪了。 偏了偏头,班·罗伯特眼中浮现出浓郁的痛楚。 “乔琪,我知道你还在怨恨我。但是你不该用婚姻来报复,你明白吗?你应该冷静下来,重新考虑你的婚事。我想你应该看得到,和谁在一起对你更有利。”他暗示性地瞥向对街那栋红砖楼,“也许那位模特先生可以帮你走秀、拍照、当代言人,但我想你要做的事不仅仅如此,乔琪。我看得出来,你对自己的品牌很有信心,它们是非常杰出的艺术品,不该被藏在这样一个阁楼里,而是应该走向世界,到最耀眼的舞台去。” 班·罗伯特越说越激动,他情不自禁双手握住她左手,暧昧地摩挲她尾指,“乔琪,我可以帮你,最近我正在跟瑞士的人谈对冲基金和私募的事,一旦合作谈成,我就能拥有更雄厚的资本,来帮助你……我会为你策划,一步一步扩大品牌规模和影响力,以你的眼光和设计才华,再加上我的人脉,很快,你就会成为名流、社交名媛争相追捧的对象。你只有跟我在一起,才能实现如此美好的蓝图。” 被眼前俊美的男人触碰,乔珊荃打了个寒颤,努力挣脱出来,她眼里涌上怒意:“别碰我!你已经没有资格接近我了,班·罗伯特。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已经结束,难道你还没有想明白吗?” “是我不好,乔琪,我可以向你道歉,我知道你只是对人冷淡,我不该因为你不肯让我碰就去找其他人……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跟那个模特离婚,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做同样的蠢事。乔琪,我只是犯了一个所有男人都会做的错事,难道你不能大度一些,忘了它吗?” 班·罗伯特有些生气,他出身名门,教养良好,是个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子。他对乔珊荃,自认已经足够低声下气,纡尊降贵。 他从没有这样认真地对待过其他人,他认为乔珊荃应该懂得感恩,珍惜他再次送上的机会。他甚至可以原谅她随便把自己嫁给一个不入流的男人,这样还不够吗? 然而乔珊荃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她怒不可遏,早在班·罗伯特背叛她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将他曾经说过的那些甜言蜜语和体贴周到都冲下马桶,顺着下水道流进太平洋海底。 她乔珊荃可以没有男人,宁可单身到死,也绝不会降低自己的尊严,去跪舔一个将风流当做荣誉,把出轨视为寻常的男人。 第54节 “闭嘴吧,班·罗伯特,否则我会在这里揍你!”乔珊荃强抑怒火,憎恨又鄙夷地看着班·罗伯特,“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已经结婚了,嫁人了。你现在打算做什么?企图引诱我出轨,背叛自己的丈夫?哈,我告诉你,别做梦了!” “你可以离婚的。我会把我的律师介绍给你,保证不会惹出任何麻烦。”班·罗伯特还没意识到问题有多么严重。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继续喋喋不休地说下去:“必须尽快,趁着你已婚的消息还没有几个人知道,早点摆脱这桩莫名其妙的婚事。乔琪,我愿意尽一切力量为你隐瞒,包括你和那个模特之间特别的关系,我也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这样才能隐瞒所有人,他们看到的设计师乔琪依然完美无瑕,没有任何污点。这样,我们家才会接纳你……”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 班·罗伯特被打懵了,捂住脸,张大嘴巴,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瞪着这个衣冠楚楚,俊美儒雅的男人,乔珊荃气得浑身发抖。 “我警告你,班·罗伯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我的羞辱!你把我当成了什么?炫耀的工具?我不是你的所有物,麻烦你搞清楚这一点!我们早就分手了,我有独立的人格,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活应该怎么过,不需要你来替我操心,干涉我的人生!” “难道你以为我非你不可?实话说吧,罗伯特家族和你们家的银行,我还不放在眼里。”她舔舔犬齿,露出一个残忍的冷笑,抬手指向对面阁楼,“看到楼下停的那辆加长林肯了吗?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喝咖啡?” 班·罗伯特茫然地摇了摇头,他想说话,但是一开口就被乔珊荃瞪了回来。 “我想你大概忘了那天与投资人见面,那位出身意大利最有权势家族的先生曾经说了什么。”乔珊荃眯眼笑得嚣张又骄傲,“我嫁的这位丈夫,他有一个来自显赫的博罗梅奥家族的父亲。眼下,他们父子也许正在上演一处感人的相认戏码。我把交谈空间留给他们,提前避开。” 闻言,班·罗伯特脸色煞白。 没错……他想起来了。 当时他已经被乔珊荃结婚的事实震惊得无法回过神来,却也依稀记得他们与那位先生似乎发生了某些冲突。 乔珊荃他们离开之后,班被秘书小姐礼貌而不容拒绝地留下来喝下午茶。那位霍克先生朝他询问了一些问题,话题大多关于设计师乔琪,以及不着痕迹地打听她与那位模特的种种交集。 班·罗伯特对出现在乔珊荃身边形影不离的男人嫉恨不已,他看不起这些吃青春饭,贩卖皮相的男人——漂亮性感的女人当模特,是为了服务男性。而身为一个男人,却去抢女人的工作,实在是太荒唐可笑了。 所以当初乔珊荃的男闺蜜肖恩主动对他示好,班·罗伯特一面在心里偷偷鄙夷,一面大方地接受了送上门的艳福。 在班·罗伯特的眼里,模特圈里十男九gay,剩下那个也是个处心积虑上位求包养的软饭男。他不假思索将乔珊荃的丈夫当做那样的人。 而事实上呢? 他拼命抹黑蔑视的那个男性模特——极有可能是博罗梅奥家族的一员。 顺着乔珊荃闪动着异彩的目光望向对街小楼,班·罗伯特面如死灰,颓然盖住眼睛,倒在椅子里无力动弹。 与博罗梅奥家族相比,他引以为豪的家族和身世,就像是大象与蚂蚁的差距。 冷汗涔涔的班·罗伯特眼睁睁看着乔珊荃戴上墨镜,踩着细高跟,哒哒哒地走过自己身边,带起一阵风,风里飘荡着她标志性的甜蜜香气。 看着她走向灿烂的阳光,走过街口,走进那间红砖楼。 他的记忆与数月前风雪交加的夜晚重叠。 那一夜她也是如此骄傲而坚定地离开,头也不回,走出他的世界。 班·罗伯特犹如大梦初醒,他知道,她洒脱果决,说离开就是真的离开,不留任何余地。 而工作室里,正上演的“认亲”戏码其实并不如乔珊荃猜想的那样的顺利。 乔珊荃站在楼道里,咬着手指头,徘徊往复,手举起来又放下。 她忍不住用头轻轻撞了下铁门。 她这是在做什么,什么时候变得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了起来? 都怪那个大胡子! 如果她离开时没有回头,没有正好看见他棕色眸子里闪过的不知所措和恐慌,那她也不会为他心烦意乱。 啧了一声,乔珊荃离开铁门,站在楼道转角,靠着墙,掏出女士香烟点燃。 烟雾缭绕,火光在她指间闪烁。 如果有人正好路过,就会看到这个骄傲而倔强的东方女郎,脸上破碎失落的神情。 仰起头,乔珊荃无声呢喃。 “得到的,得不到的。何必贪求?嗨,我怎么感春悲秋了起来?”她弯腰撑着膝盖,直愣愣的盯着水泥地上的一条蜿蜒缝隙。 她想起来,自己小时候,通往家门口的过道里也有这样一条缝。 那时候的她比现在脾气还大,骄纵得近乎蛮横,属于大院里特别不讨人喜欢的那种小女孩。不过谁让她长得好看呢? 继承了父母身上所有优良血统,小时候的乔珊荃就明白,长得好也是一种优势。 漂亮就行。 所有人都不知不觉让着她,宠着她,惯着她。 但是大院里其他人不明白,小乔珊荃长得漂亮,父母恩爱,工作体面,举止气度不凡,是大院里饱受羡慕的家庭,为什么她还是脾气那么坏。 只有乔珊荃自己知道,她有没有父母,有没有家,生活没什么差别。 反正没有人会在乎她的死活。 当她为了手工缝制一条给洋娃娃的裙子,一天一夜滴水未沾,又淋雨出去追提了行李箱大步离去的父亲而淋雨,最后一头栽倒在家门口的地板上的时候,她用指头抠着地面那道缝,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来, 她只是无意识地伸长手臂去试一试,看那条缝会不会被她抠破,露出藏在下面的妖魔鬼怪。 “……怎么突然又想起来了。”抬手去揉酸涩的眼睛,抖落一截烟灰落在衣服上,乔珊荃心疼地嗳了一声。 这件新款连身裤不能穿了,真可惜。 她把这个意外迁怒到不该碰翻的潘多拉盒子上面。关于那些蒙上一层水墨般灰色雨幕的回忆,乔珊荃早就决定统统打包扔到名为“遗忘”的垃圾桶里。 她应该要高兴才对,为费里由衷高兴。 就算父母亲人再怎么混蛋,他们身上也流着同样的血液。 血缘关系就是如此简单粗暴,无从选择。 能和父亲相认,对那个沉默又固执,有一种天生的大家长理念,渴望亲人和睦的男人来说,他的心情大概惶恐与期待各占一半,乔珊群直觉认定。 他沉默着任由她暂时离开工作室,但是眼里写满了挽留,他的灵魂是那样不安,犹豫而软弱,试图请她留下来,陪他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乔珊荃想了想,觉得自己真的挺冷血的,她明知道他无声地释放出需要她的讯息,她还是选择了视而不见。 “因为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跟家人之间的关系……要我陪你帮你,我该怎么做呢?大胡子?” ☆、第61章 . 咣当一声,铁门被推开,乔珊荃没动,懒洋洋地倚着墙角,抬眼看去。 霍克先生看见她并不感到惊讶,微微一笑。 “美丽的女孩,你为什么不进屋去?” 捻熄烟头,乔珊荃越过对方肩头,看见门洞里费里面无表情的脸,她担忧地蹙起眉。 “这就要走了?嗯,那就慢走,不送。”拖长音调,乔珊荃敷衍地地摆了摆手,等霍克的背影远去,她抬眸注视着费里走到自己面前。 费里低下头看她,欲言又止。 抬起胳膊,乔珊荃勾住他脖子,朝他耳根吹气:“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深吸一口她甜蜜的香气,费里闭上眼,慢慢感受她的气息钻入肺泡,充满他每一个细胞,将那些压抑的灰□□绪涤荡一空。 他扬起唇角笑了笑,低下头亲吻她鬓角。 “走,进屋,我昨晚准备好的冰淇淋可以吃了。” 眨眨眼,乔珊荃把到嘴边的问话咽下去,她配合地欢呼一声,嘟起红唇亲亲他嘴巴,蹦跳着钻进厨房,一边抽气一边来回换手,捧着冒着寒气的大碗冲上阁楼,把胡安揪下来,一同分享美好的食物和心情。 费里喜欢这种欢乐的氛围,他喜爱为自己重视的家人下厨,更喜爱他们为此展露的笑颜。 胡安含着被乔珊荃硬塞的一团冰淇淋,被冻得直发抖,脸皱成一团,又舍不得吐出来,小模样儿别提有多逗人了。 乔珊荃看得哈哈大笑。 委屈地拼命哈气,胡安努力吞下冰淇淋,一面朝她怀里钻,一面小声问:“那个叔叔走了吗?” “宝贝儿,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 胡安老实摇头:“没有,爹地让我在楼上睡午觉,不让我下去。我很乖,睡觉不吵他。”说完,他偏头想了想,“爹地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撇撇嘴,乔珊荃正要说点什么,费里捏着手机跟了上来。 “乔琪,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乔珊荃舔了舔勺子,挑眉看他:“什么事?” 盯着她可爱的米分色舌尖,费里眸光转暗,身体无法抑制地紧绷并燃烧起来。 他声音变得低沉而更富磁性:“我打算独自回一趟庄园。” “出什么事了吗?” “上次匆忙离开,是为了找出庄园里的可疑人士,派去跟踪那名工人的牛仔说把人给跟丢了,我们也还没有掌握他与阿曼多勾结的确凿证据。刚才安东尼奥先生给我打电话,说骑马巡视牧场的牛仔们,在靠近咱们土地边界的地方,发现了那名工人的尸体。” 乔珊荃闻言脸色剧变:“这怎么可能呢?他居然死了?” 坐下来,费里按了按眉心,一边思索一边说:“没错,他已经死了。而且因为死在我们庄园的土地上,警方要对此展开调查。我估计不久之后这个消息就会传开,那个工人的亲人也需要出面安抚……有太多事赶在同一个时间发生,我必须回去一趟,亲自处理。” “这可实在是太糟糕了。”举着勺子,乔珊荃没了享受美食的愉悦心情。 死亡,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心上,她下意识寻找身旁可以抓住的东西,费里默契地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 “是啊,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回去庄园,尽快把这些琐事都安排妥当,顺便整理好庄园的相关账目,三个月的时间眼看就要到了,拉塞尔他们应该会找上门来,跟我谈剩下那些产业的转让手续。乔琪,很抱歉,我不能继续陪在你身边。你带着胡安留下来,留在纽约。我会尽快赶回来,好吗?” 指尖抬起她下巴,费里着迷地注视她眼睛,用指背缓缓滑过她微凉光滑的肌肤。 “为什么不能让我们跟你一起回去?”乔珊荃有些不满。 “我不想把你们牵扯到那些麻烦当中,明白吗?更何况,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抬眉示意他继续说,乔珊荃舀了一勺冰淇淋塞进胡安嘴里,捏捏他腮帮子。 说到这个,费里眉梢带上了一点喜色:“乔琪,你不是在愁应该接受哪家媒体的专访吗?还有,你现在想进一步扩宽品牌的知名度,除了找一位愿意掏钱的投资商之外,还有一种方式,那就是跟人合作。” “你的意思是……” “正好,我一位朋友正投资筹拍一部电影,他将带着自己的团队到纽约来取景,我向他推荐了你,因为我想……也许你可以试着给他们做服饰顾问?” 乔珊荃的心脏先是一停,继而激烈地快速跳动。 费里说的一番话,为她点亮了一盏灯,推开了一扇窗。 第55节 他说得没错。 作为一名设计师,她乔珊荃除了守着自己的工作室,画画设计图稿,亲自缝制样衣之外,她当然可以为影视作品提供服饰搭配的意见。 假如作品能引起足够的话题度和热度,那将会为她和自己的品牌起到非常好的宣传效果。 “噢,大胡子,你真是太聪明了!”揪着他耳朵,乔珊荃倾身吧嗒两口,用力亲了亲他脸颊,明亮的眼中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我当然愿意去试试看!你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吗?我会跟他约一个时间,进一步洽谈,争取能让他满意……” 被胡安盯着看,费里耳根烧得通红。他不自在地挪开视线,不知道要不要开口告诉那个兴奋的女人,其实当他稍微提了提建议,对方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看着乔珊荃一蹦而起,咬着勺子跑来跑去把自己过去参与过的作品和整理过的资料都翻出来,费里眉宇间的温柔抑不住地漾开来。 她是如此耀眼而充满了活力,他希望不要让自己过去的阴霾,以及庄园里的麻烦影响到她,他愿意付出一切来保护她,让她永远保持这样的笑容,尽情去做她想做的事。 因为着急离开,费里把胡安赶走,摁着乔珊荃胡天胡地纠缠了很久。 两人激烈地拥抱彼此,分别让他们更珍惜最后的时光。 直到怀里的人呼吸变得绵长,费里小心地抽出手臂,让她躺进柔软的枕头。支着身,他迷恋地看了她好一会,想起她之前明明累得眼皮一直往下耷拉,还硬撑着跟他说话,她孩子气的依依不舍,让他一颗心柔软得几乎融化。 握住她手在唇边亲了亲,费里拨开她散落的发丝,起身收拾东西,离开了他们的阁楼。 醒来时,另半边床已经凉了。 乔珊荃怅然若失,伸手摸了摸,又把爪子缩回来,自己捂着。 身体比理智更早一步适应了两个人的生活,习惯了有他的温度和气息萦绕。现在想一想,这种习惯真的会上瘾,难怪母亲会背着总是出差的父亲,又找了其他情人,到后来,纸里包不住火,婚姻和家庭彻底破碎。 反手遮住眼睛,乔珊荃长叹一声:“说好了不去想,怎么最近老想起往事?” 对,一定是那个大胡子害的。 都是因为他突然冒出一个想要认亲的父亲,又藏不住眼底的忧郁,才连带着她也跟着神经兮兮,想起太多不该想起的事。 她有点想不起父亲的容貌,只记得是一个文质彬彬,浑身书卷气的男人。 相比之下,费里的父亲——那位霍克先生,他的五官与费里有六、七分相似,眉眼几乎是一模一样,复古的优雅线条,带着一抹浓得化不开的神秘与忧郁。让他整个五官看起来更加莫测,惹人寻味。 昨天霍克先生离开的时候,乔珊荃注意到他脸上稍纵即逝的无奈和遗憾。 看起来,费里的固执不仅仅表现在其他方面,即使是对着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也依然像一块硬邦邦的臭石头。 不过乔珊荃不打算插手这件事,她希望费里尊重自己,所以她也会同样尊重他的选择。 没有家人的陪伴固然是一种空缺,然而他们现在拥有彼此,不是吗? 一天天过去,他们会继续走下去,为对方的人生填补所有缺憾。 没有费里在身边,乔珊荃努力把日子过得充实。 事实上,她的生活似乎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陪伴胡安,教他学习一些初步的学前知识,顺便带着他一起画画。 媒体依然在想方设法联系上她,乔珊荃索性把手机扔进冰箱,随他们打去,她懒得理会。 至于她与aj集团的那场官司,埃蒙时不时会在电邮里告诉她最新进展,整个司法程序会花上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乔珊荃早有准备,她并不担心自己败诉。 面对即将到来的审判,aj集团股价大跌,投资信心受到严重影响等等新闻,时不时会飘在当日金融新闻的首页,乔珊荃对此一哂而过。 她可以想象的出来,杰伦特那个混蛋现在日子一定过得非常糟糕。 甚至她还乐滋滋地想象了一下,以杰伦特的尿性,在惹上剽窃抄袭官司之后,会不会跟黛米互相推诿责任,把皮球踢给别人,让黛米彻底背黑锅,洗白他自己,保全自己在集团的地位。 想一想,两个贱人互相撕逼的场面,一定挺精彩的。 但是乔珊荃已经没精力理会他们,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费里留下的联系方式并没有署上对方的名字,乔珊荃没有多想,挑了一个适宜的时间打过去,电话接通后,那头响起了熟悉的中文。 还没等乔珊荃从惊愕中回神,她喃喃报上家门,电话那头清亮爽朗的笑声与接下去说出的名字,她彻底被吓呆了。 居然是中国人! 而且还是拿过小金人,捧过金棕榈的影帝——慕宁悦! 乔珊荃在整个通话期间都持续着魂不守舍、风中凌乱的状态,等到通话结束,她手臂唰地垂下,空洞涣散的视线逐渐对焦回神。 “啊——” 尖叫划破长空。 胡安光着小脚丫跑过来,扑进她怀里:“乔琪,乔琪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看到大老鼠了?” 这孩子前几天下楼经过垃圾站,被蹿出来的几只老鼠吓了一回。 乔珊荃搂住他,随意安抚了几句,猛地朝后仰倒,躺在床上踢腿低叫。 “天啊!我真没有想到,大胡子居然认识那个影帝,慕宁悦!这个可恶的家伙,他可从来没跟我提起过……对了,几年前,慕宁悦走了一场震动时尚圈的服装秀,那次走开场的……对,就是还没留起胡子来的大胡子。”头顶灯泡一亮,乔珊荃想起来了。 胡安趴在她身旁满头雾水:“乔琪,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乔珊荃嘿嘿笑,亲了亲他脸蛋:“听不懂没关系,让我想一想……” 能够跟国际级影帝慕宁悦和他的团队合作,这对乔珊荃而言绝对是不容错过的好机会。恐怕外面有无数设计师挤破了头,想到这里头来掺一脚。 不过她有自信,自己在国外工作生活多年,能够把握好欧美与东方文化与审美的异同,将电影的设计顾问工作尽量做到完美。 越想越兴奋,乔珊荃浑身洋溢着喜悦与斗志,冷静下来后,她愈发思念起为她牵线搭桥,默默付出的那个高大男人。 她有很多问题想当面问他,更想不顾一切投入他的怀抱,用力吻他,狠狠地扒光他身上碍眼的衣服,享受他美好的肉|体,沉沦在只有他能带给她的无上热情当中。 乔珊荃起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胡安。 “宝贝儿,我们偷偷的去找你爹地好吗?给他一个惊喜。” “好啊好啊!”点头如捣蒜,胡安拼命拍手,他只要能跟乔琪和爹地在一起就心满意足。 一大一小搂在一起,笑得眼睛眯起,眉眼弯弯。 ☆、第62章 . 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扑面而来寒冷的空气针一般扎来,乔珊荃抖了一下,鼻子发痒。 “阿嚏!” 一件沾着淡淡烟草味的风衣唰地扔过来,将她从头到脚完全罩住。 拉下风衣闻了闻,熟悉的气息萦绕周身,乔珊荃双眼亮晶晶:“费里?” 高大的男人棕色发丝间闪动着点点水光,他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修长的身形,笔挺的风衣,冷峻的神情,散发出神秘而不可靠近的禁欲气息。 “爹地——”胡安开心极了,他扑上去抱住男人大腿,漂亮的小脸红扑扑,引起更多路人注目。 红唇翘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乔珊荃走上前,扫视他利落时尚又透出几分悍然的装扮,轻轻撞了他一下,促狭道:“你现在是牛仔费里,还是超级模特圣特里尼?” 揽住她腰,费里给了她一个火辣的吻,舔舔唇角,目光里隐含侵略的意味:“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男人沙哑的磁性声线让乔珊荃迅速红了耳尖。 在中国有一句话叫做“女为悦己者容”,她知道,比起时尚精致的搭配,眼前这个男人更喜欢随性狂放的牛仔打扮。他会穿成这样,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低下头偷笑,乔珊荃心情好极了。 捕捉到她眉眼逸出的喜色,费里一颗心柔软无比。他一个简单的举动就能换她欢喜,这种满足与被满足的关系,让他们无须过多言语,默契的甜蜜在彼此心间来回荡漾。 瞪着停车场里眼熟的蓝色卡车,乔珊荃很不优雅地翻个白眼,眼尾一瞥,瞟过男人脚上昂贵的小羊皮手工牛津鞋,摇摇头叹道:“你的品味还真是……帅不过三秒。” 拍拍她屁股,把胡安托上副驾驶,费里催促:“赶紧上车,我们得在天黑之前回到庄园。” 在卡车轰隆作响的发动机与道路的颠簸之中,乔珊荃昏昏欲睡,等她再次睁开眼,道路两旁的景色有些眼熟,直到一栋红白相间的建筑出现在道路尽头,乔珊荃顿时精神一振,兴奋拍打男人胳膊:“大胡子,你看,是那个加油站!” 嚷着嚷着,她忽然明白了什么,乔珊荃歪着头,笑盈盈地凝视他。 原来他带着她重新走过他们相识的道路……荒野里飞速掠过的景物,偏僻的道路,还有那座加油站…… 就像是喝了蜜糖一般,心里甜滋滋的,乔珊荃笑容更深,等男人打方向盘停在加油站前,她立即跳下车,张开双臂做拥抱状:“就是这个味道,烟草和机油混合的粗犷气息,顺着风飘来的还有廉价速食店里的油炸食物香气,啊哈,当然了,还少不了臭烘烘的牛仔……” 数名与他们迎面走来的牛仔正好盯着这位身材惹火的迷人女郎,对她吹口哨,费里沉下脸,砰地用力关上车门,走过来占有地搂住她,散发出无形杀气。 牛仔中一个膀大腰粗的胖子抖了抖胡子,不怀好意地把手伸向后腰。 同伴及时按住了他,朝另一边努努下巴。 几名巡警疲倦地走下警车,腰间挂着警棍,同加油站的工作人员低声交谈。 凶恶地做个威胁口型,牛仔们转身离开。 乔珊荃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就不能颁发禁枪令吗?”她低声朝男人抱怨,“这座加油站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充满了危险。” 揉揉她脑袋,费里不愿节外生枝,低声嘱咐道:“你回车上陪着胡安,我去加满油,再给你们买点吃的。” 目送她爬上卡车,费里若有所觉,视线移向停在他们后面一排的灰色雪佛兰,是他反应过度吗?总觉得那辆车好像在哪里见过。 很快他们重新上路,又开了数小时,拐下州际公路,在乡野间无垠的原野中行进,当卡车驶入庄园前的水泥路时,乔珊荃已经被颠得腰酸背痛。 “啊,总算到家了。”她露出得救的表情,伸个懒腰,推门下车。 胡安伏在父亲怀里,揉揉眼睛,伸手要乔珊荃抱,他咕哝着问:“乔琪,我可以喝热汤了吗?” “当然可以。”点点他鼻尖,乔珊荃亲昵地亲他额头。 三人正要走进庄园,一辆灰色雪佛兰猛地刹车,摇晃的车身里爬出一个裹着头巾的女人,冲到面前拦住他们。 “请、请等一等——” 看清女人摘下头巾的脸,乔珊荃怒不可遏,扯过男人的衣领,咬牙切齿逼问:“她怎么会在这?你才刚回来几天,就把她从纽约给招惹过来了,嗯?” 费里眼中满是惊诧:“不,我没有招惹她,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出现在这,乔琪你冷静点……” 这叫她怎么能冷静? 乔珊荃肺都要气炸了——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红头发黛米! 黛米穿得很单薄,在冷风中迅速被冻白了脸,她哆嗦着开口为自己辩解:“不,请你们别误会,我、我,我是来找你的,乔琪老师。” “找我?”乔珊荃收起准备揍人的拳头,狐疑地看过去。 费里回头看那辆灰色雪佛兰,车牌号上的数字极为眼熟,他绷起脸,冷冷质问:“我明白了!你跟踪我们?我在加油站看到过这辆车。” “不……我不是跟踪……乔琪老师,我只是想见你一面……在纽约的时候,我被看得很紧,找不到机会……后来我想也许你会来阿根廷,提前在机场等了好几天……乔琪老师,我没有任何恶意,请您相信我,我必须和您见上一面!”黛米看着费里,露出了畏惧的眼神,她努力缩着身体躲到另一边,想抓住乔珊荃的手。 第56节 避开黛米的手,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在寒风中发着抖,拼命吸鼻子的女人,乔珊荃轻蔑地哼了一声:“是吗?但是我不想见到你。” 费里抱着胡安,一声不吭,大步流星往里走。 “乔琪老师,求求你,请你听我说……啊呀!”凄惨地发出一声哀鸣,黛米捂着胸口,于天旋地转中软绵绵地趴倒在地面。 风卷起落叶呼啸而过。 乔珊荃、费里:“……” 胡安搂紧父亲脖子,他怕冷地抖了几下,自以为很小声地跟乔珊荃咬耳朵:“乔琪,她为什么要睡在地上,她是不是不怕冷?” 乔珊荃险些爆笑出声,努力咬唇忍住,瞥一眼男人的表情,他一脸无语,目光沉静,没有多余的感情起伏。 摇摇头,乔珊荃拉着一大一小进屋,吩咐牛仔们把人抬进来。 与其放着黛米继续在外头装柔弱扮可怜作妖,还不如把人弄到眼前看着,乔珊荃想弄明白,这个女人一路从纽约跟到这里来,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天气预报说这几天会下雪,费里吃过晚饭后,到马厩那边去盯着工人们加固屋顶,铺上厚厚的干草做保暖,他弯身摸了摸地上的锯末,吩咐牛仔:“明天你带几个人,给东边那三间马厩里的锯末换上新的,尤其是刚生了小马驹的母马,它们需要更多的锯末来保暖。” “是的,费里先生,我们一定按您的吩咐去做。” 回到正屋,费里从马克西姆夫人口中得知了乔珊荃对“客人”的安排,他漠然颔首:“就照她说的去做,另外,尊敬的夫人,我希望您帮我看好她,别让她靠近胡安,给他造成不好的影响。” “您说的是,胡安小少爷现在最亲近的就是咱们乔琪小姐,不能让人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您放心吧,我亲自看着她。”马克西姆夫人点点头,她露出几许愁容,“先生,您真的要把庄园卖掉吗?不少人来找过我,他们已经习惯了为您工作,如果您离开的话,他们不知道该上哪儿再找一个这么好的老板。” 费里按着眉心,思索道:“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假如拉塞尔他们真的要接管这座庄园,希望您能帮忙安抚他们的情绪,他们依然是为蒙特罗一家提供服务……” “我的先生,就算你们都姓蒙特罗,可人和人毕竟是不一样的!您为什么一意孤行,非要把庄园卖给他们?”马克西姆夫人有些生气。 费里有口难辨,他目光复杂地朝楼上望了一眼,他当然知道,抛下自己努力经营了数年的庄园,还有这些忠心耿耿的工人、牛仔,自己的行为在他们眼里相当不负责。但是他无法朝他们吐露自己内心的不安,娶了乔珊荃这样耀眼的女人,他不能自私地把她绑在这里,困在这座偏僻的庄园。她应该属于繁华的大都市,他无法亲手折断她的羽翼,看她一天天黯淡枯萎。 是的,他已经变了,变得懦弱的同时,又涌起更多勇气。 也许他必须做出艰难的选择,割舍在他人生最低谷那几年陪伴自己的岁月,离开这片土地。然而潘帕斯草原上的雄鹰,永远向往更高更广阔的蓝天,他渴望能够有一天,与他心爱的女人一起站在光芒万丈的夺目舞台,互相成就彼此的辉煌。 “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过两天,拉塞尔他们应该就会来找我商谈。夫人,我知道您和他们发生过不愉快,放心,我会在交易完成之前,给您和安东尼奥先生安排好一切。好了,已经很晚了,我想我要回到妻子身边,好好休息。”费里态度强硬地结束了谈话,独自上楼,将马克西姆夫人留在楼下。 楼梯转角的阴影里,本该躺在客房里的黛米正躲在那里,她眼珠转了转,刚才她听到了什么?这座庄园很快就要被卖掉了? 女人低头咬着手指,苦恼而焦急地思考,她能不能从即将发生的变化当中,抓住有用的机会,达到她的目的呢? 上楼一看,没有发现乔珊荃充满活力的身影。 费里走了一圈,隔壁是胡安新搬过来的房间,顶灯熄灭,在角落里留了一盏灯光柔和的落地灯。小家伙恬静的睡颜犹如天使,站在门边看了好一会,男人轻轻关上门扉,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推开与房间相连的浴室门,热气蒸腾,白茫茫的水汽弥漫开来。 浴缸里,乔珊荃惬意地闭着眼,手边放着一瓶冰酒,正在享受泡泡浴。 费里无声且快速地褪去衣物,赤足走到旁边,大手探入丰富的泡沫底下,捉住了一只光滑纤细的脚踝。 “呀!”乔珊荃一惊,睁开眼嗔怪地嘟起唇,伸手撩水泼他:“吓死我了,你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怀疑地探身注视他大脚板,怀疑这家伙看起来像一头雄豹,是不是也有猫科动物爪子上的肉垫。 顺着脚踝一路往上,费里爱极这份细腻弹润的手感,他倾身,暧昧地朝她耳畔吹气:“你忘了吗,我的本职工作是……模特。” 杏目圆瞪,乔珊荃想反驳,所有话音被堵在嘴里,化作忿然的呜咽。 这家伙现在越来越放肆了,当模特了不起啊! 乔珊荃被吻得缺氧,几乎昏过去,她模模糊糊地想,等恢复了力气,得跟他约法三章,她是个小肚鸡肠的女人,绝对不许他跟那个黛米勾勾搭搭。 屋外,寒风裹着纷纷洒洒的雪米分落了下来。 黑色厢型车摘了车牌,安静而缓慢地沿着冰封的荒野行驶,摇摇晃晃之中,车窗降下一点,有人拿着望远镜远远观察笼罩在夜色之中,灯火通明的蒙特罗庄园。 “撒下的鱼饵总算起作用了,就算他是一尾滑不溜手的大鱼,也得给我乖乖的上钩……人都安排好了?” “当然安排好了,我尊敬的先生,只要把人抓到手,不怕他再玩什么花招,到时候这座庄园就……嘿嘿。” “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有找你算账!这次必须都按照我说的去做,你明白吗?” 点头哈腰的男人绿豆眼里闪过一丝不满,他偷偷腹诽:上次的事情还不是要怪你那个任性妄为的女儿?嫉妒扭曲了她原本美丽的面孔,得不到的就要下手毁掉,结果打草惊蛇,差点毁掉了他们计划好的安排。 ☆、第63章 . 再度回到庄园,乔珊荃紧张兮兮地成天围着费里打转,几乎是他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警惕地四处张望,如同惊弓之鸟,一点点风吹草动她都不放过。 最后,乔珊荃被他逮个正着——她正踩在摇摇晃晃叠放的椅子上,翻箱倒柜找他藏起来的猎|枪。 费里头大不已,压下想狠狠打她小屁股的冲动,捏着她下巴咬牙逼问:“别闹了,你究竟打算干什么?” “我要保护你。”乔珊荃挺胸,一脸骄傲。 男人目光落在她衬衫没有扣好的阴影之中,若隐若现的沟壑与白皙软嫩的肌肤,极大刺激着他神经。 费里不得不用尽所有理智,勉强维持声音平静:“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女人,你该做的是回到房间里,跟胡安呆在一起,或者随便你做别的什么事都可以,就是不要跟着我,你明白吗?” “才、不、要!”乔珊荃撩动长发,妩媚的唇勾起挑衅的弧度,“你是我的男人,我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全。难道你忘了上次我们回来发生的事情了吗?对了,大胡子,我看你这些天一直在书房里,总有人来来去去,你们整理那些陈年的账目明细……我觉得不太对劲。费里,你在打什么主意?” 逃避她澄澈的目光,费里抿着唇,搪塞道:“这不关你的事,乔琪。庄园的事务都是我在做决定,你不需要担心这些。” 乔珊荃可没那么容易被他糊弄过去,脚尖打了几下拍子,她想到了什么,伸手拽紧男人袖子,阻止他转身离开。 “好啊!我知道了,你还是打算把这座可爱的庄园卖掉,对不对?” 狼狈地垂下眼帘,费里嘴唇翕合了几下,他承认道:“是的,我必须遵守我的诺言。” “就算对方是贪婪可恶的拉塞尔?”乔珊荃怒不可遏,胸脯激烈起伏。 “对,即使我并不喜欢他们,但是我宁可把庄园卖给另一个姓蒙特罗的人,而不是别人。”费里语带保留,他眸光暗沉下去,思考其他对交易庄园感兴趣的人。 啪! 乔珊荃抬手不轻不重给了他脸颊一下。 “你这个蠢货,大胡子,你如果敢把庄园卖掉,我就……我就带着胡安离家出走,我是认真的!” 用力戳了戳男人胸肌,乔珊荃咬牙切齿,表情认真地警告他,无视他眼底升起的茫然与惊愕,甩头就走。 那个笨蛋,顽固不化的傻瓜! 当个有诚信的男人固然值得称赞,可这份坚持不该用在这上头! 乔珊荃气得脑袋冒烟,冲到后院,她蹲在花圃面前,瞪着盖上一层薄保暖膜的植物,她恶向胆边生,伸手掀开一个角,琢磨该从哪里下手,摧残这些水灵灵的小东西们来泄愤,报复某个惹人生气的男人…… 身后传来脚步声,逐渐靠近她。 “乔琪老师,我……” 没有回头,乔珊荃原本就不明媚的心情变得更加阴沉,她轻轻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会来。她强行忍住脾气,漫不经心道:“你说你要见我,好,你现在已经见到了。之前留你住下,是因为你在寒夜中晕倒,现在你已经从昏迷中醒来,请立刻离开。” “你……不欢迎我。”黛米声如蚊呐。 “对,我不欢迎你,也不想看见你靠近我的生活。我说得够不够明白?”起身面对这位庄园的前女主人,乔珊荃心情复杂至极,她的耐心在一点一滴流逝。 垂头绞着手指头,黛米可怜兮兮地发着抖,就像是无害的小兔子。 “我没有任何恶意……乔琪老师,请你相信我,我不打算夺走你拥有的东西,无论是您的丈夫还是胡安……” “哈!”乔珊荃难掩厌恶,偏过头讥讽地笑了起来,“你要我相信你?怎么,我看起来就那么傻白甜容易哄骗?你以为我会再去相信一个贼?” 她每说一句,黛米脸色更惨白一分,瑟缩着往后退。 “不、不,乔琪老师,你对我有偏见,那都是误会……” “误会?” 乔珊荃锋锐的视线刺得黛米嘴唇颤抖不已,脸上血色尽失,不敢反驳。 “你偷走我精心绘制的独立品牌设计,据为己有,这是误会?” “抹去我在设计稿上的签名,改写上你的名字,顺利获得投资与关注,一举成名,这是误会?” “借势进入aj集团,把我从原先的位置挤走,这也是误会?” 一步一步紧逼,直把黛米逼得踉跄退至墙根下,乔珊荃抬起一臂,撑在红发女人头顶,眯起眼,眼神不善:“你不会是打算告诉我,这些全都是误会?好啊,我给你机会,解释?道歉?” 黛米根本不敢直视对方明亮的双眼。 因为这一切都是事实,尽管她试图为自己辩解…… 突然,黛米想到了什么,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她激动地抓住乔珊荃衣袖:“不,乔琪老师,我不是为了说这些而来……我知道你恨我,也恨杰伦特!只要你愿意伸手帮我一把,我会站在你这边,把我知道所有关于杰伦特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全都说出来!让他身败名裂,让他为自己的卑鄙行为后悔终生!” 冷漠地挥开黛米,乔珊荃冷笑:“扳倒杰伦特对我有什么好处?”她摆手阻止黛米继续说下去,“你和杰伦特要怎么互相撕,我管不着,我也不感兴趣。我已经离开了aj集团,对你们提起的控诉依然有效,我是不会私下和解的。有什么事请找我的律师谈,谢谢。” “可是……可是,乔琪老师,这些事都是杰伦特他指示我做的,他才是那个最想害你失去一切的人,难道你不想报复吗?”黛米失望地咬着唇,看对方转身要走,不顾一切地朝她背影大喊。 “失去一切?你以为我失败了,是吗?你以为我不可能重新回到时尚圈了,是吗?很遗憾,我让你们失望了。你从我这里偷走的一切,我已经不在乎了,你明白吗?我是什么人?我是乔琪!我要的一切都会亲手创造,而不是当一个见不得光的窃贼,永远活在肮脏的下水道里!” 乔珊荃转身提起黛米衣领,居高临下睥睨这个可悲的红头发女人。 被乔珊荃倨傲冷漠的目光注视着,这让黛米回忆起许多往事……她身体无法克制地发出神经质抽搐。 当她还是设计师乔琪的助理时,她就知道,乔琪老师看不起自己,所以她必须付出更多努力,想要让对方平等地看着自己,而不是把她当做一只不起眼的蝼蚁。当她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爬到了几乎与设计师乔琪平起平坐的地位后,黛米悲哀地发现,设计师乔琪依然如此嚣张不可一世,她依然拥有骄傲的资本。 兜兜转转,到头来,所有期待的美好都成为了泡影。 她还是那个被设计师乔琪看不起的小人物。 被绝望和屈辱,也许还有深刻的后悔所侵蚀,黛米捂住脸,慢慢跪倒在地,伤心欲绝地抽泣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乔琪老师……是我鬼迷心窍,我太羡慕你了,你拥有一切我想要拥有的东西……你的才华,你的荣耀,你的地位……” “也许你应该学会脚踏实地,学会去努力而不是用卑鄙的手段!”男人低沉的声音从转角处传来。 两个女人同时一惊。 费里大步走向她们,他心无旁骛,直直走向他在乎的女人身旁,在他深邃漂亮的棕色眼睛里看到的世界,他的女人即使身上沾了泥土,还是闪闪发光,牵动他的呼吸与心跳。 搂住乔珊荃,费里坦然地转向黛米。 这个他应该称呼为前妻的女人。 乔珊荃目光复杂地偏头看他一眼,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忐忑不安,应该对自己更有信心。可是很抱歉,无论她如何强势骄傲,在面对感情时依然会暴露出内心的脆弱和自卑。 她非常介意费里与黛米曾有过的一段婚姻,以及从另一个情敌——塞西莉亚口中听到的,他们共同拥有的年少时光。 那些都是她无法触及的部分,纵使她付出千百倍的努力,依然只能无功而返。 先前,费里对黛米的态度与其说是冷酷,不如说是漠视。 这态度让乔珊荃悄悄松口气的同时,又莫名在意。 第57节 她忍不住去想……如果费里已经彻底放下了,他又为什么要逃避呢? 念头一旦形成就像一颗毒瘤,种子迅速抽枝发芽,茁壮成长,啃噬乔珊荃所剩无几的理智,她脑子嗡嗡作响,好几次快要忍不住冲去找费里摊牌,逼出他的真心话。 还好,在她那样做之前,这个沉默而坚定的男人,走到了她身边,没有一丝犹疑,没有半分虚伪。 按在她腰侧的大掌散发出安定人心的热度和力量,乔珊荃自然地将重心交给他,他们通过这无声而亲昵的举动,朝彼此传递默契与支持。 “乔琪,希望我的出现没有打扰到你。”男人低头,捋了捋她垂落的发丝。 摇摇头,乔珊荃脸上眼中渐渐舒缓,有了笑意。 “不,你来的正好,我跟她的谈话已经结束,我们回去吧。” “等一等,乔琪老师……还有……费里,我,我还有话要说,求你们听我说完。” 黛米依然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她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费里很不耐烦,他抢在乔珊荃之前,高声呵斥那个看起来脆弱无依的红发女人。 “你想说什么就干脆一口气说出来,断断续续的,有话不好好说,你这是打算干什么?说实在的,我早就下过禁令,禁止你靠近我的庄园,我的房子,还有我的家人!没想到你居然还能厚着脸皮又回到这里……你知道吗?我本来根本不想管你的死活,是乔琪,对,没错,就是被你背叛的女人,她开口让牛仔们把你抱回客房,还吩咐厨房为你准备吃食、感冒药,派人去镇上找医生出诊。” “跟你比起来,她简直像个天使。如此宽宏大度,如此善良美好。你回到这里足足一整天,甚至没有想到要去探望你的儿子!而是鬼鬼祟祟躲在暗处偷听,跟踪我的妻子,私下找她谈话。黛米·伊凡,你让我感到恶心!” 黛米身体摇摇欲坠,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乔珊荃一脸惊讶,她可以感觉得到,大胡子是真的动了怒。他衣服底下手臂肌肉偾张紧绷,蕴藏了无穷的力量,仿佛随时会撕裂不堪一击的衣料,扑上去狠狠咬断那个让他憎恶的女人脆弱的脖子。 她不得不花很大的力气,柔声低哄,拍抚他脊背,让他情绪平复下来。 皱着眉,乔珊荃道:“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从庄园离开?你曾经有机会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可是你放弃了这一切!你已经失去了站立在这片土地的资格!至于你对我做过的那一切,我会通过法律,堂堂正正为自己讨回公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主意的……所以,你走吧,再也不要回来,更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连番打击让黛米心如死灰,他们把她所有想说的话都堵死了,悲伤地看了一眼满面阴沉的男人,黛米哭着跑了出去。 等她跑到前院去的时候,自然会有工人负责把她远远送走。 乔珊荃撇嘴,摇了摇头,转身张开双臂,用力抱紧情绪还是很糟糕的男人。 过了一会儿,乔珊荃低声道:“这种感觉真是棒极了……” 费里低头,抵着她额心,问:“什么感觉很棒?” 乔珊荃只是嘻嘻笑,躲来躲去,无论他施展什么招数,就是不肯告诉他。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中国老祖宗诚不欺我。 ☆、第64章 . 被强迫送走的黛米会这样轻易放弃吗? 当她在破旧的旅馆里枯坐了半天之后,红头发的女人从臂弯中抬起头,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她已经走投无路了,回到纽约,她会重新陷入之前的困境——面对证据确凿的法律控诉,杰伦特为了保住自己的名誉和地位,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出去,把自己择干净,高薪聘请的律师团会为这位设计总监做完美辩护。 之前杰伦特就是这样做的,他当着她的面,情深款款,安抚她两人一定会共同进退,苦口婆心给她分析局势,告诉她要安心,完全信任他。因为他们拴在同一根绳子上,如果他倒霉,她也会完蛋。假如他平安度过这次危机,将来她也能飞黄腾达。 于是黛米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藏身在公寓里,每天心惊胆战地等待着。 若不是她偶然决定下楼去药店为自己买张创口贴,路过街角报亭时,看到了封面上对aj集团深陷官司的专题,看到了杰伦特接受媒体采访时,将自己包装成一个毫不知情,受到蒙蔽的无辜形象。 怒火在黛米心中点燃。 她不敢相信,在她付出了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身体之后,那个男人一面利用她,打算继续榨干她的所有价值,同时,他也早就准备好把她一脚踢开,让她成为唯一被审判的罪人。 黛米当然不甘心。 就算要坠入魔鬼深渊,她也要扯上杰伦特一起。 凭什么她那么努力想要出人头地,而杰伦特只需要动动手指,就把她所有努力抹杀,而他继续高高在上? “……别忘了,你是我的同谋。若不是你对她早就心怀不轨,我也不可能那么顺利拿到设计图稿,同时没有留下所有痕迹……”黛米捏着拳头,神经质地抖着肩笑了起来。 ※※※ 蒙特罗庄园的人们自然对发生在破旧小旅馆房间里的事一无所知。 乔珊荃缓过劲儿来之后,又想起了男人坚持要卖掉庄园的事。 她试着用美□□使他投降,然而,男人餍足地享用过主动送上门的美食之后,他的态度依然不见松动。 “抱歉,亲爱的乔琪,这笔交易已经不是我单方面能控制的,我必须为产权移交做好所有准备。还有很多账目等着我去处理,你好好休息。”匆忙啄了她红唇一下,费里扣好衬衫朝外走。 乔珊荃气得磨牙,抓起床边的东西扔过去,一面大叫:“我要跟你冷战!你听到了吗?你这个顽固的家伙,从现在开始,禁止你靠近我,更不许碰我一根手指头!” 费里犹豫了一下,没有将自己所有安排都告诉她。毕竟很多事情他不能保证一定会如愿发生,而他也不能为了她的请求而强行改变自己的原则。 很快,费里意识到,乔珊荃是认真的,她真的在坚持与自己“冷战” 。 很快,关于“先生和夫人发生了矛盾”这个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迅速在庄园各个角落里流传。而这个消息也逐渐发展为“先生跟夫人发生了严重争吵”到“先生打了夫人一耳光”再到“夫人威胁先生说要离婚”,最后变成了“夫人怀孕被先生打流产,现在他们正在闹离婚,庄园又要变天了”。 对于这种流言蜚语,当事人往往是最后得知的。 忙碌了一天的费里疲惫地坐在餐桌主位,用刀叉迅速将牛排肢解,塞进嘴里。 抬眸,他注意到马克西姆夫人、安东尼奥顾问以及胡安三个人投向自己的诡异视线。男人愣了两秒钟,蹙眉。 “你们在看什么?” “没有,先生,我们没在看什么。”马克西姆夫人立即转身,假装很忙。 安东尼奥先生捏了捏花白的胡须尖,转身站到墙角,一如既往地沉默而恭敬。 胡安直接把头埋进了面前的土豆泥盘子里。 从楼上走下来的乔珊荃正好看到这一幕,她惊呼一声,跑过来帮胡安把脑袋从盘子里□□:“天啊,宝贝儿你这是怎么了?”她转身用力瞪了男人一眼,“你这个当父亲的实在是太差劲了,居然在餐桌上把儿子吓成这样!”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要小题大做,乔琪!”费里心情烦躁,将刀叉用力拍在桌面上,震得所有碗盘都跳了一下。 “你还要跟我怄气到什么时候?”他的声音里是努力压抑的怒气。 乔珊荃愣了愣,她咧出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容:“哦,不。我哪里敢跟这座庄园的独|裁者怄气,你掌握了我们所有人生杀大权,你是唯我独尊的君王,我怕了你了,行不行?我可怜的小胡安,既然你父亲对我们的态度如此糟糕,我们还不如换个地方,免得跟他发生更多争吵。” 抱起胡安,乔珊荃动作迅速地擦干净他脸上的土豆泥,一路走出大门,没有人敢阻拦。 费里气得眼底充血,他故意不叫住她,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不打算回头。 没等他掀桌,更来不及追上去,院子里响起他无比熟悉的引擎轰鸣声。 “先生,不好了,乔琪小姐她……她把您的卡车开走了!”工头摘下帽子,一脸为难地朝庄园主人报告。 费里难以置信,冲出门外,蓝色卡车已经消失在道路尽头,他转而瞪向庄园里最能干的工头:“她怎么会拿到钥匙?” “……我想趁着中午的时间,为您的卡车彻底做一次清洁和保养,钥匙正好就插在车门上,乔琪小姐她一下子就……”工头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马克西姆夫人跟上来,担忧地低声劝说:“先生,要不要我叫几个工人追上去,乔琪小姐她并不熟悉这附近的路线,身边又带着胡安小少爷……” “呼,算了,不用去追了。”费里他摆摆手,转身朝正屋走,无奈地说:“我很清楚她的脾气,在这个时候,没有人能把她追回来。吩咐所有人,不许私下讨论这件事。” 主人的沉默被周围的工人、牛仔们误解成了另一重意思。 他们面面相觑,难道费里先生真的又要重新面临一次离婚? 回到书房的费里,他努力让工作麻痹自己隐隐作痛的神经和心脏。 他不能停下来,因为一旦停下手里的工作,他就会无休止地思考乔珊荃的一举一动,她的一言一行。 他该拿她怎么办?脾气顽劣的野马,他舍不得用强硬的方式把她关起来,磨去她的锐气。一个优秀的驯马师,不能用极端手段降服爱马,只能顺着毛捋,等马儿累了,她会乖乖回家。 其实,费里早在决定返回庄园,处理这一笔巨额交易时,就已经派人打听过拉塞尔一家的真实财务状况。他几乎可以肯定,为了买下整座庄园,拉塞尔他们已经将所有能变卖的资产统统都卖掉了。除了用于交换和抵押的那些超市、酒店,他们手里所有的现金已经全部投入到之前那几块土地的收购当中。 费里有八成把握,这笔交易最后会因为拉塞尔的囊中羞涩,而不得不彻底终止。 卖掉的那几片土地,也是费里专门挑选出来,面积广阔但是土地贫瘠的地方,不过因为蒙特罗庄园一直以来的好名声,以及拉塞尔等人对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垂涎三尺,费里几乎没有多费口舌,对方就像是闻到腐臭味道的苍蝇一样,主动扑了上来。 顺利拿到几百万美金的同时,费里也获得了拉塞尔当年从老蒙特罗先生手里分走的那些超市、酒店的经营权。 只要这笔交易是因为拉塞尔一方的缘故而破裂,费里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甩掉一笔累赘的土地的同时,作为交易损失的一方,他还能同时吃下那些超市与酒店…… 不过在最后交易截止的时间到来之前,费里不能流露出任何异样。 他必须非常谨慎,配合地做好准备转交产业的姿态,因为他始终怀疑庄园里还有其他人……会将庄园的消息传递出去。 那个无缘无故死在庄园某片土地上的工人,也为他增添了不少麻烦。 幸好他和自己的妻子远在纽约,最早被排除了杀人嫌疑。在警方的逐一询问和调查过后,确认庄园里其他人也没有杀人动机,所有人都是清白的。 直到现在为止,偷偷杀死那个被辞退工人的凶手,还没有被警方捉拿归案。也许正藏匿在什么地方,窥伺着庄园里的一切。费里只要想到这里,就觉得寒毛直竖,如同一头领地被侵犯的雄豹,恨不得把敌人从黑暗中揪出来,狠狠把他撕成碎片。 男人脸色难看地坐在椅子里,双手合十,抵着下唇。 会是自己的表弟——阿曼多吗? 费里已经快要记不清姨妈的长相,在他印象里,阿曼多从小倍受宠爱,是一个有些跋扈,非常好面子的熊孩子。 本来他并不打算破坏跟亲人之间的关系,但是拉塞尔的贪婪和卑鄙,以及阿曼多用心叵测的挑拨……耗尽了费里对他们最后的耐心。 就算将来会被人戳脊梁骨,骂他对亲戚不留情面,费里也不打算改变主意。 他正在重新建立完全属于自己的家庭,拥有真正的家人。 想要珍惜和守护的念头远远胜过一切。 费里承认自己非常自私,不过他心里没有任何愧疚。假如他所谓的亲人没有觊觎他在乎的东西,他愿意成为一个宽容大度的庄园主。 而当有人企图从他手里夺走并破坏这一切,费里会毫不犹豫地排除任何情感因素干扰,精心谋划,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书房门被人敲响,顾问安东尼奥走了进来。 “费里先生,打扰了。拉塞尔先生刚才来电话,他希望今天下午可以跟您碰面,谈一谈关于庄园交易的事。” 果然来了。 费里收起眼中一闪而逝的锐利光芒:“很好,碰面的地点呢?” “在镇上,拉塞尔先生……哦不,曾经是拉塞尔先生的酒店里。” “带上那些准备好的东西,我们现在就过去。” …… 与此同时,乔珊荃带着胡安,开着蓝色卡车,逐渐靠近了这附近唯一一座小镇。 第58节 看了一眼熟睡的胡安,乔珊荃心情愉悦,她很满意小家伙脸上越来越多的笑容和代表健康的红润。事实上她开车到镇上来,不仅仅是为了挑战某个大胡子的权威。 她来镇上是为了见一个人。 驾驶一台咣当作响的蓝色旧卡车对于打听某人的下落会有帮助吗?乔珊荃从很多人奇怪的表情中找到了答案。她耸耸肩,朝一名流浪汉道谢,松开刹车,卡车继续沿着道路前进。 转角某间旅馆暗红色招牌映入眼帘,看上去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撕扯过,耷拉着吊在柱子上,随时会坠落。 “这是最后一家旅馆了,希望老天保佑我的运气没那么糟。”按了几下喇叭,乔珊荃对着探头出来的旅馆老板大声吆喝:“嘿,先生,请问有一位姓伊凡或者其他什么鬼,有一头红色头发的女士住在这儿吗?” 旅馆老板浑浊的眼珠缓慢转动,打量这辆卡车与驾驶座上格格不入的时髦女郎。 “是有这么一位客人,怎么?” “她还住在这儿?我是说……她还没有退房吧?”乔珊荃如释重负,笑容更加妩媚,“能告诉我她的房间号吗?我需要跟她谈一谈。” ☆、第65章 . 胡安很紧张,他抓着乔珊荃的手指在无意识抽动,手心里大量出汗,很快就变得滑腻而冰凉。 他与乔珊荃站在二楼走廊的一间房门面前,木头地面上铺着脏兮兮的地毯,整个旅馆散发着潮湿和腐败的味道。 很难闻。 小家伙垂着脑袋,卷发一绺绺耷拉在头顶,在他忐忑犹豫的短暂时间里,门内传来了脚步声,继而,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来。 “嗨,黛米·伊凡,别露出这么惊讶的表情,你不是一直口口声声想见我吗?对了,我还多带了一位朋友过来,你应该不介意我们进去坐一坐吧?”乔珊荃笑靥如花,强行挤开门,从黛米身边钻进去,她搂着胡安的肩膀,拉着他坐进旅馆房间里唯一一张旧沙发里。 黛米石化在门边,久久回不过神来。 乔珊荃的声音在屋内响起:“不用叫酒店服务,我们就坐一会儿,把话说完我就走。关上门,黛米,到我面前来。” 习惯了服从上司的命令,黛米怔然关上房间门,回到狭小的屋内,局促不安地在床沿坐下来。 “乔琪老师……我以为您说过不想看见我。” “是啊,我的确不想看到你,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那样做。但是……”乔珊荃抿着唇,做了个苦恼的鬼脸,“有些事我想我必须在你离开之前问个清楚。” 眼角余光偷偷摸摸打量被抱坐在乔珊荃膝头的小男孩,黛米心头苦涩,惶恐不安地深呼吸了好几下,努力自持平静:“您请问吧,只要是我能说的。” “胡安究竟是不是你的儿子?” 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就如此犀利、直接,让黛米瞬间白了脸。 “是,或者不是。我想这个问题对你而言并不复杂。” 乔珊荃安抚地亲了亲钻进自己怀里的胡安,她发自内心地喜爱这个孩子。 与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她亲眼看见他逐渐多了笑容,眼底也添了几分自信,有了这个年龄普通孩童该有的快活。但是她依然觉得小胡安太过安静太过乖巧,懂事得叫人心疼。 当黛米重新出现在庄园,乔珊荃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过去她和费里,甚至是庄园其他关爱胡安的大人,他们似乎都走入了同一个误区——将胡安跟外界隔开,保证他不会与黛米接触。 这样做也许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胡安,可是小孩子天生有一种敏锐的直觉,胡安从来不多问,不是他不想得到答案,而是他贴心的知道,追寻答案会让关心自己的人不开心。 乔珊荃正是想明白这一点,又从费里坦然直面黛米的行动中得到了启发。 于是她决定带着胡安来镇上,找到尚未离开的黛米。 “你不要多想,这件事跟其他人没有关系,纯粹是我个人的冲动与直觉。我认为你的答案非常重要,可以为我,为胡安解答许多疑惑。”乔珊荃直言不讳,她澄澈的目光让黛米无处遁形。 死寂。 过了很久,几乎化为一座雕塑的红发女人颤抖着开口。 “是……是的,他是我生下来的……孩子。” “很好,谢谢你的回答。胡安,宝贝儿,我保证我会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希望的话,你可以称呼她为母亲,叫她妈咪。亲爱的,答应我不要压抑自己真实的想法,做你想做的事,好吗?” 黛米神情复杂地注视着那个耀眼迷人的女子搂着精致漂亮的小男孩,与他头挨着头,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她会特意弯了腰,低下头,与小男孩目光平视,态度没有任何敷衍的意味,而是慎重而平等的,告诉小男孩他有选择的权利。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一幕,黛米有些鼻酸,她匆忙别过脸去,生怕再多看一秒,那样美好的画面会灼痛她的灵魂。 胡安轻轻嗯了一声,不开口,但是他的身体放松了很多,不再警惕不安地试图把自己藏起来。 乔珊荃发现了这一点,她含笑揉了揉他脑袋,再度向黛米问出第二个问题。 “那么……现在请你告诉我,胡安的父亲,我是说他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是费里·圣特里尼·蒙特罗吗?” 像是说出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就用尽了全身力气般,黛米这次只停顿了几息,就给出了答案。 “不,他不是胡安的父亲。” 乔珊荃:“!!!” “你,等一下,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乔珊荃结巴起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胡安生下来以后,所有人都认定他是我和蒙特罗先生的孩子。”黛米隐入阴影中的侧脸线条看起来冰冷而死板,就像是戴着一张僵硬的面具,“是啊,他们都有棕色的眼珠,甚至头发也是棕色的……” 女人哽咽了一声,捂住嘴颤抖得几乎说不下去。 乔珊荃渐渐意识到了什么,她失声咒骂:“噢,不……老天,这不可能,s-h-i-t!莫非几年前,那个到警局报案被强*的女孩就是你?” “……我到庄园来做客,塞西莉亚一直缠着费里,我坐在角落里,羡慕地看着他们……后来我喝多了,想出去吹吹风,没想到有人袭击了我。他用手紧紧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发出声音,粗暴地扯开我的衣服,然后……等我醒过来,已经天亮了。我到镇上去报案,可是没有人愿意相信我说的话……”黛米痛苦绝望的情绪透过她断断续续的啜泣传递而出。 “谁会相信一个醉鬼的女儿呢?醉鬼的女儿也是醉鬼……所有人都这样说,就算是警察也不例外。‘你把自己灌醉,然后跟一个陌生人鬼混,只是这样而已。难道你想让我们把所有参加了庄园庆祝活动的人都抓起来审问吗?’” “我没有办法,谁都不相信我,我也不知道该告诉谁,更是不敢靠近任何男性……看到他们我就会恐惧,止不住地发抖,甚至失声尖叫。过了两个月,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感到非常害怕,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皱着眉,乔珊荃同情对方的遭遇,但是她依然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很抱歉,我不得不打断你一下,你说你怀孕了?这跟费里有什么关系?” “我……我不知道,对,我想起来了……我本来想去找医生商量,让他给我弄点药,把孩子打掉……”黛米眼神空洞,机械性地流着眼泪陷入回忆当中。 她完全没注意到胡安听到这句话时小小的瑟缩。 乔珊荃难过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已经后悔了,后悔不该带着胡安来寻找关于自己身世的真相。有些事情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而言,实在是太残酷了。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做出了决定,并且她在来的路上已经诚恳地与胡安交谈过,胡安自己选择要亲自面对,而不是调头回庄园,选择继续逃避下去。 乔珊荃决定尊重他的意志。 她无声地搂紧了胡安,按着他的肩膀,示意自己永远在他背后,支持他。 胡安稍稍打起了精神。 黛米气若游丝的声音还在继续:“……霍森医生劝我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和孩子,被来跟医生见面的费里听到了。他同情我的遭遇,告诉我,他需要一个继承人,即使不是他自己的孩子,也可以用一段婚姻,和一个孩子来堵住那些质疑他接手蒙特罗庄园的声音。” “于是我同意了。我同意他的提议,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按照他说的去做……事实上我依然无法长时间跟男性单独相处,也很害怕那个带给我无尽噩梦的庄园。我们匆忙举办了简单的婚礼,然后他安排我住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偶尔会派人接我回庄园,在某些特定场合露面……直到我生下孩子为止。” 闭上眼睛又睁开,乔珊荃压着心底的烦躁,抬手制止黛米。 “好了,你不用说下去了。我想我已经猜到后来所发生的事。” 接下来就是黛米抛下亲生儿子,抛下名义上的丈夫,远远逃开这场噩梦。 “不……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当孩子渐渐长大,我看着他,无法避免地会想起那个没有月亮的夜晚,那个罪恶的肮脏的夜晚……”黛米捂着脸,神经质地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流泪,“除了眼睛和发色上的巧合,他事实上跟费里长得并不像,对吗?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费里开始留起了胡子,我想他大概是为了保护这个孩子……但是我无法忘记,每次看见他的棕色眼睛,我就会想到那个伤害我、毁掉我的恶魔!我甚至想要掐死自己的孩子,你明白吗?我已经快要被逼疯了!” “在我彻底失去理智之前,费里问我,愿不愿意离开,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他给了我一张支票,我们私下找来律师,签好离婚协议,然后我……”黛米深呼吸,稳住声音,“我离开了这里,离开阿根廷,到美国,一切从头开始,尝试追逐我的梦想……” “等等!”乔珊荃抓住了稍纵即逝的念头,她厉声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是费里建议你离开?” 黛米迟疑了一下,诚实地点头:“……是的,是他这样告诉我。” “该死!”乔珊荃气得咒骂出声,她突如其来的怒火惊得其余两个人吓得忘了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黛米怔怔地看着她一跃而起,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黑眸被愤怒的火焰灼烧得更加明亮。 “乔琪老师,我……” “够了,我和你之间的恩怨是另一码事,你和胡安的关系才是我来找你的主要原因。你的确是胡安的亲生母亲,将来如果有机会,你做好了准备的话,可以联系我,我会安排你以母亲的身份与胡安偶尔见面。不过仅限于此,其他的你最好不要妄想我会帮你。” 乔珊荃警告黛米,抱起胡安,拉开旅馆房门快步走出去。 黛米追上去,扶着门框。 她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那个孩子,只能用悲哀的眼泪模糊了视线,软弱无力地注视他趴在另一个女人肩头,从自己的世界逐渐远去。 ※※※ “胡安,对不起。” 卡车里,乔珊荃沉默了半晌,转头对小家伙道歉。 胡安抬头盯着后视镜,看着那间旅馆破烂的招牌逐渐变小,他抿唇害羞地笑了一下,用力摇晃脑袋:“乔琪你不用说对不起。” “真的吗?”乔珊荃提心吊胆,她非常懊恼自己的冲动决定,应该先进行大人与大人的交谈,再决定是不是应该让他自己来面对。 胡安挪动小小身体,温顺而依恋地伏在她腿上,轻声说:“真的,乔琪,我不生气。而且……我真的好高兴,能够见到母亲,她跟照片上看起来好像啊……不对,她比照片上看起来更瘦,我一直以为她会像马克西姆夫人那样,变得胖胖的……” 听得既欣慰又难过,乔珊荃分出一只手,摸摸他耳朵。虽然敏感早慧,胡安毕竟还是个孩子,他需要更多的关爱和理解。 瞥了一眼倒车镜,乔珊荃正要踩油门,加速离开这个让胡安感到伤心的街道,镜子里出现了一道奔跑的人影,她连忙踩下刹车。 卡车发出刺耳的锐鸣,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 黛米气喘吁吁追上来,扑在车门旁:“我……我有一句话,想对他说。可以吗,乔琪老师?” 揉揉鼻子,乔珊荃长出一口气,朝后面比了个手势:“上车吧,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 “谢谢你……乔琪老师,有个地方我希望能和他一起去,就在离镇子不远的地方。”报上一条街道的名称,黛米很有眼色地缩在后面,掀起衣角低头擦拭眼睛。 装作没看见她不断溢出的眼泪,乔珊荃应了声,发动卡车,朝对方所说的地方驶去。 ☆、第66章 . 乔珊荃蹙眉问:“你说的那个地方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那是我和父亲曾经一起住过的地方,”黛米小声抽了抽鼻子,她抬起眸,挤出一个破碎的苍凉笑容,“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住在那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去看看他,远远看一眼就好。顺便带着胡安一起,毕竟,尽管他是个无可救药的酒鬼,血缘上,他是胡安的外祖父……” 乔珊荃不悦,皱紧眉头。酒鬼吗?她不是很想让胡安接触到这些行为不端的人,可是她在旅馆房间里刚刚才提过,她承诺会让黛米以胡安母亲的身份与他接触。 回想起黛米说过的那些话,乔珊荃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讯息被自己漏掉了,究竟是什么呢…… “停车,停车!”黛米忽然尖叫起来,她神色紧张不安,怯生生地偷看乔珊荃表情,嗫嚅着低声说,“调头吧,我们不去那里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乔珊荃简直要被她一惊一乍的反应烦死,她没好气地用力踩下油门:“你在胡说什么,让我开车带你去见你父亲的人是你,突然又改变了主意……我可不是你的私人司机。” “不,不是的,乔琪老师,我……你相信我,别再往前开了,立刻停车回头,求你了!” 第59节 胡安没见过黛米这样状若癫狂的模样,他本能感到害怕,扑过去抱住乔珊荃大腿。 一头雾水的乔珊荃正要减速停车,她看了看前方,路中间有一辆抛锚的车停在路中间,佝偻着身体的老妪正吃力地察看车况。 熄了火,乔珊荃推开门跳下车,朝老妪走去。 “嘿,你需要帮助吗?也许我能帮您把轮胎换上,备用胎在什么地方?”她热心地打招呼,转头看了看趴在车窗上可怜兮兮的胡安,注意到后座黛米冷汗涔涔的不安神情。 那个女人怎么回事? 乔珊荃心里起疑。 老妪头巾下露出花白的发丝,她用力咳了好几声,指了指后备箱方向:“谢谢你了,麻烦你帮我拿一下千斤顶和备用轮胎。” “没问题,”乔珊荃说,“您一把年纪了,不该独自开车上路,您的家人呢?或者亲人朋友?” 老妪低声桀桀怪笑,抬起头,露出诡异的笑。 “他们不就在那儿吗?” 什么?乔珊荃警觉循声望去,正好看到头巾下经过乔装的面孔,她认出来了,这根本不是什么老妪,而是—— 两个人影不知什么时候绕到她身后,举起扳手朝她后颈砸下。 剧痛,眼前发黑,乔珊荃失去知觉倒下。 “乔琪!唔……”胡安的尖叫被黛米死死捂住,她表情扭曲,眼神里混合了悲悯与快意。 “嘘,嘘,你别出声,他们会打死你的。” 车门被拉开,两名大汉不由分说探出手臂,抓了黛米和胡安下车,用力推搡着把她们塞进厢型车后座。 胡安害怕极了,把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更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小胡安担忧地往后看了一眼,看到被胶带封住嘴,手脚被绑起来的乔珊荃,她闭着眼躺在车厢里。 眼圈一红,胡安眨巴着眼睛就要哭起来。 黛米连忙捂住他嘴巴,大汉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扔来两个头套把一大一小眼睛完全罩住,用胶带缠住他们手腕。 胡安发着抖,靠在车门上。 透过车窗,他隐约听到外面的交谈声。 “……人抓到了,酬劳一定会给你们……” “……别担心,只要不闹出人命,你们不会有任何麻烦,到时候拿着钱远走高飞,想怎么乐呵就怎么乐呵……” “大的那个留着有用,那个小的?如果哭闹就把他随便找条河沟扔下去,反正也不是……的种……” 只有五岁的胡安听不明白那些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敏锐地觉察了围绕着自己和乔珊荃的凶险,他好害怕,如果爹地在这里就好了,爹地一定能保护他和乔琪…… 不,他不能哭。爹地说过,他是家里的小男子汉,要保护自己的家人。 一定会有办法的! ※※※ 酒店内,拉塞尔踌躇满志,红光满面地与罗萨斯先生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费里走进来看见的这一幕,他瞳孔收缩,脸上表情淡了几分,与拉塞尔握手后,男人盯着罗萨斯先生伸出来的手,无动于衷。 转过头,费里打量拉塞尔眼底的自信,心中一动,沉声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口中的“他”自然是指罗萨斯先生。 拉塞尔眯起眼抖着下巴笑起来:“罗萨斯先生当然要在这里。你还不知道吧,为了帮助我拿回本该属于我的庄园,罗萨斯先生好心地决定资助我。那可是很大一笔钱……”啧了几声,拉塞尔对费里骤变的脸色感到十分满意。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费里冷冷地扫视他们各有盘算的神情,“我说过,庄园只卖给姓蒙特罗的人!” 拉塞尔转转眼珠,强按着费里肩,让他坐下来谈:“我当然不会弄错了,我的小老弟,我亲爱的侄儿……你还是把庄园卖给我,我在跟你完成交易之后,再跟罗萨斯先生做什么交易,你就没有干涉的权利了,是不是?” 费里明白了对方的打算,他们竟然打算当着自己的面将蒙特罗庄园肢解瓜分! “你不用说了,要么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你拿出足够的钱,当场完成产业交割转让。要么就取消交易!”拍案而起,费里怒瞪拉塞尔,口吻不容置疑。 罗萨斯先生对拉塞尔使个眼色,拉塞尔会意,他拍拍手掌,他带来的两名律师会意,收拾了东西退出房间,为他们关上门。 “费里·蒙特罗先生,你不用发这么大的火。你也做了很多生意,当然应该知道,一桩交易里头充满了种种变数……抛开其他的不谈,只要你点头答应,在转让协议上签字。该给你的钱,一分都不会少。你何必那么固执呢?庄园依然还是归拉塞尔所有,我们只是再补充一些别的交易手续……你不用这么抵触,干嘛跟钱过不去?” 费里强压下怒意,他当然知道完成这笔交易自己能拿到多少钱。他也知道没有人能一口吃下庄园所有的土地和产业,尤其是那些马匹,每一匹好马都价值不菲。如果不是他事先考虑到拉塞尔的承受能力,也不会开出那样一个让拉塞尔不得不上钩的条件——多给对方三个月筹集款项,补齐全额资金,买下所有的土地与庄园产业。 本来如果按照他事先打听过的情况,费里有十足的把握,拉塞尔拿不出足够的钱,那么交易势必失败,作为补偿,自己就可以顺势把拉塞尔手里的超市、酒店拿回来。 可是他没有想到,罗萨斯先生会冒出来插一脚。 看样子……他们应该早就谈好了如何瓜分利益,他们是有备而来! 费里眯起眼,指尖冰凉,无意识地抽动了几下。 冷静下来,费里硬邦邦地回绝了罗萨斯先生的提议:“不,这座庄园属于蒙特罗家族,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它落入其他人的手里。我还是坚持原先的约定,拉塞尔,如果你手里有足够的钱,我们现在就可以把律师都叫进来,谈各种手续和细节。但是你的钱如果还包括了其他人的……很抱歉,你违反了我们的约定,我只能终止这笔交易。” 拉塞尔有一瞬间的惊惶,不过他看着罗萨斯先生阴沉的脸,发现对方依然胸有成竹,松了口气,拉塞尔重新坐回椅子里。 “别这么顽固,我亲爱的侄儿,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把你说的话收回去。” 费里挑眉,平静地注视他们。 罗萨斯先生笑了笑,他掏出手机拨通某个号码。 拉塞尔笑容更加奸滑,透出几分兴奋:“难道你不好奇你新娶的小妻子上哪儿去了吗?费里,到底是庄园更重要,还是你的妻儿性命重要?” “你什么意思?”费里再也坐不住,他扑上去揪住拉塞尔领子,朝他喝问。 罗萨斯先生呵呵低笑,将手机屏幕翻过来亮给他看。 屏幕上,一辆熟悉的蓝色卡车正摇摇晃晃地开过一座桥,桥下是数十米高的河谷。 靠近镜头的地方,架起一道黑色的枪管,枪口移动,对准蓝色卡车…… “不——” 一声枪响,击中了蓝色卡车金属车身,费里目呲欲裂地看着卡车发出轰鸣,危险地贴着桥边艰难行驶。 车窗模糊地映出一个女人的剪影,似乎正在努力控制方向盘,加速逃离尾随而来的凶险。 “下一枪,就不会是警告了,你不如猜一猜,这位枪手会把子弹射入什么地方?我猜是后轮……你觉得呢,费里·蒙特罗先生?” 罗萨斯先生的声音犹如来自地狱甚远的死神。 费里额头布满冷汗,后背凉飕飕的,只不过短短数秒的视频画面,就抽空了他全部力气。 那是他的卡车,还有他的妻子和儿子! 抱着头,费里痛苦而绝望地缓缓跌回椅子里,他眼底充满血丝,如同嗜血的猛兽死死盯着拉塞尔和罗萨斯先生。 “说……你们怎么样才能放过她们?”男人声音干涩喑哑。 罗萨斯先生满意地勾起唇角,偏头示意拉塞尔将合约书放在费里面前。 弯身将笔塞进费里右手,罗萨斯先生笑着拍拍他肩背,声音轻柔地劝说:“签吧,签了字,我就命令手机那头的枪手停手。你能拿着一大笔钱,带着你的妻子和孩子远走高飞……” 费里几乎将牙咬碎,提起笔,重若千钧。 笔尖悬在纸上,费里心中天人交战,到底是签还是不签? 这根本无须做抉择,心中天平早已倾斜。 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受人胁迫,放弃他早已十拿九稳的东西,他不舍得看到乔珊荃失望的神色……可是如果他不签的话…… 脑海里走马灯般,不住浮现乔珊荃骄傲的,愉悦的,愤怒的各种各样生动的表情。 胡安天真无邪的漂亮脸蛋,藏在乔珊荃身后,偷偷用孺慕的眼神注视自己。 费里深呼吸,他闭上眼不再犹豫,挥腕提笔落下—— ☆、第67章 . 手机铃如同催命曲,急促响起。 罗萨斯先生蹙眉,扭头瞪向一旁的拉塞尔。 伸出胖乎乎的手在兜里掏了半天,拿出一只手机,拉塞尔脸上写满疑惑,嘀咕道:“是一个陌生号码,谁会在这种时候打给我?” “这种时候就别管了,过来,在这一份上写你的名字,你这个木头脑袋!”罗萨斯先生两眼凸起,激动得涨红了脸,朝拉塞尔咆哮。 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悦,拉塞尔决定不理会罗萨斯先生的命令,他飞快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那头响起一个幽幽的声音:“是拉塞尔·蒙特罗先生吗?我的老板要跟费里先生通话,请您按下扩音键。” 拉塞尔、罗萨斯:“???” 费里一怔,手里动作顿住,抬起头来。 沙沙电流声后,听筒里传出一道有些熟悉的嗓音。 “亲爱的表哥,我是阿曼多,我手里有个十万火急的生意要跟你谈,到处都联系不上你,我只好大胆地猜一猜,你也许跟拉塞尔舅舅在一起。看来我的运气一向很好,希望表哥和拉塞尔舅舅原谅我的莽撞。” “现在没工夫跟这个臭小子啰嗦,快把电话挂了!拉塞尔,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罗萨斯先生隐隐觉得不安,急切催促道。 “嘿、嘿,别着急挂电话,先听听我要说的,也许对你们每个人都有好处。首先,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们,我亲爱的拉塞尔舅舅,无论你打算跟谁合作,你们的计划恐怕不得不泡汤了……”阿曼多轻笑着说,“因为此刻那辆蓝色卡车里坐的根本不是费里表哥的妻子,而是别的女人。” “什么?” “这不可能!” 拉塞尔傻愣愣地张大嘴看着罗萨斯先生,那个男人深棕色的头发垂落一绺在额角,看起来有几分疯狂,他急切地重新拨打电话,在房间里焦急地走来走去。 被他们冷落在一旁的费里心中升起几分希望和喜悦,乔琪她们没事!可是,如果车里的不是乔珊荃,那她和胡安现在岂不是……费里一颗心直沉入谷底。 “长话短说吧,亲爱的表哥,你新娶的东方小美人儿现在正在我手里,还有你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便宜儿子。如果你想要他们安然无恙的话,就立即终止跟拉塞尔的交易。既然你要卖掉庄园,不如卖给我,我好歹也是半个蒙特罗家族的人,不是吗?更何况,我可比拉塞尔那个没用的老东西更有钱。该给你的,我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完成交易。” 阿曼多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笃定。 “不行,我决不允许!”罗萨斯先生砸了手机,破口大骂,把电话那头雇佣的枪手骂得狗血淋头,他冲上来抓着费里手臂,强行按着他的手,“你别听他胡说八道,费里,快签名!你必须跟我和拉塞尔进行交易,整座庄园和土地都得卖给我!” 费里冷着脸,手臂灵活抽出,反手给了罗萨斯先生一记清脆的耳光。 站起身,男人从彻底呆滞的拉塞尔手里夺过手机。 控制住体内的恐惧与愤怒的喘息,费里压着嗓子,朝电话那头询问:“阿曼多,我怎么能相信你说的是不是实话?” 第60节 “很简单,我让你亲耳听到他们的声音,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话。”阿曼多话音落,似乎是将手机交给了什么人。 短暂的脚步声后,听筒里传来门扇吱呀被推开的声音,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过后,费里听见那头响起一个熟悉的嗓音。 “谁?谁在那儿?你们想对我们做什么?别碰胡安!” “乔琪——”胡安细弱的呼唤中带着哭腔。 “给我老实点!如果你不想安安静静地呆着,不如过来陪陪老子……哈哈哈哈,我忘了,老板说现在还不能碰你。也许我可以等到事成之后……” 听着传进耳里粗俗下|流的言辞,费里眼前泛起一层血雾,手指用力,恨不得捏碎手机。 费里扬声喝道:“我警告你,无论你是谁,别碰她一根手指头,如果让我发现……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我会把你肮脏的手指一根一根掰断,切碎,拿去喂狗……你听到了吗?现在我命令你,立刻把手机拿给阿曼多,我要跟他通话!” 手机回到了阿曼多手中,他笑声很轻,带着某种不明的恶意:“怎么样,你亲自确认过了,我说的可没有半句谎话……那么,我亲爱的表哥,你考虑得怎么样?” 疾喘了数下,费里声若寒冰,一字一句:“好,我把庄园卖给你,你不许伤害他们,如果他们少了一根头发……我发誓,我会跟你拼命,阿曼多,我一定毁了你!” “那我们回头再联系,找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一手签约,一手交人。这几天,我会替你好好照看好你的便宜儿子,还有漂亮的老婆……” 达到目的,阿曼多心满意足地切断电话。 罗萨斯先生气得浑身发抖,他听到费里的承诺,疯狂地扑向他去抢那部手机。 “不——你不能答应他!那是我看上的土地,应该属于我,只要吞并了蒙特罗庄园那些肥沃的草场,我就能成为这附近最大的庄园主!那些土地原本就该属于罗萨斯家——你这个留着肮脏血液的私生子,你凭什么占有最好的东西,凭什么?你跟你那个下|贱的母亲应该一起下地狱!她居然瞧不起我,拒绝我的求婚,为了追求所谓的爱情,哈哈哈,抛弃这片肥沃的土地离开庄园……我恨她,我要毁了她的家,把蒙特罗这个姓氏踩在脚底下,狠狠碾碎!” 咆哮的罗萨斯先生眼底充血,眼看已经濒临崩溃,彻底失去了理智。 费里避开罗萨斯先生朝自己袭来的疯狂攻击,他把手机扔到拉塞尔怀里,抓住罗萨斯先生两条胳膊用力一拧,提膝撞上对方腰侧。 大张着嘴,痛苦喘息,罗萨斯先生发不出半点声音,身体不住抽搐,渐渐失了力气瘫倒。 松了口气,费里顺手抽出对方皮带,把罗萨斯先生五花大绑。做完这一切,他扭头轻蔑地看向眼拉塞尔。 那个肥胖的老东西被吓坏了,双腿抖如糠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想碰罗萨斯先生,手伸到一半又触电般收回。 拿起桌面上的合约,费里漠然将之撕成碎片,扬手一抛。 他拿起自己带来的东西,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罗萨斯先生,你怎么样?你可千万不能有事……怎么办,那个臭小子就这样走了……我们说好的那些土地和马匹,就这么眼睁睁看它们飞走了?” 拉塞尔没了主意,惊慌失措,他跪在地上,伸长手臂徒劳地抓向漫天飞舞的合约碎片。 “绝对……绝对不能放过……蒙特罗庄园,嘶……嘶……那些都应该是我的……是我的,不能便宜了别人……” 眼珠在眼皮下不住滚动,身体剧烈颤抖,罗萨斯先生意识不清,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哝,额头青筋跳动。 不远处传来了渐行渐近的警笛声。 ※※※ 乔珊荃不知道自己被抓到了什么地方。 她只能凭借空气里潮湿发霉的难闻气味判断,这里大概是一个通风条件很糟糕的地方。 眼睛被蒙住,手脚被捆绑,她努力蜷缩身体,将胡安护在自己身后。 动了动身子,乔杉感觉到,在他们身体下面铺着一层干草,就是用来养马的那种。 该死,居然被暗算了。 乔珊荃聚精会神听着外面的脚步和交谈声远去,她打起精神,抵着墙角努力坐起身,压低嗓音轻声呼唤:“胡安,胡安你在吗?” 小家伙倒是没有被蒙住眼睛,他被带来这里之后就摘下了头罩,只是手上和脚上还被胶带贴着,他挣扎了很久,弄得手腕又红又肿,好不容易挣开了一些。 听见呼唤,胡安蠕动着匍匐前进,钻进乔珊荃怀里。 “乔琪,我害怕……那些坏人,他们会不会杀了我们?” “嘘,别哭啊宝贝儿,不会的。他们留着我们一定要做什么……我猜他们应该是要用我们来威胁你爹地。” 乔珊荃很快想通了前因后果,从她醒来后没在这里发现黛米,她就明白这是一个圈套。 真是大意了,难怪黛米会有那种反常的表现。 乔珊荃后悔不已,她先入为主地把黛米看成不具有威胁的失败者,这才会着了道。 黛米到底是谁的帮凶? 是谁导演了这一场绑架? 杰伦特?不,不可能,乔珊荃迅速否定了心中所想的第一个人。 她很清楚,杰伦特在纽约,深陷官司和集团内部纷争,他□□乏术,不可能大老远跑到阿根廷来报复她。如果他真的要做,也应该是抓住胡安和大胡子来威胁自己才对。 那么只可能是当地的什么人……黛米离开这里好几年,如果她先前吐露的真相没有掺杂谎言的话,那她应该连亲生父亲都断绝了来往。 不舒服地蹙起眉,乔珊荃忍着后脑一阵阵隐痛和昏眩感,努力运转大脑思考这整件事。实在是太蹊跷了,就在黛米吐露自己曾被侵犯并怀孕,与费里协议结婚生下胡安这一系列真相之后……等等,侵犯黛米? 倏然一惊,乔珊荃意识到自己遗漏的重要线索是什么了! 那个藏身在这个地区,数年前在蒙特罗庄园侵犯过黛米,六年后再度于她和费里新婚之夜侵犯了艾娃·佩里的男人! 他是胡安生理上的父亲,他拥有和胡安一样的棕色头发和眼睛! 乔珊荃被真相吓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不,这不可能,怎么会呢?可是……答案实在是太明显了,她是有多愚蠢才会一直选择性忽视? 所有人都先入为主,认定胡安是费里的儿子,因为他们头发和眼珠颜色几乎一模一样。 当乔珊荃从黛米口中得知真相,排除了费里这个可能性之后,再联系艾娃当时被发现时的那根棕色男人毛发,答案已经水落石出—— 侵犯黛米并使她怀孕,又再度袭击了可怜的艾娃,险些嫁祸于费里的那个混蛋,就是居住在蒙特罗庄园附近,另一座大庄园的主人。 罗萨斯先生! ☆、第68章 . 脊背紧紧贴着胡安的小小软软的身子,乔珊荃情不自禁打个寒战。 她恶心得快要吐了,想起短暂几次与罗萨斯先生的交谈与接触,她不由得头皮发麻。 该死,那个恶心的老家伙,原来他才是最邪恶的罪魁祸首! 亏他表现得道貌岸然、彬彬有礼的样子,就算是与蒙特罗庄园曾发生过不大不小的摩擦,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女儿。 谁能想得到,这样一个受人敬重、体面的庄园主,竟然是个衣冠禽|兽? 乔珊荃恨得牙痒痒,转念又担心起来。 自己和胡安被绑架,莫非就是这个禽|兽设下的圈套? 不,既然这起突如其来的变故有黛米牵扯到里头,乔珊荃回忆起当初在纽约,黛米在自己工作室里失态的激烈反应,那种根植在灵魂深处的伤痛与恐惧,不会让黛米选择与伤害过自己的人沆瀣一气。 应该不是罗萨斯那个混蛋策划了这起绑架。 稍微松了口气,乔珊荃放松了身体,如果真跟罗萨斯先生有关,她真不知道那个可怕的男人会对自己和胡安做什么。 为什么黛米会想要对付自己? 乔珊荃稍微逆向推理了片刻,很快苦笑起来。 恐怕是自己和费里的强硬态度所惹出来的麻烦——原本黛米还抱有一线希望,认为自己和费里能念旧情,看在她可怜的份上,饶恕她所犯下的错误。 当黛米千里迢迢从纽约跟到阿根廷,当她在乔珊荃和费里这里一无所获——希望破灭的溺水者,心态变得阴暗扭曲,亲自参与到报复行动当中。黛米内心的嫉妒愤恨,逐渐滋生放大,最后盖过了她灵魂中的良知。 乔珊荃长长吐出一口气,不知道是为黛米感到悲哀,还是应该要为可怜的胡安而难过。 不过时间不容许她继续浪费下去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自救,从这里逃出去。 无论幕后主使是谁,乔珊荃绝不会坐以待毙,让自己成为费里的软肋,坐视他被人威胁。 胡安两条小腿挨着乔珊荃手臂,绷直了身体扭来扭去。 乔珊荃回过神,担心他会伤害到自己,连忙安抚他:“胡安,你在做什么?嘿,宝贝儿放松下来,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到我身边来好吗?” 胡安闷闷地应了声,身体动得更厉害。 竖起耳朵,乔珊荃发现小家伙似乎在隐忍着不发出痛楚的喘息,她大急,眼睛被蒙着看不见,手脚也被捆住,各种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兜转。 “胡安,嘿,亲爱的你听我说,不管你在做什么或者打算做什么,你都可以相信我,对不对?来,让乔琪帮你好吗?” 胡安涨红了小脸,转过身凑到乔珊荃身边,挨着她耳朵小声说:“乔琪,我、我觉得我能把手上的胶带弄开,它们勒得我手好痛。” “真的?你能弄开?胡安,你真是太棒了!快把你的手腕转到我面前来,你告诉我方位,我用牙齿帮你把它们咬开,我们合作,好吗?” 很快,两个人别别扭扭地趴在干草堆上,努力挪动着靠近对方,乔珊荃发挥了自己“牙尖齿利”的特点,忙出一头汗,总算是咬破了胡安手上的胶带。 用牙齿帮他挣脱束缚后,接下来就简单多了。 胡安从小就跟着费里摆弄手工活,自己种花、学骑马等等,又跟着乔珊荃学了画画、剪纸,动手能力很强。 双手重获自由的胡安很快就撕开了自己腿上的胶带,他兴奋地滚到乔珊荃身边,搂住她亲了一下,飞快把乔珊荃脸上的眼罩给解下来。 “damn!我总算看到光明了!谢谢你,胡安。” 乔珊荃满头毛躁地努力坐起身,转过去让胡安帮自己解绳索,活动了血液不畅的手腕后,她埋头解开脚上束缚,抱起胡安,打量这间不见天日的狭窄房间。 搂着乔珊荃脖子,胡安趴在她肩头小声问:“我们能逃走吗,乔琪?” “当然可以了,相信我。”乔珊荃蹭蹭他嫩脸蛋,打个响指,“看到那边的通风口了吗?我来想办法,弄点东西把它撬开……” ※※※ 当餐厅经理满头大汗地冲进办公室找到阿曼多,告诉他有人找上门的时候,阿曼多有一点惊诧,他很快平静了神色,放下手里杠铃,转身抓过毛巾擦汗,摆头吩咐经理把人带进来。 “果然是你,亲爱的表哥。你来得可真快。”透过镜子,阿曼多对来人点点头,掀起健身背心慢条斯理地擦汗,没有半分不自在的表现。 费里不打算跟他绕弯子。 “啪!”掏出准备好的交易合同往桌面上一扔,费里隐忍着怒火:“我命令你现在、立刻把我的妻子和儿子交出来。这是你要的合约,我没时间陪你浪费。说好的一手交人,一手签约,我现在已经来了,你答应的事呢?” “说实话,我真没想到……”摇头啧了几声,阿曼多自恋地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练出来的肌肉,“表哥你会对那个女人这么上心,根本等不及,直接找上门来。难道你就不想问问你前妻过得怎么样?” “少啰嗦,我只想确认我妻子他们的安全,他们人在哪里?!”费里一脚踹飞了阿曼多的办公椅,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像是完全没听到动静,阿曼多视线依然停留在镜中倒影:“你太心急了,表哥。你一点都不好奇我为什么要买下那座庄园吗?” 愤怒地喘息着,费里含恨瞪着他:“不,我对你的事情一点都不在意。” “你的态度真伤人,表哥。要知道我和你一样,身上都只有一半蒙特罗家的血液,可是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太不公平?我们明明血脉都不够纯正,外祖父却偏心地把庄园和土地都留给你,我母亲以前是不受宠爱的二女儿,长大后依然是不受宠嫁出去的女儿,她只能从你们挑选剩下的东西里捡……这是一种羞辱,你明白吗?” 阿曼多转过身来,他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愤恨。 第61节 “原来你一直恨我们?”费里难以置信,他觉得这简直是太荒唐了,蒙特罗家族的后代居然是这样一群相互憎恨的人,每一个人都不满意,不断觊觎别人手里拿到的好处,想方设法,用不光明的手段抢夺他人的财产。 “对,我为什么不恨?我还恨你……你这个让整个家族蒙羞的私生子,身上流淌着来路不明、肮脏下流的血液,竟然还趾高气扬地成为了最大的庄园主!人们不得不夸奖你,你还能轻易占有那么美丽的女人……对,你说得没错!我恨你!费里·蒙特罗!我要把你拥有的一切都毁掉!” 费里一脸警觉地注视他:“你想做什么?” 短暂的失控过后,阿曼多收起歇斯底里的疯狂表情,他深呼吸了几下,撑着墙面挤出笑容:“吓到你了?看来我的演技还不错……我只是想替我母亲出一口气。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过的合作企划案吗?很可惜,你拒绝了我。既然如此,不如我干脆把庄园买下来,成为自己的产业,形成一条完整的供应链……对我百利无一害,不是吗?” “……我不想听你解释这些,现在我只想赶紧完成这该死的交易!” “说起来,还得多亏了你那个神秘的前妻,”阿曼多说,“没想到她主动找到我,想要跟我合作。若不是她帮忙,恐怕我也没办法那么顺利就把你漂亮的黑头发小美人弄到手……费里表哥,有这么一个棘手的前妻,还得帮别人养儿子,你心里一定很不痛快吧?她想借我的手除掉你那位漂亮的小妻子,这样她就不用担心自己做过的那些事,上了法庭会昭告天下。看在你这么倒霉的份上,我决定做一次好人,不如我替你把你最想抹去的这两个人生污点给……” 费里抬起头,一脸震惊:“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想做什么?别胡闹了,阿曼多,我已经答应你了,用庄园交换,你必须保证他们的平安!” 阿曼多叹气摇头:“你真是太无趣了,逗弄你让我很没有成就感,亲爱的表哥。”他抓过合约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看完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费里悄悄松了口气,他沉声道:“现在你可以把人放了吧?” “早知道绑架他们能这么轻易让你松口,我应该早点这样做……”阿曼多摘下钢笔帽,在自己那份合约上一挥而就,“好了,只要你签字,我就让他们放人。” “不行,”费里面无表情地坐下来,双手合十平放在腹前,用莫测的视线注视阿曼多,“如果我签了之后你反悔,那我岂不是损失太大了?你先把人带来,只要看到他们,我立刻签字。” 指尖敲了敲桌面,阿曼多咧嘴失笑:“好吧,我尊重你谨慎的想法。”他俯身抓起电话,拨了个号码,“听好了,你们现在就下去,把人给带出来,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去办。” 挂上电话,两个男人隔着一张被砸过的办公桌,各怀心思,沉默地等待着。 叮铃铃—— 电话铃惊破了剑拔弩张的平静。 阿曼多带着自信满满的笑容,拿起话筒:“喂?” 下一秒,他脸上所有表情瞬间瓦解。 “人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废物!连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都看不住!还愣着干什么,找啊!把人给我找回来!” 费里目光闪烁,眼底如万年寒冰的怒意消退,化为浓烈的讥讽。 “我要的人呢?” 阿曼多啐了一口,狼狈地别过视线:“我……我不知道,我让我的手下去找了!” “我只给你两个小时,”低头拉开袖子,费里噙着冰冷的笑,露出手腕上的表盘,指尖敲了两下,“两个小时后,见不到人,交易取消。” 脸颊肌肉狠狠抽动,阿曼多咬牙低声道:“我一定会把人带来的,你放心。如果做不到,那我就再也不碰属于你的东西,我发誓!” 秒针、分针、时针,沿着各自的轨迹转动,前行。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阿曼多眼中的神色,从最初的笃定,到惊疑,再到惶恐。 所有变化都被费里看在眼里,他按兵不动,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阿曼多面前,听着他朝电话那头发火,不断质问,泄愤般爆出大串不堪入耳的咒骂。 “两个小时,时间到了。” 按着桌面起身,费里唇角向上弯起,泰然自若宣布阿曼多的失败:“你违背了你的诺言,阿曼多,我有权利收回这份交易合约书。顺便……”他略一偏头,外面响起了尖锐的警笛。 “我想,警方会很有兴趣跟你,还有你的手下好好谈一谈。” 男人收起东西,沿着被黄昏染红的走道,一步一步离开那间宽阔的私人办公室。 后面传来了重物砸地的声音,费里瞳孔微缩,凌厉的视线如淬冰的剑,划破长空,掠向走廊尽头被霞光笼罩的出口。 走出阿曼多家开的连锁海鲜餐厅,费里望着身穿制服,严正以待的警官,他绷紧的肌肉线条松懈下来,走到警官面前,从内袋里掏出一只录音笔,交到警官手里。 他并不是孤勇地只身赴险,而是做了两手准备。他相信这些证据足以给阿曼多定罪,让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远离自己的生活。 越过闪烁不定的警灯,避开一拥而上的警察,费里逆行走过包围了整座餐厅的一辆辆警车。 在那后面,停了一辆写着急救字样的车,车后一个黑发女子裹着绿色毯子,膝盖上蜷缩了一个有棕色卷发的小男孩,他们倦极了,靠着车门就这样陷入了沉睡当中。 晚霞万丈金光透过树叶缝隙,为他们蒙上一层温暖明亮的光晕。 费里眼眶发热,胸膛激烈起伏。 这是他在苦苦煎熬之后,超乎想象,最美好的一幕画面。 男人一步一步,越走越快,张开双臂拥抱住他最重要的家人。 他的爱。 ☆、第69章 . 走在第七大道上,乔珊荃若有所思盯着路旁橱窗,拉下墨镜四处张望。 费里跟她戴着同款墨镜,沉默地望一眼天,男人抖开遮阳伞,挡住她头顶阳光。 “你有没有发现不同寻常的变化?” 费里:“……没有发现。” “曼哈顿比平时冷清不少,住在上东区和上西区的人会选择在夏天出去度假。”低头解释了几句,乔珊荃兴致勃勃,“在这里取景应该不错。” 掏出记事本,唰地翻开,她握着笔飞快勾勒出眼前的街景轮廓,末了,把本子塞进男人怀里,乔珊荃又从他肩上取过自己的莱卡相机,拼命按快门。 打个响指,乔珊荃满意地笑:“搞定,出发去下一个街区。” 费里叹了口气,捏着她脸,用手帕仔细擦去她鬓角的汗:“这么热的天,我说带你和胡安去加州度假,你不同意。” “我要为接下来的电影做准备,”乔珊荃说,“你知道对方是谁吗?是国际级影帝慕宁悦!虽然他只跟我说了两句话,后来都是他的经纪人兼合伙人跟我谈……啊,他的声音好好听,人也长得温润俊朗,不知道我能不能说服他帮我的品牌当代言人?” 额角青筋跳动,费里脸发黑:“我给你免费代言还不够?” 乔珊荃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往前走,摇头轻蔑道:“你?大叔,你已经退圈了,现在顶多算是过气网红。眼下,不流行你这一款,慕影帝那种男女老少通杀的脸才吃香。” 费里气得不行,站在原地狠瞪她翩然背影。 她居然当着他的面,狂夸其他男人?她是不是当他死了?难道之前那个对着他身体流口水发花痴的女人不是她? 灿烂的阳光下,费里莫名感到悲哀,心凉如水。 发现遮阳伞没跟上,乔珊荃站定,回眸睨他,妩媚的眼神带着无形的钩子,勾住男人心魂,一步步朝她靠近。 “生气了?”压低嗓子,乔珊荃轻笑,踮起脚尖亲他唇角,舌尖暧昧地滑过他唇缝,一触即分。 看着大男人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唰然红了脸,乔珊荃得意洋洋,光天化日之下,把性感爆棚的美男子调戏得面红耳赤,让她有一种异常变|态的成就感。 心情大好,乔珊荃决定说点好听的哄哄他:“我只是有这个想法,但是你知道的,我现在非常穷,请不起身价千万的大牌明星给自己代言。” 费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乔珊荃辨认出他眼底一闪而逝的不悦和隐隐别扭。 叹了口气,乔珊荃只好主动握住他大掌,指尖摩挲,十指相扣。 “……更何况,我的设计风格跟你更为相符,短时间内不打算更换代言人。” 费里暗自咬牙,松开手,没等他挣脱,她的手灵巧地缠了上来,用力捉住他食中二指,不放他离开。 乔珊荃认输,被他那含怨的眼神一看,她顿时有一种拔吊无情负心汉的错觉,在心里大喊这都什么鬼的同时,她也不自觉地心软起来,话自然而然地说出了口:“你是最好的,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没有其他人能取代,我只想用你给我的品牌做代言,没有别人,这样说总算可以了吧?” 动作顿住,费里总算不再试着挣脱,他低头看她,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两人并肩继续往前走,乔珊荃恨得牙痒痒,越看越觉得他的面瘫脸很欠揍。但是怎么办呢?她对他越来越心软,不仅舍不得看他生闷气,更是舍不得对他动手。 也许这就是一物降一物。 命中注定。 费里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平静道:“我想把马克西姆夫人他们接到纽约来,请他们帮忙照顾胡安。” “嗯……嗯?”乔珊荃诧异。 “庄园那边现在天气寒冷,他们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之前我就已经请他们帮忙物色,选出了他们认为合适的接班人,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我相信新的管家和顾问能够应付得了庄园内的事务。是时候让两位老人颐养天年了,”费里看了她一眼,咽下想跟她一起多享受两人世界的话,“再说胡安就要开始上学了,你马上要投入电影的拍摄工作,我们忙起来顾不上他,把两位老人接过来亲自照料,大家也都能放心。” 乔珊荃认为他说的有道理,点点头,她关注到别的事情上面:“听你这么说,难道你有其他工作要做?” “我以前的模特经纪公司找到我,问我是不是打算复出,”揉揉眉心,费里有些苦恼地说,“我拒绝了他们,可是另一个人……他就像是我的老师,给过我很多帮助,我很难拒绝他的请求。加西亚希望我能帮他训练旗下模特,我觉得他似乎还有别的打算……总之,接下来恐怕我很难再有这么清闲的时光。” 乔珊荃看他一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有实力就是不一样,退出时尚圈五年再回来,还是有那么多人关注,不愁没有工作找上门。 “庄园的事我心里有数,”费里把话题绕回来,环住她肩头,伞尖朝她那边倾斜,“你不用担心,等到开春我再回去。” 是啊,自从那起绑架案落幕后,乔珊荃体会到了久违的轻松,再没有芒刺在背的压迫感。 警方从费里手中拿到的录音笔里,不仅录下了阿曼多的对话,还包括拉塞尔与罗萨斯先生的谈话。 证据确凿。 有乔珊荃与胡安的指认,很快,警方在边境抓到了企图逃跑的两名绑匪,他们完整交代被阿曼多雇佣,与黛米合谋设下圈套,抓住费里妻儿打算进行勒索的全部细节。 所有的故事发展至此,坏人罪有应得,纷纷落网,为他们做下的恶行付出代价。至于吃了很多苦头的倒霉主角? “……姨妈派人来找过我。” “她说什么?” 吃过晚饭,胡安洗了澡早早睡下,费里湿润的棕色短发自然垂落,晶莹水珠闪烁着细碎的光泽,他枕着乔珊荃的腿,蜷起膝盖,抬起手轻触她泛着红晕的脸颊。 两人依偎着靠在大床上,乔珊荃盯着电脑屏幕,咬着笔帽若有所思,低头看着他。 “还能有什么好说的?”手臂垫在脑后,费里视线落在天花板上,语气唏嘘,“求我放过阿曼多,她愿意把属于自己的那部分财产作为赔偿,全部交给我。” “噢?”乔珊荃挑眉,产生了一点兴趣,“就是当年分给她的那些遗产吗?” “她的律师是这样表示的,不过我还没有给他答复。” 翻身坐起,乔珊荃推推他,两眼放光:“答应下来,你还犹豫什么?让我来算一算,拉塞尔被捕,他抵押给你的酒店和超市名正言顺归你所有。罗萨斯庄园那边,紧急拍卖了好几块土地,你是不是趁机托人出面,买下了其中两片跟我们接壤的牧场?” 唇边噙着笑,费里闭上眼,一副闲适的姿态,听她用一副与有荣焉的口吻说着最近发生的一切,他非常喜欢从她嘴里说出的‘我们’,如同温暖的泉水,抚慰他干涸的心灵。 “……再加上你姨妈赔偿的工厂,哇噢,费里·蒙特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个普通的庄园主!这一共大概值多少钱?” 笑着开口说了个数字,费里掀开眼皮,将她的惊诧表情收入眼底。 心情有些复杂,乔珊荃垂头看他,戳得他脑袋歪到一边:“你现在是真有钱,我太小看你这个农夫了。” 吐舌做个鬼脸,乔珊荃才不会承认自己的嫉妒,总有一天,她会凭借自己的努力,会让品牌和工作室发光发热,积累起不逊色于他的财富和地位! 翻个身,费里抱住她腰,隔着丝绸睡裙轻轻咬住她腰侧嫩肉。 “傻瓜,我的就是你的。” 被他看穿心思,乔珊荃磨牙,做出个既凶恶又不屑的表情。 第62节 说实话,她还是有那么一滴滴感动……毕竟是那么一大笔钱,她可真是捡到了宝,本来以为自己看上一个脏兮兮的农夫,没想到冲动把自己嫁出去,丈夫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庄园主,现在还一举翻身,成为了拥有工厂和连锁超市、酒店的超级庄园主! 别谈感情,太俗,真金白银才是实打实的。 乔珊荃晕陶陶地露出了神往的笑,也就不去介意男人趁机掀开裙底,在她光滑肌肤上到处乱摸点火的举动。 抱住费里毛茸茸的脑袋,乔珊荃发出压抑不住的轻喘和娇吟。 这一晚,费里发现自己甜蜜可爱的妻子,比往日更热情,更湿润,更敏感,只需要他指尖轻轻撩拨几下,就颤抖着弓起身,泛出大量湿泽,如同被他彻底掌控、玩坏的娃娃,随他的心思尽情摆弄。 费里浑身发热,她平时有多高傲冷淡,在这种时候就有多热情妩媚。她的主动与倔强,渐渐化为求饶的媚态,最后更是被他干得哭出来。她两眼无神放空,红唇翕合,身体无意识地迎合、紧绷,直到脱力地倒下,彻底晕过去。 第二天,费里一脸神清气爽,早早起来,在厨房里忙活,给她准备lo(意式香炸奶酪卷)和a(意式奶油布丁)。 乔珊荃扁着嘴,耳根红红,不乐意看他,她低头抓起勺子大口大口往嘴里塞食物,咬得酥皮卷嘎吱作响,就像是在咀嚼他的骨头。 实在是太丢脸了! 她可是常年练习瑜伽和普拉提的女人,居然被做到晕……没脸见人了啊啊! 化悲愤为食欲的乔珊荃把早餐一扫而光,摸摸肚子,她发出惨叫:“好、高、的、热、量——会发胖的!” 笑着捉住她挥舞的双手,费里把它们平贴在自己脸上:“都是我不好,你打我吧,小心吓到胡安。” 话音刚落,胡安拖着背包带子奔进主卧,扑到乔珊荃腿上,小脸写着担忧:“乔琪,其实你一点都不胖,真的。你看我……”小家伙低头掀开背心,露出白白胖胖的小肚皮,骄傲地拍了两下,“我也不胖。” 噗嗤。 乔珊荃被逗乐,笑得打滚,抱着胡安捏来捏去,擦掉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她心情转为晴朗,决定放某人一马,毕竟她也有爽到嘛。 跳下床,乔珊荃迅速投入到工作状态中,她要抓紧时间为影帝慕宁悦亲自执导的新电影准备主角和主要配角的戏服。 楼下,费里把碗碟放进水池,关上水龙头,拿起手机按下通话键。 “……还是没有找到?继续找,我会考虑换一个更加出色的私家侦探。” 阿曼多、拉塞尔和罗萨斯先生相继锒铛入狱。 两名绑匪也被抓住。 然而黛米却逃脱了,阿根廷当地警方发出通缉令,至今一无所获。 费里怀疑黛米已经离开阿根廷,很可能回到了美国。他想起黛米对乔珊荃做的那些事,手指用力收紧成拳。 司法诉讼流程走得很慢,费里希望能帮妻子彻底打垮aj集团。 黛米成为了关键人物,如果能在警方之前找到她,费里愿意与她谈一笔交易,说服她交出所有证据,让杰伦特和他的律师团无从翻盘。 ☆、第70章 . 花了一些时间,乔姗荃反复阅读了传真过来的剧本。 往返于图书馆和纽约的大街小巷,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皇后区、布鲁克林区和百老汇给了她许多灵感,结合角色设定与性格,乔姗荃为他们各自设计了一套服装。 “你觉得看上去怎么样?会不会上一幅的腰线更好?我不确定在这里多增加一道褶皱的效果……阿嚏!”说着说着,乔珊荃不得不停下来,她慵懒的嗓音变得非常可怕,像是含了两块梆梆作响的木板,一出声就嘎啦嘎啦发出刺耳粗哑的可怕音调。 意外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乔珊荃很不幸,染上了急性流感。 她脸不自然地烧红,整个人恹恹地窝在沙发里。 素颜让她愈发显得憔悴,又大又漂亮的眼睛变得黯淡无神,抽了一张纸巾,乔珊荃用力擤了下鼻子,鼻塞不是病,难受起来要人命! 费里看着她,叹了口气,抬手按按自己眉心,合上笔记本电脑,走过去在她身旁沙发扶手上坐下来。 “乔琪,你生病了,烧一直没退。我看你现在已经非常疲惫,去休息好吗?” 乔姗荃一脸紧张,她吸了吸通红的鼻子:“不行,明天就要跟电影制作方派来的代表见面,我因为生病已经耽误了好几天进度,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必须今晚全都准备好。” 听得费里眉毛紧紧纠成一团,他目现怒色,劈手夺掉她手中的画笔,强行为她合上绘册。 “亲爱的,我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在我看来,没有人能比你更用心,做得更好。但是你应该知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妙,你没有必要为了这些东西拼命……” “它们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乔姗荃挑眉,瞪着被他远远扔开的画笔,表情微愠,“大胡子,它们是我引以为傲的作品,是我呕心沥血的设计。它们就像是我的孩子,我愿意为它们付出一切,包括我的生命。这份工作对我意义重大,我作为一个设计师,言出必行,我必须履行我的承诺。” “你!”费里又急又气。 两人对视,互不相让,都在对方眼中读出了坚持。 “把册子给我,你需要休息,乔琪,别让我重复第三次。”他语带警告。 乔姗荃用力往自己方向夺,咬牙道:“不,你不懂它们对我的意义。我不能把画册给你,混蛋,大胡子你把手放开,册子会被扯坏——” 她话音刚落,呲啦一声脆响。 可怜的画册在两人注视下,华丽丽地裂开了。 “!!!” 乔姗荃脑子里嗡的一声,登时炸了。这一幕成功让她想起了曾经在庄园里发生过的事,当时那让她目呲欲裂的心碎情形尚且历历在目,眼下他又再一次做出相同的事情来! 理想被无情践踏的痛苦重新席卷而来,乔珊荃气不过,抡起图册,猛敲他脑袋。 “都是你!你看看你都对我做了些什么?你打算再一次毁掉我的心血吗?为什么你永远不懂得尊重我?我讨厌你,大胡子!我要跟你离婚,我再也受不了了,你明白吗?” 抬臂护住头脸,费里忍耐着不还手,听到她歇斯底里大喊大叫,男人眼中闪过隐痛与懊悔,继而被强烈的愤怒所取代。 伸手一把抓下那本图册,费里怒不可遏:“够了,我说够了!乔琪,每一次我们意见不合,你都会把离婚挂在嘴边!我是担心你的身体,你却……好,好,既然你认定我所做的一切,”男人转身指着角落的电脑和嗡嗡作响的服务器,“我为你做的这些,都不算什么的话。那好吧,乔琪,就按照你所说的,我们离婚。” 什……么?! 如遭雷击,乔姗荃彻底愣在原处,说不出话来。 疲惫地撑着额,费里偏头不欲看她脸上的表情,他声音喑哑,沉痛地说:“对,如你所愿,我们离婚。乔琪,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我会尊重你的想法。” 瞪着男人站在光影之间的侧影,他的轮廓线条如万年不化的坚冰,透出不近人情的果决。乔姗荃身心被前所未有的恐慌占据,鼻子酸胀得要命,她眨眨眼,视线化作一团模糊。 哦,该死,他怎么能……他们发生过无数次争吵,每次当她提出离婚,他都会用强硬的态度制止,表明他扞卫这场婚姻关系的决心。 她以为……她以为他爱她,所以想要努力维持他们的关系。 难道她想错了? 当“离婚”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传到她耳朵里,乔姗荃才发现这句话有多么伤人。 她立即后悔了。 不,她不是真的打算要离婚……他应该明白的,她只是被怒火冲昏了头,她只是想要看他为自己着急的样子,她只是……她想她只是仗着他喜欢自己,所以恃宠生娇,勒索敲诈他没有底线的包容和退让,朝他撒娇……她只是下意识,不经过思考地这样说而已。 事情什么时候已经恶化到了这一步?完全出乎乔珊荃的意料。 乔姗荃心里发慌,她身体颤抖着,傻傻站在原地,迈不开脚步,嗓子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他没有表情的侧脸让她发怵,时间不断流逝,冰冷的沉默划过她心尖,带来无边无尽的痛楚与空洞。 他是认真的……他真的不要她了……乔姗荃身体晃了一晃,快要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为什么他(她)不说话? 同样的念头划过心间,一个内心焦灼,一个渐生绝望。 不着痕迹地用眼角朝她瞟了一眼,费里注意到她眼角异样的水光,登时,心脏狠狠抽搐着绞痛起来。 顾不上他们正处于争吵后的冷战,费里凑近到她身边,伸出手小心地碰了碰她脸颊,指尖勾起她下颌,强迫乔珊荃与自己对视。 他还想做什么?乔珊荃难过得要死,努力屏住呼吸,不想让他觉察到自己颤抖的气息。 奈何他力气比她大得多,当他下定决心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乔珊荃发现自己就像是一头被他逼到绝路的幼兽,动弹不得,无从挣扎。 “你……哭了?”费里难以置信,拇指轻轻擦过她眼睑。 狼狈地挣扎,乔珊荃不承认:“谁哭了?” 没跟她多费口舌,强硬地扳着她脸对上光源,费里清晰看见她眼底蔓延开的水光。不同于他们床笫之间因极致的喜乐而生成的泪,这是费里头一次看穿她眼底的狼狈和脆弱。 男人手指抖了起来,像是被淬不及防烫到。 他明媚而坚强,自信勇敢的乔琪,其实她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女超人,她也会有疲惫,委屈,心碎,也会有想要藏起来不被人发现的脆弱与难堪。 而他所做的事,实际上是在拆除她防身的尖刺,打碎她武装的面具,逼得她无路可退。 “你还要怎么样?”声音沙哑得几近破碎,乔珊荃酸涩地开口,“能不能放过我,留给我最后一点尊严?” 展臂用力把她揽入怀中,费里心痛难当,他低头亲吻她发顶:“对不起,乔琪,是我不好……别哭,亲爱的。我错了,我不该说那句话的……不离婚,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离婚的,我把刚才说过的话全部收回,可以吗?” 趴在他胸前,乔珊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打起了嗝儿,她又羞窘又生气,忍不住抬手打他:“你这个混蛋!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哦,对,我刚说的是中文,你这个大胡子听不懂了吧?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你可以收回你的话,我就不可以?该死的家伙……你给我听清楚了,我、讨、厌、你!” 费里哭笑不得,任由她拳头雨点般砸向自己,不敢躲,也舍不得躲。 “你又用中文骂我……好,都是我不好,都怪我,你别哭了。 ” 他这么一说,乔珊荃哭得更厉害,就像是迷路的孩子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心头一放松,所有憋屈、愤懑、难过和不舍,全部化作眼泪,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来。 打他、踢他小腿、恨恨地咬住他脖子,乔珊荃好生发泄了一番,最后抽泣着趴在他胸前,委屈地揪着他衣服,用力扯过来,擦掉眼泪和鼻涕,又嫌恶地把他推到一旁。 “……你知道外面有多少男人想泡我吗?” 费里:“……” “你知道他们有多想摸我这儿,还有这儿,还有……这里吗?”眨眨眼,乔珊荃红着鼻头,眼里带着波光,抓着男人大掌在自己引以为傲的本钱和纤细的腰肢之间移动。 费里无声小口抽气,他的手掌被她拉着,隔着丝绸睡裙按在一处温暖湿热的所在。他身体立即起了反应,而且非常激烈。 男人不得不小心挪动了一下姿势,蜷曲一条膝盖,试图遮掩某个生机勃勃的变化。 乔珊荃奇怪地看了一眼他脸上的不自在,涂着蔻丹的五指拍拍费里脸颊,继续说下去:“我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非要选择你?” 蹙眉回望她认真的神情,费里捧着她脸,凑过去亲了亲她眉心:“我知道,乔琪,你本来可以选择更好的……” 骄傲地哼了几声,翻身爬坐在他腿上,乔珊荃用力扒开他上衣,迷恋地摸了摸他平坦健壮的胸膛:“要不是这个,你以为我会看上你?” 抬起一条胳膊枕在脑后,费里暧昧地舔唇,索性陪她玩到底,挺腰做出暗示的动作:“还有这个你忘了说,亲爱的。” “bingo。”打个响指,乔珊荃立马伸手抓住了那个东西,隔着布料上下摩挲,不时用指甲刮弄前端,惹得男人急促喘息,发出诱人的性感声音。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食指按住费里滚烫的唇,乔珊荃摇了摇头:“嗯哼,着急了?想要了?抱歉,如果我们真的要考虑‘离婚’这件事,你恐怕得学会如何自力更生……” 低头看看隆起的那一团鼓鼓囊囊,乔珊荃松开手,起身,飞快跑回阁楼锁上门。 “乔琪!!!” 第63节 背靠着房门,黑暗中,得逞的坏笑点亮了乔珊荃双眼。 ※※※ 翌日,乔珊荃一觉睡醒,惊喜地发现困扰自己多日的鼻塞和头痛不翼而飞! 感冒好了?摸摸额头,不烫了! 乔珊荃大喜,冲了个澡,一身神清气爽地下楼,费里正坐在沙发里,满头毛躁,顶着鸟窝头,眼下挂着黑眼圈,哈欠连天。 仔细检查了垃圾桶,乔珊荃故作惊讶地走过去,挑起男人下巴左看右看:“居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和气味?让我看看,难道你……” 拍开她爪子,费里郁闷极了,难道在她眼里,他是随时随地都会发|情的野兽吗?没有她在身边,他的热情变成了独角戏,提不起纡解的兴趣。 他高大的雄躯挤在沙发里,一整夜无法合眼,满脑子都是她。 身体忠实地为之坚硬、火热、胀痛,但是他不愿意用手,近乎自虐地延长了求而不得的空虚与痛楚,用来惩罚自己给她造成的伤害。 “我们来约法三章吧,大胡子。”想了想,乔珊荃挤在他身旁,抚摸他肌肉紧绷、线条流畅的手臂,“以后我不再随意说离婚的事情,你也尊重我,不要再对我设计的事情指手画脚,可以吗?” 费里冷冷地看着她:“我是关心你。” “我知道,”乔珊荃讨好地亲亲他肩膀,头靠上去蹭来蹭去,“我也有点……敏感过度,大胡子,是我太重视这份工作,我并不是不信任你,我想我大概是太着急了,急切地想要做到最好……不过你的态度真的让我很难受,我不喜欢你用粗暴武断的态度命令我,我不是胡安,也不是你的工人和牛仔们,你不能对我呼来喝去。” 低头看着她五指穿过自己的指缝,费里眯起眼,满意他所看到的画面,语气松动了许多:“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嗯?乔琪,你应该知道你自己的脾气,有些时候你说的话,让我也非常不好受。” “是是是,你说得对。所以我们现在把话说清楚,好吗?我有不对的地方,而你,我亲爱的大胡子,你也做错了,对不对?”皱皱鼻子,乔珊荃笑容慧黠,“我向你道歉,费里,对不起我曾经那么多次用‘离婚’伤害过你,从今以后,我会控制住自己的坏脾气。如果我有时候控制不了,你提醒我,可以吗?” 长长叹气,费里低头,额头与她抵在一起,鼻尖轻轻摩挲,享受彼此体肤相贴的惬意和亲昵,他反手包住她纤细的手指,举到唇边,亲了一下。 “好,我们谁都不说离婚,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生活,乔琪。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手。” 明媚的晨光柔柔地罩住他们依偎在一起的影子。 只是他们并没有想到,这份平静即将被人强行打破…… ☆、第71章 . “……当模特导师是很多退役超模的选择,也有一部分人选择开拓属于自己的品牌,香水、内衣、服饰。原本我以为你会是其中之一,只是没想到你这小子说走就走,不拖泥带水。怎么样,想好了没有?既然重新回来,要不要跟我干?” 加西亚说了一大通,发现对坐的男人心不在焉地偏着头,目光直勾勾地越过透明强化玻璃护栏,往下看。 “你在看什么?”加西亚来了兴趣。他跟费里认识多年,几乎可以算是他半个导师。在时尚圈浸淫多年的人,看惯了精致绝美的一张张脸蛋,比例完美的身躯,早已经不会轻易被好看的皮囊吸引。其中翘楚当属面前这家伙,加西亚记得,脱光了坐到他腿上磨蹭的绝美少女和阴柔美男子,无法掀起费里眼底半分波澜。 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总算拉回费里注意力。 垂下眼,费里低头端起咖啡杯,毫无愧疚地淡然道:“抱歉,我走神了,没听清。你刚才说的什么?” 加西亚:“……我不想再重复一遍!”他真想拎起他领子好好收拾这家伙一顿,但是很快他想起来,早在费里身高达到189公分后,他再也没有从身高上获得过任何优势。 凄惨的真相让加西亚好一阵悲哀。 “为什么选在这里会面?”皱起眉,加西亚不住打量男人鼻梁上架着的墨镜,“你一直都不喜欢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场合出现。” 费里抿唇不语,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一楼大厅的卡座,从他坐的方向看过去,一名如云黑发松松挽在一侧的东方女性正在与人交谈,桌上并排铺开各种资料。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加西亚眼睛一亮:“那个东方美人?不错,不愧能吸引你注意力的人,比例相当好,骨架纤细,身形优雅,品味搭配不俗。也许我应该下去跟她谈一谈,或许她会对拍广告感兴趣……” 手臂被用力按住,费里警告地看他一眼,冷冷道:“不许去。” 加西亚疑惑:“为什么?” 费里不说话,皱着眉死死盯着楼下那一桌,他警惕而紧张的表情泄露了真实情绪,加西亚越看越觉得这个男人就像是披上文明外衣的某种肉食动物,随时会暴起,扑下去扞卫自己对猎物的所有权。 加西亚更谨慎地打量那个东方美人,她真的有这么好,让向来洁身自好的前世界顶尖超模,费里·圣特里尼·蒙特罗在商场里对她一见倾心? 楼下卡座里,乔珊荃满怀信心地朝电影剧组派来的代表解说自己的设计构想,她从来人脸上轻松与赞许的神情中得到了想要的讯息,心下一松,讲解起来更是妙语连珠。 “乔小姐的设计很出色,不过我们不是最终拍板做决定的人,还需要把这些结果扫描传真给投资人。”自我介绍姓白的经纪人掏出手机,抬头询问:“乔小姐是否介意我将你的设计稿拍照发给我的老板?” “你的老板是?” 张嘴无声地做个“mu”的口型,白助理歉意地笑了笑:“老板不方便直接出面,委托我替他亲自前来。” 捂住嘴,乔珊荃一脸兴奋,眼里神采奕奕,压低声音神秘道:“是慕……影帝对吗?没问题,你要拍就拍吧,或者我来拍?” 把对方的反应当做影迷对偶像的喜爱,白助理非常理解地笑了起来,将手机递给乔珊荃,还凑过去指点告诉她应该发到哪个账号上面。 这一幕被费里尽收眼底,他棕色的眼珠倏然翻腾起暗涌的妒火。 那个男人在做什么? 他怎么敢靠自己的乔琪这么近,身体都快贴上去了! 还有他们的手,是什么时候叠在一起的? 该死,他就知道,不应该让自己甜蜜的妻子独自去见那些居心叵测的男人! 费里此刻恨不得跳下去把楼下的“野男人”揍得鼻青脸肿,连带着把好友也抱怨了一通,他怎么能派出一个言行猥琐、居心不轨的下属来洽谈合作? 加西亚低头翻手机,找出一封邮件递给费里:“事实上,自从你突然出现,给一个不知名的品牌拍摄了一组广告硬照后,不少人找到我,希望通过我跟你联系,邀请你为他们工作……” 抬起手,费里语气强硬:“我已经退出这个圈子了。” “我知道,”加西亚叹气,“但是有些人我无法拒绝,比如格拉菲大师,还有米兰的那位……你向来有主见,我不敢替你拿主意,把你约出来也是想看看你的意思。拍广告事情少,钱多。近些年整个时尚行业受到全球性金融危机的冲击,各大品牌和设计总监都在努力寻求新的出路,比如更换更具有号召力的代言人。” 费里按着额角,满不在乎的姿态看起来既狂妄又充满野性:“我已经不做模特了,你知道的,我已经不是模特的黄金年龄,世界应该让给年轻人,而我嘛,现在的职业是个农夫。” “农……”加西亚被他一句话呛到,扯过餐巾狼狈地擦擦嘴角,瞪他:“你这个样子哪里有半点农夫的影子?费里,你明白什么叫做浪费资源吗?像你这么得天独厚的脸蛋和身体,不当模特,选择当一个农夫?老天啊,求求你告诉我,这是一个愚人节的玩笑。” 费里挑眉,轻轻哼了声,不置可否。 目光上下打量着好友,加西亚的视线落在好友身上的复古飞行员夹克外套。铆钉与复古风格的完美结合,还特意配合男人宽阔肩背的身型,特地将轮廓走线放得更松,从而巧妙地强调了其肌肉线条,这件夹克的剪裁既考究又流畅,内行人一看就知道绝非凡品。 加西亚双眼放光:“这是balman的新作品还是dg的限量高级定制?我在市面上还没有看见类似的设计,特别是这道沿着肩缝和袖口游走的淡金色云纹,看起来既神秘又优雅……” 说起这个,费里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眼底是掩不住的骄傲。 “这件外套?就是你方才口中提到的,那个不知名品牌。”男人忍了忍,不是很愿意告诉对方这是自己老婆亲手做的,全世界仅此一件的专属设计。 加西亚目瞪口呆:“什么?我还以为……难怪你会给这样的独立品牌做代言人,看来这位设计师有几把刷子,有意思,我想跟他见一面,费里。” “为什么?你想干嘛?”费里蹙眉,隐有不悦。 “我现在管理着自己的模特经纪公司,跟各大品牌都有来往,像这么出色的设计,不应该默默无闻湮没在某个角落!我想跟那位设计师见面,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帮忙牵线搭桥,支持他做一场自己的服装秀!我有预感,他会掀起时尚圈的一场热潮。” 作为朋友,费里当然信任加西亚的目光,而他也很清楚,自己妻子在设计上的天分与热情……但他还是迟疑了一下。就这样将他的专属设计师推到全世界的面前,为什么他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 身体深处的保护欲与占有欲在叫嚣,他并不喜欢与别人分享。 但前一天夜里的争吵与和好浮上心间,费里无声叹息。 他应该学会尊重她的意志,尤其是涉及她的事业,他必须无私地全力支持她,不是吗? “好,我会跟她提。” “她?”加西亚敏感地捉住了这个词,“原来不是‘他’,而是一名女性设计师吗?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见鬼,费里,别随便找借口搪塞我,我知道你骨子里非常高傲,除非是很特殊的人,否则你不会认同对方。能够说服你结束退隐状态,重新回到时尚圈的这个设计师……她一定有非常独特的魅力。” 抿着唇,费里带着一抹混合了羞涩与自豪的甜蜜笑意,摘下墨镜,情不自禁地往下望。 “她的确很独特……她是我的妻子。” “……我们会做出评估报告,尽快报回总部,乔小姐,我们相信你将会为我们的电影带来让人眼前一亮的杰出作品。” 收起资料,乔珊荃微笑颔首:“当然,对于工作我会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我相信我会将工作完成得非常出色。” 在欧美人的文化中,自信是实力的体现,有别于东方文化的含蓄,乔珊荃的自信先是让对方为之怔忡,继而,剧组代表笑得更深。 双方起身握手,正要离开,有人来到他们桌旁,一道女声响起。 “珊荃?” 在西方世界里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么字正腔圆的中文发音,即使是刚才跟两名同胞交谈,他们依然用英文进行交谈,对方称呼她乔琪或者missqiao。 那个声音似乎……乔珊荃狠狠愣了一下神,抬起头,她看清来人,神情剧震,手里一松,资料哗地散落一地。 手轻轻按住她颤抖的肩头,来人视线随意地扫过另两人,目光落回乔珊荃震惊的脸上,表情松动了些许,浮现出类似于久别重逢淡淡的喜悦。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好久不见,女儿。” 瞪着对方,乔珊荃费劲地找回属于自己的声音,她沙哑地轻声说:“好久不见,母亲。” ※※※ 二楼,加西亚痛苦地剧烈咳嗽,服务生走过来整理桌面,擦掉溅射的咖啡渍。 费里跳起来,他拎着自己夹克外套抖了抖:“该死!你差点毁了我的衣服!” 男人露出了只穿着白色背心的健壮身体,线条紧实流畅,肌肉漂亮,恰到好处的集合了优雅与性感为一体,有别于泡健身房喝蛋□□的身材,人们丝毫不怀疑他体内蕴含的强大力量。随意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致命的吸引力,无分男女,所有人都忍不住朝他看来。 加西亚往后躲闪,避过差点戳到他脸上的夹克,他苦着脸求饶:“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说出这么让人震惊的话来……” 很想逼着对方掏钱赔偿,费里烦躁地忍着火气坐回去,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人们瞩目的焦点,不自在地掏出墨镜重新戴上。 “都怪你!”他抖出烟盒,想抽烟,又拍回桌上,没好气地指着加西亚鼻子,“我不过是告诉你我结婚了而已,你那是什么反应?” 撑着脸,加西亚小心地观察好友表情:“我只是太惊讶了,看你当模特的时候,最初那几年,出现在你身边的女伴来来去去,几乎每天都不重样,你从来没有表现出要定下来的样子。后来,你事业越做越大,越来越有名气,脾气沉稳了不少。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孩比以前更多,你却完全变了性子,一个都不碰,我还以为你会……” “你以为我会跟你一样?”费里脚踝叠在一起,长腿晃了晃,嗤笑了一下,“我跟你不同,我只喜欢女人,但也不是随便什么女人都可以。” “你口味有多挑剔,我比别人更了解。”加西亚想起带他出道那几年,私下被他刻薄挑剔得哭鼻子的工作人员,忍不住露出后怕的表情,“我更想见见这位设计师了,我要向她表达崇高的敬意。” 费里瞬间后悔答应过他的请求,现在撤回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两人气氛轻松惬意地互相打趣,聊起分别这些年的经历,相谈甚欢。 直到一行人走出电梯,直朝他们走来,费里脸色微变,换了个坐姿,警惕地看着为首男人走到自己面前,朝他伸出手。 “见到父亲难道不该给我一个拥抱或者热情的握手吗?” 费里坐着没动,冷冷地看着霍克先生脸上的笑容:“你来这里做什么?” 摒退跟在自己身后的黑人保镖,霍克笑眯眯地拉开椅子径自坐下,他好奇地倾身朝费里靠近:“碰巧,陪一位特殊的女性朋友来挑选首饰,没想到会遇到你和你的朋友在这里喝咖啡。我亲爱的孩子,关于上次我说过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 “我是不会同意的,”费里表情一变,眼神变得凌厉而果决,“我对继承博罗梅奥这个姓氏没有任何兴趣,你可以放弃继续劝说我了吗?”说完,他朝加西亚点点头,掏出一叠钞票,就要起身离开。 霍克先生并不动怒,他低头翻开菜单,目光似乎在浏览选择哪一款咖啡,轻轻开口:“如果我说我能帮助你妻子东山再起,让她一跃成为世界最顶尖的设计师呢?这样你还是不动心吗?” 男人脚步僵硬地顿住,费里回身盯着霍克先生,表情不虞:“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一名保镖做个手势,示意费里坐下来谈。 第64节 ☆、第72章 . “已经过去了,快有二十年了吧。” 端坐在乔姗荃面前的女人保养得非常好,她抬起手轻轻拂过耳畔一丝不乱的鬓发,露出的光洁细腻肌肤宛若二八少女。 目光在那处略一停留,乔姗荃神色晦暗地垂下眼帘,刻在破碎记忆中的畏惧再次旋转着沿着脊椎骨攀升,她可以感觉得到,自己后背微微汗湿,再被商场里的空调一吹,变得冰凉黏腻,让人很不舒服。 “不,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有十七年零七个月又三天。”偏过头,乔姗荃收起微微颤抖的指尖,轻握成拳,蜷在膝头。 乔母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非常有气质,纤细柔弱,美得让人心怜的女性,尽管她已经不再年轻,那种美越过了时间长河的沉积,愈发润泽美好。 “你记得倒是清楚。”轻轻放下茶盏,乔母的动作优雅得无可挑剔,她声音里毫无情感起伏,就像是再自然不过地与老友相会。 乔姗荃唇角扬起讥讽的浅笑:“知道我为什么记得吗?因为那天是你跟父亲的结婚纪念日,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你大概早就不记得了,不记得被你背叛抛弃的可怜丈夫,也想不起你还有一个女儿……” “你是在揣测我的想法?” 乔母的声音很轻。 然而乔姗荃却无法抑制地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她身体紧绷,不自然地颤抖起来。 是的,在她模糊的记忆深处,曾经她无数次在这呢喃吟诵般的声音里,听到最恶毒的咒骂…… “你怎么不去死?要是没有你就好了!看到你的脸让我感到恶心……别过来,不要靠近我,走开!” 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将幼小而羸弱的女孩甩出去,额头撞上桌脚,鲜血一下子就了涌出来。 她甚至怕得忘了要哭泣。 她只是不理解,为什么看上去完美得不似真人的母亲,在没有人的时候,会用那种可怕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只是本能地想要靠近,渴望得到赞美和认可,渴望接近那个看起来就很柔软温暖的怀抱。 一开始只是冷漠怨毒的眼神,后来发展为在看不见的地方狠狠掐她,留下左一道右一道红肿、淤青。 幼年的乔姗荃不得不忍受母亲喜怒无常的脾气,心情好的时候,母亲会大方地给她买漂亮的洋娃娃和好看的衣服裙子,紧紧拉着她的手,把她拖出家门,跟其他大人见面。 大院里的同龄孩子都羡慕乔姗荃,她总是看起来那么漂亮,穿着洋气的裙子,抱着时髦的金发碧眼娃娃,还有一个看起来那么有气质优雅的母亲。 直到乔姗荃发现,母亲利用带自己和小伙伴们玩耍的机会,跟不同的叔叔伯伯暗中来往。桌子以上的部分,他们正襟危坐,客客气气。桌子下面,男人和女人的腿绞在一起,暗示着种种不堪的勾当。 到后来,事情愈演愈烈,有时候那些叔叔会带着昂贵的玩具上门拜访,母亲脸上会露出那种羞涩甜蜜的神情,慌慌张张地把乔姗荃拖进厕所里反锁上门,过上好几个小时,带着某种让幼小的孩子反感厌恶的慵懒和满足,给她开门。 在幼小的乔姗荃心里,她敏感地明白,这些事是不对的,她虽然并不是很清楚母亲都跟那些不同的叔叔伯伯做了什么,她只是本能地感到恶心,并且害怕。 好不容易等到总是忙着出差做研究的父亲回到家,乔姗荃会变得脾气很坏,故意把父亲重要的公文包偷偷藏起来,她以为这样父亲就走不了了,只要父亲在,母亲就不会变得奇怪,也不会出去找那些叔叔伯伯…… 可是父亲还是找到了。 找到了小孩子恶作剧的秘密场所。 笑着训斥她的顽皮和不懂事。 乔姗荃难过得无以复加,她试着告诉父亲在他看不到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但是当她刚开了口,抬起眼,母亲无声无息像一具冰冷的幽灵站在后面,冷漠地看着她。 打个哆嗦,乔姗荃咽下了要说的话,只能哭闹着抱住父亲脖子,不让他走。 后来,父亲心软了,他推掉了重要的进修机会,打算陪着妻子女儿,经营好这个家。 乔姗荃发现母亲变得更奇怪了,她总能找到理由责怪父亲,挑起战争。一旦父亲忍不住朝她提高嗓门,母亲就会用那种哀怨的目光,说很多伤人又自怜的话语。 最后父亲不堪忍受妻子古怪而没有休止的挑剔与责怪,颓然离开了家门。 乔姗荃徒劳而绝望,看着母亲开始更频繁地与那些叔叔伯伯私下见面。 最后有一个人提出,他愿意带她走,“逃离这个令你无法呼吸,感到压抑和痛苦的家”。 在大人眼里,小孩子都是不懂事的,孩子都是他们的所有物,可以随意支配他们的思想和感情。 沉浸在即将到来的浪漫私奔当中,乔母自然而然忘记了女儿,甚至会在寒冷的冬夜,为了让情人过来,狠心把女儿从床上拉起来,推到门外,锁在通往天台的门后。 严重的肺炎险些夺走了乔姗荃的生命,等她醒过来,看见父亲疲惫的脸,她突然找到了其他让父亲“回家”的办法。 那半年里,乔姗荃想尽办法折磨自己,让自己生病、受伤,企图让父亲留在身边。 周而复始的尝试,终于有一次,父亲撞破了母亲隐秘的□□。 那个沉浸在学术中,保留了学者的清高与桀骜的男人,收获了人生中最难以启齿的失败,匆匆离开,留下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还有一道雨中决绝离去的背影。 在父亲离开后,乔姗荃知道,再也没有人和力量能阻止母亲,她没有表情地看着母亲眼里绽放着光彩,上了一部昂贵的轿车,她不曾回头看一眼曾经生活过的那间房子,忘了曾经名为家的地方,也忘了自己的女儿。 …… “这些年你看起来过得还不错。”乔母仔细打量女儿,看见了她指间璀璨的钻石光芒,表情有一丝松动。 乔姗荃从回忆中醒来,脸色苍白,额角冒出了一层细汗。她强行撑住了平静的面具:“当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我就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我不认为……多一个母亲或者少一个母亲有什么区别。”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捂着胸口,乔母做出受伤的心碎表情,“我是真的关心你,尽管我知道你恨我。荃荃,你一直都恨我对不对?恨我当年扔下你离开……可是荃荃,妈妈必须那样做,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带小孩的女人,我必须考虑到将来……” “够了!”乔姗荃颤声制止,她眼圈泛红,嘴唇血色尽褪,“你考虑的只是你一个人的将来,我对你而言就是一个累赘,不是吗?收起你迟来的母爱吧,我已经不需要了。” “荃荃,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这么孩子气,”乔母笑了笑,恢复了优雅完美的姿态,“在那个年代,出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只是选择了一条对自己更有前途的道路。我过得好,你脸上也有光。难道你希望你的母亲一辈子都是个没有见识的女人,被困在繁琐无聊的家务中,变成一个黄脸婆?你看看你,现在也出了国,你无法否认,你身上流着我的血,会走上跟我一样的道路。” 乔姗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但是她也同时生出一种无可名状的惶恐,难道她一路出国求学并定居海外,这一切沿着某种既定的命运轨迹,她不知不觉地跟母亲走上了同一条路?! 不,冷静下来,乔姗荃在心里这样命令自己。 她当然绝对不会变成最讨厌的那种女人! 深呼吸,乔姗荃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她甚至挤出了一点笑容,尽管她在内心拼命呼喊,她非常不安,比以往更需要费里给她安定的力量。 “我会走上什么道路,是我自己的事。当年你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如今你也不可能继续干涉我的生活。” 乔母意外地眨眨眼,天知道一个这把年纪的女人怎么会有纯真如十六岁少女的无辜,她咬着唇为难地说:“那可不行,我是你母亲,你得听我的。断绝往来之类的傻话你不要再提,你瞧,我还打算邀请你参加我的婚礼。”说着,她高兴地从包里掏出一张请柬,推到乔姗荃面前。 像是被烫到,乔姗荃眼睛发热,她忍无可忍,唰一下站起来。 “什么?你要结婚?这是你第几次结婚,对方知道你有这么丰富的感情经历吗?哈,你从这个男人到下一个男人,他们怎么还敢相信你,敢娶你?你根本是个没有心的冷血怪物!当你沉浸在幸福中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被你抛弃的女儿,还有被你狠狠伤害、背叛的丈夫?你不在乎你的丈夫,你的女儿,你也不在乎家庭和婚姻的意义。你心里只有你自己!在你狠心破坏了那个家以后,你怎么还好意思,堂而皇之地追求幸福?像你这种人,应该下地狱!” “啪!” 听到这里,气度雍容优雅的女人无法忍耐下去,她起身反手狠狠给了乔姗荃一记耳光。 与此同时。 二楼。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面对儿子漂亮棕色眼睛里射出的冰冷和怀疑,霍克先生有一点受伤。 他低头摩挲着指尖,试着解释:“我调查了关于你的事,当然我希望你可以理解一个彻底错过儿子二三十年生命的可怜老父亲的心情……你结婚了,还有了一个孩子,我为你感到高兴。难道你没有想过吗?假如你同意我的提议,至少可以获得博罗梅奥家族的力量,你可以轻而易举地给你儿子最好的精英教育,把他培养成完美的绅士;你还可以让你的妻子顺利解决那场官司,甚至可以把整个aj集团收入囊中,让她成为设计总监,跻身世界一流名设计师的行列……这一切,对我们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在那短暂的一瞬间,费里必须承认,他很心动。 不为别的,就为了可以彻底解决aj集团带给乔琪的那些侮辱和伤害。他非常愿意看到那些人,譬如杰伦特,在看见乔琪轻而易举取代他地位的时候,脸上精彩的表情。 但是费里并没有泄漏任何情绪,他脸上依然很好地保持了带点狂妄的表情,冷漠回望自己血缘上的父亲。 “我说过,我不想跟你扯上关系。” “为什么?我是你的父亲。” “我不相信你。” “你这个顽固的脾气,跟博罗梅奥家族里的人一模一样,”霍克无奈地捏捏眉心,“所以你或许能明白,我也会坚持我的意见,直到你同意为止。事实上,也许你不应该那么抵触与你真正的家人见面,他们当中的一些人会对你非常友好的。他们已经准备好跟你见面,向你展示接纳你成为家族成员的热情。” 费里嘲讽轻笑:“我这辈子已经受够了所谓家人给我带来的烦恼,噢,你既然已经调查过我的事,恐怕你应该好好读一读上面的内容,我并不想再给自己惹麻烦,尤其是来自家人的这一种。” 霍克以一种像是看待顽皮幼童的表情看着费里,他宽容地笑了笑:“噢我的孩子,那是因为你缺乏力量。如果你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你就不会把自己搞得那么糟糕,你会发现,拥有了足够的力量之后,那些会给你惹麻烦的人,要么会被其他人帮你解决掉,要么他们会紧紧依附着你,不敢违抗你的意志……想想吧我的孩子,你不该用你愚蠢的固执,蒙蔽双眼。” 费里简直是无话可说,他根本就不需要更强的力量,他只想跟乔琪和胡安一起,在庄园过平静的小日子。而他的想法,在对方看来就是无药可救的愚蠢和固执? 摇摇头,费里放弃跟对方争论,他知道,对方那一套理论无法说服他,而他也无法说服对方理解他的想法。 误将儿子的沉默当作某种妥协,霍克先生高兴起来,他笑眯眯地朝保镖伸手,示意他们递上请柬。 “我今天到这里来,只是顺路,我要给我的未婚妻选一枚足够衬托她美貌和优雅的戒指,我的孩子,再过一个月就是我的婚礼,我希望到那个时候你能出席,并且带来让我满意的答复。 费里震惊:“什么,你要结婚了?” 话音刚落,楼下一阵喧哗, 感应到了什么,费里迅速转身望去,他脸色大变,撑着扶栏就要往下跳。 被无视得十分彻底的加西亚拼命抱住他腰,男人的腿也被赶来的保镖们抓住往回拖。 “你干什么?费里,你疯了吗?” “放开我!” 狠狠甩开他们,费里三步并作两步,跳上自动扶梯,奔向一楼卡座。 “乔琪!你没事吧?该死,是谁打了你?就是她吗?这个可恶的老巫婆,她居然伤害了你!” 费里勃然大怒,化身为一头愤怒的雄豹,纵身而上,揪住看不出具体年龄,气质惹人怜惜的乔母。 ☆、第73章 . 晃了晃身子,乔母面色苍白,仓惶的眼神如同纯真小鹿,喉间发出破碎的啜泣。 耳朵嗡嗡作响,乔珊荃头晕耳鸣了好一阵子,被男人健壮的手臂紧紧圈着,她如同找到了支撑自己的重心,反手抓着他小臂,强忍着不露出脆弱的表情。 “走……我们走,费里……带我离开这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费里不得不低头贴着她脸颊,才能听清她的呢喃,他一阵心痛,声音跟着放低:“好,我们现在就走,嘿,宝贝,别这样,我就在这儿。” 乔母委屈地低唤:“……荃荃……” 乔珊荃不想再多看那个女人一眼,她所有苦苦练就的坚强与骄傲,闯荡异国他乡的铁布衫金钟罩,在骨肉血缘的暴力关系之下,被彻底米分碎。 她没有精力去在乎有多少人会看到这一幕,她本能地只想逃离这个让她无力呼吸的地方,远离这糟糕透顶的一切。 费里尚有余怒,他并不认为自己将另一个女人推得差点跌倒有什么问题,要知道他已经尽量克制自己了。一臂圈着乔珊荃,费里护着她往外走。 一番动静早已惊动工作人员,霍克先生和加西亚也从二楼赶至。 “嘿,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费里,你要上哪儿去?” 第65节 面沉如水的费里拨开加西亚的手:“让开,我得带她回家。” 低头看向埋首在好友怀中,眼圈泛红的黑发女子,加西亚从他们亲密的肢体语言中看懂了他们的关系,若有所悟,朝旁让开。 “等等,先生,你们还没有买单!”服务生忐忑地看了一眼那几个高大的保镖。 霍克先生偏头示意手下去摆平工作人员和服务生,他叫住儿子:“我想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亲爱的孩子……” “误会?”费里指尖轻轻触碰乔珊荃红肿的脸颊,眼中染上血色,如同狂怒的雄豹,愤然抬头:“这根本不是误会!” “不……我没有……”乔母捂着脸,发出一声让人心碎的抽泣。 霍克为难地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费里,请你冷静一点好吗?她……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对你妻子动手,但是我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 未婚妻? 费里和乔珊荃飞快地对视一眼,就见乔母怯生生地躲进霍克先生影子里,鼻子红红眼睛红红,泛着水光。 收起形于外的怒容,费里冰冷锐利的目光射向后方,盯得那个紧紧攥着手包正要靠近的女人浑身一震,不敢靠近。 “我不管她是什么人,你给我听清楚了。”俯身靠近自己父亲,费里一字一句中带着凌厉的气势,“她如果还想伤害我的妻子,下一次,就不会只是这样而已。” 对上男人可怖的眼神,乔母丝毫不怀疑,对方会扑上来将自己撕成碎片,她颤巍巍地咽下控诉,低下头抹眼泪,如果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恐怕会怀疑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靠在费里怀中,乔珊荃身体知觉逐渐复原,她抬眸正好看到自己母亲的姿态,目现嘲色。 无论过去多少年,她还是很懂得如何博得男人的怜爱,不需要争辩,只需要做出这副柔弱无依的样子,就能让天平朝她倾斜。 “够了,费里,我们走。” …… 拉开冰箱门,费里慢慢地将冰块用毛巾裹住,走到乔珊荃面前递给她。 “你感觉怎么样?” “嘶……”乔珊荃忍着刺痛,长长呼出一口气,抬眸感激地看他:“好多了,真抱歉,大胡子,你那位朋友不要紧吗?” “加西亚?嗯,没事,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坐在她身旁,费里揽住她肩,伸手接过冰块,小心地贴上她嘴角,“你的工作怎么样?” “非常棒,”冲他比个大拇指,乔珊荃弯起唇角,不小心扯动伤处,笑容变形,她皱起眉做个鬼脸,“噢……该死,这玩意儿到底得什么时候才消肿?我可是刚用自己的才华征服电影制作方的杰出设计师,不能败给小小的一道伤口。” 费里的目光变得温柔,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揉揉她后脑勺,扶着她下颌轻轻吻住她唇角:“都怪我,没有及时保护你。” “这跟你没关系,大胡子,”乔珊荃捧着他脸,认真地看进他眼底,“我没想到会突然遇见她,她是……我的母亲。” 眼看着男人棕色瞳孔因惊讶而微微放大,乔珊荃有些狼狈,又涌上强烈的倾诉冲动,她抿了抿唇,垂着眼低声说:“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出轨,与父亲离婚后为了嫁人,放弃抚养权,拿了一笔财产离开……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我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再跟她见面,可是谁知道呢?奇妙的‘六度分离’理论,你永远猜不到会通过谁跟另一个产生联系。” 指背轻轻刮抚着她没受伤的另一侧脸颊,费里轻声说:“嘘……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乔琪,你看着我,我是你的家人了,对吗?我不会背叛你、抛弃你,会一直呆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 盯着他漂亮的眼睛,乔珊荃抬头稍微用了点力,轻撞他额头,看他用夸张的表情捂着脑袋,她笑出了声:“傻瓜。” 于是两人头碰头,缠绵私语,默契地决定将那次不算愉快的会面抛到脑后。 一转眼,数天过去,胡安在家人的陪伴下,背着小书包乘坐学校班车去上学,马克西姆夫人与丈夫安东尼奥先生在距离学校不远的地方,租下一套温馨的小公寓。剧组最终采用了乔珊荃的所有设计,她开始自己打版、裁剪、缝制样衣。费里一面继续维护经营着品牌官方网站的运行,一面在加西亚的努力说服之下,接下了一份广告工作。 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井井有条,生活踏上了原定轨迹。 直到—— 霍克先生的私人助手登门造访,不容推拒地“请”费里两人出席他的订婚仪式。 …… “所以我讨厌一切有钱人,我讨厌他们的做派,但是我爱死了他们账户上的数字。” 举起手中装着香槟的酒杯,乔珊荃一面致敬,一面小声对身旁男人吐槽。 捏捏她掌心,费里保持漠然的表情,垂眸避开四面八方朝他们而来的视线。 作为今天的主角,霍克·博罗梅奥与乔母是当之无愧的瞩目焦点,而被迫呆在他们身边的蒙特罗夫妇,不得不忍受往来宾客的目光洗礼。 仪式完成后,乐队在会场一隅奏起悠扬的乐曲,气氛轻松愉悦,人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交谈,围着长长的自助餐桌,享受上东区的奢靡与精致。 “费里,来,我带你认识几位与家里往来密切的老朋友。”霍克先生笑容可掬,将费里拉走,不容他拒绝。 “恭喜你,老霍克,这是你第三次婚姻,希望不会再有第四次和第五次。”一名精神矍铄的男人与霍克拥抱握手。 霍克爽朗大笑,浑身洋溢着幸福男人的气息:“老伙计,你第四任妻子可是比你年轻了二十岁,还好意思说我?” 费里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听他们熟稔地互相开玩笑,简单寒暄后谈起他们在海上投资的油田,又很快把话题转移到欧洲的马场。 注意到儿子眼底掠过的不耐烦,霍克先生话锋一转:“……说起养马,我们都是外行人,恐怕应该向真正的行家讨教。费里,这位先生的赛级阿拉伯纯血马最近有掉毛的情况,精神也不太好,为此他已经把护理工换了一批,依然没有起色。” 说到马,费里的责任感驱使着他开始耐心询问对方关于马匹的各种情况,包括饮食的变化、配量,生活环境的气温变化等等。 “……您或许可以给您的爱马换一下马厩里的锯末,另外,除了定期喂食上好的牧草,也可以给马匹添加少量除虫的药剂,具体可以咨询当地有名的兽医。” 对方来了兴趣,拉着费里仔细询问,越聊越是兴奋,双眼放光,恨不得当场就拉着费里飞回自己在欧洲的宅邸。 “年轻人,你有没有兴趣到瑞士来为我工作?” 霍克笑着打断对方:“老伙计,你太不厚道了,当着我的面挖墙角?告诉你吧,他可不是会被高薪轻易打动的。” 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人人都懂,霍克这么一说,对方兴趣更浓,他打量着费里,目现欣赏:“不管是什么条件,不妨说出来听听,对于稀有的人才,我能给出足够的诚意。” 霍克大笑着拍拍对方臂膀,自豪地说:“那可不行,他是我的儿子。怎么能跑到你的马场为你工作?” 费里眉毛忍耐地动了动,他克制住转身就走的念头,频繁回首张望乔珊荃那边的情况。 跟社会名流的妻子、女儿打交道难不倒乔珊荃,她进入时尚圈多年,早已深谙其中奥妙。她进退有度,谈吐有物,很快就有曾经与她在其他宴会上见过面的名门小姐认出她来。 “您是那位设计师……乔琪对吗?哦,我的老天,我未婚夫简直爱死你的设计了!” 面对夸赞,乔珊荃矜持地颔首微笑,与对方碰杯:“如今我的个人品牌工作室刚刚创立,您未婚夫如果有置装需求,可以报上您的名字,我会为他提供一次特别着装搭配建议。” “真的吗?太棒了!我要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趁着上东区的年轻女士与姐妹淘转身离开的功夫,乔母端着酒杯走到乔珊荃身后,她目光闪烁,语气看似随意地说:“没想到你能与他们很快交谈在一起。” 转过身,乔珊荃扬起眉梢,似笑非笑:“我不像你,跟同样身为女性的夫人、小姐相处不好,看来在这方面,我没有遗传到您的天分,实在是太遗憾了。” 听懂女儿暗示的嘲讽,乔母脸色骤变。 她在轻易能博得男人怜惜的同时,也就成为了其他女人怨恨的目标。在以前她并不认为这是坏事,有得必有失,她只需要牢牢抓住值得的男人就够了。乔母一直是这样认为,然而当她攀附上一位真正的“贵族”,她发现,自己被排挤在夫人、小姐们的社交圈之外,感觉非常糟糕。 周围环境越是高雅,她越是有一种格格不入的局外人之感。 她并不愿意承认,她在羡慕,甚至是嫉妒自己的女儿。 乔母换了表情,娇笑数声:“之前不知道你从事时尚相关的工作,否则应该请你来给我当顾问,我听说在上流社会,许多夫人都有自己专属的购物顾问,你一定是通过这类工作跟他们建立起交情的,对吗?我们是母女,你应该多帮帮家里人,把那些工作往后推一推,他们毕竟是外人。” “外人来找我办事,钱货两纥,宾主愉快。至于你嘛……”乔珊荃上上下下审视乔母,笑容傲慢,“我怕我开出来的价格太贵,你请不起。” “你!”乔母再度被戳中痛脚,她虽然成功俘获了霍克先生,与他订婚,并打算明年举办婚礼。但是博罗梅奥家族有严格的婚前协议,她不仅分不到任何好处,甚至连名下好不容易攒下的财产,也要一并接受严苛的监控,源源不断的巨大财富在她眼皮底下流进流出,她一根手指头都不能沾,又受困于在霍克先生面前维持的不谙世事、天真无害形象,不敢暴露多余的心思。 乔珊荃生怕不能气到对方,她懒洋洋地拨弄长发,向费里那边遥遥举杯,笑容灿若夏花。 “如果费里答应霍克先生,认祖归宗,回到博罗梅奥家族……您猜,会发生什么?费里是霍克先生的亲儿子,那他岂不是就成了博罗梅奥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故作夸张地按着胸口,乔珊荃做惊喜状,“我一定是全世界最幸运的女人,嫁给了一个如此富有的男人。你是我的母亲,一定也为我感到高兴对吧?” 乔母气得不住喘气,胸脯激烈起伏,只能含恨一口灌下杯中香槟,怒冲冲地离开。 她朝霍克先生走去,轻轻挽住男人臂弯,头贴在未婚夫胸口与他共舞,在音乐声中,乔母柔声开口:“亲爱的,我有一个请求,恐怕会让你十分为难,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 “甜心,你知道的,我愿意满足你一切心愿。”霍克先生与全天下所有男人一样,都热爱被女人仰望的滋味。能够实现未婚妻的愿望,获得对方全心全意的崇拜,这让他感到非常满足。 乔母又蹙眉犹豫了半晌,直到霍克先生再三催促,她垂头咬唇,附耳轻轻说了一句话。 ☆、第74章 . “这么说,我妈很快就要嫁给你爸……这辈分听起来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乔珊荃放下画到一半的图稿,突然来了一句。 费里鼻梁上架着平光眼镜,抱着笔记本啪啪啪敲键盘,他闻声,并不抬头,唇角隐约见笑:“称呼上没有任何问题,跟以前一样。” 这倒是,反正还是照常叫他们x女士,x先生。乔珊荃半信半疑,眉毛打结拧在一起,缓慢地点了点头。 看她迷茫懵懂的眼神,红唇微张,傻乎乎的可爱样子,费里心里像是被猫爪挠了挠,痒得不行,放下笔电一下子压住她半边身子,捏着她脸颊亲了又亲。 “你在烦恼什么,嗯?告诉我。”他长指揉开她眉心,轻声道。 乔珊荃抿唇,与他鼻梁抵在一起,彼此亲昵地摩挲,她轻咬他唇瓣,含糊嘟哝:“没什么,就是觉得不太踏实,虽然理智告诉我,他们各自男未婚女未嫁,婚姻恋爱自由,想要结合,我们没有任何干涉的权力。可霍克先生是你父亲,而那个女人……她是我不负责的母亲!噢,天啊,我的人生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狗血?” 抱着头,乔珊荃在沙发上滚来滚去。 捉住她脚踝一拉,费里整个人撑在她上面,目光里带着危险的暗示:“与其为其他人烦恼,不如来烦恼一下我们即将要分开两个礼拜的事情,嗯哼?” 抬掌抵在他胸前,乔珊荃脸微红,别到一边:“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噢,宝贝,你懂我的意思。”暧昧地隔着裤子撞她,费里大手不安分地上下游走,专往她格外敏感的地方钻。 缩着脖子,乔珊荃不住惊呼,最后被他含在唇中,变为模糊不清的呜咽与轻喘,体内空虚的高热让她抬腿缠住他劲瘦有力的腰,迫切地与他大掌一起拉扯腰带,手指几乎打结。 很快她就忘了抱怨,投入到酣畅淋漓的情|事当中。 隔天,费里收拾了行李,与加西亚和他旗下模特一起,乘上飞往慕尼黑机场的航班。 乔珊荃恢复精神奕奕的模样,抓紧时间完成电影所需的服装。 手机响了,她抓起手机夹在肩头:“喂?”手起刀落,剪掉多余线头,乔珊荃伸手去抓盒子里剪碎的木屑亮片,继续钉在牛仔面料上。 “乔琪?我是霍克。” 费里那个家世不凡的老爹?乔珊荃动作一顿,腾出手拿住手机,换了更正式的语调:“嘿,博罗梅奥先生,下午好。” 电话那头,霍克先生沉沉地笑了几声:“叫我霍克就好,不用见外。乔琪,我今天打电话来是想告诉你,我为你在巴黎时尚周订下了会场,希望你能够尽快准备好,我会安排人跟你联系。” “什么?”乔珊荃瞪大眼睛,“等等,霍克……先生,你刚才说什么?” “巴黎。”霍克先生的法语带着优雅的语调,如同诗人的轻叹,“你不喜欢那儿?” 被一股巨大的喜悦击中,乔珊荃无法回过神来,她扶着额头,语无伦次道:“不,不不不,我很喜欢那座城市……那座充满了浪漫情调与复古气息都市,还有全世界最美的街道,可是……这不对啊,为什么会是巴黎,为什么会是时装周,以及……为什么会是我?” “噢,你听上去非常意外?”霍克先生爽朗地哈哈大笑,“对博罗梅奥家族来说,支持你举办自己的服装发布会,并不是什么难题。你知道的,有人向我提出了这个请求,那个人对我很重要,于情于理我必须答应。” 乔珊荃目瞪口呆,那个大胡子,他到底背着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是、是吗?很抱歉,霍克先生,我没想到会这样……我的天啊,这可真是……” “你不用担心,一切事宜都会有专业团队替你张罗,你要做的就是准备好你满意的设计和成品,至于其他的……譬如甄选模特,以及布置会场,这些事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对了,你有特别想要邀请出席的嘉宾吗?也许你应该抽出时间列个名单。”霍克先生若有所指,出言提醒她,“我想你非常需要一场正式的亮相,向全世界宣布你的存在,对吗?” 闭上眼,乔珊荃按着疯狂跳动的心口,无声喘息。 是的,她需要,她非常需要。 第66节 她的灵魂在燃烧,血液在沸腾,所有细胞都在尖叫——巴黎! 曾经抛弃过她的aj集团,曾经企图染指她的杰伦特,曾经背叛她的黛米……还有那些在她落魄时对她冷言冷语,在她重新来过后趋炎附势的脸孔,走马灯般浮现在眼前。 乔珊荃眼圈发红,她曾经想过,有一天会带着自己的作品,到米兰,到巴黎,到那些举世瞩目的舞台上,用自己的才华征服所有人。 可是她没有想到,遥不可及的梦想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来到眼前。 “是真的吗?”她颤声问,如同隔着橱窗看着泰迪熊的小女孩,带着一丝不确定的企盼。 霍克先生仿佛感觉到她的情绪,放柔了声音:“你没有听错,这场时装秀是完全属于你的,你应该高兴起来,去享受它。别忘了,巴黎。” 放下手机,乔珊荃摸了摸发烫的耳朵。 她把头埋进正在制作的衣服里,发出压抑的尖叫。 “巴黎!我要去巴黎了!我的天啊!这是一个梦吗?哦如果是梦的话,求求你,不要让我醒来,让我把这个梦完整做完,好吗?” 没时间给乔珊荃做梦,霍克先生的承诺效率极高,很快,一整个专业团队直接找上门来。 筹备一场时装秀,要做的事实在是太多。 定稿的设计要挑选合适的布料,由富有经验的工匠们手工赶制;预定的会场平面图呈现在眼前,乔珊荃反复与团队讨论确认装修方案;晚上她还要一遍又一遍在灯下,反复检查自己绘制的每一道线条,以及白天讨论的所有内容…… 乔珊荃感觉自己像一只连轴转的陀螺,疯狂旋转,不断加速,时间也在忙碌中飞速流逝,转眼就要迎来前往巴黎的行程。 偶尔她会觉得缺少一种真实感,但是充实的生活填补了费里离去带给她的空缺。 费里会算好时差给她打电话,即使是纽约的白天,乔珊荃偶尔也会忙得顾不上看手机,等到发现时,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再拨回去,乔珊荃用力搓着眉心,躲到楼梯间听着耳畔一声声电子音,心尖被忐忑与愧疚织成的电流所击穿。 “喂?”男人困意浓浓的声音响起。 乔珊荃低声道歉:“大胡子,我……” “乔琪?”费里那边一阵悉悉索索,很快安静下来,他声音里带着一份释然,沉声轻笑:“如果还没有你的消息,我恐怕就要去买最近一班飞机,飞回纽约了。” “你不是还有广告要拍?”乔珊荃换了个姿势靠着墙,楼梯间逼仄的空间里,只有自己的声音以及听筒里男人缓慢滑过的呼吸,给她一种隐秘的安全感。 “什么工作都比不上你重要,宝贝。”费里的声音淡淡的,透出一股认真,“想到你有可能又突然消失,我就完全无法冷静。” 乔珊荃呐呐无言了半晌,撑着眉笑了起来:“傻瓜。” 费里跟着她一起笑,沉默了一阵子,他开口问:“宝贝,好多天没见,你想我吗?” 脸上发烫,乔珊荃故意做出嫌弃的口吻:“你在胡说什么,我还有事要忙……” “我想你了,乔琪。” imissyou。 三个词,八个字母。 乔珊荃骤然动情。 他磁性的声线携着他的思念,穿越大半个地球,在她耳畔萦绕,缓缓落进她心底。 用力握着手机,指尖用力到微微发抖,乔珊荃努力呼吸了好几次,声音才平静下来。 “嗯,我知道了。” 费里有些遗憾,他等着她下一句,但是她很快转移了话题,问起他的工作。他心想,也许这是某种东方人的矜持,他应该给她更多时间。 两人避开那犹如天堂般心跳剧烈跳动的半分钟不谈,说了几句之后,乔珊荃赶他回去继续睡,末了,她支支吾吾地补充:“……你都一把年纪了,不比小鲜肉,工作的时候不要太拼……大、大不了,过段时间我养你。好的就这样,我挂了,拜!” 飞快地切断电话,乔珊荃按着胸口仰首闭眼,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见鬼,怎么跟初恋少女一样,打个电话都脸红心跳……啊,糟了,我忘了告诉他我明天就要去巴黎的事。”懊恼地捶了两下脑袋,乔珊荃瞪着手机,颓然收回兜里。 算了,等她忙完眼下的事情,总能抽出时间告诉他,等到时装秀圆满完成,她再郑重感谢他为自己做的一切。 …… 米兰的天空如被水洗过,澄澈得近乎透明。 加西亚走向被工作人员团团围住的男人,他不无嫉妒地盯着好友,伸手摸了一下:“你这腹肌是画出来的吧?” 闪身避开,费里拧着眉冷冷地瞪他一眼。 旁边化妆师接了一句:“不不,蒙特罗先生身体条件很棒,我们完全没有做任何修饰……这腹肌可真是,哇哦!” 费里很烦躁,以前他正当红那几年,拍个广告走个秀,围观的人多就算了。他都退出五年了,怎么还是这个风气,拍个香水广告都逃不了卖肉的命运。 原本广告脚本的安排,他只需要对着镜头身穿白衬衫露出性感又魅惑的眼神,到后来,广告导演与品牌方代表沟通后,又是给他泼水,拍摄出动态湿身效果,又扒了他上身衣物,对着他一通狂拍,不住大声叫好。 加西亚怜悯地拍拍他肩背:“现在是男色时代,你接受现实吧。有美色不卖个彻底,导演和品牌商不会放过你的。” “该死,这都是什么破合约!”费里把毛巾摔进加西亚怀里,眉毛危险地吊高。 “格拉菲大师牵线,你当年突然退出,欠了一大堆人情债,慢慢还吧。”加西亚一副看好戏的架势,他低头翻了翻日程表,想起了什么:“结束在米兰的行程,下一站是南法,葡萄园和海岸线。” “什么?”费里一惊,“我什么时候才能回纽约?” 摆摆手,加西亚笑着把他推开,朝他身后抬下巴示意:“该继续开工了,去吧,大模特。” 对好友做个“等着瞧”的手势,费里收拾好心情,回到镜头面前,他依旧是无比敬业的代言人,表现无可挑剔。 结束了当天的拍摄工作,回到旅馆,费里短暂休憩了几个小时,起床打包行李,想了想,他摸出手机,按下在心头翻滚的那组号码。 嘟——嘟——嘟。 电话接通了。 费里手撑着窗台,盯着薄雾笼罩的街头,目光穿透清蒙晨光,他迟疑了一下:“……乔琪?我有话跟你说。” “抱歉,乔琪现在不方便听电话。”手机那头响起一道陌生的男人声音。 唰一下,费里心里漫起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立即反问:“你是谁?为什么会接乔琪的电话……等等,嘿!” 电话那头已经毫不犹豫地挂断了。 瞪着手机,费里头皮发麻。 按照时差计算,现在纽约应该正是半夜。 出现在他妻子身边的男人到底是谁?! ☆、第75章 . 心里像是开了一个洞,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都往外流,到最后盘旋占据理智的只剩下了焦虑和恐慌。 费里背着包,冲出旅馆,被加西亚闻讯追上拦住。 “费里·蒙特罗,你要去哪里?冷静点!” 狠狠推开好友,费里眼睛充满了血丝:“我无法冷静,现在,立刻,马上,我要回纽约!” “工作呢?你忘了你作为模特的职业素质了吗?” “狗-屎!去他妈的职业素质,我不干了!”费里大吼,吼完了,他稍微冷静了点,按着太阳穴黑着脸不说话。 加西亚扛不住他这种神挡杀神的架势,都要当街给他跪下了。 “算我求你了,费里,你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 “……我要回纽约。”半晌,盛怒中的男人只憋出这一句。 “你就算要把工作往后推延,抽出时间回纽约,总得给我一个足以说服所有人的理由。”加西亚沉默了片刻,抬起头严肃地看着好友。 说什么,说怀疑自己妻子与别的男人纠葛不清?费里丢不起这个人,而且他直觉不愿意说,就仿佛一旦说出口了,某些可怕的猜测就会变成铁板钉钉的事实。 “理由你随便编一个,我先走了。”扯了下背包带子,费里迈步就走。 他人高腿长,加西亚追得辛苦,眼看劝不动这个顽固的像石头的男人,加西亚冲他背影做个粗鲁的手势,大喊:“滚吧,赶紧给我滚,看到你我就生气!我只能给你挤出三天时间,三天后回不来,你自己看着办!” 前往机场,候机与飞向肯尼迪机场的一路上,费里脑海里像是一锅煮开的粥,各种念头不住往上冒,最后又被他一个一个压下去。 他告诉自己,乔琪不会背叛自己,那通电话只是意外……去他妈的意外,他反复拨打了几百次,电话那头永远只有机械而冰冷的等待音。 费里心一点点沉下去。 漫长的飞行过程快要让他失去所有耐心,他嫌飞机飞得还不够快,恨不得扒开机舱门自己跳下去插两根翅膀秒飞回纽约。 降落,出机场,跳上出租车,回到第九大道。 一口气奔上七楼,费里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想要做出一个若无其事的惊喜表情。铁门紧闭,狠狠击穿了他努力维持的冷静。 先是轻轻敲了几下,然后抡拳咣咣敲门。 惊天动地的一番折腾,门内静默如昔。 费里喘着粗气,瞪着那扇铁门,他用尽所有力气踢、踹、砸,铁门纹丝不动,锁链被扯得哗哗响。 有人拨打了911。 警员赶来,看见一个浑身散发着暴戾气息的男人,他面目隐没在阴影之中,唯独一双眼睛亮得像嗜血的兽。 白人警员打个寒战。 “先生,请出示你的证件,有人告诉我们,这里发生了袭击……” 冷冷地看着警员嘴皮上下翕动,费里麻木地坐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眼尖的警员注意到铁门上斑斑点点的血迹,表情变得更加严厉,再度警告。 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为什么一直喋喋不休地打扰他? 费里吃力地想着,他好不容易分辨出对方的中心思想,掏出证件递过去,沉声道:“我是……这套房子是我租下的,我没有带钥匙,刚才有些冲动,抱歉。” 查验无误,警员狐疑地将证件递回去,一名同事过来附耳几句,他颔首,转向费里:“蒙特罗先生,我们询问了周围的住户,的确有人见过你出入。希望您下次不要再使用暴力。” 警察们潮水般离开。 费里继续靠着铁门席地而坐,他屈起一条膝盖,瞪着高高的气窗投在角落的影子,逐渐移动,然后变暗,直到最后一丝光芒灭去。 他觉得又冷又饿,但是出于某种说不上来的坚持,他不想动,也不想离开。 他把头埋进臂弯,缓慢地掏出只剩下最后一丝电量的手机。 浑浑噩噩的想了想,费里决定试着联络马克西姆夫人,电话拨通,他只来得及说了个开头,屏幕暗下去,通话中断。 第67节 费里抬手把手机给砸了。 等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费里眼睛干涩到极致,闭上眼再睁开眼,地面轻微震动,脚步声从楼下传来,他一个激灵,期待地抬起头,对上安东尼奥先生和蔼的目光。 “费里先生。” 失望地垂下头,费里浑身力气被抽空,喉咙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灼烧,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安东尼奥先生给费里倒了一杯热茶,又往茶里加了点威士忌,往费里面前推了推,“先生,您先喝点东西。” “不,我们这几天没有乔琪小姐的任何消息,”马克西姆夫人端着一盘熏肉走过来,“您和乔琪小姐发生了不愉快吗?” “不,没有……我只是……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费里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他扭过头咳了几下,问起儿子,“胡安呢?” “胡安小少爷下午上体育课,累得满头是汗,吃过晚饭就睡下了。” 点点头,费里看向两位老人:“谢谢你们替我照顾胡安,我想……我得走了。” “先生?” “我要去找她。” …… 来到巴黎后,乔珊荃忙得脚不沾地,如果不是有两位助理替她张罗打理,恐怕她早就崩溃了。 亲自察看过场地,乔珊荃匆忙走下台阶,明亮的日光晃得她一阵头晕。 她觉得像是少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按着眉心想了半天,转向助理之一:“对了,我的手机呢?” 刚到巴黎她就失手把手机给摔了,屏幕裂开。 乔珊荃为自己毛手毛脚感到懊悔,助理主动表示帮她将手机送去维修,她乐得有人替自己效劳,一忙起来就忘了这一茬,现在想起来似乎已经好几天没有收到费里的信息,也少了胡安稚嫩的问候。 工作的疲累只能麻痹身体知觉,而内心的空洞需要感情来填满。 乔珊荃想念胡安漂亮可爱的笑脸,也思念着男人有力的大手,与他低沉的声音。 她来到巴黎,距离他在的米兰那么近。只要想一想,乔珊荃就一阵心潮澎湃,如果不是工作绊住了脚步,恐怕她早就按捺不住跳上一列火车,奔向他在的地方。 拍拍脸颊,乔珊荃制止自己发散的想象,不让自己继续脑补敲开某人房间门之后,要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荒|淫无度的画面。 “乔琪老师?”助理疑惑的声音响起。 清清嗓子,乔珊荃恢复高冷脸:“手机呢?” “应该修好了,我立即去为您取。”助理躬身答道。 满意颔首,乔珊荃转身上了一部停在路旁的黑色奔驰,她没有注意到助理眼底一闪而过的若有所思。 回到下榻的万豪国际酒店,乔珊荃习惯地先卸妆沐浴,裹上厚厚浴袍,坐在靠窗的软榻上,翻阅编辑做好的介绍册,偶尔停下来指着某一行,交代跟在身后的女性助理进行修改。 男性助理叩门进入:“乔琪老师,您的手机。” 伸手拿过来,手机正好响了一下,乔珊荃飞快地点开来一看,是一条app推送信息,她有些失望,转而点开微信、短信和通话记录看了一圈,秀眉扬起。 怎么没有任何新增记录? “维修的工作人员对我的手机做了什么吗?”乔珊荃起疑。 助理低下头:“老师,请您放心,我特意交代过,他们不会涉及您的隐私。” 是吗?乔珊荃半信半疑,低下头摆弄手机,对着上一条记录显示的时间出神,长叹一声。费里……他有那么忙吗?忙到对她不闻不问? 打起精神与两位助理讨论一些细节问题,等到他们离开,乔珊荃环顾空荡荡的总统套房,身体里的疲惫与寒冷涌上,她抱住自己,把头埋入双腿之间,抵着落地窗眺望隐没在夜色中的巴黎铁塔。 聚少离多,远距离的关系,少了联络就变得生疏起来。 乔珊荃试着想要安慰自己,这是她做出的选择,她想要追逐梦想,实现个人价值,就必须割舍软弱。但在夜深人静时分,她不可避免地被孤独与冰冷所包围。 身体因寂寞而干涸,渴望男人温暖的拥抱,思念他干净好闻的男子气息。 要不要打过去呢?乔珊荃犹豫不决,手机拿起来,又放下去,翻过来又转过去,看着那组号码,她低头咬了一下嘴唇,咬牙用指尖划过…… “啊啊啊,拨出去了!”乔珊荃一个激灵坐起,瞪着屏幕,手忙脚乱。 冰冷的女音提示她,对方用户已关机。 关机是什么鬼啊!乔珊荃心脏差点爆炸,她气呼呼地瞪着手机。 “可恶的大胡子,居然敢不接我的电话……我,我我从来不主动给男人打电话!”恼火地在房间里兜了一圈,乔珊荃把自己摔进大床,用力蹬了好几下。 眼前无法克制地浮现了某些画面,妖娆的女模特如蛇般缠绕着男人性感雄壮的身躯,涂着蔻丹的手指在男人鼓鼓的胸肌上滑动,男人喉结滚动,身体紧绷,火热的气氛变得愈发暧昧…… “啊!”乔珊荃大叫一声,坐起身,捧着头自言自语:“不会的,哈哈哈,怎么可能呢,只是工作拍摄需要而已……不能忍啊!哪里冒出来的狐狸精,居然敢碰我的男人,我要把她的爪子扯下来!还有那个该死的臭男人,为什么要回去继续当模特?我可以挣钱养家啊,我主外不行吗?我好想念庄园的日子……” 声音一下子变得颓然,降低了好几度,乔珊荃抽抽鼻子,眼眶发红:“大胡子,你不要闹消失好不好?你到底在哪儿?到底在做什么……我没办法控制自己,都怪你,我变得不像自己了。” ☆、第76章 . “……兰花,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优雅。用兰花作为主题,对了,宣传和请柬上也要印同样的剪影。” “是,乔琪老师,我这就去联系印厂。另外,博罗梅奥先生来电,向我们询问您还需要什么帮助……” 抬起头,乔珊荃忙得一头毛躁,她撑着头想了下,三秒后,想起来了。 “请帮我回复霍克先生,感激他提供的所有帮助,现在剩下的事我可以自己解决。” 助理躬身退下,留下乔珊荃一个人,她仰头望着已经初具雏形的伸展台,目光穿透到遥远的虚空中某一点。 她人生中第一场秀,即将到来。 当宣传提醒她可以在品牌网站上更换宣传图,开始准备全面推广服装秀时,乔珊荃如梦初醒,她怔忪了半晌,不置可否。 网站维护啊……她指尖拨弄散乱的笔,纸张背面无数错综的线条,由她一笔笔落下,构成了一张魂牵梦绕的脸庞。 费里。 已经快要一个礼拜了,杳无音讯,拨不通他的号码,这让乔珊荃一颗心悬在胸中,无处安放。 她给他发了很多条信息,问他“你在哪里?速回电”,又问他“工作很忙吗?抽出时间,给我打电话”,到后来,她失落地输入一行字“为什么不理我?你还好吗?我……我很想你”。 盯着最后那三个单词,乔珊荃莫名脸热,飞快删掉,然后闭眼指尖一划,按下发送键,她迅速关机。 喘息渐定。 染上夜色的落地窗倒映出女人秀美的侧影,乔珊荃唇角泛起笑。 患得患失,脸红心跳。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捂着唇,乔珊荃低声呢喃,倒进椅子里长长吁了口气。 门被人敲了几下,乔珊荃抬眸,脸上表情已经全部敛起,换上公事公办的神色,扬声道:“请进。” 徐徐走进来的女人摘下墨镜,领口系着一条丝巾,身上穿着崭新的c牌套装,笑吟吟地环视会场:“就是在这里举办时尚秀吗?” 乔珊荃惊讶地睁大眼睛,她拧起眉,语气不悦:“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你的母亲,关心自己的女儿也不行?”乔母沉下脸来,她看看四周没有别人,也不再端着上流名媛贵妇的架子,找了个地方坐下,下巴微微抬起,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端详穿着男友风宽大t恤,头发胡乱扎在脑后的女儿。 烦躁地搓了搓人中,乔珊荃往后靠着伸展台,审视地注视母亲。 “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打算,直说吧,我很忙,没时间跟你绕圈子。” “你知道这一切都是谁给你的吗?”乔母抬手指了指周围,歪着头,似笑非笑地问。 乔珊荃眉心深蹙:“……是霍克·博罗梅奥先生。” “对,是我亲爱的未婚夫……也是你未来名义上的父亲。” “您没事跑来逗我呢?”乔珊荃叹了口气,换回中文,“我只知道我爸现在人在研究院里,他一辈子都只会跟仪器、数据打交道。这辈子,我乔珊荃认定的父亲只有他,别人都不算数。” “可我是你妈妈,这一点不会改变。荃荃,我知道你怨我当年抛下你不管,我现在已经后悔了,所以我才会跟霍克说,请他帮忙,出钱扶持你的事业。” 愣了下,乔珊荃摇头:“不,怎么可能是你呢?是费里……我的丈夫,是他跟霍克先生要求……” 乔母静静地回望她。 回想与霍克先生那通电话,乔珊荃一颗心沉到谷底,对了,当时对方说的是“有人”提出要求,而那个人很重要,无论如何都要满足那人的要求。 她直觉认定是费里向亲生父亲开口,忽略了那通电话里,霍克先生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过费里的名字。 某人,不是他(he),更不是我儿子。 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乔珊荃咬了下嘴唇,压低声音:“好,就算是你跟霍克先生开的口,我感谢你为我做的努力,但是……” 乔母直视她,眼底没有任何笑意,莫名有一种压迫感。 “不需要你的感谢,荃荃,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你跟费里离婚。” 乔珊荃猛地抬头,用一种“你是不是疯了”的表情看她。 “不可能,我不会答应你。这简直是太荒谬了,你怎么会突然……” “因为我要嫁给那个男人,嫁给霍克·博罗梅奥。”乔母起身,她目光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意味,语气坚定地说,“我不能让自己成为上流社会的笑柄,嫁给他是我人生的重要转折点,我不能让任何意外破坏我的生活。我是你母亲,你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所以我要你离婚,至于扶持你的服装品牌……就当做是我给你的补偿。” “你果然是疯了。”皱着眉,乔珊荃深深看了她一眼。 “我说的你当耳旁风是不是?”乔母微怒,快步走到乔珊荃面前,扬起手习惯性就要甩她一个耳光。 抬臂挡住她,乔珊荃表情漠然:“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当年那个任你搓圆捏扁的孩子,更不是被母亲打在看不见的地方以后,只敢躲在衣柜里偷偷啜泣的小姑娘。你休想随意碰我一根手指头。” “你!”乔母呼吸急促,涨红了脸狠狠瞪她:“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你到底有没有廉耻心?我嫁给霍克以后,我是你母亲,他是费里的父亲!别人会怎么想?他们会在背后嘲笑我,会破坏我的幸福!你为什么不能替我想一想,非要当我的绊脚石?” 乔珊荃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她双臂环胸,往后靠着t台边沿,抬眸看着自己的母亲:“我本来以为你当年做的事已经够自私了,没想到时隔十多年,你还能刷新我的认知下限!当年你嫌父亲无法满足你的虚荣心,所以你背叛他,伤害他。你觉得我会成为你的拖油瓶,于是你抛弃我,对我不闻不问这么多年……到了现在,你还有脸来命令我?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妈!如果不是我含辛茹苦把你生下来,你以为你会拥有现在的这一切?早知道你会跟那个窝囊废脾气一样,我当年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是你自己选择要把我生下来,现在又变成我的错了?”乔珊荃快要气爆炸了,她来回踱了一圈,深呼吸,命令自己冷静下来,“我告诉你,你提出的那个要求,我做不到!我绝不会跟他离婚!认识费里是我人生里最大的幸运,我不会放开握住他的手,更不会把他让给其他女人!” “好啊,好啊,”乔母气得倒仰,她用力喘了口气,环顾左右,“既然你不知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等着瞧吧,没有博罗梅奥家族的帮忙,你根本什么都不是!不是!” “滚吧,把你那张打多了肉毒素僵硬的假脸,从我面前挪开,你让我感到恶心。” 乔母发出一声压抑的尖叫,跺了跺脚,扶住滑下臂弯的铂金包,扭身就走。 看着门扇开了又关,听见合拢时轻轻的咯哒一声。 第68节 乔珊荃脱力地退后几步,靠着伸展台,把脸埋进掌心,许久,沉重地叹了口气。 “这可真是太糟了……宣传已经做出去了,请柬也发了……不知道我现在去宣布临时终止服装发布会,还来不来得及?”她虚弱地喃喃自语,末了,带着自嘲的意味摇头。 骑虎难下,她该怎么做? …… 看到满面风霜之色的费里,加西亚恨不得跪下来亲吻大地。 “我的上帝啊,你总算及时赶回来了,如果再晚两个小时,我就要独自面对整个工作团队和品牌商的怒火……噢,老伙计,你看上去很糟,你有多长时间没有休息过了?还有你身上这些伤……”很快,加西亚注意到费里的异状,把他一把拉进房间里,紧张地上下打量。 眼中满是血丝,费里脸颊凹陷,眉心深锁,全身被浓重的焦躁与阴郁所掩盖,少了几分他平素有些狂妄又奔放的性感野性,而消瘦也同时加深了他的五官棱角,眉目流转之间,锋芒再无遮掩,如同出鞘的宝刀,清寒锐利,让人不敢正视。 垂眸拨开散乱的棕色短发,费里深吸一口气:“没什么,只是不凑巧遇上了几个在布鲁克林流窜的贼,他们抢走了我的手机,我追了他们三条街,跟他们打了一架。之后把他们扭送给巡警而已。” 听着好友轻描淡写的语气,加西亚微微色变,他知道能在纽约的大街小巷流窜的,多半都是某些帮派的混混,非常不好惹。 “实在是太危险了!费里,你平时不会这么莽撞,这到底是怎么了?” 费里苦笑,他不能说自己不眠不休导致精神有些恍惚,也不能说手机被夺走的瞬间,熟悉的铃音响起,他瞥见屏幕上的来电名,这才会卯足劲跟那几个皮肤黝黑的混混争到底——可惜,脆弱的手机在争斗中不幸被摔碎,他错过了乔珊荃的来电。 眼看与加西亚约定的时间到了尽头,费里不得不跳上飞机,赶回法国,一路搭乘列车来到南法,他快要忘了自己有多少个小时没有闭眼休息,更是已经彻底失去了饥饿的感觉。 抓来酒店桌面上的依云矿泉水,费里仰头一饮而尽,多余的水分滋润了他干燥的嘴唇,沿着下颌与喉结流经锁骨。 努力把视线从好友身上挪开,加西亚转身摸了摸胸口,该死,他是弯的,看见好友这样不分场合乱迸射的雄性荷尔蒙,还是一阵眩晕……在心里默念了几句圣经,加西亚转身拖着费里冲向预定好的拍摄地点。 到了地方,工作人员一拥而上,给费里打理发型、妆容,为他更衣。 加西亚咬着棉签蹲在好友身前,为他处理膝盖和手肘暴露在外的伤口,他为难地看一眼导演:“这样会不会影响到拍摄?” “上遮瑕,多打几层。”费里不以为意地吩咐化妆师,抬手唰地撕掉了碍事的创口贴。他是一名优秀的模特,即使内心被沮丧和恼火填满,他只要回到自己的职业角色中,就会抛开一切,打起精神投入工作。 南法阳光明媚的海边,男人麦色肌肤在浸湿的白色衬衫下若隐若现,领口松散,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肌。 棕色卷发不羁地拨至脑后,发梢往下滴水。 他微微眯着眼,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眨去一滴滚落的水珠。 薄唇轻启,暧昧地挑起舌尖,唇角沾上水光,看得周遭一群人心摇神旌。 魔幻般致命的魅力,从眼前这个男人举手投足间弥漫开来。这就是世界最顶尖的超模,费里·圣特里尼·蒙特罗! 无论男女老少,他们面红耳赤,心跳破表地看着他一个人主宰了整场拍摄,久久无法回神。直到费里站起身,走出镜头范围,抓过助理手里的毛巾擦脸,随意地看了眼导演组的监视器镜头:“需要重拍吗?” 一语惊醒所有人,导演掩饰地低下头,飞快回放镜头,越看他们越惊异,竟然挑不出任何瑕疵!无论是镜头感还是对光影变化的敏锐度,眼前这位男人具有超乎寻常的惊人天赋!他看似随性的表现,竟然完全把握住了广告的精髓,将品牌试图表达的意图诠释得淋淋尽致。 导演组集体目瞪口呆。 忽然觉得他们的存在感好弱是怎么回事…… 不需要提点不需要喊卡的模特,他的存在实在是有点打击人…… 完全不知道自己给其他人带来了怎样的震撼,费里走到加西亚身边,扭头好奇地看了看好友的手机屏幕:“你在看什么?现在我可以休息一下,你去问问还需要拍多长时间……” “费里!”加西亚猛地一个旋身,把手机屏幕塞到他鼻尖下,“你看这个——这是你那位才华横溢的妻子吗?她马上要举办个人服装发布会了,就在巴黎!噢,见鬼,我本来想当第一个支持她的伯乐,居然被人捷足先登了……老伙计,你居然没有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 费里瞪大眼睛,眼睛被明亮的阳光一照,有些昏眩。 他伸出去的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是真的吗?屏幕上那张毫无表情的明艳面庞,那眉眼无不是他最熟悉的枕边人。 胸口一阵闷痛,费里吃力地按着胸,弯下腰去。 他这个动作引起其他人的惊惶。 推开他们,费里抬臂死死抓住了加西亚的手机。 机身被他握得发烫,他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抓住关于她的消息。 她在巴黎!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第77章 . 就在外面正如火如荼议论即将到来的巴黎时装周时,乔珊荃正陷入焦头烂额的境地当中。 在她与母亲谈判破裂后,也不知道是那女人的命令还是别的什么人,总之,围绕在她身边,效率极高的整个团队,一夜之间全部离开。 而随之而来的是各种操着浓浓口音的英文,朝她追问后续事宜的人们。 “……场地租金……” “……后续广告费用……” “……邀请函发出去了……” “……约好的模特经纪公司要求先支付定金……” “……某品牌抢先订了之前挑中的几个模特……” 抱着头,乔珊荃挫败大喊一声,把自己关在套房里,无力地垂下骄傲的脑袋。 她在时尚圈多年,在aj集团负责主持过时装秀,她当然知道在每一场大秀圆满落幕之前,随时会发生各种意想不到的突发状况,只是她没有想到,全部积累到一起爆发,会是这么糟糕的局面。 孤立无援。 她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 原先她雄心勃勃,充满了自信,打算打好自己个人品牌的第一炮,不说能一炮而红,好歹也要开门见喜,才能为将来的发展打下坚实基础。 然而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专业而高效率的团队,以及充裕的资金之上。 当团队撤走,资金也随之断链,乔珊荃立即深切体会到了时尚产业的残酷。 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念旧情,但凡参与到这场时尚盛事当中来的人,他们都有自己要投入去忙碌的事业,没有人会停下脚步,朝她伸一把手。 乔珊荃欲哭无泪,她认真思考,是不是应该及时止损…… 与其去责怪乔母的自私,又或者是釜底抽薪的残忍,乔珊荃觉得意义都不大。毕竟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当足够丰厚的诱饵摆在面前,即使明知道有风险,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鼓起勇气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耀眼的舞台,机会只留给少数人。 当客房电话响起时,乔珊荃发现自己因为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身体变得僵硬,嗓子也干得直冒烟。 “喂?”飞快地在心里想了想自己的账户余额,乔珊荃发现这间套房的钱她都快要支付不起,厌恶地蹙眉,她做好了跟酒店管理者撕逼的准备。 “尊敬的客人,您有访客,能让他们直接上楼与您见面吗?” 出于高档酒店对客人的隐私保护,酒店前台尽管被男人性感魅惑的笑容迷得双颊绯红,还是秉着职业操守,拨通了客房电话。 愣了一愣,乔珊荃下意识应了声:“噢,好啊,让客人上楼来……等等,不,请告诉我对方是什么人?” 前台小姐迟疑答道:“额……抱歉,那位客人已经朝电梯去了。他没有跟您预约过吗?那我立刻通知保安拦下……” “算了。” 挂上电话,用力捏了捏眉心,乔珊荃抱着债多不愁的心态,索性安然等待电梯到达,大不了就是有人来继续落井下石,谁怕谁? 做好战斗准备的乔珊荃,风风火火杀到直达电梯面前,双臂环抱,脚尖打拍子,盯着数字跳动。 叮—— 电梯门朝两旁滑开。 “是谁找……” 下一秒,乔珊荃被用力拉入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中,剩余的话音隐没于压下的滚烫唇舌之间。 眼泪一下子就漫了上来,乔珊荃以为这是一场梦,太过真实的白日梦。 双手紧紧攀附着男人宽厚的肩背,她需要疼痛与狂野的疯狂,来消弭这些日子的空虚与担忧,她需要他强硬得近乎蛮横的进犯,冲刷自己寂寞的灵魂。 被抱坐在会客室的透明桌几上,乔珊荃双手撑在身后,完全敞开自己,闭着眼睛仰首吟哦,身体因为太过用力的拥抱而战栗,更用力夹紧对方劲瘦的腰,恨不得将自己完全嵌入对方的血肉之中,难分彼此,交融升华。 喘息未定,乔珊荃眼中闪烁着泪光,她捧住费里的脸:“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你真的来了……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面前……费里……费里……” 伴随她一声声呼唤落下的,是男人轻若蝉翼的啄吻。 费里棕色眼珠里饱含着浓郁的深情,缓慢旋转流动的是丝滑的上好巧克力,微微的苦涩与重逢的甜蜜在彼此心田流淌。 离别,比他们想象中更难熬。 “这些天你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乔琪……噢,我的乔琪,你知道我失去你的消息,有多担心?” 吸吸鼻子,乔珊荃含着他唇角,声音模糊不清:“我知道,我知道……因为我也失去了你的所有消息,一颗心就像是在油锅来回煎熬,我都快要急疯了你知道吗?” “我在这里,宝贝,别哭……” 直到被费里吻了吻眼睑,乔珊荃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泪珠爬满脸庞。 她有些狼狈,红着脸扭开头,反手用力擦了几把:“这……这是生理性的泪水!你不要误会,我,我才没有太思念你,看到你太激动呢,哼!” 熟悉的口吻,傲娇又透着几分害羞,费里着迷地盯着她娇颊上浮起的淡淡红晕,恨不得一口把她吞进腹中,身体里的火焰再度燃烧,他尚未完全退出她的湿润紧致。 低呼一声,乔珊荃脸更红了,她咬唇,含怒娇嗔他一眼。 这家伙怎么这么快就又…… 温柔地轻吻她颧骨,眉心,眼睑,最后是她玫瑰花瓣娇艳的唇,费里以截然相反的悍然力道,再度律动…… 在大床里趴了半天,乔珊荃支着头,侧身注视男人难掩疲色的睡颜。 有太多要紧的事堆在心头,尽管在连续的激烈缠绵之后,她体力已经近乎透支,但是精神依然保持亢奋,根本睡不着。 无声叹息,乔珊荃眼中浮起忧色。 见到费里,确认他的出现不是一场幻梦,她无比踏实、安心。 理智在激情褪去后重新上线,乔珊荃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最亲密的枕边人,自己所面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更何况,这件事某种程度上,跟他脱不了干系…… 再次叹了口气,乔珊荃打算起身,考虑取消服装秀会给自己带来多少损失。 长臂一伸,费里闭着眼把她捞回身边,半个身体压过去,不打算让她离开自己。 “你要去哪里?” “我有些事……” “你的服装发布会?我已经知道了。” 回头看着他难辨喜怒的脸,乔珊荃气弱地放低声线:“噢……原来你都知道了。我知道,这都怪我,怪我没能经得住诱惑,毫无防备之心一头栽进去,现在弄成这样,宣传和请柬都发出去了,说实在的,大胡子,我现在真的是骑虎难下。可是我不得不……选择放弃。” 第69节 “放弃?”费里一下子睁开眼,不明所以,盯着她看,“为什么要放弃?我以为你没有告诉我这件事,是有别的考量……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乔琪,在你即将获得人生中第一次重要成功的时候,我渴望在你身边,默默注视着你,分享你的荣耀与喜悦,所以我才来到这里……” 这都什么跟什么? 乔珊荃脑子打结,捋着男人短发把他脑袋往后拉开一点距离:“你到底在说什么,我说了我要放弃这场服装发布会,你听不懂吗?” “可是我看到新闻……” “噢,忘了那愚蠢的宣传吧,”乔珊荃无力,扶着额,一脸惨不忍睹,“我已经打算取消这次发布会了,因为现在发生了很多超过我能力范围的事,就算我硬咬牙要撑下去,也只会变成一场可笑的闹剧。你说你都知道了,我还以为……” 想了想,乔珊荃将自己遇到的现状捡了一部分告诉费里,她需要倾诉,因为他来到了这里,在她最困难最孤独的时刻,而且他还是抱着……想要站在她背后支持她的心态而来,这叫她如何不动容,不感动? “你是说你现在资金链断了,而服装发布会前期准备已经进行过半,一夜之间全部搁浅?所以你打算放弃发布会?” 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费里严肃起来,他坐起身,迅速思索了一下,握住她一只手放到唇边亲了下:“你相信我吗?” 被他深邃漂亮的眼睛深深吸引,乔珊荃不假思索点头:“当然,我当然相信你。” 除了你,我还能相信谁? 我没有别的亲人和朋友足以托付百分之一百的信任,只有你。 “那好,乔琪,你听清楚,我不允许你现在放弃。你听明白我说的了吗?不要迟疑,不要慌张,你只需要扬手挺胸向前看,把一切都交给我……我保证,一定会让你梦寐以求的服装发布会如期举行,让你的梦想如约实现。”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笃定,也许是他的笑容太迷人。 乔珊荃目眩神迷,怔怔点头,眼角有泪。 “好……我听你的,不放弃。” 费里弯起唇角,露出自信神色,他起身披着浴袍,站到落地窗前,注视被夜色笼罩的巴黎,低头点燃一支香烟。 火光一闪而逝。 “乔琪,我想我需要借用你的手机,还有,请把你所有的安排和计划书都给我,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站到他身后,乔珊荃注视男人坚定而宽阔的肩背,扬起一抹不带阴霾的笑。 她决定放下那些无畏的坚持和骄傲,完全信赖他。 反正也不可能比现在更糟了,不是吗? 至少他们在一起,双手紧握,肩并着肩,眺望这座奢靡繁华的时尚之都,试着挑战“不可能完成的挑战”。 奇迹,谁说不能由他们亲手创造? ☆、第78章 . “钱,我有。” 偏头看了眼那个把两条大长腿交叠翘在桌沿的男人,乔珊荃撇撇嘴,不说话。 瞧他这副鼻子朝天的模样,好好好,她知道,在解决了庄园的问题之后,某人已经隐隐有了丰厚身家,可以装一把酷帅狂霸拽的高富帅,一掷千金…… 但是这幅样子会让她手痒,看起来非常欠揍,肿么破? “资金方面……好,这个大问题就当做解决了吧,”舒了口气,乔珊荃捏着单子继续往下顺,“那么下面就是模特……噢,可是现在距离彩排只有一天时间,我上哪儿去找到足够的模特!” 说完,她已经一脸抓狂。 费里低头把玩手机,这是新买的,跟她的型号一模一样,他抬起头给她一个信心满满的眼神:“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 乔珊荃沉默着扭过脸去。 ……总是忘记他除了是个农夫、庄园主之外,还有超模身份。 在待做事宜后面一项一项划勾,清单过了一遍之后,乔珊荃恍然开朗:“真奇怪,之前我觉得这些问题根本不可能解决,怎么你出现之后,就全部都……” 伸手弹了一下她眉心,费里笑容温柔:“因为我会不计一切代价,实现你的梦想。” 感动地与他对视几秒,乔珊荃恢复面无表情,低下头藏好唇角的笑:“哦。我突然想起来,会遇到这种难题,分明是你惹出来的麻烦。” 费里:“???” “我是说……好吧好吧,之前是我隐瞒了你部分真相。”用笔帽挠挠下巴,乔珊荃决定更坦诚一些,“大胡子,有人用帮我举行发布会,投资品牌上市等等优渥的条件,跟我做交易。” “什么交易?”费里警觉。 “让我跟你离婚。”呲牙对他做个鬼脸,乔珊荃扬起下巴,不拿正眼看他。 敏感词一下戳中费里死穴,他跳起来一把抓住她:“乔琪,把话说清楚!谁?是谁让你跟我离婚?告诉我!” 表情变得微妙起来,乔珊荃有些不敢跟他对视,声音很轻,飞快地告诉他:“……博罗梅奥集团|派人来主动帮我张罗各项事务……然后我母亲,也就是你未来的继母,她找上我,要我跟你离婚。作为补偿,集团会全力支持我的事业……” 剩下的话她说不出口,面前的男人显然已经到了暴怒边缘。 费里眼底染上血色,目呲欲裂,含恨道:“我就知道,那个男人根本不安好心,为了达到目的一定会不择手段!当年他为了巩固在家族的地位,狠心抛弃了母亲和我,维护他博罗梅奥姓氏的尊严……如果不是他结婚两次,都没有留下儿子,他怎么可能会想起我来?现在他又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想要拆散我的家庭。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我跟他一样,眼里只看得到金钱和权势吗?” 被他凶狠的样子吓了一跳,乔珊荃头发根都竖了起来,害怕他冲动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来,连忙用力抱住他腰,一下又一下安抚他脊背。 温柔的抚触从蝴蝶骨到腰线,徐徐游弋,她温暖坚定的拥抱,无声地驱散了男人心头的阴霾。 “大胡子,冷静下来好吗?我在这里,我哪里都不去……这是你的人生,你应该做自己的主宰。只要我们决定了要在一起,别的人都无权干涉。” 是的。 她说得没错。 点点阳光照亮了费里已经浓郁得近乎墨色的眼眸。 无论是他还是她,都有难解的血缘至亲,他们曾经放弃过自己的孩子,如今又试图操纵孩子的人生。 愤懑也好,悲哀也罢,血缘是最暴力的关系。 出身无法选择,唯独可以选择与谁相伴到老。 拥有相似烦恼的他们,如今正在阳光下紧紧拥抱彼此,仿佛拼死抓住浮木的溺水者。 一点点收紧手臂,费里的力气大得几乎让乔珊荃窒息。 她感到了一丝丝疼痛,也许是从心底漫起的疲乏与释然,也或者是胸腔里颤抖的悸动。贯穿灵魂深处,带来让她心酸的绵软滋味。 安然闭上眼,枕着他颈窝,呼吸他身上的干净男子气息,乔珊荃脑海里闪过一个词。 天长地久。 …… 日升日落。 黑夜散去,星河隐没,晨光熙然。 花都巴黎迎来了崭新的一天,每年最受瞩目的巴黎高级时装周也随之拉开帷幕。 街道上随处可见妆容精致的时髦女郎,以及挎着相机的摄影师。模特们成群结队,出没于各大秀场。 一辆加长林肯停在某栋古朴典雅的建筑外面,保镖面无表情分站两旁,助理躬身拉开车门,霍克·博罗梅奥与新上任的未婚妻相携走上台阶,围在门口的记者纷纷将镜头对准他们。 乔母笑容矜持,十足上流社会社交名媛的模样,她挽住身旁男人的胳膊,享受被镁光灯追逐的虚荣感。 沿着红毯走上台阶,在镜头照不到的地方,乔母垂下眼帘,眼底闪过一抹精芒。 “亲爱的……你确定我们要进去吗?”她轻轻拉住霍克先生,犹豫道。 霍克挑眉:“收到费里妻子的请柬,我们没有缺席的理由。还是说……”男人意有所指地看了未婚妻一眼,“你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心中一凛,乔母笑容变得勉强起来。 “当然没有,我只是觉得这场服装发布会并不是多么知名的设计师与品牌……” 霍克拍拍她手背,语重心长:“我们是一家人,只要是博罗梅奥家族的一份子,都应该受到应得的尊重和支持。所以当时你跟我提出请求,我才会点头。希望你能谨记这一点,将来我会把一切都交到费里手上,他的妻子越是成功,对家族越有好处。” 说完,霍克先生迈步朝里走,保镖对工作人员点头致意,在前面开道。 脸色煞白的乔母垂下头去,看起来如同一朵柔弱的小白花。 她手指近乎掐入手心,乔母心慌意乱,无暇去看周围的布置与落座的来宾。没想到霍克是这样想的,他居然就这样轻易认同了儿子和儿媳的关系。而且还将他们与家族荣辱兴衰紧密联系在一起……可是她知道的,因为自己插了一手,这场服装发布会注定会失败! 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让霍克·博罗梅奥感到被羞辱,会有什么后果……乔母根本不敢多想,心神不宁地呆坐在霍克身边,全然失去了跟凑上前来的人们寒暄交际的心思。 霍克先生笑容得体,端坐于视野最好的前排座位,在他身侧依次排开的是乔珊荃的老师,乔治大师,格拉菲大师正与他相谈甚欢。时尚杂志主编安娜板着脸,散发出让人不敢靠近的冰冷气场。人物杂志主编与集团ceo则姿态放松,转头与相熟的媒体和明星、社会名流言笑晏晏。 与前面会场里的轻松闲适氛围不同,后台正是兵荒马乱。 不过,有加西亚坐镇,即使有千头万绪的杂事要处理,也是乱中有序的画面。 乔珊荃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过后台,所有模特自觉让开一条道,为她周身流转的凌厉气势所迫,一时间所有人动作、声音都降了下去。 蹲下身整理了第一组模特裤摆的精致勾边,乔珊荃舒了口气,站起身,目光直直落进模特澄澈明亮的眼中。 就在模特们噤若寒蝉的静默中,乔珊荃缓缓绽放了一个柔和的笑容。 “放轻松,走出自己最好的步伐就够了。加油!” 一句加油,说给他们听,也说给自己听。 回顾更衣室里琳琅满目的服饰、配件,乔珊荃心头浮起恍若隔世的怅惘。 每一道线条,每一组轮廓,即使是勾边上的一道细小花纹,全部出自她手。 从一个点,到一条线,再到一副设计稿,最终跃然而成一套又一套成衣,其中包含的付出与辛勤不计其数。 她不记得自己花费了多少小时去绘制设计稿,也忘了自己曾亲手订制了多少个配件。那些日日夜夜,那些白昼黑夜,尽数在她眼前流转,跑马灯的画面过后,始终有一双形状美好,深邃迷人的棕色眼眸,给予她最坚实的支持与鼓励。 废寝忘食忙到眼下,亲自检查了每一个模特服饰的细节,从发型到眼妆再到胳膊上缠绕的金线,乔珊荃的完美主义发挥到极致,再也没有任何修改余地。 她告诉自己,她已经尽力做到了最好,剩下的只能交给模特们,交给眼光毒辣的时尚界人士——她要对自己的设计有信心! 灯光暗下。 带着耳麦的导演朝加西亚做个手势。 “gogogo,时间到了!你是第一个!”加西亚催着身材高挑的模特们往前。 浑身紧绷,乔珊荃大脑一片空白,耳膜嗡嗡作响,她动作僵硬地走到通往伸展台的出入口,闭上眼,低下头双手合十,放至唇畔,无声呢喃。 神秘的鼓点与激昂的电音吉他交织,变幻的灯光过后,一道高挑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伸展台尽头。 他迈出的每一步都正好踩在鼓点与旋律最微妙的那一点上,带着某种魔幻般的韵律,踏在会场里每个人的心尖上,激起让人身体发麻的战栗。 人们屏住呼吸,目光灼热地追逐那道身影,想要看清他的面目。 越是迫切,越是难以捉摸。 第70节 来人将节奏掌握得极妙,恰好行进在交错的影子中,唯独让自己身上的一袭装束暴露在光线之下——耗费数千小时精心手工缝制的繁复藤蔓,交织出惊心动魄的华美,罩上一层朦胧的雾色,将锋芒毕露的流丽转为蛰伏。 动与静,华丽与简约,复古与现代。 当模特逐渐走近,人们惊叹于设计师大胆而犀利的设计风格——收紧的腰线与放宽的肩部轮廓,更好地衬托了男性倒三角的身形,在极致简约而利落的剪裁之上,又增添了柔软的变化,面料的巧妙拼接,利用视觉的落差增加层次感。 不再是一目了然常见的风格套路,增添神秘与优雅的同时,又不失男性本身的硬朗。 流畅柔滑的布料沿着模特健壮修长的双腿垂落,在行进间,有人发出低声赞叹。 原来在每一个坚定的步伐中,翻飞的裤边泄露了设计师的追求精致的完美细节,浅金色勾边若隐若现蜿蜒,与缠绕在模特右臂,蜿蜒向上至脖颈的金线交相辉映,于节奏极强的旋律中,于光影变幻之中,绵延成叫人意犹未尽的线条魔法…… 最后,当模特行至伸展台最前端,光束准确落在他面目上方。 屏息期待的人们看清了他的长相——棕色短发被整齐捋到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浓眉如剑,眼尾斜抹了流转的金色米分末,照亮了他深邃的棕色瞳孔。 沉浸时尚圈多年的媒体们呼吸一窒。 下一秒,无数镁光灯疯狂闪烁。 映出了人们眼底不容错辨的惊喜与狂热。 他回来了。 t台的主宰,创造奇迹与神话的超级模特——费里·圣特里尼·蒙特罗。 王者归来! ☆、第799章 . 短暂的沉默之后,会场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尽管这样做不太合适,但是观众们难以克制心中激动的情绪。 在座大多数来宾都记得,这位模特曾经带给他们的震撼——他身上既有其他优秀模特所具备的优点,还有一种其他人难以模仿超越的独特魅力。 只要是现场看过他台步的人,再也难以抹去记忆中的身影。 深深烙印,无可取代。 有些人天生适合这座舞台,有些人的动态比静态更摄人心魄。 费里·蒙特罗无疑正是这样一位模特。 在满面激动的来宾之中,霍克先生眼瞳深处清晰映出伸展台上那个正转身的身影。 那就是他的儿子……身上流动着与他相同的血液,博罗梅奥家族古老的沉淀,在他身上绽放出耀眼的光华,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撕裂贵族与平民之间的天堑。 高贵与狂野,矜持与奔放。 不同文化元素的象征符号,在同一个人身上制造出强烈的冲击与吸引力。 在被费里台步与风姿击穿心灵的同时,霍克先生似乎透过他漠然而不可一世的霸道眼神,看到了另一张面孔。 混合了野性与精致的美丽面庞,拥有与费里相似的五官线条,眉目浓丽,热情而执着。 他知道自己辜负了那个女人,在狠心关上门的同时,他亲手埋葬了名为热情与爱情的东西。 博罗梅奥家族的生存法则,不需要这些。 他必须割舍,必须强硬地转过头去,不留一丝柔软。 然后在无数个日夜交错中,在午夜梦回中,他偶尔会想起曾在南美洲度过的美好日子,浪漫的邂逅与不顾一切,为他的生命之河点亮了小小的一个角落,偶尔会溅起明亮的水花,让他明白自己的人生并非只剩下贫瘠死寂。 然而也只是这样而已。 身为博罗梅奥家族的人,霍克有太多事要投入大量精力去经营,如果不是年岁渐长,如果不是再一次离异后,律师与顾问婉转暗示他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霍克也不会突然想起过去的爱人,还有她为自己诞下的儿子。 血统不纯正的后代,无名无分的私生子。 曾经被当做见不得光的丑|事,现在却成为了他唯一的选择——家庭医生遗憾地告诉他,他患上了弱精症,想要再拥有健康的后代几率渺茫。 怀抱着数十年的亏欠,霍克发动情报网,找寻自己唯一的儿子,他希望可以弥补这些年身为父亲的缺失,希望可以填补自己人生的遗憾。 对于强大的博罗梅奥家族主事者,这算不上什么难题,不是吗? 然而名誉、金钱、权势,别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在儿子面前失去价值,如同光泽黯淡的路边石子。 霍克不知道要怎么讨好儿子,要怎么做,儿子才愿意低下骄傲的头,回到自己身边。 他愿意给他一切,这还不够吗? 直到此刻,看见儿子迈着步伐稳稳走过漫长的伸展台,霍克眼眶湿润,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费里他拥有完整的人生,他不需要一个突然冒出来要相认的父亲。 虽然内心酸涩,霍克先生目光里依旧写满了赞赏与自豪。 那是他的儿子!尽管儿子不愿意相认,可是那又怎么样? 他霍克·博罗梅奥的儿子,比起其他至交好友的儿孙后代,毫不逊色。 不,费里比他们更优秀! 既然儿子是在天空翱翔的雄鹰,为什么自己还非要把他拘束在黄金打造的牢笼中,折断他美丽的羽翼? 霍克先生目送费里背影消失,在心中做下一个决定。 开场模特伴随摇滚音乐下场后,旋律尾音轻颤,换做较为舒缓的电子音,带着浓郁的异域风情,模特们相继登台,展示身上的服饰。 缓过神来的来宾们凝神看去,发现模特们身上的服装都有一个共同特点。 带来的视觉冲击感鲜明而强烈,不是剑走偏锋的古怪,而是对面料、细节、线条和剪裁游刃有余的驾驭。 用色大胆而不出格,大气简洁的轮廓线条与细节处透出的精致奢华,深深吸引了人们的视线。 设计师推翻了越紧越好的剪裁,以及日渐阴柔的男性服饰风格。 在第一组富有异国风情的展示结束后,紧接着登场的模特带来了一组由大地色、黑灰蓝构成的系列,人们仿佛回到了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飞行员夹克、短猎装……粗犷的线条,硬朗英气的军装元素穿插其中,配上精致的流苏与木片订成的装饰物,在意想不到的细节处增添了柔和元素。 即使是难以讨好的时尚主编与尖酸的评论家,他们在台下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压轴服装依然由费里·圣特里尼·蒙特罗穿着,他的登场再度点燃了来宾的激情。 这次,费里走得更轻松自然,看似随性的步伐,与摇曳飘逸的面料完美结合,青色是一种很难驾驭的色彩,但是在他身上化作了一捧鲜活的水,紧紧包裹健壮有力的身躯,刚与柔,力与美,明明是暧昧到让人脸红心跳的镂空剪裁,偏被他穿出了让人不敢亵渎的凌厉与霸气,然后在定格转身的瞬间,男人眉目变得柔和,原本锐利的眼角眉梢,悄悄带上一点邪气的挑逗,让台下诸多女性心跳过速,脸红轻喘。 “这是一场非常成功服装发布会。” “我从中看到了设计师卓越的灵气与娴熟的技艺。” “尽管还有一些不够成熟的设想,然而我不得不承认,这样充满艺术气息的展示,会是我此次巴黎之行最亮眼的回忆。” “我希望跟这位设计师合作,噢,是的,没错,我会派时尚顾问与对方接洽,希望还不算晚。我相信所有的时尚媒体,都愿意留出最重要的版面,给这位出色的艺术家做全方位报道。” 散场后,蜂拥而来的更多媒体和记者将出口围得水泄不通。 之前他们并不知道这里云集了那么多大人物,等得到消息,服装发布会已经拉开帷幕。嗅觉敏锐的记者们十分好奇,这场发布会有什么独特之处,能够邀请到这些代表全世界最高水准的时尚大师。 而他们透露的只言片语,成功吊起大家的胃口。 记者们转头疯狂搜索这位设计师的生平,比起欧洲,美国时尚圈的媒体更熟悉乔琪这个名字,很快,他们就引用了某位时尚主编的评论作为标题,刊登出巴黎时装周倍受瞩目的新锐设计师服装首秀相关报道。 受邀参加的某位知名时尚博主在自己的推特上如是写道:“……收到邀请函的时候,我并不了解这位设计师会带来怎样的作品,没错,我是冲着这个品牌与超级模特蒙特罗先生有关系而前往。然而这场秀让我看到了充满生命力的设计与艺术,我必须说,如果我心爱的男神蒙特罗先生打算回归时尚圈,与l品牌合作绝对是他强有力的宣言:雄鹰振翅,王者归来。” 这也成为了另一组头条新闻的标题。 人们津津乐道于讨论新锐设计师的精湛设计与icon级超模的回归,被议论的话题焦点在谢幕后齐齐失踪,让等在后台打算参加庆功的模特们与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设计师乔琪老师呢?” “没看见,好像是谢幕后下了台就没再见过她。对了,蒙特罗先生呢?他是我崇拜的对象,我想找他签名!” “是啊,真奇怪啊,蒙特罗先生也不见了……加西亚老师,我们还要继续等吗?要不要派人去找一找他们?” 听着模特们的议论,加西亚背冒冷汗,想起他最后离开后台更衣室时,不小心听到的暧昧动静……他干笑了几声,一挥手,带着大家直接前往事先订好的酒吧。 酒过三巡,乔珊荃与费里才相继露面。 作为这场大秀的两大灵魂人物,他们一个面现红晕,另一个看起来神采飞扬,站在一起的画面无比养眼,各自精彩,又相互辉映。 “罚!这一轮不喝完不能放过你们!” 兴奋的模特们纷纷起哄,鼓掌、打呼哨。 脸上带着薄薄红晕,双眼格外明亮的乔珊荃抿了唇笑,她举起酒杯,豪爽一饮而尽。 费里瞪目结舌看着她豪迈的动作,那一杯可是纯度很高的伏特加! 乔珊荃喝酒非常爽快,一杯接一杯,不矫情,不扭捏,绝不拖泥带水。玩得嗨起,劲歌辣舞信手拈来。她越喝眼睛越亮,不见丝毫醉态。 让想要英雄救美挡酒救驾的费里毫无用武之地,他郁闷地提了一瓶威士忌,走到靠窗的角落坐下。 “为什么不过去?”加西亚拎着酒瓶过来与他撞了一下,走路有些东倒西歪,喷出一口浓烈的酒气。 费里拧着眉:“我不喜欢太喧闹的场合。” 仰头大笑数声,加西亚偏头看他一眼:“可是你却再次回到这个圈子,为什么?” 费里不说话,目光直直望着人群中明艳动人的那抹倩影。 加西亚会意不语。 “对了,还没谢谢你。”费里语气很淡,表情十足诚恳。 加西亚耸耸肩:“都是朋友,更何况你们给了条件很丰厚的合同,我这个老板当然愿意给旗下的模特争取到难得的走秀机会。” 闻言,费里笑了笑,不再说话。 两人默默地各自喝完手中的酒,加西亚摇摇晃晃地爬向热闹的人群,搂住一个清秀的年轻男孩儿放声大笑。 留下费里一个人,如同沉默的隐者,与热烈的气氛格格不入。 等到他不耐烦地赶走第四个试图爬上自己膝盖的俊秀模特,费里忍耐力达到极限,黑着脸起身,大踏步走到人群最热闹的地方,直接扛了乔珊荃就走。 到了停车场,费里放下乔珊荃,她原地转了个圈,不辨方向地走出去两步,一头栽倒。 吓得费里连忙接住她,摸摸她滚烫的脸颊,这才发现不对劲。 “乔琪?” 眯着眼,小脸酡红的乔珊荃嘻嘻傻笑,嘴里含糊不清地哼着歌,身体不安分地在他怀里扭动,很快就让费里身体里焦躁的火苗成燎原之势。 把她放到车前盖上,费里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低下头与她鼻尖轻轻摩挲,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喝醉了?” “没……没醉……就是热……嗯,不舒服……” 第71节 “好好好,你没醉你没醉。”费里无奈的笑,对醉酒的人不能太较真。 乔珊荃抬起胳膊,用力勾住费里脖子,像一只树懒那样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嘻嘻笑着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你今天……好帅。我快要再一次……爱上你了。” 费里眼睛一亮,他听到了什么?男人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压抑着心中欢喜,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她肩:“乔琪,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嗯……嗯?我,我说什么了?”乔珊荃努力睁着醉意朦胧的眸子,对了半天焦,看清眼前放大的俊脸,她笑了起来,得意洋洋地捏着他下巴,像个倜傥的花花大少,“帅哥,今天你真的……非常棒!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才能出头……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啊,时尚界,是最残酷的竞技场!如果没有遇见你……如果没有遇见你……我不知道我在哪里,哈哈哈……” 没头没脑地说了一通,乔珊荃把头埋在费里肩上,她吐气如兰,热烫的呼吸中夹带着醇厚的酒味,并不难闻,与她的甜蜜香气缭绕在一起,构成让费里心跳加速,血液沸腾的一切要素。 最天然最强效的催|情|剂。 盯着她红艳艳的唇看了半晌,费里先是小心地贴上去,然后整个包住她柔嫩的唇瓣,技巧性地碾磨、厮缠,很快她可爱的舌尖探出来,迫不及待地朝他靠近,费里低笑,若即若离地用炙热的呼吸诱惑她,欣赏她娇憨的醉态。 直到她喉间涌上不耐烦的咕噜,他倾身压得她不住后仰,吞下她幼猫般的细细喘息,继续先前在后台狭小的更衣间里未能消退的火热激情…… ☆、第80章 8. 热闹的盛宴散场。 留下更多袅袅于清晨薄雾之中的欲言又止。 乔珊荃忙得脚不沾地,就像是之前不温不火的沉静突然达到爆发临界点,突然到来的关注与数不尽的邀请让她目不暇接。 “……真是够了,”努力挤出一条缝,钻进酒店,匆忙回到房间里,乔珊荃大大松了口气,转向身后踏出泳池的男人,“当年你最红的时候是怎么处理这种状况的?” 背过身去,费里轻按落地窗往下眺望,似笑非笑回眸望向她:“很简单,找个能干的经纪人。” 耸耸肩,乔珊荃走过去从后环抱住他,指尖在他胯旁肌肉束上滑动,无意识描摹凹陷而下的人鱼线。 “我的经纪人……找谁好呢?你那位朋友加西亚看起来似乎很有经验,而你知道的,班·罗伯特还是死心不改,他从报纸上读到我成功举办了个人服装发布会后,又来找我,想……” 转身挑起她下巴,费里额前棕色短发还在往下滴水,细小水珠在他发间闪烁,璀璨明亮,映出无数个大大小小她的倒影。 “不许找别人,你只能有我。” 随着他霸道的宣告落下的,是一记缠绵煽情的热吻。 足以让她身体发出细小的震颤,小腿到足底肌肉紧绷成一条线,脚趾蜷缩起来。 闭眼发出一道轻微鼻音,乔珊荃抬手抚着男人湿润的后颈和发根,直到他往后退开一点,清新的空气夹着男人扑面而来的男子气息,灌满她鼻腔与肺部。 “你有话要对我说?”费里含笑低下头,与她鼻尖亲昵地磨蹭,拉着她在一旁坐下。 澄澈的目光直直照进对方眼底,乔珊荃咬了下唇:“你是不是跟霍克先生说了什么?否则……她,那个我该称之为母亲的人,不会跑来找我哭闹。” 往后靠坐了一点,费里伸了伸腰,结实修长的肌肉绷紧,抻出一道极好看的线条。 “我只是实话实说,”拨弄了几下湿漉漉的发丝,费里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她是个成年人,应该明白如何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 看乔珊荃眉宇间浮起困扰的神色,费里倾身,一指请按她眉心:“跟你无关,我只是刚好明白了一些之前想不通的事。譬如……既然我有这个资格继承,为什么我要拒绝呢?通过这次的事,我决定答应他……博罗梅奥家族,这个曾经让他辜负母亲和我的姓氏,尽管让我憎恶,却也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我可以紧紧掌握住那些轻易让人俯首的力量,保护我想要守护的东西。” 乔珊荃怔忪地注视他,是她的错觉吗?费里整个人看上去不一样了……既陌生又熟悉,让她有些惶恐不安,下意识紧紧捉住他食中二指。 要回忆起乔母来找自己的情形并不难,垂下眼帘,乔珊荃自嘲地弯起嘴角。 那个女人已经近乎歇斯底里,算计许久得到的东西,在她眼前砰然破碎,对她来说一定是无法接受的结果。 看来,在女人和家族的责任感之间,霍克·博罗梅奥毫不犹豫地再次站在家族的立场上。乔珊荃并不相信这里面有多少亲情的因素,她只能最大限度地用理性去揣测对方的想法。 选定一个继承人,意味着在未来的时间里,霍克先生依然可以保有手中的一部分权力,而不是立刻被架空,彻底排挤出权力中心。 至于女人……一个损害家族利益的女人,要来有什么用? 乔珊荃并不同情自己母亲的遭遇,她看起来既可怜又可悲,自作聪明的下场无不如是,如果想要依附强大的男人,她应该从头到尾保持好无辜柔弱的姿态,而不是过早曝光自己的私心。 按着额角,乔珊荃抬眼笑了笑:“你是不是误导了霍克先生?” 倒酒的动作停了一瞬,费里浓密的睫毛眨了眨,毛茸茸的棕色眼睛十足无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鬼才信! 乔珊荃对他的背影做鬼脸,母亲针对的是自己,怀着某种恶意的嫉妒,不愿意看到自己轻易获得幸福与成功,想要破坏掉这一切。但是如果有人在这中间巧妙地换个说法,就会让乔母的作所作为变成……跻身上位的新欢,觊觎博罗梅奥家族的继承权。 能忍?当然不能忍。 于是,重视家族的霍克先生快刀斩乱麻,迅速解除婚约。 失去一切的乔母再也无法维持风度。 乔珊荃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那张柔弱单纯的脸上,露出扭曲恶毒的表情。一切就像是回到了笼罩在晦暗中的童年,只是这一次不同,乔珊荃不会再因为恐惧而沉默。 “……我让保安来把她架出去。她最后还想问我要父亲的联系方式,也许她是想扮可怜吃回头草?真可笑。”入夜后,乔珊荃蜷缩在男人温暖宽厚的怀抱中,她睁着明亮的眼睛,在夜色中轻轻呓语,“为什么有人会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别人该无条件原谅包容?为什么会有父母,把孩子当做自己的所有物,以为可以操控对方的人生?” “嘘,别想了,”睡意浓重的低沉声音震动着胸腔,费里动了动,把头埋在她发间蹭了几下,“你要做的是朝前看。” “那你呢?”转过身,乔珊荃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光芒,她用视线和指尖在他脸颊划动,“你会跟霍克先生回意大利?” 睁开眼,费里想了想,嗯了一声:“他是这样要求的。在我做出决定之前就想过会遇到的各种状况,乔琪,说实在的,我不知道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我只知道我必须继续走下去。你会支持我吗?” 串过他稍稍分开的五指,乔珊荃反过来握住了他。 “是的,我会。” 虽然害怕他会走到她无法触及的世界去,乔珊荃依然决定相信他,相信他不会被那个世界改变,相信他不会抛下自己和胡安,相信他会回到自己身边。 …… 三个月后。 纽约。 秋色染红了枝头的叶片,风吹动树梢,卷起霜叶飞旋飘落。 法庭上,法官严肃地端坐。 被告律师舌绽莲花,激昂地为自己的委托人辩护。 高价聘请的律师果然出手不凡,巧妙地将重重罪责辩驳洗白,事前被媒体大肆渲染列出的不利罪证,竟然在正式开庭后,全都失去了锐气,在律师团准备好的种种说辞面前,变得苍白软弱。 旁听的人们被精彩的辩词吸引了注意力,他们或沉思或颔首,投向被告席上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目光也渐渐从鄙夷与嘲讽之中,生出了几分同情。 眼看局面逐渐反转,不时有混进庭内的好事者频频抬头去看,原告律师好整以暇,风度不减,看似认真地聆听对手律师的陈词。 实际上,埃蒙正以目光暗示,希望能得到乔珊荃更多暗示。 他内心暗自焦灼,眼看局面变得对他们不利,乔琪不能继续沉默了,必须拿出足够强硬的态度!可他只是一介律师,如果委托人不做出任何表示,他无权替她做任何决定,只能退守底线,与对方周旋。 一场漫长的官司打到现在,大家都已经有精疲力尽之感。 沉闷的氛围让法官有些昏昏欲睡,他抬起锤子敲了下,宣布:“暂时休庭,交由陪审团讨论。” 趁着退场休息的间隙,埃蒙又急又怒地拉住乔珊荃:“乔琪,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就打算坐视他们操纵这场官司,把我们好不容易掌握的主动全交出去?你不想赢了?” 风情万种地拨弄长发,乔珊荃葱白手指轻抚过唇角,藏好一抹笃定的笑意,抬眼笑意盈盈地望着好友:“别着急,没有到最后,谁知道结果究竟如何?” 埃蒙眉心打结:“你这幅样子,我真的看不懂了。我知道最近你很忙,忙着在全世界飞来飞去,筹备你的品牌主题店面,筹备下一季的服装发布会,许多人都在期待,瞩目着你的一举一动……但是你不能因为那些唾手可得的利益,忘了该做的事!难道你忘了杰伦特和aj集团带给你的羞辱和污蔑?” “不,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乔珊荃摇摇头,目光清明,“虽然我不再年少轻狂,讲究快意恩仇。但是该回击的,我绝不会心软。在正式上庭之前,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杰伦特高薪请来的律师团的确很棘手,他们花言巧语,避重就轻,的确是很难一下子将杰伦特击倒。别说证据不足,就算证据确凿……有罪的人也可以通过博得舆论同情,争取陪审团的投票,逃脱制裁。” “那你还无动于衷,一点都不着急?”埃蒙用力耙了一下头发,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摇摇手指,乔珊荃笑容神秘:“别着急我的好朋友,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道理,好了,回去吧,要继续开庭了。” 被律师团簇拥着,杰伦特即使坐在被告席上依然派头十足,精心修剪的发型与量身剪裁的正装,衬得他精神奕奕。 隔着人群,他的目光与走进来的乔珊荃对上,杰伦特微眯起眼,微笑点头致意,那目光中分明含着胜券在握的得意。 偏过头去,乔珊荃面若冰霜,不动声色地坐回原位,等待法官宣布继续审理这起剽窃侵权案件。 从人群后飘来的只言片语被乔珊荃听得分明。 “……这根本是污蔑……” “……愚蠢的黄|种|人设下圈套,阴谋陷害自己的上司……” “……我相信陪审团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垂下眼帘,乔珊荃指尖冰凉。早在她决心控诉到底的时候就猜到了,这场官司会无比漫长并且艰难。作为一个黄种人,一个中国人,要在复杂诡谲的时尚圈容身,要在别人的地盘上打赢本身就很难采集确凿证据的侵权官司,更是难上加难。 种|族|歧|视、性|别|歧|视以及阶级贫富矛盾,统统会在所谓公平公正的司法面前,暴露出它们狰狞的面孔。 扬起下巴,乔珊荃对各色目光无动于衷,手悄悄攥成拳。 她相信自己会赢,因为…… 一名工作人员匆忙走到法官身旁附耳几句,法官用力敲了一下锤,提声道:“请肃静!我们有了一位新证人。” 交头接耳的人们停下声。 一个微微佝偻着腰,身体罩在不合身过于肥大的深褐色外套里的人,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走进来。 来人埋着头,面目被帽子完全遮住,带给人们一种阴郁的不快感觉。 坐上位于法官左下首的证人席位,证人伸出手按着硬皮封面,低声宣誓。 宣誓结束后,法官准备提问。 乔珊荃撑着下巴,偏头看向被告席上的杰伦特。 只见男人脸上血色尽褪,先前自信满满的得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深切的惊恐。 证人帽子底下,露出几簇发丝,在阳光下闪动着明亮的红。 我的大胡子超模 第81章 . 红色头发…… 杰伦特瞪大眼睛,冷汗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他表情扭曲,手指用力抠着膝盖上的布料,在嘴里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 该不会是那个莫名失踪的黛米·伊凡? “肃静,下面请控方律师提问。” 埃蒙抬起头,脸上再也不见半分忧色,他踱步到垂着头的证人面前,开始技巧性地盘问。 “请问你与原告的关系是?” 第72节 “……我曾经是乔琪老师唯一的助理。” “后来呢?” “后来……”证人声音有些颤抖,缓缓抬眸,露出了一张瘦得几乎脱形的憔悴面容,“后来我成为了aj集团男装副线主设计师,取代了乔琪老师的地位。” “能说一说你是怎么做到这个职位的吗?” 沉默片刻,看起来像是整理了思路,证人轻言细语地逐一讲述:“我叫黛米·伊凡,一开始我是乔琪老师的助理,这份工作得来不易,我花了很大力气琢磨乔琪老师的喜好,争取跟上她的工作进度……跟在乔琪老师身边,一来二去的,我认识了集团的设计总监杰伦特先生。” “杰伦特先生暗示我,如果想更进一步,就必须做出选择。选择是继续做一个小助理,还是出人头地。我……我想出人头地,于是我暗照他的指示,趁乔琪老师不在,偷走了她的设计稿,篡改后当做自己的作品发表出去……” 众人哗然[综]会长,快到碗里来。 杰伦特额角青筋毕露,他拍案而起大吼:“不!反对——她胡说八道!” 两旁法警用力按住激动的杰伦特,他的律师匆忙赶过去低声说了什么,好不容易才压制住这番动静。 悻悻然坐下,杰伦特凶狠地瞪向那个语气平静的女人。 埃蒙挑眉看了一眼法官,也将法庭内色变与窃窃私语的众人表情收入眼中,他清清嗓子继续问下去:“能告诉我你是如何窃取设计稿的吗?” “很简单,我和杰伦特先生都拥有进入主设计师办公室的权限。杰伦特先生替我在监控上动了手脚,把同一层的人支开,召集大家开会……我就趁机潜入乔琪老师的办公室,把她放在办公室柜子里的设计稿全部偷走……” “反对!”杰伦特的辩护律师见势不妙,连忙起身叫停,“法官大人,证人陈述的事与本案无关。” 法官不悦地看向埃蒙,颔首:“抗议有效,控方律师请注意。” 耸耸肩,埃蒙不以为忤,他笑了笑,将问题拉回来:“好吧,那么伊凡小姐,关于设计师乔琪控诉你与杰伦特再次剽窃她的创意……这件事,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黛米身体晃了晃,她按住桌面,手指过于用力而发白。 “……是,是杰伦特要我这么做的……他是设计总监,对集团的设计作品负责,我上任之后受命开始设计新系列作品,但是杰伦特先生指责我做的不够好。”女人古怪僵硬地扯出一个似哭的笑容,“他要我仔细回味前任设计师历来设计,保持统一的风格……但我跟乔琪老师是不同的设计师,再怎么努力,也画不出相似的作品。杰伦特先生责骂我,甚至……甚至惩罚我……我很害怕,我不敢反抗,只能按照他说的去做。” “他如何惩罚你?” “他……”飞快地看了一眼怒意勃发的杰伦特,黛米眼中闪过一抹报复的快意,她迅速并清晰地回答:“他用工作和前途胁迫我,强行跟我发生性|关系。” “什么?!” 旁听审理的所有人全部惊讶地扭头看向杰伦特。 “反对!” “抗议无效。”法官敲锤。 “杰伦特先生强迫我在他的办公室和卫生间……”黛米面现愤恨,“他带我去乔琪老师的工作室,将微型摄像头藏在我的皮包里,命令我偷拍乔琪老师工作室里的样衣,逼我按照那些照片绘制图稿……是的,没错,aj集团就这样剽窃了其他设计师的作品,用于新品发布会,这一切都是杰伦特胁迫、指使我做的!” “你胡说!这是污蔑,法官大人,我怀疑这名证人言辞的可靠性,看起来她生活窘迫,也许是收受钱财进行诬告,也很有可能她的精神状况并不稳定,为什么我们不对她进行精神鉴定,确认她的说法有效之后再继续……”辩护律师扶着眼镜,他已经注意到自从这个证人出现后,原本好不容易扳过来的局面,已经彻底倾斜。 “我有证据!我有证据!”黛米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她在法警靠近自己时就慌了手脚,撞在证人席的围栏上,她不顾手肘与背部的疼痛,死死抓着木栏,不被法警拖走,她努力朝控诉律师与原告席张望,“乔琪老师,乔琪老师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有证据[hp]教授你好像掉漆了!” 冷眼看着严肃的法庭上可笑的闹剧,乔珊荃徐徐起身,盯住底气不足的法官:“既然有证据,法官大人,不如现在呈上来,让大家一起看看到底是伪证还是……” 为难地看向不住挣扎的黛米与方寸大乱的杰伦特,法官与身边几位陪审员交谈后,敲锤宣布:“同意原告要求,请证人提交证据。” 听着录音里播放的对话,杰伦特脸色铁青,抖如糠筛。 黛米安静地坐在证人席上,她目光始终停在杰伦特脸上,当录音播放完毕,辩护律师起身驳斥录音不能作为直接证据后,黛米再度出现了那种古怪而恶意的笑容。 “除了录音……我还有其他的……” 屏幕中开始播放一段视频,像素不算太高但是也足以辨认距离镜头很近的男女面孔,杰伦特正将黛米死死钉在办公桌上大力征伐,扯住黛米红发迫使她昂首,脸上的表情既快意又狰狞,污言秽语之后,杰伦特冷冷地扔开黛米,撞得镜头距离摇晃,落在地上,只能拍摄到男人穿着西装的腿和名贵手工皮鞋。 “……照我说的去做……” “不、不行,那是乔琪老师……” “住口!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反对,你听明白了没有?难道你要我一手策划的发布会开天窗吗?我只给你三天时间,把那些设计都给我画下来!哼,只要你不说出去,谁会知道?乔琪就是一条养不熟的黄|种|狗,就算她知道你偷了她的设计,她敢说出去吗?谁会相信她的鬼话?” “好好干,只要你老老实实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不会让你背黑锅……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我保证让你飞黄腾达……” 咣一声巨响。 杰伦特昏倒了。 黛米被带下去的时候,嘴里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狂笑,只是那笑声中夹杂着怨愤与憎恶,刺耳极了,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背过身,乔珊荃挺直脊背,一步一步走出法庭。 越走,她脚步越轻快。 沉重压得人无法喘息的肃穆与冰冷被她甩在脑后。 走过寂静空旷的长廊,明晃晃的阳光斜照而下,无数浮尘在光线中翻飞。 一辆加长林肯停在台阶下,车门旁,男人长身玉立,听见高跟鞋音,他转过身来,面容几乎融化在金色的阳光之中,棕色瞳孔映出一圈浅浅的金环。 扑进他怀里,乔珊荃埋在他肩头,声音闷闷地传出来:“谢谢你。” 费里顺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把她塞进车里,尾音轻扬:“感谢什么,嗯?” 勾着他脖子往后倒,乔珊荃眯起眼,眼尾上勾,说不尽的风情潋滟。 指尖轻绕他领带,有意无意地蹭过他性感突起的喉结。 不动声色的男人眼底升起一簇小火苗,手臂收紧。 乔珊荃舌尖抵着自己上颚,带着审视上下打量他来日方长[婚宠]。 还继续装? 早在上次绑架案后就潜逃失踪的黛米·伊凡,怎么会这么巧,及时出现在案件审理陷入僵局的时刻? 不过……既然他不愿意承认,那就把这件事当做彼此心知肚明的秘密好了。 噙着挑逗的笑凑上前,乔珊荃含住他唇,热情地纠缠住他心魂,牢牢不放。 许久,唇分。 汗湿的肌肤贴合在一起,不留一丝间隙,分开的时候有一种撕扯的异样感,唇舌间牵出一道银丝。 摸了摸他微红的俊脸,乔珊荃手指在他颈侧划了一下:“接下来我们去哪?” “你说了算。”额头抵在一处,费里每一次呼吸,鼻腔胸腔被她甜蜜的芳香充满,温和的笑意浮现在眼底,与他近日对外展现的铁腕冷硬风格大相径庭。 凑过去在他耳畔说了个地点,乔珊荃得意地看到他讶然失声的模样,仰头哈哈大笑。 ※※※ 庄园。 经历了岁月变迁,世事沉淀,蒙特罗庄园成为了附近地区面积最大,产业最富饶的庄园。 胡安迈着小短腿拖着马鞭跑来跑去,被男人大手抱起,放在一匹眼神温驯而明亮的马驹背上。小家伙惊喜地抱住马驹的脖子,在牛仔的牵引下,马驹不疾不徐迈蹄,载着胡安在场地里漫步。 接过牛仔递上的缰绳,乔珊荃一身利落骑装,翻身上马,夹着马腹示意马匹前进。 沿着小道走过郁郁葱葱的树林,马儿很有灵性,载着乔珊荃来到河边。 河岸树下,闪电懒洋洋地甩动尾巴,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马匹,继续低下头嚼草。 下马走过去,乔珊荃拎起随意扔在石滩上的手工西装,红唇微扬:“啧,真是暴殄天物。”要知道这样一件手工订制的西装,可不是随便能买得起的。 无声无息踏着溪水而来,费里拦腰把她拖下水,手在她头上揉了揉,两人之间这个高度差正好,怀抱的契合度让彼此同时在心中滋生出惬意的幸福感。 “刚回来你就不见了踪影,说,去见哪个狐狸精了?”毫不客气地揪住他背心,仰头语带威胁,乔珊荃凶巴巴地皱起眉。 费里失笑:“什么狐狸精,你也看到了,这里除了我,只有闪电在。” “谁说的,”乔珊荃呲牙,很有危机感地四处张望,“我记得就在这附近,有一个对你虎视眈眈的邻居……”她拖长了声音,念出一个名字。 “罗萨斯庄园濒临破产,”费里捏捏她下巴,把她抱坐在溪边的大石上,弯腰握住她脚踝,轻轻脱去她湿透的鞋袜,“罗萨斯先生以涉嫌伤害与强*罪被捕入狱,他的妻子变卖了许多产业,用来支付艾娃小姐父母提出的控告赔偿……至于塞西莉亚,我听工人说,她准备嫁给南边的一位船商,那名商人已经55岁了。” 得知他们离开后的这一系列变化,乔珊荃沉默了片刻,叹气:“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不过我没什么同情心,只觉得他们活该金小状。” 笑着摇头,费里低下头,亲吻她眼睑。 溪水泛波,点点金光荡开圈圈涟漪,映在她清澈明亮的眼底,混合了一点点倔强与骄傲,她想要继续装出满不在乎的姿态,殊不知自己一瞬而过的模样,全都落进他眼中。 费里喜欢看她各种各样的细小表情,收藏她种种口不对心的情绪。 无论是哪一副模样,都是他珍爱的回忆。 清风拂面,亭亭如盖的树林里传来悦耳的鸟鸣。 坐在溪石之上,乔珊荃陶醉地深呼吸,享受融入大自然的舒畅。 睁开眼,她促狭地摸了摸他下巴冒出来的一圈青色胡茬。 “那你这一身是怎么弄的?” 西装外套沾满泥土灰尘,费里被汗水和溪水浸湿的背心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线条分明,修长流畅的强壮身躯。 “我到田地里去走了一圈,看看今年栽种的作物,我引进了一批有机果蔬,对土壤和水分的比例要求比较高……”说起庄园的事情,费里眉宇间骤然添了几分自信,双眼明亮,满怀希望与热情。 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费里低下头,好笑地弹弹她鼻尖:“怎么了?是不是我说的这些东西很枯燥无趣?” 回过神,乔珊荃掩饰地笑了笑,噙了笑嗔他:“穿着西装,你是博罗梅奥家族风度翩翩的继承人。换上精致搭配的服饰,在镜头面前,你是传说级别的超级模特。脱掉西装,你又变回了挥汗勤恳的农夫……大胡子,你的身份太多,我都快要认不出你了。” 吁了口气,费里撑在她身侧,碰了碰她鼻尖:“那你最喜欢哪一个我?” 盯着他深邃的眸子,乔珊荃心头涌起温热的情愫,回忆起与他相识至今的所有点滴,无数画面跑马灯般流转,化作星星点点的闪亮碎片,旋转飞舞,连绵璀璨,照亮她曾经冰冷死寂的生命。 轻按上他左胸,乔珊荃耳廓染上绯红,感受着他强健的心跳,不住鼓动着她血脉,心跳越来越快。 深吸一口气,乔珊荃凑上前,轻吻他唇角。 “星河斗转,时光变迁,无论贫穷、富有、健康或是疾病……你都是我的专属超模,大胡子,我爱你。” 曾经她冰封的心,于一场放逐自我的旅行中,寻找了能融化寒冰、滋养心田的爱情。 骄傲与执拗,终究在日日夜夜的陪伴中败下阵来。 她爱他。 他是她的缪斯,亦是她生命里无可取代的一缕阳光。 情人的爱语交织出一首动人的旋律,引发彼此灵魂深处阵阵共鸣,幸福随风飘荡,洋洋洒洒,隽永绵长。 -正文完-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